<p class="ql-block"> 很偶然地翻出来67年前写的一篇作文。</p><p class="ql-block"> 1958年,我还是湖北省武昌实验小学六年级的学生。67年前的作文本,我自己也完全不记得是如何保存下来,带有非常偶然的缘故。作文本的尾页反面,还留下了初中做几何题的草稿,由于接下来的三年正是国内最困难的时期,纸张也是非常紧缺的物质。</p> <p class="ql-block"> 我们班当年的毕业照,最右边抱孩子的就是批改作文的班主任杨葆芝老师。照片里也有作文里提到的杨金保、董天庆同学。这座小山后面有个小湖,名曰菱湖,湖对岸是武汉音乐学院。如今山与湖均荡然无存。</p> <p class="ql-block"> 杨老师带着我们去南湖农场摘棉花。</p> <p class="ql-block">以下是作文本原件。</p> <p class="ql-block"> 我的一个非常有才气的亲戚,她是教中文的教授,她建议发个美篇,至少应该算个“口述历史”。虽然老眼昏花,我还是把原文连同老师的批语都打出来了,不是怕字丑丢人,而是太难辨认。下面就是打出来的原文。</p> <p class="ql-block"> 记一次艰苦的劳动</p><p class="ql-block">–––记大办钢铁的一次劳动</p><p class="ql-block"> 深秋的夜很快就降临了,白天已干了一天,可现在同学们连点睡意都没有,仍继续干着,一看见小高炉正活跃着,一天的疲劳又溜跑了。炉火真旺,火红的光映红了半边天,连站在炉下(旁)的张老师(注:教自然的张开文老师)的脸也成了红的,炉下,鼓风机的马达正“突突”地吼声(叫)着,焦炭与矿石一筐筐地送进了高炉那吃不完(饱)的肚子,歌声、马达声、号子声组成了一部宏伟动听的交响曲,火红的铁水像一条条火龙从高炉里一次接一次喷吐出来,光今天就出了七次铁,我们的小高炉真越来越听使唤了。同学们正干得欢,忽然管运输的张老师急急地向我们跑来,看他那焦急的样子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似的,他喘息未定就说:“你们班长呢?快,快去找!”,他也不等人回答,继续说:“焦炭不够烧到天明了,要马上组织人运!天这么晚了,本来是要老师去运的,可实在抽不出身来,决定你班派几个同学去运。“这简单的几句话,可真把同学们急坏了,都恨不得自己马上去运,争先恐后地向班长要求接受这个任务,但根据需要还是只挑了我、杨金保、(董)天庆几个人。</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杨葆芝)老师评语 : 这个场面写得生动、形象,可扣紧题意不够。可以写得简略一点。</span></p><p class="ql-block"> 我们和四班的几个同学推着两辆板车出发了,到白沙洲焦煤厂去运,听领路的大同学说,到白沙洲的路非常不好远,也不好走,可我当时一点都不介意,心想你们能坚持下来我未必不能坚持下来?走了半个多小时,我认为大概就快到了,可过了二十多分钟,他们连一点到的表示都没有。我想,别不是走错了路,怎么会这么远?因此问了问他们,可得到的回答却使我更加失望,起码还得走30分钟。 </p><p class="ql-block">我们离市区已很远了,这里路人很少,偶尔听见远处炼铁的马达声和看见火光冲天的高炉。我默默的(地)走着,不知怎的脚下越来越难挪步,偶尔还有些沙石钻进鞋子,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想看看地下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中,只得用手去摸摸,嘿都是些湿沙,怪不得这难走,又感到脚下有水声响,我想。这可真是名付(副)其实的沙洲了。但是,“好受”的还在后面呢!又走了一段,眼睛渐渐习惯了这黑夜,借着月光看了看地下,怪哉,先头是沙,现在还好些,竟都是些乱(烂)泥巴,走起来更吃力,泥巴水到处乱践(溅),越走泥巴越深,偶尔连车轮都陷下去,先头还怕鞋子里进了泥巴,到了后来,干脆不管了,它愿进多少就多少。(老师批:形象化)好不容易才到了炭场,新的困难又来了,发票(注:应该是发货单)等工作都办好了,只等上炭,可是没有铲炭的钢钎,真急死人,时间又不留情只管自己跑着<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老师批语:很形象化)</span>,一刻钟就好像只两分钟似的飞跑过去,我们决定就用手搞,可是这也不是那好受的,手一接触上去就感到疼,别说用力了,不一会手都破皮了,鲜血不停的(地)流出来,可同学们还是忘掉疼痛,拼命的(地)干。好不容易才借到一根钢钎,这钢钎真沉,足有二十多斤,别说用钢钎铲,就是举起来就够沉了。我们两人一组轮换着使用,尽管手上打起了血泡,板车还是只装了一小半。最气人的是些焦炭末,一不小心就飞进了眼睛,疼得眼睛别想睁开。但谁也没顾这些,只管装着。一个多小时过去,这时板车才装满,我们也没休息一下,赶紧推了板车往回走。</p><p class="ql-block">这一回,车子堆得满满地(的),离开焦(炭)场还只一点远,可累得气只喘。本来,打算休息一下再走,可是又怕时间不够,高炉没有焦炭了,只好仍旧向前走着。这一段路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尽是高低不平,凸凸凹凹的。尽管大家轮换着撑(拉)车子,虎口都震裂了,可是车子还是那么顽皮的(地)跳着,这还算好,不一会到了乱(烂)泥区,这儿原是一个田埂,两旁还种了一些菜,只能在当中走,可是泥巴路更难行,鞋子里进去了许多泥巴不说,最气人的还是这不争气的车子,轮子常常陷进去,只好用手搬轮子,搞得身上都是泥巴。正走着,忽然在旁边的天庆大叫:“轮子要滑出来了!快停”,大家仔细一看,原来是不让(防止)轮子滑出来的铁钉断了,这真是故意和我们作对,这会儿上那(哪)里去找钉子呢?我们真急得没办法可想,还是金保主意多,他说:‘’板车挡板上不是有很多钉子吗?想办法搞下来。“说干就干,约莫过了一刻钟,取下了一个中大的钉子。不一会。车子又动了。这是,我们都感觉到非常累,口也非常渴,尽管我们只穿着单衣,可都汗流夹(浃)背。就这样,我们还是坚持着,通过泥巴地,沙地,终于将(焦)炭送到学校。这时我们才真正感到浑身上下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p><p class="ql-block">我从学校非常轻松向家里走着,刚才的劳累不知一下跑到那(哪)里去了。凉风一阵阵地吹着,使人非常舒畅。夜,该是多么静啊!刚才的情景一幕一幕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接受任务,出发,过沙地……。</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杨葆芝)老师评语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写得生动、形象,劳动的艰苦体现得突出。是一篇较好的文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开场白写得太长,标点符号没很好地使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这篇文章可以压缩,把去焦厂那段省去(或者根本不要,只交代一下就可以了),这样,中心会突出一些。</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58年,是一个特别值得考究的年份,就是在这一年中国喊出了15年赶超英美的口号,全民大办钢铁,实现年产1070万吨钢的宏伟目标就是非常实际的行动。武昌实验小学位于闹市中心,作为一名小学生,我们不仅见证了,而且也参与了这场波澜壮阔的运动。除了作文里写到的去白沙洲拉焦炭外,我还曾多次步行走过长江大桥,从武昌到汉阳兵工厂旧址去“抢”耐火砖、废钢铁及铁矿石,之所以用“抢”,是由于全市的人一拥而上,大家都知道那儿是张之洞老先生百年前开拓的钢铁冶炼与枪炮加工的老厂,抗战后废弃至当时。也还曾去小东门的蛇山尾挖观音土,用以糊高炉的内壁。我记得,那时城市的土高炉四处开花,城市的夜空常常会闪烁出非常绚丽地的红色光芒。</p><p class="ql-block"> 土高炉只能炼铁,这些铁会被运到钢铁厂的“平炉”或者“转炉”里练成钢。当时虽然年纪不大,即使是小学生对如何冶炼钢铁都颇有心得。</p><p class="ql-block"> 批改作文的是我们的班主任扬葆芝老师。文中提到的张老师是教自然的张开文老师,记忆中张老师俨然是实验小学炼铁的技术权威,而在高炉前最忙碌的是教体育的肖德林老师。文字提到的杨金保与董天庆同学当时是班上年龄较大的,他们小学毕业后就参加工作了。</p><p class="ql-block"> 文笔之幼稚,如今读来有些可笑。特别是有那么多错别字,杨老师还给了个带问号的五分,在当时应该是很高的分数了。我想,很可能是看到我认认真真地写了这么多,以资鼓励吧,体现出一种赞美型的教育方式。另一方面从杨老师认真批改点评,可以看出她对学生的要求非常严格。正是这样一批出色老师的教导使我们受益终生,我们班的同学大都喜欢阅读也比较勤于动笔。虽然最终我选择了学理工,成为一名从事航空工业的工程师,在技术工作中,不论是绘制设计图、编写文件或者外文翻译,始终保持了比较严谨的作风。</p><p class="ql-block"> 年届耄耋,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