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冬之恋</p><p class="ql-block"> 吴志云</p><p class="ql-block"> 春吟、夏韵、秋思,聊表几多话语几多寻梦。然而,在节气轮回的间隙,总还有一份情愫萦绕心头——唱一支舒缓的恋曲,献给那素洁纯情的冬。 </p><p class="ql-block"> 对于冬,虽然说不上情有独钟,但那来自本真的眷恋,却是那样的隽永——</p><p class="ql-block"> 因为,冬,是打着唿哨,有告而至的,“天,说冷就冷了”,你听,冬多么直率。</p><p class="ql-block"> 因为,冬,是携带雪花的信使,悠然飘来的,“来年,又是个好收成”,你看,冬在昭示了。</p><p class="ql-block"> 因为,冬,是坦露大地的胸脯,赤诚相见的,“冬闲非闲,休养生息呐”,你想,冬的孕育有多伟大。</p><p class="ql-block"> 当然,也有对冬的漠然和轻薄:浓霜薄雾,摧残万物;天寒地冻,悴磨性灵;日短夜长,催老人生……</p><p class="ql-block"> 其实,这些都只是闲言碎语。冬,不会因几句赞美,刻意乔妆和故作姿态;也不会因几句贬词,改变自己特别的品性。冬,总是尊重自然,降临,又消逝;总是循着规律,来了,又去了。人们,也总是寻思凑一点冬趣,喜怒哀乐也好,苦辣酸甜也罢。</p><p class="ql-block"> 那么,冬对于我,果真有那般深深的眷恋么?是的一一</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小时候的冬特别的冷。一穿上棉衣棉裤,我总喜欢往居住在村西头的大伯公、二伯公、小叔婆家跑,那儿很闹猛。大伯公一见我,就把刚刚抄热的铜脚炉递过来,焐我冻红的小脚。待到寒气驱尽,大伯公就开始焙黄豆,他轻巧地揭开炉盖,在温热的草木屑灰上铺一张纸,又变戏法似的从长衫袖里抖出一把黄豆放在纸上。我们几个孙辈围坐在老人膝旁,静静地观察着逐渐烤黄的垫纸,以及纸上受热开裂的黄豆,终于,垫纸烤焦了,豆子也焙熟了。大伯公自己从不吃一粒,悉数分给我们几个孙辈,他说,他牙不好,其实,这是老人呵护晚辈的托辞。大伯公还给我们焙玉米、蚕豆、芝麻……把冷冷的冬日,调理得融融如春。</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焙黄豆的香气仿佛还能回味,然而那份充满童趣的纯真却最不能重演。当然,如今的麦当劳、肯德基、汉堡包与之相比,实在是乏味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遥远的冬日“网络”中,我还特别喜欢“点击”那一幕:早晨醒来,推开门窗,一夜积雪,大地银装素裹,猴急似的扑向雪的世界,任新上脚的棉鞋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留下一串稚嫩却是圣洁的印痕。 </p><p class="ql-block"> 暖暖的太阳,照在刚刚垒起的“雪公公”身上,莹莹的、憨憨的、慈慈的。雀儿来了,先是怯怯的,在场角看热闹,继而抖抖翅,飞落在“雪公公”的肩上。不远处,已经支放好捕雀的竹筛,撒在雪地上的麦粒,诱惑着啄食的雀儿,雀儿忘情地进入笼罩着的“天网”。这时,我和弟弟牵动引绳,筛落罩雀,逮个正着。</p><p class="ql-block"> 那年月的雀儿真多,一上午能够罩上十几只。但我们并不伤害它们,只是看一会它们在筛罩内的“特技表演”,然后放飞。雀儿似乎成了我们混熟的朋友,罩住了叫几声,放飞了依旧来,人与雀,好和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阴霾的冬日,似乎欠一些生气。在我们那个不大的自然村落、那几间不大的队屋里,却依然漾溢着丝丝暖意。 相对“闲来”的冬季,生产队里开大会、听广播比较多。当西北风刮得呼呼响、屋檐上冰棱吊得蛮蛮长时,叔伯姆婶们各自带着装有火种的脚炉、陶钵、铁筒等取暖器具,聚集到队屋,随意地靠着、站着、蹲着、坐着,自在地吸着潮烟、嗑着瓜子、纳着鞋底、绣着花帕,无顾忌地擤着鼻涕、大声干咳、甚至打着呼噜……</p><p class="ql-block"> 置身于这幅既世俗又超脱、既简单又丰富的“冬闲图”中,我不禁为这种充满平和恬淡的“咱老百姓的日子”所感慨一一</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人与人之间,心地似乎都很透明。男人们闹个脸红脖子粗,只要在队屋里一坐,你递给他一袋烟,他挪半个屁股让个座,火气就会烟消云散;阿姆阿婶们争个舌长嘴短,只要在队屋里一凑,你帮她穿个针线,她替你挑去头发上的草屑,龃龉就会顷刻瓦解。</p><p class="ql-block"> 尽管,那时的生活很清贫,然而欲望也不高呀,温饱足矣,平安足矣,顺当足矣,这是一定意义上的“冬天里的春天”。所以,我至今不厌恶小村的那几间队屋,不厌烦那些匡正民风的说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然,我还恋着军旅生涯中度过的十几个寒冬。最不能忘却的,是1974年冬季千里野营拉练:我们的队伍从浙江金华驻地出发,“转战”浦江、富阳、建德、安吉,过兰溪河,越新安江,翻天目山,向着预设“战场”安徽广德开进。这年的冬天奇冷,我们在工兵架设的舟桥上过河时,听得见桥箱与冰块的撞击声;浙西山区更是奇寒,兄弟连队的一匹驮着枪械的骡马居然在山口被突袭而来的狂风卷入谷底。这次的“反空降”演习任务特别重大,在接近“战区”时,上级命令参演部队昼夜兼程90公里,而且只备一顿中饭,天寒地冻,人困马乏,其苦状难言。然而,当“敌情”出现,我竟然冲在全连5公里轻装奔袭的最前列。</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正年轻。行军中歌声阵阵,野炊间笑语阵阵,露营时鼾声阵阵;征途上欣赏大好河山,夜哨位披阅重霜浓雾,稚嫩的躯体任山野之风吹打,青春的思绪随夜鸟之翅远行。</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不仅仅是年轻。奋飞的理想、崇高的使命,成为战胜一切艰难困苦的力量之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没有想到,成为公务员后的许许多多个冬夜,会与同事一起在工作中度过,会使最初的不自在嬗变为如今的眷恋。</p><p class="ql-block"> 1986年至1993年,我有幸在中共江阴市委办公室工作。记得有一年的寒冬腊月,我与师长兼同道邬金川副主任一起,赶写市“党代会”报告。一连几个晚上,我俩埋头在他那间背北的办公室里“闭门造车”,那时候机关的办公条件简陋,窗户漏风,没有空调,人冻得发抖,清水鼻涕直流。可我们似乎“超凡脱俗”,没有一丝杂念,沉浸在视为至高无上的责任中,任室外寒流滚滚,一心只想把文稿写好。那些年,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惟有如金川兄所讲的:“当秘书,只有辛苦和辛劳;搞文字,字字烟薰、句句茶泡。”还有就是陈平老主任的一句调侃:“常加夜班,多吃宵夜饭;长此以往,少吃年夜饭。”那些年,我在苦熬冬夜的同时,也沐浴着家的温煦。当披着一身寒露回到家门,见着妻已把一碗热腾腾的宵夜做好;当冰柱似的钻进被窝,妻总是用滚烫的躯体焐热我的双脚……可以说,在我那册薄薄的工作履历表中,浸透着厚重的来自于家和妻的温情!</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我还在市委统战部、市工商联、市教育局、市文化局等单位担任过领导职务,粗略算算,几十年间有过成百上千个加班加点。或许,这种行为会被现在的人看作为笑料和痴举,但当它们成为一个过程、成为一段人生经历,则是极为美好和颇值回味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人生旅途中,我们还将继续无数个春夏秋冬。春之吟也好,夏之韵也好,秋之思也好,冬之恋也好,最最紧要的是,要有如何生活得更有趣道的那份坦然、率真和爱恋。</p><p class="ql-block"> 不然,我们会活得很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