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千年之约——青州微笑

落叶知秋

青州被誉为“东方古州”是当之无愧的。从时间上说它是古九州之一。被公认为科学价值很高的最古地理著作《尚书•禹贡》中记载的古九州—一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诸州中就有青州。其中称“海岱惟青州”，海即渤海，岱即泰山。从地理上看，青州位于九州之最东方。据《周礼》记载：“正东日青州”。《吕氏春秋》也有九州之说，并称青州为东方之州。这些不朽文献所指的青州，虽然地理内涵不尽相同，但可以确认，早在上古时代，就有青州这一地理概念了。世事沧桑，几经兴衰，青州依然仍然存在，但己萎缩为潍坊市下面的县级市了。这样的唏嘘，随着我这几年全国访古次数的增加也越来越多。比如，作为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六朝古都，一度是中国北方政治、军事和经济中心的邺城，随着杨坚的一把大火将曾经辉煌数百年的城市最终化为一片废墟，演变成现在一个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会听说过的普通县城——临漳，再也难以感受到六朝古都的风采。世事变迁，历史也有着自己的选择吧。

历史如此悠久的古城，当然必须去博物馆啦（2023年10月15日）。青州博物馆2008年被评为首批“国家一级博物馆”，是首批83家国家一级博物馆中唯一的县级综合性博物馆。馆内现藏各类文物5万余件，包含珍贵文物3000余件。一层为青州古代石刻文化陈列，二层是青州历史陈列，三层有四个展厅，分别为：书画展厅、瓷器及标本陈列、衡王府历史文化陈列、青州香山汉墓陪葬坑出土文物陈列。四层是最重磅的青州龙兴寺出土佛教造像艺术陈列厅。

去时做了大量功课，一早就去排队，第一个进入博物馆，首先就冲上了四楼参观以“青州微笑”闻名的青州龙兴寺佛造像，以至于我们独自拍照、参观约半小时后才有参观者进入这个展厅。在这样的热门博物有如此参观体验感，在文博热爆火的后疫情时代，简直是不太可能的事儿了。佛教自汉代传入中国，至魏晋南北朝时，全国已出现了多个佛教文化中心，形成了不同风格的佛教造像艺术。青州地区以出土大型背屏式造像和单体圆雕造像为主，从北魏时期的“褒衣博带、瘦骨清像”，到北齐时期的“曹衣出水”，经隋再到北宋这些造像跨越了五百年的时光，呈现出了中国雕塑艺术其鲜明的风格特征和高超的技艺水平，在中国佛教造像史上独树一帜，被人称为“青州模式”“青州风格”。龙兴寺始建于北魏时期，是唐宋王朝的皇家甲等寺院，明代初被毁，共存世达800多年，是当时全国著名的寺院之一。1996年10月，龙兴寺遗址窖藏出土400余尊佛教造像，有纪年者由北魏永安二年（529）至北宋天圣四年（1026），其数量之大，种类之全，工艺之精，贴金彩绘保存之好，被评为“1996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中国20世纪100项考古大发现”“百年百大考古发现”。

走入序厅，映入眼帘的这通北齐（公元550—577年）贴金彩绘石雕佛立像，通高115厘米，像高97厘米，1987年于山东潍坊青州市龙兴寺遗址出土。体态修长优美，身披圆领田格纹通肩袈裟，下摆层次分明，施无畏与愿印，跣足立于绿色莲台上。螺发，肉髻微凸，眉目清秀，面相端庄祥和。袈裟薄如蝉翼，状若出水，轻薄贴体，雕刻技法与彩绘工艺极为精良。当之无愧为青博的镇馆之宝之一。

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唯有摄人心魂！因为这一抹微笑，是全方位流淌进心中。

展厅第一部分“和合之美”，主要展示背屏式造像。背屏上高浮雕主尊佛像与二胁侍菩萨，或只雕出主尊；背屏上部飞天环绕宝塔或龙、宝瓶飞舞；背屏空余部位浅浮雕或彩绘造像头光、身光、火焰纹等。这些造像多为北魏晚期至东魏的作品，前期有秀骨清像之风。

丰富的细节与内容，历经岁月剥蚀的彩绘贴金。

展厅C位的北魏永安二年韩小华造弥勒像。主尊为弥勒佛，手施无畏、与愿印，二胁侍菩萨位于两侧，皆跣足立于覆莲座上，左右上角为日神和月神。是窖藏品中发现有最早年号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构图内容和形式有少许改变。这件为唐代龛式佛菩萨弟子五尊像。背屏式造像这种艺术形式将佛教经典的内容集中展现在有限的空间内，营造出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

第二部分：大道至简，展示圆雕造像。龙兴寺遗址出土的圆雕造像，年代跨越北魏晚期、东魏、北齐、隋唐直至北宋。

东魏，贴金彩绘菩萨立像，近真人高。面相圆润，慈祥，体态匀称，身体修长。因面带微笑加之两臂折断，又被誉为中国的“维纳斯”。

这些造像出土时破损严重，岁月留存下的残缺之美。

这尊体型稍小，为东魏时期的菩萨像

细看这迷人的微笑

尤以北齐时期佛教造像最具特色。轻薄贴体的佛衣，似曹衣出水，将造像挺拔俊逸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与前期厚重服饰遮掩体态的做法形成了鲜明对比。简洁明快的造型、少雕饰或不雕饰衣褶的做法成为青州风格北齐样式的典型特征。

左边两尊北齐造像，表现出了与前朝完全不同的审美情趣。右上为隋代；右下两身为唐代残像。

面部则大多丰满圆润，眼帘低垂，呈现出谜一样的细微表情，耐人寻味。

第三部分：至诚匠心青州深厚的文化底蕴造就了一批古代无名艺术家，他们用圆雕、浮雕、减地平雕、线刻等技法，创造出极富艺术感染力的造像。

这件为北齐至隋的贴金彩绘菩萨立像。菩萨椭圆形脸，五官清秀，轮廓分明，体态匀称，挺拔健美。腰系贴体长裙，裙前的坤带上浅浮雕精致的化佛、兽头、摩尼珠、宝相花等图案，跣足立于圆形莲台上。

长目低垂，表情沉静；头戴透雕宝冠，冠中间饰一双手握珠串的化佛。肩披饰圆形和条形图案的帔帛，胸佩连珠、兽头衔花蕾等组成的项饰，身前背后装饰华丽的璎珞。

脑后长发分成两束，沿双肩自然下垂。服饰上至今仍保留着红、绿等色彩绘和贴金。这尊造像雕刻技法高超娴熟，表现手法精细。坚硬的石头，经古代艺术家的匠心妙手，表现出不同的效果：宁静安详的表情、富有弹性的肌肤、柔软的衣裙。

造像虽残缺，细节处仍流露出艺人的匠心。

从佛、菩萨含笑欲语的面庞、柔美飘逸的服饰、灵动的手足，到舞动的飞天、遒劲的神龙、盛开的莲花，艺人用至诚匠心，在一凿一磨中将冰冷的石头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力，将神的世界变成了人的世界。

东魏贴金彩绘右胁侍菩萨，倾心一笑，怎一个＂美＂字了得。

第四部分：华彩乐章青州龙兴寺遗址出土的佛教造像保留了较为完好的贴金彩绘。

贴金一是用于佛像皮肤裸露处，表示佛为金身；二是用于装饰纹样和饰品。这件东魏背屏式佛菩萨三尊像，贴金保存较好，彩绘鲜明。

北齐的金身佛像

彩绘在造像上的运用更为广泛，服饰的颜色和样式、装饰花纹等都要敷彩。

彩绘与雕塑的完美结合使造像更富有层次感，金与彩使佛、菩萨的世界变得神圣绚丽、充满生机。

北齐贴金彩绘思惟菩萨像，已经静静思索了千年。通高90厘米，石灰石质。菩萨袒上身，颈佩项圈，着红色披帛，下身着束腰长裙，半跏趺坐于束腰座上；左手下垂扶膝，右手上举支颐，座下雕刻一飞龙，口吐莲叶、莲蕾，菩萨左脚踩莲蕾上。面相圆润，贴金花冠上施红彩，镶金边绿彩宝缯垂直耳下。笑容轻柔温暖，具有温婉的亲和力。

最后的终章：亘古音回。造像历经岁月更迭，静看世间沧桑变化，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在与你、我心的碰撞中走向永恒。

北齐贴金彩绘菩萨立像。菩萨高髻，所束冠巾贴金，裸上身，颈佩贴金项圈和璎珞，黑发顺肩而下。帔帛顺肩下垂，双腕戴贴金手镯，左手提帔帛，右臂半举，下着红色长裙，轻薄贴体，腰部束带打结，跣足立于莲台上。

让我们也静下来、慢下来，去感悟，去倾听，那亘古传回的清音。光阴流转，微笑永驻。青州之行，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