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不留神</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母亲忌日。</p><p class="ql-block"> 老婆几天前就开始张罗祭拜用的供品了。就是这个已是半生与我相伴的人，九年前我在省医打回电话给她，说治妈的病可能要花许多钱，是她让我安下心，也让母亲定了心，她说，该卖房，就卖房吧，只要能让妈还在……</p><p class="ql-block"> 善念与孝念，让母亲在我们身边多留了三年，让我此生少受许多人生遗憾留下的煎熬。虽然那三年里，我三天两头带着母亲辗转在医院与家之间，辗转在省医与旁边阴暗潮湿的小旅馆之间，可是我始终觉得，那些点与点之间的距离，有着阳光和希望，有着我最温情脉脉的念想。</p><p class="ql-block"> 一不留神，那些曾经喧嚣的画面成了过往。很多年过去了，我偶尔还是会在夜里莫名其妙醒来，然后又掉进时间的旋涡里，在本我自我与超我之间相互凝视。</p><p class="ql-block"> 一不留神，母亲已走了六年。可是玉龙禅寺的诵经声仿佛还就在昨天，那盏忽明忽灭的油灯，象极了生命里的神秘莫测与无可奈何。</p><p class="ql-block"> 一不留神，我见那满桌供品都是老婆备办的母亲生前喜吃的东西，瞬间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泪如雨下。</p><p class="ql-block"> 我以为的中年男人已在半生拼搏里满体鳞伤而自带铠甲，早已藏起了喜怒哀乐，谁知却永远无法在母亲面前藏起忧伤。</p><p class="ql-block"> 清烟袅袅，思念绕梁，阴阳之间的路径曲折悠长，瘦马邮车到不了。那些我在年轻里时想说的话，总觉得两代人的距离太远，母亲懂不了，便不说了，后来发现，真正不懂的人是我，不懂母亲看我时眼睛里的无声却胜过万语千言，待我进入懂时，我的孩子已是我昨日模样。</p><p class="ql-block"> 一不留神，这年又要过了。那年母亲走后，我在空房间里无声痛哭一场，又病一场，病过之后，就是来年春天，我们搬了家，搬进母亲不曾与我们一起住过的新房，这里没有母亲生活过的痕迹，但我处处可见母亲的样子。那些刻进骨子里的遗传，何止是DNA，还有日子里的星星点点。</p><p class="ql-block"> 悲伤像一棵树，在流年里会结成一圈一圈的疤，围住那一年里满满的想念。很多想念，有很想念，就有多想念，待到来年的春天里，长更多的枝芽，开更多的花。</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越看越想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