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rn Around

褪色胶片

<p class="ql-block">⚠️观前须知⚠️</p><p class="ql-block">‍·主明同人 我恶毒的写了 雷者抱歉噜(?</p><p class="ql-block">‍·不加前言约1.4w字</p><p class="ql-block">‍·ooc预警</p><p class="ql-block">‍如果可以的话就⬇️</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咦.……不走吗,莲?”</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暖烘烘的气息扑在耳后,思绪和焦点恢复的一瞬间,雨宫莲眨了眨眼,店铺角落里那一小抹亮色在他眼前重新变得清晰。</p><p class="ql-block"> 察觉到摩尔加纳从包中探出搭上肩膀的爪子,他攥紧了手里刚打包好的红玫瑰花束——这是预计送给佐仓老板的感谢礼物——,刚想开口道别,却见花店老板一副笑盈盈的模样:“雨宫君还想再看看别的花吗?”</p><p class="ql-block"> 啊,刚才走神的样子一定被看得一清二楚了。</p><p class="ql-block">‍ 秉持着超高人生密度磨练出的处变不惊,雨宫莲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又下意识地想伸出右手去抚摸额前的卷发,就感觉摩尔加纳带着暖意的脑袋又凑近了些,趴到他肩头上来。</p><p class="ql-block">‍ “莲还有什么想买的吗?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节日的鲜花果然很贵呢,吾辈的存款也有点.”</p><p class="ql-block"> 奶牛猫扫视了一眼节日更新后的标价,猫耳朵也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嘟囔两声后又像暗自下定了什么决心,“不过如果是为了佐仓老板的话…..吾辈豁出去也无妨!”</p><p class="ql-block">‍ 空着的那只手反手抚上了耳边毛茸茸的猫脑袋,细细密密的喵声在他手心里止住,小猫眯起眼任由他动作。</p><p class="ql-block">‍ “嗯.……还剩一点零钱,”收回手,他朝着花店老板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花崎的眼神于是循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身侧的那一小片区域上,“…想问问那些的价格。”</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呼啸的冷风随着电车一道卷进站台。</p><p class="ql-block">‍ 三月中旬,一场为期数天的阴雨刚刚过去,本就还没暖上多少的春候又沾染上潮湿的冷意,吹得人忍不住打哆嗦。雨宫莲下意识地往校服大衣的衣领里缩了一下,盯着自己垂在膝上的双手发呆。</p><p class="ql-block"> 双腿上横躺着一束堪称简易的小花。</p><p class="ql-block"> 毫无装饰的牛皮纸包装,最简便的三角裹法,浅海一样清澈的蓝色花朵被深黑的丝带束缚起来,静静枕在年轻乘客的膝头。</p><p class="ql-block">‍ 关门铃连响两次后,被他抱在怀里的书包拉链分开一条缝隙。</p><p class="ql-block">‍ “呐,莲。”</p><p class="ql-block">‍ 摩尔加纳幽幽的蓝眼睛钻了出来,瞧了瞧他,又转头瞧了瞧那束以二百日元的优惠价格出售给他的滞销品,“可不要去太久哦?….等下还要回涩谷地下花店去取给老板的花,晚了可就关门了。”</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 列车加速启动后,窗外熟悉的街景快速闪过。</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又紧了紧怀里有些滑落趋势的书包,“不会太久的。”</p><p class="ql-block"> 摩尔加纳又缩回背包里,在这方小小的昏暗中似是叹了口气:“向珍视之人表达感激的节日么吾辈是不懂你的想法啦,不过事到如今,向他道个谢似乎也说得过去……对了,钥匙你应该还留着吧?…..”</p><p class="ql-block"> 就在奶牛猫喃喃的间隙,前方到站的电车广播里响起“吉祥寺站”的音节。</p><p class="ql-block"> 紧握花束的学生就这么安静地听着,既不解释也不否认,沉默得像艺术街区路边的雕塑铜人,只是在广播里再次念出吉祥寺的时候站起身,默默迈出车厢。</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街道还是老样子,不知是否因为节日的缘故,周围多了不少结伴出行的游客。雨宫莲一手捧着花束,一边背着挎包,在拱廊商店街略显拥挤的人群中小心穿梭,路过热情洋溢的导览员,路过永远都在大排长龙的炸肉饼店,古着店顾客大包小包的行头差点撞上背着猫包的肩膀,然后他被一个声音叫住:“小同学。”</p><p class="ql-block">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瞧见古寺门边慈眉善目的住持——看来今日也是这位负责接待访客。他于是几步折返回去——上次和老师父寒暄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一个月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下午好,住持师父。”</p><p class="ql-block"> “许久未见了,小同学。”僧人眼角眯起亲切的笑纹,“近来一切可还安好?”</p><p class="ql-block"> 沉默的一瞬间,手里攥着的牛皮纸包装边缘忽然变得有些扎手。</p><p class="ql-block">‍ “…还算顺利,承蒙您的关心。”</p><p class="ql-block"> 老人和蔼的笑容里总带着一种能轻易看穿人心的超然,哪怕他早已将谎话技能修习得炉火纯青,在面对这副温良的面孔时脸上的面具总是忍不住自行剥落。</p><p class="ql-block">‍ 大概这就是出家人的独特之处吧。</p><p class="ql-block"> 于是在又看见老人习惯性的点头后,雨宫莲不由得挪开了直视他的眼神,像是怕被看穿眼下的心思。也许该找个借口,直接道别比较好。</p><p class="ql-block">‍ 他想。</p><p class="ql-block">“孩子,你看起来似乎有些迷茫。”僧人的声音唤回了他,“似乎依旧日有什么在扰动你的心幡,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是这样吗?”</p><p class="ql-block"> 他摩挲了两下发硬的包装纸,感到手心里一阵不合时宜的发热。</p><p class="ql-block">‍ 是这样吗?</p><p class="ql-block">‍ 自己为什么忽然要搁置原本的计划,捧着花来到这里呢——分明已经回到原本的现实了,已经没有人在等他了,就算按照仅仅是单方面的约定来了又如何呢,拜访一个早已人去楼空的公寓又有什么意义?</p><p class="ql-block">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住持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p><p class="ql-block">‍ 大约是见多了访客谈话时为难的模样,老人并未过多苛责他那略显失礼的沉默,“若是感到累了,不妨停下来看看扰动的风,顺应而动也未尝不是一条路。”</p><p class="ql-block"> 无常。</p><p class="ql-block">‍ 他默默咀嚼着这个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微冷的春风推搡到了那扇熟悉的单人公寓门前。</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喂、莲——喂——!”</p><p class="ql-block">‍ 摩尔加纳白色的爪掌往他肩头拍,声音跟不久前在庙檐下打坐时听到的一模一样。</p><p class="ql-block">‍ 他偏过头,下意识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却收获了奶牛猫颇为担忧的眼神:“你真的还好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今天穿太薄冻感冒了?吾辈看还是放下花就赶快回去吧——”</p><p class="ql-block"> “没事,让你担心了。”安慰的话几乎张口就来,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再次伸出手揉了揉猫脑袋,止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p><p class="ql-block">‍ “我想进去看看,不会太久的。”</p><p class="ql-block"> “唔…”摩尔加纳的目光在他和大门上来回游走。</p><p class="ql-block"> “最后一次了。”</p><p class="ql-block"> “…唉。”奶牛猫摇了摇头,随后轻巧地跃到地上,“那吾辈就去附近转转……”</p><p class="ql-block"> 握上门把手,灰尘覆上掌心的异样感提醒着雨宫莲这间住宅已经许久无人造访的事实——上次他与冴小姐一同过来还是二月底的时候,距离侦探王子全面失联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又为了不引起外界的过多猜忌,负责狮童案件的新岛检察官只能低调进行搜查,而雨宫莲——作为案件的关键当事人和曾自愿顶罪又帮了检察署大忙的重要证人,在了解此事后要求一同前往似乎也不是什么过分之举。</p><p class="ql-block"> 我不会碰任何东西,也不会干扰您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面对尚在犹豫中的检察官小姐,他神色真挚地恳求道。</p><p class="ql-block">‍ “拜托您了,我只是……”</p><p class="ql-block"> 向来雷厉风行的怪盗罕见地收敛了声音,状似嗫嚅。</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公然对立又密切合作过的身份让检察官认为他有发现遗漏线索的可能性,又或许是硬抗过暴力审讯的怪盗团团长声音里最后隐隐的颤抖让新岛冴也难免生出恻隐之心,总之在雨宫莲垂着脑袋暗暗思考大不了挑个无人监视的时间翻窗溜进去的可能性时,完全对他手上持有侦探王子亲手交出的备用钥匙这一事实浑然不知的检察官小姐点了头,说:“好。”</p><p class="ql-block">‍ 但你得答应我不污染任何可能的证物,全程服从安排。</p><p class="ql-block"> 他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事实上也乖乖遵守了承诺。</p><p class="ql-block">‍ 如果不把搜查结束后独自重返现场也算在内的话。</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钥匙嵌进锁孔,逆时针旋转一圈。</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咔哒。</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门开了。</p><p class="ql-block">‍ 空荡荡的玄关出现在缓缓打开的门后,和他们共同造访的那日一样,洁净得没有一丝使用居住过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再简洁的单人公寓会连家居柜和更换的鞋子都没有吗。</p><p class="ql-block"> ‍ 雨宫莲默默地扫视过这片空旷得有些孤单的迎客处,踩进连地毯都不见踪影的玄关。</p><p class="ql-block"> 明明是太阳还未落下的时分,公寓里却一片浓厚的黑暗,一瞬间让访客误以为自己踏入了属于另一个半球的空间。</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谁打开了走廊边的灯,米色的灯光照亮了布局紧凑的客厅,也让他明白了这股错位感的来源:阳台边紧闭的深灰色窗帘。也许是长期紧闭导致空气无法流通,仅仅一瞥便让人心中发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堵在肺里,无法纾解。</p><p class="ql-block">‍ 灰尘。</p><p class="ql-block">‍ 新岛冴这样说着,将未拆封的外科口罩递给他。</p><p class="ql-block">‍ 谢谢。</p><p class="ql-block">‍ 他接过来戴上。</p><p class="ql-block"> 对,灰尘。</p><p class="ql-block">‍ 这股熟悉的沉闷感,是因为尘埃。</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这样想着,长出一口气,捧着廉价的节日花束迈进了这片空间。</p><p class="ql-block">‍ 身后的门被轻轻带上。</p><p class="ql-block">‍ 怀里的一抹颜色在环绕玄关的氛围灯中鲜亮得甚是放肆。</p><p class="ql-block"> 或许不仅是色彩,忽然闯入寂静之地的呼吸就足够格格不入了。</p><p class="ql-block">‍ 此刻雨宫莲感到自己像个深夜擅闯的鲁莽访客,擅自带着奇怪的礼物登门拜访,接下来就要自以为是地搅扰屋主难得的清梦——</p><p class="ql-block">‍ “说起来,你知道这个么,”清亮又略带上扬的声线透出隐隐的笑意。</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蓦然转过头,餐桌边捧着白瓷咖啡杯的家伙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外套左胸的徽章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希腊神话里,睡眠和死亡其实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们一个温柔一个无情——刚才一定是修普诺斯的召唤才让我睡得那么沉吧,没听到你的提醒真是抱歉。”</p><p class="ql-block">‍ “是吗。”雨宫莲听见自己这样说道,手里忽然多出一股微凉的触感,一低头便瞧见手里捧着的花不知何时换成了挂着水渍的杯子和浸湿的毛巾。他将那只擦净后的咖啡杯放回餐厅柜边的托盘上,拉开凳子坐下的瞬间,杯身上黑色的鸟儿似乎扑腾了两下羽翼,像是要飞出这块小小的瓷釉。“我还没看到这部分。”</p><p class="ql-block"> 和他相对而坐的人发出一声颇为自得的笑,大概是因为他毫不掩饰的坦诚。距离拉近之后,雨宫莲看清了明智吾郎颊边浅浅的印痕,以及鬓边被压得略微弯折的发丝。</p><p class="ql-block">‍ 是哪个沾满倦意的午后呢?</p><p class="ql-block">‍ 侦探王子枕着的究竟是卢布朗浸润了咖啡香气的方桌还是家中明亮可鉴的餐桌?</p><p class="ql-block">‍ 刚刚遇了挫的睡眠之神似乎不肯善罢甘休,转而开始折腾起他许久未曾好好歇息的脑袋。</p><p class="ql-block">‍ 晕眩的瞬间,他扶住了桌沿,右手便摸到本倒扣的平装小书。</p><p class="ql-block"> 这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扣住书背翻过来,眼神便被一段铅笔留下的划线给擒住。纸页上的油墨格外清晰,隐隐散发出某种温吞的墨味。</p><p class="ql-block"> “雨宫君之前是说,想要问问我关于那段神话的看法吗?”对面的目光也随着他拾起书本的动作扫了过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在爵士乐酒吧的时候好像说过类似的话呢。”</p><p class="ql-block">‍ 回忆像刚刚潮起的海水般舔舐着他的脑部窝沟,吞掉某些根基不稳的松散沙堆。“嗯.…毕竟明智是前辈,每次讨论都能教会我很多东西。”</p><p class="ql-block">‍ 他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 捧着咖啡杯的人似乎并未听出回答后被熟练掩藏起来的底气不足,露出了一个堪称招牌的笑容:“我说过的吧,雨宫君在我面前不用讲究这些—一那么,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就要开始长篇大论咯?”</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依旧是点头。</p><p class="ql-block">‍ 这几乎成了他最擅长的动作。</p><p class="ql-block">‍ “这个故事,似乎正是从这位诗人之后才奠定了雏形—一包括了俄尔普斯的冥府之行与最后的死亡。我想雨宫君也是第一次阅读到这则故事,还没来得及看其他版本的转述吧?”</p><p class="ql-block"> “…嗯。”</p> <p class="ql-block"> “正巧给了我卖弄杂学的机会呢。”</p><p class="ql-block">‍ 兜着清浅笑意的眼睛和电视荧幕里一样惹人爱慕,“明明历尽千辛万苦才获得冥王的恩准、只要牵着亡灵一路前行就可以返回人间,就快要走出山谷那一刻俄尔普斯又为什么回头…维吉尔的解释是,因为他心里“疯狂的冲动’和对爱人失而复得的渴望——当然,最终诗人还是借欧律狄刻的口吻点出了最关键的症结:‘命运’。”</p><p class="ql-block"> 一条加粗的划线随着书页翻动浮现在眼前,深灰色的眼瞳于是随之无声流转:“俄尔普斯,什么样的疯狂毁掉了可怜的我,还有你?看,残忍的命运,又在唤我回去,睡眠已盖住我迷蒙的双眼…”</p><p class="ql-block"> “这回头真的如此罪大恶极么?在闯过如此多的艰难险阻之后,因为按捺不住对爱人的渴望和担忧而回首,真的那样不可原谅吗?就连诗人自己也承认这本可以饶恕,俄尔普斯再能歌善舞,也不过就是个凡夫俗子…可这就是‘命运。”</p><p class="ql-block">‍ 命运。</p><p class="ql-block">‍ 这个词又开始在他的齿关中咀嚼起来。</p><p class="ql-block">‍ 对面的人啜了一口柔香的热咖啡,似乎看出了藏在他沉默眼神中的不解,接着笑了:“看来这个解释不能让你满意呢。”</p><p class="ql-block"> “命运导致的必然悲剧什么的.…”雨宫莲伸手揪了揪额发,像是掩盖自己忽然开口的心虚,“这样的模式,我不喜欢。”</p><p class="ql-block"> 那笑容瞬间一怔,片刻后却愈发浓烈:“…哈哈,雨宫君果然很有自己的偏好呢,正是不会被别人轻易说服这一点让我非常高兴——这才有讨论的乐趣嘛。”</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听见他轻呼了口气,耳边接着响起瓷杯轻轻放回托盘里的声响。</p><p class="ql-block">‍ “不过要是站在历史的角度来看,‘俄尔普斯的回头’是必然会发生的。就像领受了黄泉之神警告后依然窥视的伊邪那岐、回望索多玛城的罗得之妻——前者本可以将已故的妻子带回凡间,如果他不曾偷窥到伊邪那美腐烂的身躯;后者也本可以从遭受天灾的罪恶之城逃脱,如果她不曾因贪恋而回头。…这样的传说本身,就是禁忌的具象化。俄尔普斯之所以回头,是因为他必须回头,这是早在故事诞生之初就已经注定的结局;同样的,就像他注定会回头,死者也注定不能复生.”,那上扬的语气里忽然显露出一丝狡黠,“就算不是俄尔普斯,也会是俄狄浦斯或者什么奥德修斯来出场..违反禁忌的后果才是这个故事的核心。”</p><p class="ql-block"> “.….就像是,"隔着已经渐渐消散开的氤氲热气,明智吾郎与他各自坐在方桌两端对望,“怪盗团之于东京的民众一样。我想大概也算是相似的故事吧。”</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无法确定那双红棕色的眸子里究竞埋藏着怎样的基调,他试图捉住方才那人玩弄谐音的尾巴,调笑声却如同一尾光滑的鱼,从手心里堂而皇之地溜走。因此他只是推了推鼻梁上毫无实际作用的镜架,被狭小空间束缚的雾气无法挥发,在平光镜片上蒙了薄薄的一层。“.明智是这样想的吗?怪盗团是因为大众的愿望而注定出现之类的。”</p><p class="ql-block"> “虽然由我这个已经被观众批评得体无完肤的家伙来说有些太狂妄了,不过在我看来确实如此。”</p><p class="ql-block">‍ 明智的笑容有些模糊,也让他模糊地记起这个夜晚所属的季节,正是暑热尚未消散的初秋,夜晚的咖啡馆阁楼还能隐约听见富有季节韵味的虫呜,“无论是怪盗团也好、正义警察也罢,他们行动的那一刻,看似是在反抗命运,其实说不定也刚好落入了注定的结局——啊,我这样说会不会太惹人生气了?毕竟你是怪盗团的粉丝嘛。”</p><p class="ql-block"> 早已习惯了他批判立场的雨宫莲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刻板印象中狂热粉丝的反击企图。</p><p class="ql-block">‍ “能听到这个角度的观点,我很开心。”</p><p class="ql-block">‍ 尽管脸上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但他还是看见坐在对面的人勾起了一个受夸赞时的得体微笑,和在电视栏目里答对问题收获全场掌声时如出一辙,“…只是我在想,明智的话听起来,”他顿了顿,还是选择说出口,“有些悲伤。”</p><p class="ql-block"> “诶?”红棕色的眼睛忽然睁大了,显露出惊诧的神色。</p><p class="ql-block">‍ “老是站在上帝的视角来看,不管再多的故事和模板,到头来只会有差不多的感受吧——觉得命运可悲、人生渺小,诸如此类。”</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对上那双瞬间愣神的瞳孔,隔着雾气逐渐消散的镜片,低声道,“为什么不试试亲身进入的体验呢,将自己放置到一开始的故事里去。那样也许会看到全新的视角也说不定。”</p><p class="ql-block"> 空气凝滞了一秒,然后他看见眼前的人影忽然颤抖起来,从发顶到肩头,从脸颊到胸膛,好像那一层皮肤再也束缚不住什么即将破壳而出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包裹在黑色皮革手套下的左手抬了起来,在低下的脸边轻轻一擦。还没等他看清究竟是拭去了什么,就听见一句:“你总是能带给我很多惊喜呢,莲。”</p><p class="ql-block"> “你总是能带给我很多惊喜呢,莲。”</p><p class="ql-block">‍ 略微颤抖和尾音上扬的两道声线重合在一处,雨宫莲如梦初醒般转过头去,看见身侧不知何时拉开的椅子上端坐着的明智吾郎。</p><p class="ql-block">‍ 他眨了眨眼,刚才还散发着热气的咖啡杯和桌子对面穿着校服的身影消失了,身侧穿着一件就秋日而言略显单薄的蓝白格纹针织衫的家伙正凝视着前方,粼粼波光映在那张堪称美丽的脸上时,便头也不回地对身侧这样说道。</p><p class="ql-block"> “诶?”这下轮到他疑惑了。</p><p class="ql-block"> “嗯?”白衬衫掩映下的脸偏了过来,栗色的发丝堪堪扫过熨烫整洁的衣领,那双平日里锐利无比的眸子也因为玻璃幕墙折射的水光而柔和不少。</p><p class="ql-block">‍ “之前和我辩论俄尔普斯的神话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亲身进入的体验’这样的话么?真是很新奇的发言呢。”洁白而修长的手指弯折起来,轻轻托着下巴,“不仅没有被我说服,反而提出了超越论点的辩驳——目前为止莲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呢。”</p><p class="ql-block"> 人造的海底隧道横贯在头顶,明明就在陆地之上却有如迈进洞窟那般幽暗。</p><p class="ql-block">‍ 方才还烧灼着卢布朗的吊灯忽然寂灭下去,他的瞳孔在这片幽深的隧道中被迫放大,才牢牢接住了身侧人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下意识地,他搓了搓自己的卷发,也不知是被盯得心虚还是什么:“…明智不喜欢吗?”</p><p class="ql-block"> “我之前有说过吧,和莲的辩论很有意思,所以没有不喜欢的道理。”那双眼睛歪了歪,又偏过去仰望他们头顶上忽然掠过的一片阴影。一只个头不小的海鱼游了过去。“如果是莲的话,进入到俄尔普斯的故事里,会怎么解释自己回头的理由呢?莫非还是维吉尔那一套,冲动和渴望?”</p><p class="ql-block">直觉告诉他现在可不是个老调重弹的好时候。虽然仍旧处在大脑过载的状态中,雨宫莲还是低头认真思索了一番刚才自己在书页上的勾画——应该是他做的记号吧?——,抬头看见对面玻璃后游荡的鱼群:“我认为….还有恐惧。”</p><p class="ql-block"> “噢?怎么说?”</p><p class="ql-block"> 空空荡荡的水族馆隧道里,只剩他们二人并肩坐在冰凉的长椅上,周围一切都被海一般深邃的波光吞噬。</p><p class="ql-block">‍ “我忽然怕她没有跟上,很想看看她,就在那距离人间边界一步之遥的地方,忍不住回头看了——我怕她再次落入那个充斥着死寂的世界,也怕哈德斯背信弃义,不肯真的将她放还人间。”雨宫莲喃喃道,“我已经触碰到了死与生的界限,看到了超验的秘密,因此感到恐慌和忧惧,怕攥在手里的那只手失去鲜活的脉搏。…和故事里的同类一样,心里都是在动摇。”</p><p class="ql-block"> 明智吾郎收回了观察游鱼的目光,轻轻挑起一边眉。他两手交叉叠在膝头,左脚轻轻翘了起来——真是难得一见</p><p class="ql-block"> ——,那只悬空的脚便这么若有若无地晃着无人知晓的节拍。</p><p class="ql-block">‍ “看来你读过奥维德的版本了。”那张脸仍是笑,看上去却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他笔下的主人公靠言辞和雄辩从冥王那里夺回了爱人,最后却正是败在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上——恐惧和不信任颠覆了他的理智.你说得不错,俄尔普斯的爱,在这里就体现为了恐惧。”</p><p class="ql-block"> 沉闷的水声从耳边滑过。</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奥维德也说,俄尔普斯爱着欧律狄刻。分明都是爱,为什么差别却如此之大呢。”</p><p class="ql-block">‍ 长椅另一端的人说道,语调里却听不出一丝疑惑。雨宫莲看见他歪了歪脑袋,于是肩侧一点细碎的尾发滑落下来,心里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发痒。</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反问自己。</p><p class="ql-block">‍ 但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模糊,哪怕搜肠刮肚也翻不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拼凑不出一句正确的结论。他沉默得像玻璃后的游鱼,一张一翁,吐不出半个有意义的音节。</p><p class="ql-block">‍ 余光里,细长的指节搭在单薄的黑色夏裤上,相比之下显得格外从容。鱼群游过的波浪摇曳进耳膜,拍进一片混沌的脑海。这实在是有些太为难我了。</p><p class="ql-block"> 他几乎要忍不住抱怨,哪怕对象是他从来也不愿服输的明智吾郎。</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依我看,”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回荡着水波的空气,“俄尔普斯根本不爱欧律狄刻。”</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几乎是一惊,条件反射地回望过去。</p><p class="ql-block">‍ 那双棕红色的眼睛却并不像之前那般默契地对望过来,而是久久凝视着玻璃后边不知疲倦的水生动物。“其实这个故事还有一个版本。”明智吾郎的声音不知为何低了下去,带着点说不清的犹豫,“那个版本说的是,从冥府到人间,俄尔普斯一路都未曾回头,最后他真的和欧律狄刻重新生活在了一起——欧律狄刻却不再爱他了。”</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缓慢地眨了眨眼。</p><p class="ql-block">‍ 一下。</p><p class="ql-block">‍ 两下。</p><p class="ql-block">‍ 鱼群游过的阴影扫过明智的脸庞,又盖进他眼里。</p><p class="ql-block">‍ 那一瞬间的暗色中,他像是窥见了那人从未言明的沉闷秘密的一角。</p><p class="ql-block">‍ “在回去的那条路上,俄尔普斯心里惦念的只是一个幻想中的影子,一个未来的投射。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身后牵着的欧律狄刻身上,哪怕再真实、再生动,也触动不了他分毫。他丢弃了那一刻真正存在的爱人,只在意那个为他的私念而存在的幻象。这就是那个俄尔普斯。”在他适时的沉默里,明智吾郎也默契地继续说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说,俄尔普斯根本不爱她。”</p><p class="ql-block"> “……可主流的故事里,他依旧回头了,不是么?”雨宫莲闷闷地问道。</p><p class="ql-block">‍ 不知为何,一种负罪般的愧疚感攀上了他的心头,即便这分明是一场他已经毫无优势可言的辩论。身旁人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p><p class="ql-block">‍ “是。他回头了。”那双幽暗的眼睛终于对上了雨宫莲的视线,里边泛着的光影却叫他看不真切,“但那也是一种选择:他做出了不是爱人而是诗人的选择,他选择了自己而非欧律狄刻一一后者只会给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幸福结局。</p><p class="ql-block"> 但对一个诗人而言,有什么能比让他名垂青史更有诱惑力呢?”</p><p class="ql-block">‍ 脑中迟钝胀痛的同时,有什么逸散的片段像是重新闪回了雨宫莲的记忆中,然后他想起皮肤上冰凉的触感,想起雪水融化时刺骨的寒意,想起夜色中的四轩茶屋小巷里低垂的路灯与雪沫。</p><p class="ql-block"> 长椅另一端的人放下了交叠的腿,似乎是不打算与这个析木不可雕的黑毛脑袋过多言语,但下一秒便被拽住。与他肌肤赤裸相亲的,正是鼻梁上架着笨重镜框的那个家伙。</p><p class="ql-block"> “你——!”</p><p class="ql-block"> 隔着冬装与夏装的距离,隔着片刻阴凉与彻骨严寒的距离,隔着一层堪称柔软的皮肤,明智吾郎的脉搏在他的手指下剧烈跳动。</p><p class="ql-block">‍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打在耳膜上,两侧太阳穴擂鼓般作响,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们上次讨论的时候,是秋天没错吧。”雨宫莲那令人生厌的目光紧盯着他,像极了自然电影里锁定目标的黑豹,“可和明智来水族馆,分明是七月的事。”</p><p class="ql-block"> 质疑简短,却不容辩驳。</p><p class="ql-block">‍ 毫不意外,这就是雨宫莲的一贯风格。</p><p class="ql-block">‍ 明智吾郎试图挣脱被紧紧攥住的那只手,手腕上的力道却越发大了,几乎要将他生生箍出印记来。</p><p class="ql-block">‍ “放手。”几分钟前还在微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雨宫莲。”</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刚欲开口,却见眼前的场景刹那变换。</p><p class="ql-block">‍ 幽蓝又寂静的水族馆被雪夜的小巷所取代,漆黑的冬夜里,只剩卢布朗的几盏灯光烧透胶片背景,眼前几个残损发黑、大小不一的孔洞慢慢淡去。</p><p class="ql-block">‍ 被围巾和厚实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明智吾郎紧蹙着眉,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警告:“放手。有什么话我听你说。”</p><p class="ql-block">‍ 最后那句话的语气不知为何软了些,他这才触电般收回了紧攥住对方的手——果不其然收获了一声情绪明显的“啧”——说是触电,或许也并非谎言:</p><p class="ql-block"> 毕竟明智的手上还戴着那副熟悉的黑色手套。</p><p class="ql-block"> 明智吾郎抱着臂,站在自己曾数次光顾的卢布朗吧台边,脸色颇为阴郁地注视着他。</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将收回的手揣进衣兜里,却怎么也无法从这熟悉的姿势中找回安心感。</p><p class="ql-block">‍ 该说什么,“明智是幻象吗”,或者“难道又是梦”?</p><p class="ql-block">‍ 刚才和现在,到底哪个明智才是真实存在过的?</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对了,他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丸喜老师的一点音讯,该不会——</p><p class="ql-block">‍ “我说,”明智又一次看出了他的迟疑,“啧”了一声开口了,“既然都答应了明天对抗丸喜,还有什么该说的就早点讲。这么优柔寡断,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带领那群家伙的。”</p><p class="ql-block"> 梦境还是回忆,虚假还是现实,忽然都不重要了。</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抬起目光,直直对上那双熟悉的红棕色眼眸。</p><p class="ql-block">‍ 也许明智说得对,就算是幻影又如何呢,抛弃了那一刻的真实存在而耽溺于一个无法确定的未来——这怎么能说是正确的选择呢。</p><p class="ql-block">‍ 于是他感到自己干涩的喉咙滚了滚,问出了那个在心里埋藏了半个冬天的问题:“…明智认为,俄尔普斯怎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p><p class="ql-block"> ‍ “哈?”明智吾郎发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反讽,“事到如今你想问的就是这种无聊的东西?”</p><p class="ql-block">果然说错话了吗…但事已至此,雨宫莲依旧坚定地点头:“嗯。想听到明智的看法。”</p><p class="ql-block"> 大概因为他这股出人意料的坚持,明智皱着眉思索了一番,然后放开双臂,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就按主流的故事,回头,让幻影消散。故事都是这样讲的。”</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又陷入了他那该死的、短暂的沉默。他一定是把自己的回答和目前的处境联系起来了——算了,本来就是这个脑回路异于常人却又偏偏与他颇为合拍的家伙突然开始的话头,自己只是表达一下个人观点也无可厚非吧,要是那个对外文课上心至极的好学生热爱想东想西又关他什么——</p><p class="ql-block"> “……那样,俄尔普斯就算是真正地爱她了吗?”</p><p class="ql-block"> ‍ 哈?</p><p class="ql-block">‍ 又是什么无厘头的发问?</p><p class="ql-block">‍ 明智吾郎很想就这么背过身走出咖啡店,分明手腕上已经不再受到牵制,但雨宫莲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眼神却莫名地让他做不到这么干脆利落。</p><p class="ql-block">‍ 啧,自己也变得和这人一样优柔寡断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果然无用的情绪反应是会传染的。</p><p class="ql-block"> “什么爱不爱的。”明智吾郎移开目光近乎嘟囔地说,像是嫌弃这个青春期狂热发作般的字眼,转而又回敬上去,“从有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存在这个区别。”</p><p class="ql-block">‍ 算了,看这笨蛋一副受到冲击之后思考能力摇摇欲坠的样子,还是说简单点吧。</p><p class="ql-block">‍ “他回头了,欧律狄刻就幻灭,他总不能爱一个死人;他不回头,实际渴望就是未来的幻象,而不是当时存在的人——从走上那条回归人间的道路开始,他就总是再次杀死欧律狄刻。这就是俄尔普斯的悖论。”</p><p class="ql-block"> 好了,够直白了。</p><p class="ql-block"> ‍ 再也没必要因为什么天杀的神话故事缠着他要解释了,他也没义务把那些哲学争论解释给一个文法课似乎有不及格之嫌的怪盗团团长听——尽管之前的调查显示这家伙几乎每门科目都在年级里名列前茅,但是随便吧,谁说人不可能突然暂时性失忆呢——解释清楚,仁至义尽。明智吾郎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握上门把手,即将迎接到来的冷空气。</p><p class="ql-block">‍ 虽然室内外有温差,但多走两分钟就会习惯了….真是可笑,他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竟然还能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感受到温度。</p><p class="ql-block"> “明智。”</p><p class="ql-block"> 却被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再次叫住。</p><p class="ql-block">‍ 大门已经打开,几点碎雪趁着漏进门的风往身上扑。</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怔在原地,看见明智吾郎侧过头来端详着他的模样,看见那双满是厌倦的红瞳里难以察觉的落寞,看见那一点细碎的雪花,飘到大衣的肩膀上,又因为温暖的室温而迅速融化。</p><p class="ql-block">‍ 他忽然想起来暑假前某个酷热难耐的下午,伴随着空调嗡鸣声送出的阵阵凉风,班级投影仪里播放的极地气候纪录片,“明智吾郎像是雪”的念头接着闯入潮声阵阵的脑海。</p><p class="ql-block">‍ 一种时刻处在自己熔点附近的高温物质,影片里接受采访的科学家的语音同他的默念重合起来,就像即将液化的金属,随时濒临崩溃的边缘。</p><p class="ql-block"> 等不到下文的明智吾郎稍微又偏过了一些头,这几乎让他错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如幻影般消散。</p><p class="ql-block"> “……下雪了,我送你吧。”</p><p class="ql-block"> 意料之内的,明智吾郎对他莫名的心血来潮和碍事举动发表了一声不满,但却并未继续拉开咖啡馆的大门。</p><p class="ql-block">‍ 待到雨宫莲手忙脚乱地从阁楼上一把抓下来大衣围巾往自己身上披时,明智吾郎已在缄默里藏进了今夜自己难得的好脾气。</p><p class="ql-block">‍ “我们走吧。”穿搭凌乱的怪盗团团长抄起角落里的长柄伞,拉开门咔哒一声撑开了宽阔的伞面,一下遮挡住纷纷扬扬的碎玉,“不打伞回去容易感冒。”</p><p class="ql-block"> “用不着你操心。”</p><p class="ql-block">‍ 伞下另一侧的空间还是被填满,两人一路沉默地朝着巷子里四轩茶屋站的方向走去。</p><p class="ql-block">‍ 降温之后的冬夜真冷。</p><p class="ql-block">‍ 明智吾郎颇有些愤愤地想着。</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这家伙就不能许点好的愿望吗,像是气温比常年都高的暖冬之类的,省点燃料费怎么也算造福民众的一环吧。</p><p class="ql-block">‍ 堂堂救世主丸喜拓人总不至于连这种小礼物都吝于施舍吧?</p><p class="ql-block"> 不知为何,通往地铁站的小巷比以往昏暗了不少,街边路灯报废了两盏,还有两盏在负隅顽抗般闪烁。</p><p class="ql-block"> 乌黑的直柄宽伞下,雨宫莲冻得发红的手牵上了他,这个冬天也只图风度不顾温度、风衣都舍不得扣扣子的乡下傻小子终于也品尝到了东京的厉害,指节发硬得很。</p><p class="ql-block">‍ 明智吾郎察觉到了他悄悄换手的动作,但所幸倾斜过来的伞面够宽,于是轻笑一声后决定不和他计较,任凭那只手抚上来又扣住,隔着手套默默攥紧。</p><p class="ql-block"> “明智,我…”</p><p class="ql-block"> 站台近在咫尺的片刻,身边沉默了一路的家伙突然开口了。</p><p class="ql-block">‍ 明智吾郎只从围巾里丢过去一个满是疲惫的眼神,意思是有话快说。</p><p class="ql-block">‍ 同一把伞下,雨宫莲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泛着皮革冷意的手套,话语和屋檐上的冰凌一样被冻住,梗在发红的脸颊下边吐露不出。明智吾郎决定先打破这个僵局——再持续下去他就别想赶在末班车之前回家了——他抽出了那只被握紧的手,果不其然感受到对方下意识的挣扎,然后果断地迈进了有遮挡的站台里,转过身。</p><p class="ql-block">‍ 昏暗的小巷像是书本插图里那条逼仄的山谷小道。</p><p class="ql-block"> “我说,”明智吾郎无奈地勾起嘴角,“雪停之后,回去记得开窗通风…你那儿快闷死了,还真想在阁楼上养蘑菇啊。”插在衣兜里的手一动,下一秒,他面前的家伙就凭锻炼出的身体记忆稳稳接住了那片金属,“有空也来帮个忙,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发工资。”</p><p class="ql-block"> 面前擎着伞的家伙一手捧着钥匙呆呆愣愣的,点了点头,冻得发红的脸上有些无措。他又退了一步,果然瞧见那人脸上浮出焦急的神色。</p><p class="ql-block">‍ 站台边闸门的响铃悉数亮起,像是什么鼓点催得那张伞下的面庞愈发按捺不住。</p><p class="ql-block"> “还有,”明智吾郎接着补充,抢在了养蘑菇预备役开口申辩或是再度追问的前一刻,“也许最后那一刻,欧律狄刻在他身后说,回头吧。”</p><p class="ql-block"> 语毕他似乎发出了一声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p><p class="ql-block">‍ 电车呼啸进站的风声吞没了最后一个音节,还不等身后的人做出什么反应,孤身前来的前侦探便一个闪身,扔下这样一句胜利宣言般的解答,消失在闸门之后。</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傍晚的霞光斜撒进封闭已久的客厅,光束里尘埃终于无处可逃,现出隐隐起伏的真身,昭示着久无人居住的事实。</p><p class="ql-block">‍ 雨宫莲止住了动作,下意识朝屋内回望。</p><p class="ql-block">‍ 餐桌边一把椅子被孤零零拉开,对面空旷的置物柜上,两只成色尚新的咖啡杯悄然相邻,白瓷里赫然映着嬉闹的猫与乌鸦。</p><p class="ql-block"> 暗淡下去的日光迟缓地烘烤起了他怀中的勿忘我,以及被蹂躏出痕迹的牛皮纸上那一片可疑的水痕。雨宫莲忽然感到眼前一阵晕眩,不得不抱紧花束蹲下身,像是早班电车里胃痛发作的可怜上班族,五脏六腑紧紧纠缠、无声啸叫——他终于在这迟来的夕阳里,明白了那则迟来的寓言。</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END.】</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