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唐人方干“鹤盘远势投孤屿，蝉曳残声过别枝”一联，极见炼句之工，历来为人所称道，《唐诗纪事》赞为：“齐梁已来，未之有也。”方干的原诗题为《旅次洋州寓居郝氏林亭》，其诗云：“举目纵然非我有，思量以在故山时。鹤盘远势投孤屿，蝉曳残声过别枝。凉月照窗攲枕倦，澄泉绕石泛觞迟。青云未得平行去，梦到江南身旅羁。”</p><p class="ql-block">洋州，今陕西洋县，在汉水北岸。诗人来到郝氏林亭寓居，举目观景，似与家山相仿，心里明白这是异地他乡，由“非我有”而生故山情。“鹤盘远势”与“蝉曳残声”是所见所闻。孤屿高处一鹤盘旋而下，蝉鸣嘶续嘶断，拖着尾声飞去别枝，更衬托出了诗人客旅漂泊的一片悲凉。“凉月照窗”与“澄泉绕石”是诗人在寓中的行止，一静一动，倦倚闲窗写诗人独处时的孤寂，曲水流觞，是写诗人与客宴饮，却无欢快气氛，一个“迟”字透露了诗人内心苦闷的消息。在众人言笑时，诗人却望着漂过的酒杯发呆。“青云”“梦到”写出了诗人的际遇，原打算能闯开一条仕途之路平步青云，没想到事与愿违，连连受挫，如今只身在外，唯有梦到江南而已。</p><p class="ql-block">一首《旅次洋州寓居郝氏林亭》写得心事重重，那么方干又有什么样的经历呢？</p><p class="ql-block">方干（809—888？）字雄飞，浙江桐庐人，少有清才，遇诗人徐凝，授与诗律。曾与学子数人一同拜钱塘太守姚合，方干天生缺唇，即俗称的“兔唇”，致相貌丑陋，姚太守很是卑视，待坐定观诗，乃变容而叹之。众人散后，独与方干坐良久，又留在府中，带他一起登山临水游数日。方干连着应试多次，皆名落孙山，后来偶然得知，是因为自己的“缺唇”，相关的部门认可他有才，但又认为科名不可给一个有缺陷的人，让四夷以为我大唐无人。方干知晓内情后，断了科名的念头，回到镜湖隐居了。有不知情的人以为方干一举不中，即遁于会稽，渔于镜湖。相传可朋有《赠方干》诗云：“盛名传出自皇州，一举参差便缩头。月里岂无攀桂分，湖中刚爱钓鱼休。”认为他若考下去，未必没有“月里攀桂”的机会。可朋是五代时的诗僧。</p><p class="ql-block">方干初见越州刺史王龟，拜了二拜，刺史欲请就座，方干又一拜，人呼为“方三拜”。王公惜才，准备荐方干为谏官，奏章命人写好了，不料暴病死去了。此后，方干闲居镜湖，年老时方遇一良医，为他补好了缺唇，镜湖人号为“补唇先生”。</p><p class="ql-block">李频师方干，后中了进士，诗僧贯休赠方干诗有：“弟子已得桂，先生犹灌园”之句。李频亦有寄方干诗称：“弟子已攀桂，先生犹卧云。”方干又与陶详（一作陶祥）为挚友，有《镜湖西岛言事寄陶校书》，是谈自己隐居生活的，诗云：“樵猎两三户，凋疏是近邻。风雷前壑雨，花木后岩春。文字不得力，桑麻难救贫。山禽欺稚子，夜犬吠渔人。未必圣明代，长将云水亲。知音不延荐，何路出泥尘。”王维有“圣代无隐者，英灵尽来归”之句，而方干在此表达了一种圣代未必无隐者，只是得不到举荐的心情。</p><p class="ql-block">方干好琴鹤，他的《山中言事》诗有云：“倚枕亦吟行亦醉，卧吟行醉更何营。贫来独有故琴在，老去不过新发生。”生活即使困顿，琴是离不开的。他常与人交流琴艺，有《听段处士弹琴》诗：“几年调弄七条丝，元化分功十指知。泉迸幽音离石底，松含细韵在露枝。窗中顾兔初圆夜，竹上寒蝉尽散时。唯有此时心更静，声声可作后人师。”诗酒琴鹤以外，方干也时常出游，所到浙中园林名胜皆留题诗，多达三四十首。诗僧齐己《寄镜湖处士方干》诗云：“贺监旧山川，空来近百年。闻君与琴鹤，终日在渔船。岛露深秋石，湖澄半夜天。云门几回去，题徧好林泉。”</p><p class="ql-block">方干去世后，门人弟子皆称他为“玄英先生”。诗僧虚中则有悼诗云：“先生在世日，只向镜湖居。明主未巡狩，白头闲钓鱼。烟莎一经小，洲岛四邻疏。独有为儒者，时来吊旧庐。”</p><p class="ql-block">《旅次洋州寓居郝氏林亭》只是方干众多园林题诗中的一首，看似恬静的幽居生活，其实难掩内心淡淡的哀伤。考场上官僚们的以貌取人，改写了方干的人生，也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