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天,家庭小聚。我拿出影集,让孩子们欣赏老照片,现在孩子很少看这些,但是,有一个上初中的孙女,还是津津有味地观看着,当她看到1986年我们的全家福时问我:“这位老爷爷像清朝末年的人,他是谁呀?”他啊!就是我的姥爷。很早就想聊聊他老人家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姥爷,年轻时,高大帅气。出生于1907年,黄清国的末期。生长于中华民国的乱世。生活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艰难之世。刚刚享受到改革开放以来的初世。虽然艰难,但他做到了用良知武装自己的身世;用意志应对社会的俗世;用自己的醒世过好自己的生世;用自己的洁身自好,坚韧不屈影响着女儿们的未来世。卒于1999年夏天,享年93岁。二十多年来,他老人家虽然生命结束了,但并不意味着生命的完全消失。他的思想,他的行为,他的贡献,他的爱,被我们这一代及我们的下一代永远铭记。</p> <p class="ql-block"> 1938年5月,徐州会战结束后,蒋介石决定通过炸开黄河大堤,阻止日寇的进攻。在花园口决堤后,汹涌的黄河水裹挟着泥沙,一泻千里,将所有的地方都淤为平地。黄河改道,使得河南、安徽、江苏等44个县,遭受洪水侵袭。导致89万百姓溺亡。390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从此地理书上就多了一个象征苦难的地理名词“黄泛区”。</p> <p class="ql-block"> 我的姥爷,姥姥,带着他年迈的母亲和儿女及襁褓中的幼女,也在逃亡之列。在外的几年中他们受尽了苦难。受冻挨饿不说,在我母亲12岁那年,我的舅舅是我母亲的哥哥,他遗传了姥爷的善良本性,出门赶集看到一位老人推着独轱轮车,累得满头大汗的,他就帮老人推了一程。直到和老人分路后,把车还给老人。当时也是三伏天,到了村头河里洗了澡,回到临时落脚点,就一病不起,一天后,人就不在了。姥娘受不了打击,随后也离去,姥爷的母亲,也精神失常,整天疯疯癫癫。姥爷也躺在床上一个多月,差点随他们而去。全家也就靠12岁的大女儿(就是我的母亲)支撑下来的。每天我母亲就让三岁的小姨,趴在姥爷的床前,看着姥爷,她带着七岁的姨姨出去要饭。慢慢的姥爷看着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不能这样下去了,强打精神,逐渐好起来了。那年姥爷才36岁。身强力壮的舅舅和姥姥不在了,姥爷就带着他疯癫的母亲和三个年幼的女儿讨饭。不要说那个年代,就是现在也是困难中的困难。天灾人祸谁也阻挡不了。直到1945年8月,日本投降了。流离失所的老百姓开始有了回家的念想,也是逃荒要饭回到自己所谓的家乡。以前的家已经被埋在三米以下的黄沙之下。只有重建家园,搭建泥土草屋。那年代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在那十多年中,我的母亲和姨姨陆续出嫁,姥爷也没了后顾之忧,总算是平安度过了几年。</p><p class="ql-block"> 天有不测风云,三年自然灾害来袭,河南更为严重。现在全国各地都有河南人,很多都是那个年代逃出来的。我的父母也不例外,逃到新疆,我是在新疆出生的,那时,生活还算可以,父亲因为当过兵,参加过抗美援朝,到了新疆很容易找上工作,当了狱警,母亲大搞建设在工地上干活。上面已经有了哥哥姐姐,没生我之前,父母和别人商量好了,无论男孩女孩,生下就送人,因为没人看。我命不该送人,姥爷这时来到新疆。就这样,姥爷把我喂养大,我小时候,母乳不够吃,吃食又挑拣。姥爷上山上下笼子,抓旱獭,熬油烤小饼,喂我吃,我的体质很差,三岁才会走路。有了姥爷,我才能享受到父母和哥哥姐姐的爱。所以姥爷是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p><p class="ql-block"> 在新疆几年之后,我的爷爷在西安跟着叔叔和姑姑,爷爷由于病重,要叶落归根,就让我的父母回老家,从此我们就回了河南老家。回老家后,我也成了姥爷的孩子。老爷回到他自己的家,离我家半公里。我就要跟着姥爷生活。姥爷那时候五十多岁,给生产队用牛拉犁耕地。我看到姥爷总是先给老黄牛套上犁具,然后一手扶着犁把,一手拿着鞭子,吆喝着老黄牛在田里前行。我就跟着犁铲耕过的地沟走着。去地里之前,姥爷总是给我口袋里塞满,外面粘满白沙糖的水果糖。有一次,我不小心给咽下去了一个糖,把我吓得哇哇大哭,姥爷也吓坏了,急忙丢下犁把。问我:“怎么了?”我哭得泣不成声,:“咽下去一个糖”。姥爷一下笑了,急忙哄我:“没事儿,没事儿,慢慢在小肚子里就化了”。现在那件事还记忆犹新。我的幼年和童年时光,是在姥爷那里度过的,感觉姥爷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p><p class="ql-block"> 后来姥爷年纪大了,大部分时间就在我家生活。他老人家总是不闲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我工作后,虽然收入不高,领到工资的第一件事,是给姥爷买一箱午餐肉罐头。到了1985年我来新疆时,给了姥爷五十块钱,他舍不得花,用小手巾包着装在口袋里。直到1991年我回老家,他还放着,我问他:“姥爷你为什么不花?”他说:“也不用我买东西,留着有个念想”。听着姥爷这样说,我直接泪奔。1986年,我母亲脑梗严重瘫痪在床,没有能力伺候年迈的姥爷。姐姐,姐夫就承担起重任,自觉地把姥爷接到他们的家里,姥爷是一位很受欢迎的老人。他在姐姐家,帮他们看孩子,后来孩子们长大了,他就帮他们看果园。1997年夏天我回去,姥爷还在果园里。有时候,他还摘下来些苹果,拿到地头的公路边上卖。这也是我见到姥爷的最后一面。我给了他钱,他仍然用小手巾包着,装在口袋里。1999年夏天,他老人家已经几天吃不下去饭了,靠输液维持生命。姐姐家的孩子待姥爷很亲,看姥爷躺在床上打针,很不舒服,她就让姥爷靠在她怀里。姥爷是在我姐姐家,十三岁女儿的怀里,安静的离开了。他老人家把所有的爱献给了,所有的后代。同时也得到了所有晚辈人的敬重。从十三岁的重外孙女的表现,可以看出来,他老人家是多么的受人尊敬吧!我们坐在一起还时常谈起这事,我还问:“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她说:“没想,就看着,老姥爷那样不舒服,也就很自然的坐在他后面,让他躺在怀里,能舒服点吧”。</p><p class="ql-block"> 姥爷的一生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大爱,但他的精神,他的行为,他的洁身自好,他的贡献值得我们敬重,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特别是这十多年来,我每年回老家,必须先到姥爷墓地去看一下,坐在墓碑前给他老人家,唠叨一阵儿。把自己的酸甜苦辣向姥爷倾诉。姥爷如果有大事儿,也会给我托梦。一天, 我梦到姥爷,背着大包小包,拄着拐杖,嘴里不停的说着:“快跑快跑,往西南方向跑,要不就追上了,房子没了就算了,被褥不能再被抢走”。那情景至今还真真切切。第二天早上,我就给姐姐打电话说了我做的梦。姐姐给我说:“现在老家都在平坟,可能平到姥爷的墓地了”。哦,原来如此。姥爷给我说,他没有家了,我特别难受,姐姐直接说,她去给姥爷送些纸钱,让他自己找个比较好的地方生活吧。姥爷很少打扰我的生活,有大事情,他是会给我托梦的。这是科学也无法解释的。</p><p class="ql-block"> 姥爷,您的爱永远在我心里!并在延续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