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店中学 镌刻在岁月的年轮

阿芬

1978年，考上了高中。一所普通高中，上店中学。

学校有一个大操场，一个寺庙殿宇式的旧礼堂，一个透着几分雅致的校园，粉墙黛瓦，简朴整齐。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学校，以地命名，位于上店老街北端。可惜几次变迁，学校已经不再存在，毫无疑问这个校名也将在不知不觉中被历史遗忘，被岁月尘封。

而现在，旷野的风还没有把它的痕迹全部带走，我们岁月的年轮上也还镌刻着它曾经闪烁的星光。

高中的走读路上

我和同村的桂芬，可能是离校最远的同学。每天早上拎着饭盒，一前一后走出村庄。大清早的田埂上，一开始就我们二个人。走到勤华大队的时候，会遇到其他路上汇拢过来的同学。走到芦庄，汇拢的同学就更多了，于是一条石板路上，流动着热闹的叽叽喳喳，蜿蜒着直到把花花绿绿的少男少女们送进学校大门。

上学的路程，一小时；放学的路程，也是一小时。高一刚开学，和初中差不多，学习还不紧张，放了学还能回家帮着做点事，樵点草。

那时候的冬天，好像比现在冷，也比现在长，整个冬天的上学放学，都是“披星戴月”的。手上脚上都有冻疮，每天上午和晚上，走完了长路穿着棉鞋的脚，又热又痒，火辣辣的很难受。

那时候已经能够领略语文之美了，对披着星辉走在清风明月的田野，已经有了一些些只可意会的诗意遐想，但是这种微弱的诗意抵不过路上冷寂的恐惧。最害怕杨家村和路家塘之间的那段小路，那是人迹稀少的“无人区”。路的一边是条小河，另一边是个坟地，每个暗蒙蒙的早上或黄昏，经过时心里都毛毛的，汗毛会竖起来。总觉得背后可能会有什么东西跟着，完全不敢往左右看，更不敢往后看。于是一边加快脚步走，一边自我安慰：这世界上没有鬼.....

上学路上，偶尔会遇上没有考上高中的初中男同学，那是少年时代的尴尬时刻，男女同学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不期而遇，于是都主动避开对方视线，假装没有看见对方。

选择了文科班

开学第一天，颇为被老师的阵容震慑，和初中比起来，高中老师是齐刷刷的正规军。班主任是数学老师，特别儒雅有风度。那时候没有见过教授长什么样，心里却在想倪老师特别像大学教授。

物理和化学老师，透着学者型的霸气，有一种凛然的威力。

语文老师，带着生动的乡土气。第一堂课语文课上，向我们描述语文的大俗和大雅，一句“针线小的洞，笆斗大的风”，表情夸张神采飞扬。

英语老师则斯文和气，一看就很有学问。但是那个时候，大部分同学对英语都没有多少兴趣。英语在那时，还属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初中时候，数学和物理学得都还不错。高一的数理化课程，一开始感觉也不难。但是开学不久的第一次小考，就几乎摧毁了我对数理化的全部信心。这是学习生涯中，第一次面对“不及格”这种不堪忍受的耻辱。

我努力着试图在“耻辱”中爬起来，班主任老师也在积极地帮助找。倪老师找我谈话，说我基础不错，中考成绩很好，除了物理只考了60多分，其他几乎都接近满分。这个不经意的信息成了击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在初中，物理一直是我的骄傲，我甚至认为，中考物理成绩应该是满分的。

中考60分？我喜欢的物理，和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打击太大了。从此，课堂上，数理化老师的面容变得越来越骄傲而遥远。

在半学期分班考试后，我毅然地选择了文科班。倪老师再三劝我选理科，因为那时文科的高考录取率实在太低，而学校也不可能把宝贵的优质教师资源分配给文科班。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文科班”就是被放弃的“差班”。高考太难了，理科班尚且前路茫茫，文科班只能是自生自灭。

母亲认真地对我说：老师说的，选文科的话，你基本就没希望考上大学了，希望你改变主意。

我只回了一句：不变了。

母亲说：我只担心，你种不动地。

文科班的老师们

文科班的同学和老师，都挺好的。即使时间已经过去40多年，即使记忆已经久远模糊，仍然有可亲可爱。

先说同学。这个班级里对高考不抱希望的同学，是大多数。即使这样，大家都还自律而友好，至少做到了不想考大学的多数，从不干扰认真备考的少数。

好像是被放弃了，其实也没有。学校把最好的师资，给了两个理科班。给文科班的配置，拼拼凑凑也还行，政治老师除外。

数学老师，是个年轻女教师，毕业没两年的工农兵大学生，她每堂课的教学都很认真，只是有些拘谨。难免会有同学嫌弃上课的枯燥，在课堂上躁动起来。这时，她会停下来，深呼吸，然后诚恳地说：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老师，我的课无法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但是，无论如何，请大家努力克制，努力做到不影响准备高考的同学。因为，我真的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耽误大家的前程。

这话她对我们说过好几遍，但她都从来没有责骂过我们。对她的话我们是听的，即使是最调皮的大男生。现在回想，似乎我们双方都在最大程度上选择了对彼此的理解和尊重。

梅老师，一眼就让人看出他是个城里人。眼睛炯炯有神，毛利毛利的。声如洪钟，幽默风趣。他是地理老师，兼任历史老师，大家都喜欢他。喜欢听他的课，也喜欢课后和他说说话。他爽朗豁达的笑声，是挥洒在文科班画卷上的最灿烂的阳光。

金达聪老师，是理科班的语文老师，在高二时候，给我们班代过课，大概半个月，这短暂的幸运时光给我留下了珍贵的鼓舞和指引。

记得金老师给我们上“桃花源记”，他让我发言讲解。课后他又找我，给我一篇古文，让我在办公室解读。

解读结束，他说：丫头，放心吧，你能考上大学的，不确定的是考上什么等级的大学。

然后又说：语文，你已经可以了，就不要再化力气了。听说你数学也好的，那就把重点精力，放在历史、地理和政治上吧！

我疑惑：我真的可以？

他拍拍我肩膀，笃定地说：去年我班里考上本科的，不如你。

因为英语考分占比低，我们都一致放弃了英语，学校把正常的英语课都停了，英语吴老师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选择外语专业的小琴身上。

政治老师上课，天马行空，总是讲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故事和大事。他也很笃定：去年的高考题，我猜对了一大半，所以，考政治对你们，只要把我出的题目背会，就绝对高分！

政治成了高考的黑天鹅。拿到试卷就傻掉了，因为天才老师没有猜对考题。于是胡乱写，考了40分。我没有打听那年其他同学的高考政治分数，只知道那年理科班总体考得也不算好。

勤奋的小琴没有辜负英语吴老师的厚望，考上了。我也没有让金老师走眼，也考上了师范。各门课都考得不错，但总分被政治拖了大大的后腿。

一点感悟 一点警醒

那一年的高考作文题是“读达芬奇画蛋有感”，事实证明，在勤奋面前，靠运气取胜的几率不大，即便是天才。

年轻老师，若非资质过人无师自通，技能经验肯定是比不上优秀老教师的，但是诚恳、敬业、善良和爱心可以弥补许多经验上的不足。文科班的数学女教师，我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但是她在讲台前的那份真诚和竭尽全力，始终烙印在记忆里，成为我一生的从业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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