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学生的陪同下,我与他们一起游玩了武陵溪的井里潭。</p><p class="ql-block"> 根据《棠溪记忆》书中《石刻时光》一文的介绍,距离棠溪两公里多的井里潭有两处摩崖石刻,内容分别是:“桂林翁龙首山蟠叟存礼叔端同游南山洞至瀛洲楫舟鼎足湖过方仗登蓬莱采卷柏摘仙果题名石壁而归宣和辛丑叁月也”(甲文)“碧桃居士广文显仲同游南山洞登寿星坛览诸仙境至鼎足湖泛舟赏三山书名蓬莱采金柑仙果岩引巨鱼化龙潭以归宣和辛丑八月中秋后五日也”。(乙文)我曾经为该书写过《<棠溪记忆>导读》,因此棠溪的学生就邀请我去观赏石刻。但我当时刚做完手术,无法远行。现在身体稍有恢复,在学生的再次盛情邀请下,就与他们一同前往井里潭。</p><p class="ql-block"> 为了查找井里潭摩崖石刻的有关资料,在临行的前夜我查看了电脑,看到了陈仕玲先生撰写的《福安棠溪井里潭北宋摩崖石刻初探》一文。陈先生在文中说:“洒上面粉之后,字迹异常清晰,经对照与书(指《棠溪记忆》)中稍有出入,‘楫舟’应作‘棹舟’,‘方仗’应作‘方丈’,‘叁月’应作‘三月’,‘金桔’应作‘金柑’,其他部分相同。”</p><p class="ql-block"> 陈先生还对两文进行了标点:</p><p class="ql-block"> “桂林翁、龙首山蟠叟、存礼、叔端同游南山洞。至瀛洲,棹舟鼎足湖。过方丈,登蓬莱,采卷柏,摘仙果,题名石壁而归。宣和辛丑三月也”。</p><p class="ql-block"> “碧桃居士、广文、显仲同游南山洞。登寿星坛,览诸仙境。至鼎足湖,泛舟赏三山书名。蓬莱采金柑、仙果,岩引巨鱼、化龙潭以归。宣和辛丑八月中秋后五日也”。</p><p class="ql-block"> 既然“字迹异常清晰”,陈先生的订正肯定无误。至于标点的“岩引巨鱼、化龙潭以归”一句总感觉特别不顺,语意不明,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解读方法。</p><p class="ql-block"> 尽管宣和辛丑年(1121)距今已九百多年,但如果没有发生很大的自然异变(福安的县志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像南山洞、武陵溪这些山水基本形态应该不会发生太大的嬗变。两文记载的游玩路线基本相同,即先登南山洞,再往鼎足湖。因此,我决定按照石刻记载的游踪进行追踪探寻。</p><p class="ql-block"> 从福安出发,当快到达棠溪村的时候,左边有一条机耕路沿着山麓曲曲折折地通向半山腰的一个大岩石,那就是南山洞,也就是我此行探寻的第一个目的地。路上同行告诉我,当地的有些善士筹集了一些资金,在南山洞刻塑神像,并将南山洞改名为南仙洞,今天正好是神像开光的日子。当我们到达南山洞时,新开辟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辆。到处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我们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才走近石洞。石洞由三块巨石构成,下面的两块与山体连成一体,中间形成一个约六七米宽的石门。覆盖在上方的一块扁形的巨石成了天然的屋顶。石门里稍宽,有十几平方米的空间,建有一长形的神龛,神像已被抬到洞前下方的一块方地上,有几个道士正在举行神圣而隆重的开光仪式。站在石洞前,举目远眺,晴空一碧,田畴群山,尽收眼底。天风浩荡,冬阳杲杲,顿生飘飘欲仙之感。不足的是山麓下稍显突兀的一个小山头刚好挡住了俯视的视线,无法看到棠溪和鼎足湖。</p><p class="ql-block"> 观赏完南山洞,沿来路返回不远,我们就往左边的一条岔路开去。不久,就来到了那个稍显突兀的小山头。登上小山头,果然脚下的棠溪村和远处的鼎足湖一览无余。鳞次栉比的棠溪村就像一串珍珠镶嵌在武陵溪畔,白色的粉墙在丽日下显得格外清晰。我想起石刻中“登寿星坛,览诸仙境”的描写,估计我所站的位置应该就是寿星坛了。</p><p class="ql-block"> 车子从机耕路回到公路不久,我们就到了鼎足湖。鼎足湖其实是武陵溪水湾处的一个小湖,两岸宽约四五十米,中间有两块相距不远的巨石和一座由杂石构成的大石堆,石堆上长满管茅之类的植物,在北风中摇曳生姿,三块石头之间隔着浅浅的溪水。他们告诉我,现在的武陵溪水的上游多处受到拦截,溪水变少了;原先水多时,三块石头中间要靠小舟才能彼此来往。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水满武陵溪两岸的情景:水波荡漾的湖面突立着三块巨石,既像鼎足,又像传说中的海上三山。此时,我对古人的想象力和命名艺术,算是佩服到五体投地。瀛洲、方丈、蓬莱的命名,再加上武陵溪的名字,这美丽的武陵溪会引发游人多少美好的联想?能演绎出多少动人的故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鼎足湖的来历;也明白了两文中提到的蓬莱就是那堆大石堆,因为只有它的上面才会生长“仙果”;又从甲文的“至瀛洲,棹舟鼎足湖。过方丈,登蓬莱”的描述中可以推测出上游靠岸的那块镌刻游记的大石就是“瀛洲”,中间的那块巨石就是“方丈”。我还可以大胆地推测出当时的“三山”都有分别勒石题名,因为乙文的“赏三山书名”,就是欣赏题写三山名字的石刻书法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遗憾的是,虽亲临实地,但因身体还虚弱,我不敢走下溪畔,只能在公路上遥拍了几张相片,权当实地考察的留念。又因为南仙洞的陈道长,早就约定要我们去参加开光的午宴,因此我们就匆匆返程,车过化龙潭,直奔南仙洞。酒足饭饱之后,带着余兴返回了福安。</p><p class="ql-block"> 一天的游程已结束,但有几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我。按常理说,武陵溪水是由北向南流逝,棠溪的东边是低平的丘陵,基本上找不到巨石,更不用说有石洞;西边虽是崇山峻岭,但也只有南山洞这块地的周围有可以形成石洞的巨石,所以我们所去的石洞应该就是石刻中提到的南山洞。今天的开光,只不过将“南山洞”的“山”字改为“仙”字而已,“南”字依旧保留。陈仕玲先生在《福安棠溪井里潭北宋摩崖石刻初探》一文中还提到,陈先生在福安市博物馆得到了一些资料,并从一张原照反复辨认后得出“碧桃居士林谓臣,大观三年四月开辟南山洞”的结论。有原照为据,这个结论应该没有问题,问题是这个林谓臣是何许人,为何将这个石洞命名为“南山洞”?我将此问题咨询棠溪的学生,他们说,因为棠溪处于南山洞和鼎足湖之间,棠溪人习惯将往鼎足湖的方向(上游)称为北,而把相反的方向称为南。他们正月出行选择方位时,南山洞的方位就是代表着南方。假设林谓臣的家乡就在棠溪这个范围内,那么,这个问题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p><p class="ql-block"> 乙文明确提到“化龙潭以归”,说明碧桃居士林谓臣的归路之处是在化龙潭的下游,而紧接化龙潭下游的就是棠溪村。如果以武陵溪为直线将南山洞、棠溪村、鼎足湖连城一条线,那么,位居最下游的南山洞就是南,位居上游的鼎足湖就是北。如果林谓臣的家处在南山洞的下游,那么他就会将位居上游的该石洞命名为“北山洞”,而不是“南山洞”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推理绝非无中生有。甲文仅提到“题名石壁而归”,却没有提到归向何处,因为“桂林翁、龙首山蟠叟”的名号已经告诉我们他们是异乡的游客,当然无法交代具体的归处。有趣的是,桂林翁等在宣和辛丑(1121)三月勒石记游,而在大观三年(1098)开辟了南山洞的林谓臣却不早不迟地也在同年的“宣和辛丑八月中秋后五日”紧跟着搞了一篇记游石刻。乙文的内容其实与甲文几乎相同,给人雷同之嫌。究其原因,可能因为林谓臣是本地有名望的人,鼎足湖三山也极有可能也是他所命名,因此他宁愿冒雷同之不韪,也要分散游客的注意力,不想让外乡人独占风骚。这推理看来离谱,其实质是当地文人不甘人后的秉性在作祟。但撇开这一点来看,不正是从另一个方面证明林谓臣极可能就是棠溪这个基点的人士。</p><p class="ql-block"> 根据棠溪现在有籍可查的族谱记载,最早迁入棠溪的是明洪武年间的林氏,至今650多年。但据《乡土福安》一书记载,有施氏后裔“自北宋太平兴国二年(977)迁平溪棠濑(棠濑于民国时期才改名为棠溪)”,《乡土福安》的依据来自长汀的施氏族谱,而我在撰写《长汀赋》的时候恰好查阅过该族谱。自北宋太平兴国二年至明洪武年间整整四百年,这期间,施氏何时迁出棠溪,又有何姓氏迁入棠溪再迁出,这中间又发生了多少的故事,虽然我们无从稽考,但我以为这块风水宝地的这段历史不可能是一片空白。所以,我们将林谓臣假定为棠溪人,也不能说完全是空穴来风。这是我寻踪探寻一天后的一点感想,等待有心之士补充修正,连同石刻“岩引巨鱼”的困惑。</p><p class="ql-block"> 2025年1月17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