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一份生生离别太久</p><p class="ql-block">一份家史拆阅时太旧</p><p class="ql-block">一份叹息，一份事事休</p><p class="ql-block">一份青天暖日，一份苦雨深秋</p><p class="ql-block">一份燕归南楼，一份暮春时候</p><p class="ql-block">一份大雪寄给悲伤辗转后</p><p class="ql-block">一份烈酒，一份人世哀愁</p><p class="ql-block">黄家祖上的故事我多是听外婆说的，外婆是极聪明的，可惜不认字，也正因为如此，她对自己的子女教育极其重视。这是后话。记得她曾聊到当年自己怀第一胎时，黄宅正逢刘从云在川西采风，刘从云曾在巴蜀被尊为“刘神仙”，精通易经，占卜。四川几大军阀如刘湘，刘文辉，杨森等都是其弟子。其师刘永宽受恩与我们高祖，所以对黄家自是数辈感恩。刘永宽当年曾给高祖及黄家家宅看过风水，他说建筑是有生命的。每一座古代建筑都有一个藏匿灵魂的所在，所以建筑有气则生，无气则死。生者以其气而养之，就是所谓的灵气，它是建筑的生命所在，建造者的精神凝聚，即为天人感应也。中国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都要祭祖，但凡皇宫或高官大贾之宅都有祭祀祖宗排位的祈年殿或祖祠，其方位和神圣之气旨在连接天地之间，佑护一家乃至一国百姓。自古就言：”太始生虚廓，虚廓生宇宙，宇宙生元气“。所以建筑和人都一样，生死悠悠，一气系之。屋也，乃阴阳之枢纽，人伦之轨模，非夫博物明贤未能悟斯道也。刘大师指出黄宅明朗大气，庄严中不乏精细，灵巧中却含霸气。唯有宅中一出彩的藻井装饰会带来灾难。他给祖上讲起了四川阆中锯山垭的故事。话说唐太宗贞观年间，有望气师言于太宗，说观天象，见西南千里之外有王气蒸腾，蛟龙出海腾云起之势。太宗遂命袁天罡寻测，袁天罡寻气至阆中，果见山清水灵，王气迂回。袁天罡观风流，看月晕，察石质，辨方位，寻山气来自何处，水源流于何方，终于找到聚龙气之势于盘龙山，其主峰宝顶山乃川西平原第一高峰，于是令人锯断石脉，血流如注。高祖说，袁天罡斩断龙脉是保全大唐江山的稳固，如今我们远隔朝廷千里之外，也已经数辈不进官场，煞气和灾难何来？</p><p class="ql-block">刘永宽就问府中小楼起于何时，高祖说两年前四月，刘说这就对了，您动土营建小楼正好是太岁在寅之年，月见在申，殃及了酉位和卯位居住的人，而总督府上的总督和夫人，恰住在酉，卯二位，首当其冲，这就犯了太岁上动土的禁忌了。所以府内煞气之聚，当在西面那个五福捧寿的藻井上，僭越礼制，罪不当赦。高祖倒吸一口凉气，说那个藻井本是当地一个作坊里的，当时打造时错了位置也误了时辰，就被买家弃购了，被他看见，觉得精致大方，便买来玩乐，装点一下而已，不算什么正经建筑，也不突出。要不明天命人拆了，省得惹是生非。刘道长说那样反而欲盖弥彰，没有不透风的墙啊。不如在艮位建一土屋，所取沙土需细而不松，润而不燥，明而不暗，乃得气之土，让高祖日后居其中，不仅可以庇佑子孙，除罪避煞，更是修福祈福，如此一念常惺，能避去神弓鬼质，纤尘不染，如果加之后代常持勤，谨，和，缓，则家族福寿延绵。由此，我们高祖建好那间土屋，搬入，直到寿终正寝。之后我们的老祖，已经开始受西方思想的部分影响，认为吾辈既读圣贤书，所言所行，应唯物，该由五经四书而后定，而非风水而定。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而不是畏风水之说。于是那间小屋就不再有人气，直到刘从云云游川西，执意住进去，因为外公主持家业，也负责接待他，自然他和外公外婆亲近些许。他建议他走后，我外婆搬入该屋待产。该屋仍有福气环绕，会给外婆生产带来益处，还说此胎定为男丁，乃正财，正官均透天干位，唯印星有制。也就是此婴未来责任心强，家庭观念重，觐见持家，善待家人，必会行商财源广进，入世高官升爵，但感情多折，晚婚晚育。</p><p class="ql-block">他的话一语成谶，正是我舅舅一生的总结。我的舅舅宗庸，唯一的三房男丁，作为长子长兄，对四个妹妹和母亲的关爱甚加。也许正如他的命判，或正如其名，他一生踏实优秀，不与任何人争抢，总在公司里如鱼得水，备受器重，走到哪里都能成为核心领导。同时对几个妹妹的教育更是出钱出力。抗战刚结束，他跟随他的老师前往台湾的一家造纸企业工作，很快就成为骨干，并担任部门负责人。1949年，舅舅见时局已定，不顾一切返回四川想把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们接到香港，却再也没有跑出去。听母亲讲年轻时的他帅气阳光，踏实却不乏幽默，粉丝团一大摞。可为了供养几个妹妹读书，一直未婚直到快40才经人介绍和舅妈结成连理。之后辗转在四川及周围几个省的造纸企业里当过领导，既有技术又有亲和力，可家族的背景让他厄运难逃，文革期间的他被下放到青海，受尽磨难，舅妈也因为性格好强，在那个年代里郁郁寡欢和残酷的斗争出现了精神异常，很年轻就撒手人寰，扔下两个孩子给舅舅。</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是搞经济地理的，成天不沾家，到处勘探。和他这样的地理专家谈论风水，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但基于外婆给我讲的故事激起我的好奇。加上大宅和祖祠也多次在外婆和母亲的故事里描述过。我就总纠缠着父亲倒豆子地问。</p><p class="ql-block">父亲说：一个大户人家，整个宅院和祖祠是身份的象征，那是马虎不得的。以前大宅大至祖祠的一砖一瓦，小至一个装饰的藻井尺寸，都需要精细计算的。</p><p class="ql-block">我问：那一块块的木头，石头的，到底是咋个搭上去的？</p><p class="ql-block">父亲说：按口分嘛。</p><p class="ql-block">我问：哪样是口分哦？</p><p class="ql-block">父亲说：就是比例，这些比例是鲁班祖爷爷定的。所以搞建筑这行的都得拜他老人家。以前角楼的六梁四柱二十四脊，从上到下没用过一根钉子，用的木材也极其讲究，你妈妈家的木头都是从西藏搞出来的。从瓦，木，扎，石，土，油漆，彩画，糊，哪项技艺都是一门学问，就算小工的九浆十八灰，每样都要精准到位。不仅仅是要气派，更是要凝聚灵气。</p><p class="ql-block">我问：你说祖祠和大宅那么重要，但不是都被拆了吗？那咋办呢？灵气都带跑呢？</p><p class="ql-block">父亲说：唉，是啊，带跑咯。不仅仅是黄家的，整个国家的都带跑咯，所以国家才有大灾难啊，唉。</p><p class="ql-block">（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