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知青小故事（二）水

小鹰小鹰

水的故事 作者 海南知青梁如燕

从1970年6月起，由于要在海南白沙县细水地区组建四师十六团，所以陆续从牙叉、卫星等农场抽调老工人和知青支援新团，后又从广州、梅州、潮汕等地来了一批批知青和退伍老兵及家属，充实了新团的力量。十六团及后来合并的白沙农场均处于海南第一大河南渡江主流及支流范围，水网交错、山水辉映、风景迷人，呈现出一派海南水乡的美丽特色。这里发生的许许多多有关水的故事，至今仍令我记忆犹新。
　　细水十六团离白沙县城牙叉镇较远，而且不通车船。每到星期天休息日，知青们往往会相约步行3~4个小时，翻山涉水到牙叉镇买点日常生活用品、食品等或去会会朋友，之后又要步行几个小时回队。所以出一次县城，早出晚归，筋疲力尽，但大家却乐此不疲。
　　这中间，南渡江主流是必经之处，那时既无渡船，又无桥梁，要过江，只有靠打鱼的黎族老乡帮忙。在岸边，只要看见有打鱼的老乡，就招手高喊一声：“老乡”，他们就会放下手中的活，把独木舟划过来。
　　所谓独木舟，就是在整条圆圆的树干上挖出船舱，而船舱的宽度只能容纳一人，而船底则还是圆的，不是平面的，所以船在水面上平稳性极差。我们蹲在船舱内，胆战心惊，两手死死抓住船沿。老乡在船后划船，船桨向左划，船就会向左倾斜；船桨向右划，船就会向右倾斜，我们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向左、向右沉。而每次船的倾斜，人都有几乎要翻船落水的感觉。
　　我每次坐独木舟都是战战兢兢，心里总想着：“如果真的掉下水了，怎么办？在学校游泳池里的那么一点本领绝对对付不了这宽阔的大江……” 但每次还未等我想好答案，老乡巳经十分悠然自得地把我们送到对岸。上岸后也不用给钱，只要道声：“谢谢！”就可以走了。我们有时也会向他们买些鲜鱼、鱼干等，都是3毛到5毛钱一斤。那时的人是多么的纯朴！

2008年11月白沙细水十六团的知青和老兵重返海南时在南渡江边留影

细水十六团五连建在一条南渡江的支流大河边，连队也没有挖水井，平时饮水、用水都靠这条河了。平日水浅时，人们可以在上游几十公分宽的水埧面上过河，也可以在下游稍微宽阔水浅的地方涉水过河。一般水位不会超腰部，如果超过腰部，人就会有站不稳的感觉。
　　有一天，我发现我队有一群人站在离河床有几米高的岸上往河张望，一边议论一边在笑，我也好奇地跑过去看热闹。一看，原来是当地一位黎族男子在涉水过河。只见他把身上的衣服全脱光，一絲不挂地往对岸走去，光光的屁股正对着我们队。我被他吓得顿时脸红耳热，赶快跑开。身后传来了“哈哈哈”的笑声。原来当地黎族男子过河都喜欢脱光衣衭，稍微文明的则在腰间绑一条绳，把毛巾挂在前面用来遮丑，不讲文明的就是“天体运动”了。
　　有一次，我上午从五连出团部时还是在水埧上过的河，但傍晚回来时。由于上游下了雨，河已经涨水了，虽然还不算是山洪暴发，但河水巳经高出水埧面很多了，无法过，而下游更是无法过了。怎么办呢？我在湍急的河边徘徊着，想着过河的对策。
　　这时只见对岸石壁下河水里有几个男知青正在洗澡，他们发现了我，就高声对我喊了一声：“你会游泳吗？”我答：“会一点。”于是，一位潮汕青年小陈和一位广州知青小沈推着一个锌铁水桶向我游过来了。小陈用左手拉住我的右手，而小沈则叫我用左手抓住水桶的耳，小沈自己也用右手抓住水桶的另一只耳，就这样，三人并排，斜斜地向对岸游去。水桶浮在水面，起了救生圈的作用，我真佩服他们的聪明！我开始下水时还有点怕，后来就不怕了，有他们两位的保驾护航，我还有点悠悠然的感觉。对岸的女知青后来对我说：“我们看见你在微笑呢！”这样精彩的镜头可惜没有留下来。
　　到了对岸，由于急于上岸，也不知怎样不小心就把水桶按沉了，给水冲走了，后来我过意不去，就买了一个新水桶赔给小沈。上岸后，我到伙房去打点热水洗澡，炊事班长看见我落汤鸡般的怪模样，笑着问我：“你去捉鱼了？”我答：“不，我去游泳了。” 原细水十六团五连的女知青在队边的河滩上留影 作者在细水十六团五连留影 2008年11月重返海南时拍的原细水十六团五连的河流 2008年11月拍到的原细水十六团五连的旧水垻（已废弃） 有一天，三连的梅州蕉岭知青小冯过来五连探望老乡小郭、小谢。来时，河水还是非常平静，可涉水过来，谁知中午就变了天，下起了雨。由于小冯巳买好了第二天回蕉岭探亲的车票，必须要在当天赶出县城去。要知道，从五连出县城，可要步行几个钟头的路呀！但雨越下越大，河水也跟着越涨越高，怎么办呢？真急死人！
　　到了下午，雨还未停，看来不走是不行了！他们三人商量，决定先让小冯把外衣脱了，只穿短衭先游向对岸，而他的衣服就包裹着钱和通行证，由小郭、小谢轮流单手托举着，游向对岸送给他，这一切还算顺利。但送走小冯后，他们从对岸游回来时，就惊险万分了。一来河水越涨越高，混浊的河水就像是奔腾的野兽，随时可以吞掉一切；二来他们已消耗了不少体力。当两人游到河中间，已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时除非是放弃生的欲望，否则，就是拼死命也得往前游！他们大概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好不容易才游回这边来，死命抓住岸边的植物，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喘息了大概十几分钟，才用最后的一点力气爬上岸，但也站不起来，两人趴在泥地上，任由雨水打在脸上、身上……就像是从鬼门关走出来的人一样。
　　事后，他们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如果当时万一给水冲跑了，队里的人肯定不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因为当时大雨下了几个钟头，大家都躲在茅草房里，有谁知道这儿正上演一场惊险剧目呢？ 原细水十六团的部分蕉岭男知青 有一年临近中秋，海島刮台风，只见狂风卷着暴雨，仿佛要把世界摧毁一样，不少茅草房倒塌，不少树被连根拔起。白沙农场十七队也是地处南渡江支流旁边，这条河平时风平浪静、清澈见底，十分秀丽！此时却像一头疯狂的猛兽，汹涌澎湃，混浊的河水一下了升高了六、七米，夹带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树干、石头、杂物咆哮着涌向下游。
　　我们都躲在瓦房或茅草房内，任由外面狂风暴雨，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这时从邻近的九队走来了 4 名男知青，他们大概是吃了豹子胆，竟然商量着要在我队游泳过河对面黎村圩市上去买猪肉回来过中秋。他们将钱捆在一位水性最好的人腰上，便先后跳下了河，其中有两位大概是命不该绝，被大浪推回岸边来了，而另外两位下水后则无影无踪。
　　山洪暴发时，江上的船都绝了迹，直到洪水过后，农场的小汽艇在江上巡游了好几天寻找他们的踪迹。当江面传来汽艇“突突突”的声音时，我们的心就像被什么揪住的疼。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谁的错？是农场艰苦生活的错，还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性情之错？谁说得清！好多天后，在南渡江中下游才分别找到了他们面目全非的尸体。这件事，在知青们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久久不散。

作者梁如燕（梁细妹）1961年考入广东广雅中学，初中与我同班。1966年高中毕业。1968年上山下乡海南岛与我同在白沙县牙叉农场。后来，她调白沙细水四师十六团再合并白沙农埸。1976年细妹经招工回到广州，回城后不断努力，考取了大专学历。

2021年，我与细妹在新疆天池的合影

细妹喜爱写作，文章诗词都写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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