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老祖宗造字,蛮有意思:人在草木中为“茶”。换言之:“茶‘’,即“草木之人”。</b></p><p class="ql-block"><b> “茶族”——这里说的不是喝茶一族,而是我们这些芸芸众生“草木之人”一族,是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再作说明:</b></p><p class="ql-block"> 《茶族》(又名《草木人生》),是一部专门描写社会底层小人物的自传体小说。其结构形式:以本人生平为纵向轴线;以身边亲人、同事、朋友为横向面,展示人物和故事。由于主体属自传,文章中的时间、地点、人物基本保持原始。为避免对号入座,文中对人名做了隐喻或虚化处理。为增强文章阅读的趣味性,还对某些原型人物、事件、情节,进行了必要的重塑、延展和升华,从而定位“小说”而非“回忆录”,更为宽泛,更为恰切。</p><p class="ql-block"> 文章采用“系列剧”(不是连续剧)的样式开篇。每篇独立成章,与其它篇目无连贯性,无先后顺序。</p><p class="ql-block"> 在语言风格上,尽量回避过多书面语言,力求口语化,保持当地语言习惯和语境。让文字通俗易懂,不耍“花枪“。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为适应大家“小块时间”阅读习惯,在这里,每篇分上下两部分发表)。</span></p><h1> </h1>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第十一篇:榆树梢上的“广播电台”</b></p><p class="ql-block"><b>(上半部分)</b></p><p class="ql-block"> 我家胡同斜对面,是我们第四生产队队长钟雷的家。他家没有大门,胡同到头一拐弯,就冲着他家院子。院子的南面紧靠邻居后墙,生长着一棵好大的榆树。那榆树有城里的八九层楼高。灰褐色的树干溜直挺拔,下面粗上面细,粗的地方一人搂不过来。树底下,不知道什么年间弄了一堆乱石头。是为了护墙还是为了护树?反正现在都被那些大腿粗的树根给吃进去了。盘根错节的树根和石头之间有许多孔洞,都说里面少不了有蛇。所以,我们小伙伴儿捉土蜇(蟋蟀),明明听着里面土蜇叫声诱人,谁也不敢去扒拉。树梢上有个喜鹊窝,每年小喜鹊出飞的时候,经常掉到地下扑棱不起来,我们小孩子就想上前捉着玩儿。这时候,老喜鹊在头顶上飞来飞去,喳喳乱叫,还啄你脑袋,吓得我们只好退避三舍。这时候,两三只老喜鹊一起,抬着这只小喜鹊,扑扑楞楞飞回树上。</p><p class="ql-block"> 钟雷的母亲60多岁,论辈分我叫她大嫂。她嫌我们进院子作腾,就吓唬我们,说:“这棵老树已经成精了,赶上大雾天,树根往外流血水,里面有很多大蛇,黄鼠狼都不敢靠近。”</p><p class="ql-block"> 老人们传说这棵榆树至今300多岁。但都说不清是哪朝哪代谁栽种的,所以一直很神秘。旧社会多少次闹春荒,穷人把村里的榆树叶子撸个精光,这棵树,都没人敢动。 </p><p class="ql-block"> 1958年秋天,大跃进的风暴,彻底刮走了对老榆树的迷信。那天,钟雷带着大队木工坊的五六个爷们儿,对这棵老榆树开始大动干戈。他们拉来了树棒和木板,围着老榆树搭建了一座正方形的“天梯”。那“天梯”一直通到树梢喜鹊窝下面。靠近老榆树一边,钉了一登一登往上攀爬的梯子。顶部用厚木板钉了一个方桌大小的平台,平台四周还有半人多高的栏杆。这个“天梯”和平台,用铁巴钉牢牢地固定在老榆树身上。当时我们小伙伴偷偷地议论:不是说老榆树成精了嘛!指头粗的铁耙子钉在它身上,怎么也没见流血水?</p><p class="ql-block"> 造这个“天梯”干什么用呢?大家都很纳闷。</p> <p class="ql-block"> 一天中午,大队书记(村支书)董福林腰里别了一个洋铁皮打造的喇叭,在一大帮村干部的簇拥下,爬上天梯,一步一步到顶,站到树梢的平台上。</p><p class="ql-block"> 只见董福林左手握住栏杆,右手拿起喇叭,可着嗓门,扯着长腔,转着圈朝远处吆喝起来:“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乘着总路线、人民公社、大跃进,这三面红旗的东风,我们曹家庄“广播电台”今天成立啦!”树底下的干部们嗷嗷叫着,拼命地拍巴掌。各家各户听到董福林这个奇怪的动静。纷纷撂下饭碗,往院子里跑。</p><p class="ql-block"> 大家仰望高台上颇为得意的董福林,都摸不清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只见董福林在高台上,使劲摇晃了一下。他这一晃不要紧,偌大的树梢也跟着摇晃起来。“天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下面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哎吆——小心!”。董福林也吓了一跳,因为树梢带动台子,不停地来回摇晃。他骂了一句:“邪他妈(当地不文明的口头语),还挺吓人的来!”下面的人笑了。他把喇叭挂在树杈上,双手抓住栏杆,故意又一次用力晃了几下,树梢和台子一起,在空中荡了起来。下面的人目瞪口呆,董福林却从容不迫对下面人喊:“我试试能不能散架,没事,很牢棒!”</p><p class="ql-block"> 董福林拿起喇叭继续喊:“大家听好了,以后大队里有重要的事儿,我都要在这“广播电台”通知大家。”他突然话音一转,低头说:“邪妈(口头语)‘二女人’你光仰头看我了,碗里的糊涂都洒啦!”引起一阵哄笑。</p><p class="ql-block"> 董福林喊道:“我跟你们说哈!我站在这里,方圆一里多路我都能看见。北面到铁匠婆婆家,东边到二神仙家,西边到老抗属家,南边到绣针河。你们院子里鸡飞狗跳,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低头指着下面说:“眼皮底下这几户:李庄家、三呱呱家、大洋马家,我告诉你们,以后恁这些娘们在天井里洗澡,可得使布挡严实了,让我看见,概不负责。哈哈哈哈哈!”随着董福林一声哈哈,隔壁李庄家的尖嗓门来了:“还是用‘驴蒙子’(驴推磨时蒙的眼罩)把你的眼珠子箍起来吧!你真是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p><p class="ql-block"> 哈哈哈哈哈,一片笑声。</p> <p class="ql-block"> 这一次,算是“广播电台”试播。试播结束后,小伙伴子们很感新奇,我们也模仿董福林的样子,双手合成喇叭,在巷子口排成一队,一边走一边叫喊起来:“社员同志们注意啦——,社员同志们注意啦——,洗澡可得使布挡着,让我看见,概不负责,概不负责!”老娘们见了,骂一句:“真嫩娘那个腿儿的,色孩子不学好,都是董福林教的。”</p><p class="ql-block"> 说起农村洗澡,男人们好说。夏天,在地头水湾、河边,脱个精光,一猛子扎进去,呼啦两下完事,简单痛快。女人可不行,虽说她们整天在河边洗衣服,顺便下水洗个澡,倒比男人更方便。但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野外是男人的天下。女人下水洗澡,万一叫男人撞见,在庄里庄外一传,那麻烦大了。就好像失去了贞操,唾沫星子能把你淹死。</p><p class="ql-block"> 所以夏天女人很遭罪。她们白天在家里,不仅要伺候鸡狗猪羊,缝补浆洗;还要推磨碾粮,烧火做饭。从早晨一睁眼,直到天黑,忙得腿肚子朝前。天热出汗,女人舍不得穿件好衣裳。随便弄件破褂子,往身上一搭了事。有的干脆关上大门,在院子里敞着怀,或者光着上身。偶尔邻居有事,都在门外吆喝几声,得到允诺,才能开门让你进来。</p><p class="ql-block"> 女人要想洗个澡,都得白天趁男人下地干活,小孩子上学走了。 一个人在家,插上大门,烧锅热水倒进大木盆,坐在院子里赶紧搓把两下完事。</p><p class="ql-block"> 人们知道这个习惯,夏天都没有串门的。有事隔着墙头吆喝两声,说说就得。</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邻村一个女人洗澡,忘记关大门。一不小心大伯哥撞了进来,双方都“嗷”地一声惊叫,大伯哥扭头跑出来,女人就难受了。这个小媳妇刚过门不久,总觉得没脸见人了,第二天,天不亮在村头一棵歪脖树上,上了吊。幸亏被一个早起拾大粪的发现了,救了她一命。</p><p class="ql-block"> 事后大伯哥懊悔地说:那天听说我小兄弟在外“出夫子”(打工)出了事,急着过来问问,光低头想事了,忘记在门外吆喝一声。推开门一看,吓得我扭头出来。其实那天就看见弟妹的一个脊梁。没想到弟妹会想不开,去寻短见。</p> <p class="ql-block"> 董福林在“广播电台”上和“三呱呱”她们几个女人,提到洗澡的事,既是开个玩笑,也是真心提醒,免得以后遭遇尴尬。</p><p class="ql-block"> 董福林的这个“广播电台”,按照现在的规矩,属于侵犯个人隐私,不合理,也不合法。但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农村,没人计较。一是都没文化,比较愚。除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怕人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个人隐私可言。二是家家都很穷,家里也都没有值钱的东西,牛和毛驴都归了生产队。院子里无非就剩一窝鸡,一头克朗猪(半大猪崽)。所以夜里睡觉,家家都不关门。按时兴的说法“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一点不为过。因为走路也没东西可丢,更没有东西可捡。不过也不能说得太绝对,倒是每天天不亮,确实有起早捡东西的。捡什么?捡狗屎牛粪。你以为还能捡个金镏子(戒指、项链、手镯)。就是真捡着了也没人要。那玩意儿一不能当饭吃,二不能当钱花。还真不如捡泡大粪,往地里一磕能长庄稼。</p><p class="ql-block"> “广播电台”是个新鲜玩意儿。在那么高的地方往下看,是个什么光景?大家都想上去体验一下。我们小孩子也想爬上去看看,可梯子的隔断太高,小孩根本够不着。大男人想来试试,可不管谁,费哧巴力爬到一半,都下来了,根本上不到顶,一时间大家好生奇怪。</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董福林眨眼功夫就上到顶,别人却上不去呢?正当人们万般不得其解的时候,安装“天梯”的木匠们偷着乐了。他们说:“你们都不长眼。看不见那梯子,第一登一人来高,小孩子根本够不着。大人上到中间,越往上间隔越大,个子再高,你翘着脚都站不稳,还敢上?!”</p><p class="ql-block"> 可董福林几乎是五短身材。充其量不过一米六五,他怎么就能上去呢?匠人说:“你不看他是怎么往上上的?他和那猴子一样,连攀带跳悠悠荡荡,还没等你看清楚,人家出溜出溜到顶了。谁有他那本事!”说到这里大家才明白,原来这个“广播电台”,是给他自己量身定做的。当书记的可真有两下子。</p><p class="ql-block"> 人们忽然明白了,三年前他离家出走,有人说他去了少林寺,还有人说他学会了飞檐走壁,如今看来这些有可能都是真的。</p> <p class="ql-block"> 还是人家那个经常给大家说书的私塾先生苏茂生,真有见识。他说:“从小我就觉得董福林是当官的料。他聪明过人,有远见,有计谋。我们现在刚解放,乱世初整,好人坏人混杂在一起,想当个共产党的农村干部,光会讲理不行,必须还得能打能梃。所以他趁别人郎里郎当玩儿的时候,出去学了一身本事,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p><p class="ql-block"> 苏老先生还说;“董福林的面相非同一般。两道浓眉,像两把大刀,刀尖朝外。这在告诉你,要敢和他争斗,一准找死。他两只眼睛鼓鼓的,像牛脖子上的铃铛。只要他眼一瞪,识相的你得赶紧退却,否则准没你好果子吃。再看他大额头、宽下巴和两个大耳垂,那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两耳垂肩。是福相,也是将帅之相。只可惜他腿短、个矮,被许多人瞧不起,那只怨他有眼无珠。别看董福林外表精瘦,好像手无缚鸡之力。可你揭开他衣服看看,浑身都是疙瘩肉,这正是他的藏身之道。”</p><p class="ql-block"> 乖乖!听文化人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梦方醒。怪不得那次,他把“站街虎”摔得那么惨呢!</p><p class="ql-block"> 提起“站街虎”,没人不恨他。一身力气,就是好吃懒做不愿干活。30多岁了,说不上个媳妇,还老怨邻居说他坏话。孙大爷那天训了他几句,他立马跑到孙大爷的菜园里,把一个最大的方瓜(南瓜),给割开一个方口,往里面拉了一泡屎,又原封不动地合上。等过了几天,孙大爷把方瓜摘回家,准备炒菜吃,一刀切开,熏得差点闭了气。后来邻居孩子,悄悄告诉是“站街虎”干的。结果“站街虎”知道了,又把那孩子打得鼻子嘴里流血。</p><p class="ql-block"> 那天“站街虎”又跑到董福林家闹腾。说家里断顿了,要救济。被董福林好批一顿,甩给他了一个冷屁股,便出门往大队部走。“站街虎”不依不饶跟在后面,吆吆喝喝、骂骂咧咧。半路上,跟了好多人看热闹。“站街虎”见董福林不理不睬,很没面子。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没把董福林放在眼里。突然他从后面用胳膊揽住董福林的脖子,来了个锁喉。只见董福林头也不回,双手往脖子后面一搂,抱住了“站街虎”的脑袋。他哈腰一蹲,屁股一撅,“站街虎”在空中来了个二百七十度的大翻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p> <p class="ql-block"> 看热脑的人一片叫好,董福林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好大一会功夫,“站街虎”才缓过气来,躺在地上哎吆皇天地叫个不停,没人理睬。</p><p class="ql-block"> 后来,董福林的爱人听说了,叫了两个青年,把他拖回家。晚上托人送去了自家的20斤地瓜干、20个煎饼。</p><p class="ql-block"> “站街虎”自从吃了这次苦头,知道了董福林的厉害,再也不敢小看这个“瘦矬子”。更不敢装病放赖瞎胡闹了,白天老老实实跟着社员下地挣工分。</p><p class="ql-block"> 董福林扎这么个“广播电台”,很多青年人也想上去看看,体验一下居高临下是个啥光景。可就是谁都爬不上去,于是好多人对董福林的做法不满意,觉得董福林做得有点太绝。董福林当面不言语,背后给八个小队长说:“七八丈高的台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又没人天天守着,随便上去,上面风又大,万一摔下来,那可不只是头破血流的问题。”后来,人们理解了董福林的良苦用心,也更加佩服他的善良和智慧。</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饭后,“广播电台”又开播了。</p><p class="ql-block"> 董福林声音有些着急:“哎——嗨!哎——嗨!”每次广播,他都是这样扯着嗓子先哎嗨几声,把人们从屋里喊出来,然后就开始说正题。</p><p class="ql-block"> “社员同志们—— 社员同志们—— 有重要通知,重要通知。我刚从公社开会回来,赶紧传达上级指示:我们国家正在搞大跃进,要大炼钢铁,让小高炉遍地开花。15年内赶上英国,超过美国。咱们公社的铁矿,已经在高旺庄开挖啦!现在运矿石的‘轱辘码子’(矿车)急需要铺轨道。现做来不及,公社要求每家每户,把家里的床桄(一张床两边的扁方子木)卸下来铺轨道用。有多少卸多少,明天一早公社来车拉。”</p><p class="ql-block"> “床卸了,怎么睡觉呀?”一个女人大声嚷起来。一听这嗓子,就知道是隔壁“李庄家”(李庄老婆)。因为这个娘们儿声音格外尖,格外酸。人们背后说她一张嘴,就是一股酸溜溜的尿骚味。董福林俯下身子,大喇叭对着李庄家:“你怎么睡觉,得问问李庄才对,问我可就麻烦大了!”李庄家嘴不饶人:“你是官,不找你找谁呀?”临墙的三嫂“三呱呱”憋不住了,大声说:“不要紧李庄家,床没了,你上董福林家睡!”临近几个院子,都爆出了笑声。</p> <p class="ql-block"> 董福林哈哈笑着大声说:“问题是我的床也得拆啊!”又是一阵笑声。</p><p class="ql-block"> 董福林当书记最大的特点,从来不摆架子。该尊的尊,该敬的敬;该打的打,该骂的骂。</p><p class="ql-block"> 你可别以为他傻。他精着呢——嬉笑怒骂皆文章。就凭这个,他在男人面前,颇具煞威,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在女人心里,也没人说他个不字。哪家女人挨了丈夫的巴掌,一准去找董福林。用不了几天,她男人被董福林扎古得溜滑溜滑的,再不敢在老婆面前炸刺。</p><p class="ql-block"> 别看他平时总爱嘻嘻哈哈闹哄,关键时刻一句话,一瞪眼,你明白不明白,都得跟着他跑,因为大家都服他。他有事,自己能担的,一个人担着;自己担不了的,分摊给大家,大家毫无怨言。因为大伙都明白,董福林办事既不会坑害国家,也不会亏待个人。</p><p class="ql-block"> 这不,今天他刚从公社回来,家门未进,水米没沾牙,就爬到“广播电台”来动员。董福林站在台子上,开了个玩笑之后,就正儿八经地喊起来:“不开玩笑了昂!今天这个事,是大事。上级一再强调这是党中央、毛主席的决定。中国人一定要战胜帝国主义!”</p><p class="ql-block"> 董福林清了清嗓子,说:“任务紧急,大伙儿赶快行动,别扯了公社的后腿,插了白旗。今天晚上我们大队干部还要开会,专门商量办大食堂的事。要求这个月要开伙,过两天各家各户就把做饭的铁锅、铜盆等等,统统上交公社,炼铜炼铁。”</p><p class="ql-block"> 听到这里,下面已经鸦雀无声了。</p><p class="ql-block"> 董福林在上面点起一支香烟,抽了两口,咳嗽起来。他掐灭了烟,把剩余的半截揣进兜里,又拿起了喇叭:“大伙不要想不通昂!上级说了,为了国家强大,咱得舍小家顾大家。人家抗美援朝那阵子,河南省一个唱戏的拿出全部家产,捐献了一架飞机。咱们这点破铜烂铁、床架子,算什么!咱曹家庄人,就一条——听上级的话,跟共产党走。”董福林说完,沉默良久,悄悄从台子上攀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深夜,家家户户都没睡,叮叮咣咣拆床的动静此起彼伏。</p> <div><b><i><br></i></b></div><b><i><div><b><i><br></i></b></div>【让您辛苦了,请稍事休息,明天继续阅读“下半部分”】</i></b><div><b><i><br></i></b></div><div><b><i>(丰桥夜泊)</i></b></div><div><b><i>美篇号:78831685</i></b></div><div><b><i>——2025.1.9.于青岛</i></b></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