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同一类人：宙斯，左巴，苏格拉底，孔子

雪君

【被我翻皱的《希腊人左巴》一书的书封 / 笔者摄】

喜欢卡赞扎基斯在《希腊人左巴》中塑造的左巴这个角色。今天读到的一段，似给出了苏格拉底和孔子不著书立言的别解。

这段的背景，是左巴出于善良和同情，与奥尔唐斯——一个年轻时生活于战争环境，与一个又一个男人，以情人关系走过亚历山大、贝鲁特、君士坦丁堡……，最后在克里特岛开了家旅馆，终日祥林嫂似的温故昔日风光，而今已褪去魅力的“交际花”——订婚。之所以“订婚”，是因为行将就木的“交际花”此生唯一伟大的希望，就是步入婚姻，有一个丈夫。至于丈夫是谁，不重要；至于婚姻是不是幸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得发生。

而左巴，最难忍受的正是“婚姻”。他曾说，婚姻就是“大蠢事”，“正当的婚姻是枯燥无味的，它是一道没有加胡椒的菜。”

那左巴为什么要“娶”奥尔唐斯呢？因为“我”（小说的叙述者）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对这个“老海妖”“老海豹”“可怜虫”“那面破烂的旧旗”（这四个外号，都是左巴对奥尔唐斯私下里的称呼）——左巴会娶她。

左巴陷入了困境——虽然婚姻，是他要远离的，但“安慰女人是件善事”，因为“女人是一种病态的生物，而且容易烦躁。如果你不告诉她你爱她而且需要她，她就会开始哭”，所以“你应尽力并且使她满足”——这些都是左巴的信条。是信条，就要遵守。

左巴为难啊！这“老海妖”“老海豹”“可怜虫”“那面破烂的旧旗”——“肥胖、浑身香水味、有点老了的海妖”“像鸭子走路急促、蹒跚的步履”——但，这老迈的“交际花”太渴望结婚了。要不，先“订婚”吧？“可怜虫”迫不及待的提议并送上了定情物——戒指。闪烁其词的左巴最终被好心肠击碎——他喃喃道：“我居然还能给雌性的人类一点喜乐！”——那就“来吧！”

“订婚”结束后，卡赞扎基斯写了一段左巴问“我”的话——

“那个不肯让单身女子受委屈的神叫什么？……还在手臂上刺了箭、心和女妖。他们说，他常常伪装自己：变成一头公牛、一只天鹅、一只公羊，甚至不顾尊严地变成一头驴子。事实上，女人要什么，他就变成什么。他叫什么名字呢？”

显然，答案是宙斯。那一刻，左巴发现了自己竟然有着宙斯一般的伟大。他说宙斯吃尽了苦头，宙斯是一个伟大的烈士。这样的对宙斯的认识，让“我”讥诮他可以写一本男人的奥妙之书。

对此，左巴是这样回答的——

“为什么不写？理由很简单，我生活在你所说的一切奥妙之中，没有时间去写。有时候打仗，有时候和女人在一起，有时候喝酒，有时候沉醉于桑土尔琴，我哪儿有时间去挥舞那支可怜的笔呢？就是这样，这种事情才会落入那些腐儒的手中！所有真正活在生命奥秘中的人都没有时间去写，而所有有时间的人都没有真正活在生命奥秘之中。你明白了没有？”

读者的我，无法给出左巴之问的语境答案，但却恍然领悟另一个现象——无论是古希腊的苏格拉底，还是春秋的孔子，不都是“真正活在生命的奥秘之中”，活在每一个“此在”，而没有时间去书写的人吗？宙斯，左巴，苏格拉底，孔子——原来，是同一类人。

——2025年01月09日于希腊伊拉克利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