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但凡了解些佛法的人,基本都知道“业力”这回事,也都会承认自己在业力之中。至于业力到底是什么,却总是似乎实实在在,总又模模糊糊。其实要对业力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倒也不难,你只需要知道什么是“力”就可以了。佛家特别爱用这个“力”字。比如众所周知的业力之外,还有众所周知的愿力。佛教的修行,依靠的就是“五力”:信力、精进力、念力、定力、慧力。佛法的根本是缘起法,最圆满究竟的缘起法是《华严经》的法界缘起,法界缘起的主要原理之一是“因门六义”,因门六义中居于本体和缘起间中枢位置的就是“有力”与“无力”。诸此等等。为什么佛家这么爱用这个字?因为力就是力量,即精微层次运行的势能。而佛法在乎心而本乎觉,正是这样一个精微层次,并在内证中对这种势能的体会尤为真切。那么业力既然也用到这个力字,自然也是这样一种精微层次的势能。那么觉力和业力的差别,是在哪里呢?这从与业力相关的另一个概念,便可以窥见端倪,便是“业用”,并且是“如来业用”。也就是说,同样都是业,但在凡夫就是业力,在如来就是业用。这就让人想到“转识成智”,中间有个转化处,但转化前后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并没有什么变化。变化的,只是性质。而这个转化处,必然在无明还是明。这就是为什么业力常常和无明并举,而称为无明业力。所以业本身从来不是问题,没有业即不成用,问题是在你用它还是它用你。谁用谁的关键,是你是明而主宰之,还是被无明昧迷。《周易》“君子进德修业”、“富有之谓大业”的业,也是这个业。业不是最低的东西,而是最高的东西。大凡与大圣,所见往往是这种颠覆性的,再比如密宗以欲为最高成就。所以业力的准确定义,也就是“无明之觉”。觉有明即是业用,无明即是业力。谈业力,也让人想到业障;业之所以为障,正是无明之谓也。业力的定义清楚了,但听起来还是抽象,那么它有没有直观的体现,好让我们更好地看到、面对和应对?有的。业力是无明之觉,觉又是什么?从觉我们可以联想到感觉,从感觉我们可以联想到情感。佛法言佛者觉也、《易经》谈咸卦无心之感与感而遂通、儒家思孟学派讲“性自命出,命自天降;道始于情,情生于性”。觉、感、情,有着一母同胞般的血缘关系。那么业力为无明之觉,就可以形容为一种情感性的无明力量。你从这种描述想到了什么?情绪!情绪正是业力的直观,就是业力直接裸露出来的部分。没有直接裸露出来的,也是情绪,只是更加深层幽暗,而更不容易看见和辨识而已。现在我们回头感受下我们的情绪,它的确就是情感性的精微层次的一种势能,而且往往处在我们不自知的无明状态,而左右着我们。一切,全都对得上。你的业力,就是你的情绪;你的情绪,就是你的业力。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就能更加清晰明确地看待自己的情绪,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如何面对它,以及如何应对它。那就是要学会跟情绪做“切割”,而不是“对抗”,更不是任由它裹挟而受其摆布。无论切割还是对抗,情绪都在那里,不会一下子消失,你都要面对它。但站位不同,性质却根本不同——对抗,是你承认它是你的一部分,但你不喜欢它,拒绝它;切割,则是你知道它本是不属于你的,它是你过往的无明习气滚雪球欠下的债,就算不能一下子一刀两断,也要一下子划清界限。既然本不属于你而要做好彻底切割,最终是要与它一刀两断的,那么转业力为业用又如何谈起呢?恰恰如此才能转,因为所谓的站位不同,正是对抗的站位是“人”,切割的站位则超越了人而逼近着“天”。而乾天之根正是用九“群龙无首”,易道之根正是“神无方而易无体”,所以富有天地万物,何况业力。转业力为业用,只是人身小宇宙的演绎而已。所谓与情绪做切割,就是自觉它而破掉无明,然后居于的即而离之的位置,就是切割点。自觉情绪处,即是切割情绪处,这是个随情绪而觉离切割的动态过程,亦即“无住”之意。而不再与其痴缠在一起,被其裹挟以及与其对抗都是痴缠的形式。剩下的就是坚定地立在这个切割点上,以此慢慢育养这一点的力量,这就是修养业力的反面,道力。至于业力,完全不用再管它。一切的管,都意味着在坚守切割点上的分心,禅宗称为“渗漏”,而功夫吃紧处正是“绝渗漏”。《黄帝内经》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道力强了,业力自然就弱了。或者说在道力真阳的生化下,业力的阴浊积滞就化解开了,这就是六祖所谓的“道须通流”。这其中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模式——愚者就业力而除业力,智者着眼的则是道力与业力间的强弱关系;愚者以为业力是错的脏的恶的而需要消灭,智者则看到它应该和需要存在,只是要化解通流。能这样行,多这样行,坚持这样行,最后需要的,就是时间。时间永远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因为只有在时间中,才能完成《易经》象数的“数”。数是万法本质之一,你必须要够数,才能最终成就,这就是做功夫的根本意义。数之动态运行所呈现的,就是“势”。数量够了而通流无碍,才能“大势至”。就像南怀瑾老人说的:所谓功夫,就是正确的方向,加上时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