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一瞥已半百

陈联德

人生最好的时光是青春，刚走出校门时，是青春中最精华的时光，谁都有青春有青春中最精华的时光，但是度过这段最精华时光的方式各有不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尚处在特殊动荡年代的末期，学生的毕业去向相对简单，按照家庭兄弟姐妹的实际就业状况，由政府统一分配，我们上海的74届毕业生的去向，大致有本市与外地的工矿企业、外地和市郊农村农场、工厂所属的技工学校等。当然，也有少数经过体检政审合格后，被批准应征入伍去当兵。

回望过去的时光，总是在不觉间已经飞速流逝，哪怕是五十年，五十年前我们入伍时的场景，仍好像是昨天的事，仍清晰地记得集合、出发……

1975年1月7日，我们这批被海字304部队在虹口区征召的108名新兵，在虹口体育场集合、告别亲友后，登上了送我们去码头的卡车。当我们登上卡车向亲友们挥手告别之时，就意味着我们已经正式告别了学生身份，正式开启了我们的军旅生涯。老旧的十六铺客运码头，只有四个小泊位，只能停靠往返温州宁波航线的海运客轮和长江航线的内河客轮，在上海，十六铺码头是最具历史最重要的客运码头了。

运送我们去部队的，是一条船名为战斗82号的散货船，前几个航次一直在运煤，我们进入到不可能清扫干净的大货舱内，列队完毕后，按命令随地而卧。或许出发前连续多日与亲友同学兴奋话别，积累了多多的疲劳，估计船还没驶出黄浦江，我已深度入眠，直到次日早晨船入甬江快要停靠宁波码头时，才睡眼惺忪地走上甲板，认真眺望即将服役生活的地方。

我们那个年代，生活的圈子极度狭小，除了学校公园走走亲戚，极少有远足的可能，一夜的航行到宁波，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离开上海，第一次远行，用今天的观念回看当时，想想真是可笑可怜。经过高速发展的几十年，可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今天我们社会的进步与发展，我家小孙女才上小学，出国旅游已有十来次，飞机火车自驾出游已是家常便饭的事，真的要惊叹当前社会的伟大进步。

今天，2025年1月8日，对我们老兄弟们而言，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是我们入伍到达部队的纪念日，也是我们每年都会聚在一起欢度的属于自己的节日。今年的节日，更赋有特别的意义：既是入伍五十周年大庆，也是我们步入古稀耄耋的元年。

今天聚会的气氛分外热烈，好像每个人都在不停的说，不停的笑，都在感叹飞逝的时光，都在互为镜子，从对方已显苍老的容貌中，感知道了自己同样的音容巨变，在乐笑对方变成老头的同时，也一样被大家夸称为标准的老头。是的，时间不会亏待、也不会饶过任何人。

我们这批兵，几乎囊括了当时海军部队中的所有具体兵种，有舰艇上的兵、海测航标、陆基导弹、医护卫生、航标守护、话务通讯、后勤保障等等，甚至还有在部队的盐场晒盐的。总而言之，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干得不错，平稳度过了服役期，在三年至五年间陆续退役复员，回到上海接受分配就业。我们，被分配到上海的各行各业，经过部队的训练后，兄弟们大都干得不错，职业生涯高低皆有，有着各自的高光亮点，几乎在同一年份迎来退休。

入伍是我们人生的重要节点，退休同样也是我们人生又一个重要节点。人生就是一条不规则的抛物线，各人间这条抛物线不尽相同，但是退休后的抛物线可基本相近，余下的走线基本就是走平。告别了军队，又告别了职场，无论是高高低低沟沟坎坎，还是顺顺当当平平淡淡，走到退休，其实都是值得庆幸的事，庆幸自己完成了人生的重要使命。

以前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的说辞，今天的我们步入了七十，好像还没有太苍老的感觉，很多兄弟在家还肩负着“顶梁柱”之大任，买菜烧饭接孙辈，开车背包兼导游，现代七十岁的老头好像就应该这样的朝气蓬勃。无论是奔波在菜场商超，还是活跃在机场码头，愿我们大家努力延长这条抛物线。

今天傍晚的霞光很美，我伫立在窗前凝视了很久，但在太阳完全落幕之前转身离开，来到厨房继续了我的现实生活。

退休很好，人生很好，一生的所遇所有，就是我们的最好。余生，愿世界和平祖国昌盛，愿子孙发展自身平安。

愿我们老兄弟们，下一年再聚，下一个十年再聚！

2025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