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

小草

<h3>   我的舅舅是上海橡胶厂的一名高级工程师,我对他最初的的印象是从他给外祖母的信中所获取的。只记得每月15日外祖母就会按时地收到舅舅从上海寄来的信件,可是打开一看仅有廖廖数语:母亲大人:汇上40元,请查收,儿在沪一切安好,祝母亲多保重!再无多余一句,对照外祖母托我母亲给他写的三至五页之多的纸短情长、对远方儿子的千叮咛万嘱咐的真切思念信笺,真是有着天壤之别!难怪外祖母直嚷:我儿子这哪是写什么信啊,简直就像是给我拍一份电报。小小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他对外祖母那么吝啬表白自己情感,直觉他就是个漠视亲情的人。<br>   然而十几岁那年,舅舅从母亲处获悉我赴上海参加全国跳水比赛时,却在比赛空隙期间从老远跑到浦江饭店接我出去遊玩,我怯生生地望着这位高挑西装革履英俊潇洒的舅舅,却觉得意外的生分,直到他亲切地牵着我的小手,带我去上海最高级的西歺厅教我用刀叉切肉,夹面包,又到上海摊拍照,还买了许多巧克立和蚕豆塞满我的裤袋。我才慢慢放下对他的疏远之心。<br>    文革中他因是反动学术权威,备受煎熬,人格受辱工资降级,自己生活过得十分拮据,然而他却依然持之以恒地每月给外祖母寄来40元赡养费,作为儿子之责任。要知道在那个时代,这对普通的一个老妇人真是一笔高昂的收入啊!<br>    由于舅舅先前对我的疼爱,文革全国红卫兵大串联,不黯事理的我,竟带着一个女同学,跑到上海舅舅家投宿,这让生活严谨、家中一惯整理的一丝不苟整洁的舅舅十分为难,然而他还是给了这个马大哈的外甥女极大的面子,在仅有一个房间的公寓里,他把双人床让给我们二个小孩睡,自己则睡在沙发上。而我却在半夜发高烧不退,惊吓中的舅舅凌晨将我送到医院急诊住院,他又是往返医院送饭,忙乎几天……,待我有惊无险地回到福州,被我母亲狠狠地骂了一顿,至今难忘。<br>   记得外祖母有次去上海小住月余,回程时恰好遇到文革红卫兵串连期间,车站秩序乱作一团,大家争抢上车拥挤不堪,外祖母体弱挤不过年轻人,舅舅担心她一路舟车劳顿,没位子坐,竟不顾一旦摔倒的严重后果,学着红卫兵从窗口爬进车子,为外祖母争占到一个座位,要知道他那时也是近六十岁的老人,爱母之切才会做出如此危险的行动。<br>   随着时光无情的流逝,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一惯不善表达、情感内敛的舅舅是那么地爱着他的母亲,他不动声色的在平凡岁月中尽善尽美地诠释对長辈的一片孝顺之心,对晚辈全身心投入的疼爱之情。他没有像现代年轻人那样看似爱的轰轰烈烈,最终却以轻许诺言而告终。却能用真切的行动践实自已的一片爱心。<br>    2010年我们姐妹三人一同前往上海看望已是90多岁耄耋之年的舅舅,他早已没有挺拔的身躯,但仍一身整洁儒雅,我们送上红包表达对他的一点心意,他却执意不收,真诚地对我们说:我现在走不动,下不了楼,钱对我来说已无任何意义,(推托再三,我还是悄悄地在他不注意时塞进他的枕头底下)还是和你们拍个照作个纪念,这就是算你们给我最好的礼物了。垂暮之年的舅舅还是重情不重物,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张合影,至此之后我们就永远再也见不到舅舅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