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69年7月,我怀着兴奋且忐忑的心情,离开二连,到工程建筑213团一营营部经始班报到,成为了一名经始员。所谓经始班,其实就是工程测量班。</p> <p class="ql-block"> 词典上的解释:“经始”一词,意为“开始营建;开始经营”。《诗·大雅·灵台》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河水五》上有:“岩侧石窟数口,隐迹存焉,而不知谁所经始也。”</p><p class="ql-block">“经始”二字,用于测量班的称谓,实在是太高雅了,高雅得有点儿玄妙。我不光热爱经始班的工作,我也欣赏喜欢经始班的名称。</p> 上图是我们一 营经始班1970年的四好班的奖状。那一年经始班的七名士兵(关纯立、赵生余、乌居栋、刘维恩、杨玉霞、臧宝兴、李靖)全都评上了五好战士。如此满堂红的班建制单位,据说是工程团唯一的。这样的优异表现应该是空前的。林彪死后,军队四好运动停止。这张四好班的奖状虽不空前,但肯定是绝后。<div> 它一直被我珍藏着。</div> <p class="ql-block"> 刘明河是工程团组建后,一营的第一任经始班长,山东临邑县人,一九六四年入伍,也是那一年入伍士兵中,文化程度最高的。据关班长说,刘班长之前,一营经始班还有过班长,1965年工程团组建的时候,从39军工兵营合过来的。那么久远的事,与我无关,所以我还是觉得经始班的班长应该从刘明河班长算起。</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把刘明河当成了我的第一位老班长,其实我在部队服役的时候,与他并没有见过面,只是多次听班里的人说话时提起过他。我到经始班报到的时候,刘班长已经退役回山东临邑县的老家了。我们班使用的图纸和工具书上,有几处写着他的名字。</p> 2020年夏天,关班长交给我一个任务,说我反正是生活在山东,问我能不能去山东临邑县找一找刘明河老班长。我没有迟疑就答应了下来。<div> 各级军转办建立以后,寻找老战友,不管分别了多少年的老战友,都变得不是很困难了。2020年8月13日,临邑县城暴雨。我去县军转办,一个美女工作人员,毫不费劲,就从电脑里找到了刘明河班长的联系人,他的二儿子刘刚的电话。刘班长患病住在医院里。</div><div> 这是我与病床上的刘明河老班长的合影。</div><div> 老班长回老家临邑县后,好像没有进入体制内。他养育了三个儿子,分别取名刘强、刘刚、刘勇。老班长带领儿子们在县城做生意。考量刘班长的身体状况,我们俩没有深谈。仅仅转达了关班长和经始班所有战友的问候和祝福。</div> 我到经始班的时候,班长是关纯立。他出生于1942年,河南省扶沟县人。1964年高中毕业,1965年入伍。<div> 这是他探家回河南时路过北京,天安门前的合影。</div> 这一张是1970年,关班长带领我们在山洞里测量时的工作照。其实是摆拍的。站立书写者是关班长;使用经纬仪(高)的是赵生余;使用水准仪(低)的是杨玉霞。 说一段发生在我们班一个芒果的故事<br><br> 我们搬进山沟里的帐篷后不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它是一只芒果。那年七月,出席“九大”的代表,街亭市某个大石油化工企业的刘同志到我们的驻地宣讲“九大”会议精神。刘同志身材不高,微胖,虽然皮肤比较白,不似完全的工人,却也戴着王进喜式的鸭舌帽,一身蓝工作服,很工人的样子。他讲话时的挥手的姿势也很工人阶级。他重点阐述了把林副统帅做为毛主席的接班人写进《党章》的伟大意义,估计是按照统一的传达提纲照本宣科而已。<br> 刘代表离开我们驻地的时候,给我们全营的官兵留下了一份贵重的礼物,并且说是毛主席让他带给我们的。毛主席的礼物是一个芒果,是非洲哪个盛产芒果的国家元首访问北京的时候,送给毛主席的。毛主席又让“九大”代表们,转送给全国各地的工人、农民和解放军。<br> 那个年代,芒果还是很稀罕的水果,不象现在全国几乎所有的商店一年四季都有它的身影。我们国家的南方当时好象也不出产。我们这些生活在北方的人不仅没有见过芒果,甚至连它的名称也都是第一次听说。<br> 刘代表或者说是毛主席送给我们的芒果个头不大,比我的拳头还小一些,黄黄的颜色,周身都是椭圆的曲线,非常漂亮。芒果被放在一个专门制作垫着软布的托盘里。托盘上面盖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刘代表把它交给我们营的领导时举行了隆重的交接仪式。营领导以及我们这些士兵都每个人都很激动,都从内心里感到了幸福。<br> 芒果在营部放置了几天,围着它观瞻的人络绎不绝。之后,营首长让通信员把芒果护送到连队,开始在每个排每个班的帐篷和干打垒的屋子里传递,让每个士兵都能近距离欣赏亲近毛主席的礼物。<br> 我们经始班和一连的营房靠近。芒果传到了一连,在那些勉强可以住人的干打垒屋子里展示了几天后,一连的通信员把芒果送到了我们经始班。班长关纯立把芒果摆放在办公桌的中央,他挨个询问我们几个下属。在这之前,经始班六个人中只有来自鞍山的赵生余听说世界上有芒果这种水果,也只是知其名而未见过其身。<br> 我们轮流把脸贴近玻璃罩,以最近的距离仔细地观看了芒果,以最近的距离感受着幸福。老赵提议把玻璃罩掀开,大家都用手摸一摸,用鼻子闻一闻,更真切地体验一下。关班长严肃地制止了他的企图。芒果在我们的帐篷里摆放了几个小时,关班长就让人把它送走了。关班长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不想让这么珍贵的物件传递到我们班时发生问题。<br> 芒果送走后十多天,大家把它都给忘了,或者认为它已经离开了我们的军营去其它的人群里巡回了。其实它没有离开我们的山沟,它又回来了,不知是什么人把它又送回了我们的帐篷。帐篷没有门,我们进山洞完成测量任务时只是把门帘放下来。<br> 玻璃罩里的芒果颜色比前些时日变深了,淡淡的浅黄变成了浓浓的深黄。我们再次看到毛主席的礼物,已经不再感到那么庄重。老赵笑嘻嘻地把它从玻璃罩里拿出来,它的皮囊已开始萎缩,金贵的身体上有十分明显的手指捏拿痕迹。我们几个都拿起它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已经没有了水果的香甜气息,反倒有一点腐败的酸味。关班长没有制止我们的行为,他捏了捏有些柔软了的芒果说:<br> “都快坏了,赶紧把它送走吧。”<br> 又过了几天,芒果就象击鼓传花的游戏一样,又被传到了我们的帐篷。这次是营部通信班的张班长给送来的,他到山上修理通信线路,顺便把那只芒果给我们带了来。他传达营首长的指示说我们经始班在山上执行任务很辛苦,要我们好好体验一下毛主席的礼物带来的幸福。<br> 关班长对张班长说,我们已经体验过两次了。张班长还是把芒果留给了我们,象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高高兴兴地回营部去了。<br> 玻璃罩里的芒果有一小部分变成了黑色。这次我们对它已经没有多少兴趣。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芒果在我们班放置了几天,眼看着它身体黑色的部分在扩大。关班长为此而忧心重重。我们的帐篷成了击鼓传花的最后一站,花传到我们手里再也传不出去了。芒果已经黑了一半,再不处理,它肯定会完全腐烂掉。<br> 又过了一天,我随意说了一句:<br> “烂掉了怪可惜,把它吃了吧,咱们也都尝尝芒果的味道。”<br> 没想到大家都赞成我的倡议,关班长也没有反对。<br> 说干就干,芒果被清洗干净,去掉腐烂的部分,带着皮被平均分成了几份,每个人也就是拇指肚大小的一块。吃到嘴里没有一点儿美好的感觉,完全是腐烂水果的味道。<br> 芒果的核很大,老赵用小刀把核清理干净后说要好好保存起来,准备以后找地方种植。大家和他开玩笑说:<br> “ 领导要追查是谁把毛主席的芒果给吃了,咱们就说是老赵。”<br> 老赵很勇敢地说:<br> “就说是我主谋好了。”<br> 大家愉快地说笑,虽然味道不美,但我们总算是吃过芒果了。它不是普通的芒果,它是毛主席的礼物。<br> 以后没有人再追问芒果的下落。那个盛芒果的托盘和玻璃罩,我们用来放置闹钟。闹钟放在里面很干净,很合适。<br><br> <p class="ql-block"> 关班长是一九七一年初复员回原籍的。虽然关班长工作努力,文化水平高,技术娴熟,严格自律,带队连续创建四好班(1969,1970),工作成绩卓然,但是因为他的家庭出身是上中农,不符合当年部队提干的阶级路线标准,所以只能以战士的身份退役回家了。 </p><p class="ql-block"> 离开前,关班长始终没有一句抱怨,淡淡地收拾行李,淡淡地爬上一辆运送老兵的卡车。我记得那一天,风很大,关班长把棉军帽展开护住耳朵。汽车开动,关班长朝我,朝经始班的战友们挥了挥手。我强忍着泪水,挥手,再挥手,直至汽车开出了石头沟。</p> <p class="ql-block"> 1971年初与关班长分别后,很多年没有联系过,只听说他回家后当了很多年的村支书。感谢时代进步,通信工具的进步。2015年我与生活在河南扶沟县的关班长联系上了。2016年4月关班长乘坐火车来到我生活的日照。我们俩海边合影。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大海。</p><p class="ql-block"> 从那以后,我们俩经常使用微信交流。关班长今年已经82岁,身体很好,只是听力下降了。不仅能够生活自理,能够种植小菜园,能够自己在县城里长距离散步,而且能够帮助孩子们做饭,经常给孩子们包水饺吃。关班长还能熟练地在手机里使用汉语拼音打字,能够拍照、拍视频、发信息。祝福关班长!</p> <p class="ql-block">关班长80多好几岁的时候,2025年春节,与家人一起包水饺🥟。</p> 关班长退役后。赵生余就任一营经始班的第三任班长。上图是1972年冬天,经始班7位大侠的合影。前排,左至右:李靖、赵班长、卞九宽;后排,左至右:郭景文、朱文芝、臧宝兴、杨玉霞。<div> </div> <br> 赵班长生于一九四六年,一九六八年入伍。鞍山十七中学一九六六届高中毕业生,是“文革”“老三届”中最货真价实的高中生。赵班长家是鞍山地域的原住居民。赵班长的父亲是鞍钢的工人,每个月一百多元的工资,绝对是那年代的高薪阶层,老赵为此颇自豪。<br> 赵班长虽然口讷,却因为热情直率且随和主动,喜欢和各种各样的人闲聊。他没有就任经始班班长之前,就是全营乃至民兵营的知名人士。仅说赵生余的大号,大家也许陌生,若说经始班的老赵,整个石头沟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br> 赵班长在外最知名最响亮的名号是“大埋汰”。埋汰一词,东北方言中有二意:一做形容词,邋遢不卫生耳;一做动词,污蔑贬低糟践的意思。赵班长“大埋汰”外号的含义是前者。起因是他的衣着一贯不整,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地邋遢。<br> 赵班长头顶的军帽,帽檐总是窝卷低垂,如当今笑星赵本山那顶着名的帽子一般;上衣和裤子经常有污渍和破洞;裤腿经常挽起一只,不穿袜子的时候为多;军鞋也有暴露脚趾的时候。<br>蒙古族战友,统计员乌居栋开玩笑说老赵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牙,把自己的衣裳啃得到处是窟窿;我考证后则正式公布:老赵身上的分泌物具有腐蚀性,可以破坏任何织物的强度。<br> 老赵身上分泌的油脂的确比一般都多,头部尤甚。一天,老赵的棉被晒在院子里。一只老母猪拱出猪圈,哼哧哼哧地满地寻找食物。大概是嗅到老赵棉被上的脑油气味,或许是棉被上氯化钠的含量也比较高。女性八戒禁不住诱惑,张开大嘴把下垂的被角咀嚼了一番。待到有人发现,被角已经有许多破洞。老母猪啃被角的典故增强了“大埋汰”外号的传播速度。乌居栋就时常把此旧闻当新闻来发布。<br> 老赵与棉被的故事还有一讲:平日里老赵多半是不穿袜子与衬衣的。有家属来军营探亲,帮老赵把棉被拆洗干净。到了晚上,老赵洗干净头脸身躯与双脚,拿出干净的袜子和衬衣衬裤,穿戴稳妥后方才钻进被窝。老赵对此类似于脱了裤子放屁的行为,自有完全可以说服人的解释:白天赃,赃了别人;晚上干净,干净了自己。混是有些道理。<br> 每人分了五斤苹果,老赵将其倾倒在自己的床铺上,盘腿坐在旁边。苹果也不用水清洗,在衣襟上擦拭一下,放到嘴里就啃,还不耽误和别人唠嗑聊天,直到把五斤苹果吃光。完后放言:“吃个痛快再说,留着还是心思!”<br> 士兵不多的自用物品,老赵一般不使用抽屉。口罩、钢笔、笔记本、信封、信纸、信件、纸钞、硬币、邮票、肥皂、袜子、鞋带、纽扣、擦脚毛巾,不论多么不相干系物件,都胡乱放在毛毡与褥子的下面。何时需用掀开就取,煞是方便。整洁自然谈不上,串味更是难免的。<br> 那时,我们一营营部有著名的“四大黑”,说的是面部皮肤最黑的四个军官士兵:管理员冯水央;卫生所医生朱世和;工程技术员罗碧灵和经始班长赵生余。不仅常有军官士兵们用“四大黑”的外号和他们四个人开玩笑,他们自己也经常以此来自嘲。“四大黑”里的其它三位都是军官,只有赵班长一个是士兵,但赵班长被公认为是四人中最黑的一个。<br> 赵班长的面部皮肤不仅黑,而且还长满了粉刺,也就是所谓的“青春美丽豆”。“美丽豆”痊愈或暂时休眠之后,面部就会形成起起伏伏的丘陵。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赵班长就是满脸的丘陵。最黑,而且满是“丘陵”,这就毫无疑问地确立了赵班长在“四大黑”的群体里的冠军地位,同时进一步巩固了“大埋汰”外号的物质基础。<br> 一天晚上,大家洗漱完毕,准备就寝。赵班长坐在铺开的被窝里,掀开内裤,用手掌扇着自己臀部还算白净的两片肉,非常遗憾地说道:“可惜啦!可惜啦!这么白的两块肉藏在这里实在是他娘的浪费了,要是能和我的脸蛋子调换一下,那该多好啊!”全班的弟兄们自是哄堂大笑。<br> 回忆赵班长的轶事,虽然主线多与“大埋汰”的外号有关,但是丝毫没有污蔑贬低老班长的意思,反倒觉得十分真实亲切。<br> 其实这并不是赵班长的本来的面目,也不是他最初的风格。一次,他拿出来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带红领巾的翩翩少年。老赵解释说那少年就是他。照相的时候他穿的是白上衣蓝裤子,上衣是束在腰里的,潇洒得很。说着,老赵神情肃然,半是自言自语地说:<br> “我那时不是现在这个熊样子。”<br> 还有一次他和我广泛讨论脏与净,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以及经始班的对外形象问题。赵班长认为外界,包括领导都说经始班是小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需要改造。思想深处的东西谁个能够看得到?别人看我们的思想改造好还是没有改造好,只能看外表。毛主席不是说“别看农民手上有牛粪,可他们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人”么?我们邋遢一点儿,埋汰一点儿,别人就会改变对我们经始班的偏见。<br> 赵班长既有理论,又有实践,难道他真是在故意“埋汰”自己?难道他“埋汰”自己是为了我们经始班的整体形象?我们经始班这些小知识分子思想改造好与不好,真地与“手上有没有牛粪”直接关联吗?实在是莫名其妙,那个年代莫名其妙的事多着呢。 <br> 再讲一个赵班长带领我们杀猪的故事:<br> <div>年关将近,营部炊事班要杀一头肥猪过年。赵班长主动请缨,要求由经始班来承担杀猪的任务。<br> 头一天晚上,赵班长专门为杀猪的事做了一番动员,大意是:领导和其它单位的人不是说我们班的人学生气太重,说我们班是一个“小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吗?我们要通过明天杀猪让人们看看经始班的人是和他们一样不怕脏,一样胆子大,一样野蛮粗旷。赵班长还说,干完了活儿,还能额外吃一顿血肠,何乐而不为?赵班长一席话,说得大家信心百倍跃跃欲试并垂涎欲滴。睡觉前,大家反复讨论了杀猪所需的器具作业程序和注意事项,直到胸有成竹为止。<br> 第二天吃过早饭,赵班长带着我和杨玉霞、刘维恩三个,身着进山洞干活时穿的旧棉工作服径直进入了战场。李靖是回族,自是需要回避。<br> 营部的饲养员许文金把那头将要被屠宰的肥猪赶出了猪圈,也许有三百市斤或者更多。许文金是一九六六年入伍的四川兵,饲养员里的老资格。营部饲养的猪少,饲养员的活比连队的饲养员要清闲一些,有照顾老许的因素。老许身体强壮,脸大,眼大,腰粗,腿和胳膊粗,嗓子也粗。他边驱赶肥猪,边可着粗嗓门用四川口音高喊:<br> “经始班的秀才们也能杀猪?哪个鬼才相信哦!”<br> 赵班长朝饲养员挥舞着杀猪刀说:<br> “你不相信,连你老许也一起杀了。”<br> 秀才杀猪,第一个难题是如何把猪捆住。许饲养员不仅不配合协助,而且故意把猪轰得乱跑。我们几个跟在肥猪的后面多次围追堵截,奔跑了十多个来回,摔了几个跟头,最终才在猪圈的一个角落里把它擒获。每个人的棉工作服早已沾上了很多猪粪。<br> 捆绑好的肥猪被抬到一张简易工作台上,支起大锅开始烧水。经始班的四条好汉开始集思广益,最后一次讨论杀猪的程序。许文金在一旁发笑,禁不住指点再三。我们都说:老许你尽管去一边呆着歇息,不用你多嘴。烦人!<br> 讨论的结果:由我按住肥猪的脑袋。后肢刘维恩负责。前腿杨玉霞抓住。赵班长亲自操刀。<br>明亮的刀子割破了肥猪的喉咙。一股鲜红的猪血喷到事先准备的大盆里。猪血流淌了一阵刀口便不再出血。肥猪却还在挣扎,只是力量小了一些。我双手抓着肥猪的耳朵,时间一久,手和胳膊都觉得酸软。杨玉霞和刘维恩用力更狠,早都气喘吁吁,脸憋胀得通红。赵班长满手猪血,看着还在喘气浑身还在动弹的肥猪,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惊慌失措。<br>许文金哈哈大笑,用粗嗓门喊道:<br> “没有捅到心脏吆!”<br> 稍一迟疑,众人的手有些松。肥猪突然挣脱了绳索,滚下了作业台,再次奔跑起来。<br> 许文金的笑声更加响亮,一边大笑,一边为他的徒儿吆喝加油。猪血滴得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也增加了不少。有人还高喊着赵班长的名字及”大埋汰“的外号。我和刘维恩随手捡起两根棍棒,狠狠地朝那不屈服的畜牲砸去。肥猪毕竟已被割断了喉咙,胡闹了一阵后再次被我们捆绑起来,架上了死刑台。<br> 赵班长和我们继续讨论,都认为赵班长操刀的姿势是规范的,刀子捅的方向也是正确的。只因为肥猪太大,刀子的长度不够,因而没能伤及心脏。<br> 找到了失误的原因,改进的方法也就有了。赵班长用刀把肥猪脖颈上的刀口扩大,然后脱掉棉工作服,左手挽起衣袖,手持尖刀,整个胳膊几乎都伸进肥猪的刀口里边,刀尖径直往心脏的方位一捅再捅。我也脱了外衣挽起袖子,模仿赵班长的动作也捅了八戒几刀。猪血又流淌了一些,彻底结束了肥猪的性命。<br> 看看天色不早,众人还惦记着中午的血肠。许文金换好工作服,也加入到杀猪的行列。用钢筋捅出通道,然后吹气,敲击,浇热水,刮毛,开膛破肚,清洗内脏,灌血肠,有条不紊,一气哈成。<br> 把猪肉都清洗干净并交割给炊事班。因为曾经遭到棍棒的虐待,猪肉的表皮上留下大片大片的淤血。本该白色的肉皮,变成了红白相间的颜色。炊事班的王班长指着“花斑猪肉”对过路的张副营长说:<br> “只有经始班的秀才们,能杀出这样的猪肉来。”<br> 张副营长满面笑容,不住地感叹赞赏:<br> “不简单,这就很不简单了!”<br> 军营里杀猪,历来全由士兵们完成。杀猪的手艺,或从家乡带来,或是无师自通。此活儿既脏且有技术含量,为鼓励自告奋勇者,杀完猪后,炊事班要慰劳一顿猪血灌肠。这一奖励政策不知是何人制定,始于何年何月,反正它早已成为工程一营的第二百八十三条军规。<br> 因为肥猪挣扎逃窜,猪血损失了一些。减少了血肠的数量,却没有降低血肠的肥美。待血肠蒸煮完毕,炊事班王班长用盆子端给我们。大家边吃边说,边说边笑,美美地享受了一餐。<br> 经始班杀过猪后,外界对经始班的看法并没有改变,起码是没有可以看到听到感觉到的改变。经始班依旧是“小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经始班士兵们的思想依旧需要认真地改造。</div> 第二个故事是:澡堂里的学问<div> </div><div> 军人和民兵整日在山洞里干活,身上的汗水污渍丰富多产,洗澡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安营扎寨两年后,石头沟里建起了一座澡堂。负责烧热水管理澡堂子的是两个民兵,一个姓高,个矮,面白,眼睛很黑,人很机灵;另一个,瘦,皮肤黑,常患红眼病,姓氏被我忘记了。二人拿着五十多元的高薪,干着最清闲没有危险的差事,自是兢兢业业全心全意地服务。<br> 澡堂免费。因为容量有限,一周开放六天,每天一两个连队。营部的人马不受此项规定约束,只要澡堂烧水,随时都可以进去洗浴泡澡。近水楼台先得月耳。营部的人爱干净,经常去抢着洗第一水。如果这也算是特权思想搞特殊,那也基本属于无法较真勿需纠正的。<br> 营首长也经常和我们一起去洗“第一水”。那年月,等级的概念相对淡薄。军官和士兵一起洗浴,大家都浑身赤条条无有一丝儿遮拦,身体构件的优良与缺陷一览无余,人人都看作是很正常的事儿。<br> 战友们一起洗浴,喜欢互相搓背。搓背的时候,新兵与老兵,军官与士兵,上级与下级,领导与群众,差别就显现出来了。一般都是低层面的为高层面的服务,下级为上级服务。后来看电视《动物世界》节目,在一个猴子的群体里,地位比较低的要为地位高的拿虱子,梳理毛发。军官和士兵们一起洗澡搓背时的次序心态,大概与那群猴子是一样的。<br> 营首长里,张副营长最喜欢洗浴泡澡。一天,他泡过热水后爬到水池沿上,随手把拧干的毛巾扔给了我。我知道是让我给他搓背。张副营长身高体胖,背部的面积很大且多油脂。给他搓背,劳动强度比较大。我给张副营长搓完后就随手把我的毛巾递给了他。张副营长迟疑良久,明白了我是要他也给我搓,他无奈地用手按着我的脊梁示意我躺下,用力为我搓了起来。这时一个来自吉林东丰的战友赶忙夺过张副营长手里的毛巾,代替了首长的工作。我才突然意识到了我与那吉林籍战友的思维差异。<br> 不久,我们经始班的宿舍里进行了一次关于给领导搓背的理论研讨。原来其他几位也都遇到过类似于我给张副营长搓背的问题。讨论是怎样引起的,如今已无从想起,几位战友的观点却都还朗朗在耳。<br> 赵班长认为:领导和部下一起泡澡,搓背应该是互相的,这样才体现出平等的关系。他还以张副营长为例,说我们都没有张副营长的脊背肥胖油腻,哪个和张副营长对搓都有点儿吃亏。赵班长是绝对公平论者;<br> 刘维恩认为:给谁搓都无所谓,不过也不必要上杆子抢着去给领导搓,那样就过分了。老刘的平民意识还是蛮强的;<br> 杨玉霞更率直,他认为:用这样的方式巴结领导有点下作,不值得;<br> 我基本上同意刘维恩的平民观点:我也不愿意主动赶着去给领导搓背;<br> 李靖则以见多识广的语气说:<br> “这里面学问大了!不信你们以后仔细瞧着点。”<br> 李靖在这方面,其实也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的主儿。道理他明白得透彻,行为却不见得能做出来。<br> 李靖的论断很有前瞻性。营部经常主动抢着给营领导搓澡的几位士兵,一两年后几乎都被提拔成了军官。与之相反,如赵班长那样坚持“绝对公平”者,多数落空。这样规律性非常明显的现象,绝不是偶然而致。<br> 用世俗的眼光看,搓背实际是一种社交公关能力。它不需要智商,却需要情商。中国传统的教育内容与教育方式,学生们多读几年书,增加了智商,增厚了“面子”,却降低了情商,这就是通常说的“书卷气”。<br> 经始班的弟兄们只是“书卷气”重了一些。赵班长故意往自己身上抹牛粪的做法,乃南辕北辙,缘木求鱼。那时代所谓的思想改造,其真髓不外乎是让有“书卷气”的知识阶层,放弃追求公平公正的意识,成为没有独立人格容易被驾驭的人,与没有文化的工人农民一样。<br> 闲聊洗澡搓背的小事,引出如此高深的道理,是我们小题大作吗?</div> 第三个故事是:特异功能的早期版<div><br></div><div> 我们经始班在山上的帐篷里驻扎到一九七零年底。搬回营部后,营部没有我们的宿舍,只好暂借了仓库的两间平房。<br> 所谓的仓库,和我们工程建筑团一样也是军区后勤部门的一个团级建制单位。它和我们工程兵的关系就好比如今一个建设项目的甲方和乙方。仓库是甲方,我们是乙方。我们建设好了工程,就全部移交给仓库来使用管理。我们吃苦受累,住帐篷,住干打垒,身穿破棉袄,头戴柳条帽,流血流汗,死的死残的残。工程和住房都搞得溜光水滑以后就要交给仓库的那些老爷兵。让他们穿戴得人五人六地在里面出出进进。最累的活是拿着一杆枪站岗,还牛逼烘烘地枯燥啊寂寞啊,不安心工作,是不是地就闹着要复员。牛吃草,马吃料,老鼠生来打地道,革命事业有分工,都是天底下没有法子的事。<br> 平房是我们的四连刚建好移交给仓库的,明亮的窗户雪白的墙,比营长教导员的办公室还漂亮。营首长让我们经始班住进这么好的房子,或许是对我们长时间住帐篷的补偿,或许是对我们班出色地完成任务的奖赏。全营凡是去我们班玩的人都对我们的居住条件羡慕不已。<br> 和我们经始班比邻而居者,都是仓库方面的人员,其中一个很特殊的士兵叫周革。那周革身高没有两米,也要超过一米九十五。个子高身体却单薄,显得体型非常细长。他的脖子也很细长,脑袋歪向一边,走路有些摇晃,随时都有歪倒或折断的危险。周革的一只眼睛的眼皮严重下垂,遮挡着大半只眼睛。按说这样的外在体型和容貌根本不可能参加解放军。验兵的第一个环节,就会被淘汰下去。但其貌不扬的周革有一个显赫的父亲,他的父亲是解放军总部某兵种的政委或副政委,这样的职位完全能够改变很多不可能的事情。按说周政委也算本分,没有把自己的儿子安排在大城市大机关,或许是担心儿子影响市容和军容,或许是要派儿子到基层到艰苦的山沟里锻炼锻炼。<br> 实际上周革在山沟里也根本享受不到一点儿艰苦。他不出操,不站岗,甚至都不用参加学习,包括非常重要的政治学习。这样级别高级军官的子女越是到基层当兵越是能够受到最特殊的优待。真正体验到了艰苦的应当是周革的母亲。那个身体微胖的中年女人,隔一段时间就要从北京奔波到我们驻扎的山沟来看望一次宝贝儿子。每次来都要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走的时候还要给周革留下大笔的零花钱。据说 周革去街亭城送他妈妈回北京时,曾经创造过一天时间把他妈妈留给他的八十多块钱都花掉了的记录。那可是一个大数目,我们普通士兵一年的津贴都没有这么多。<br> 周革有零食有零花钱出手又大方,所以人缘不错。至于他不出操不站岗不学习对其他的战友并不会造成伤害。再说平民百姓的子弟能和高级军官的儿子比吗?<br> 周革空闲的时间多,经常闲逛到我们经始班的宿舍来玩,尤其喜欢和老赵聊天说笑话。<br> 一个星期六的晚饭后,老赵估计周革等一会儿可能要到我们的宿舍来串门。他对大家说:小卖部刚进了许多苹果,我们今天要想办法让周革请客,并如此这般地把他事先设计好了的方案告诉了大家。<br> 过了一会儿,周革如期而至。老赵说自己最近学会了算卦,非常灵验,可以现场演示。他拿了五只吃饭的饭碗,扣在桌子上,说他躲到屋子外面去,让周革放一样东西到一只碗的下面,他能算出东西被放在哪一只碗里了。周革不相信,说老赵不是吹牛就是瞎蒙。老赵说他能够连续算准三次,都能准确无误。周革更是不信。<br> 这时有人说那你们可以打赌呀。周革说:赌就赌,说话间就把自己的手表从手腕上摘了下来。老赵说,我没有手表,和你赌不起,我们赌小一点的吧。这时又有人说你们谁输了买苹果请大家的客怎么样?俩人都表示赞成。还有人自报奋勇出面做中间人,让打赌的双方都先拿出五块钱押在中间人手里,谁输了就用谁的钱去小卖部砸门买苹果。这样的提议,屋子里的人都一致同意。<br> 猎物已经走进陷阱。老赵装模作样地跑到屋外呆了一会儿。周革把自己的手表放到了一只碗下面。老赵进屋后很认真地挨个端详桌子上倒扣着的碗。有人问他说:“你算准了吗?”<br> 老赵沉思片刻,口里还念念有词,突然伸手掀开了扣着手表的那只碗。周革虽然有些惊讶,却仍然不相信老赵的神通,说老赵这次是蒙的。<br> 老赵第二次走到屋子外面去。周革另选了一只碗来藏手表。老赵进屋后一脸困难重重的模样。有人问道:<br> “ 这次猜不出来了吧?”<br> 老赵说:<br> “你不要光盼着我输呀。”<br> 结局当然是老赵猜了个正着。<br> 第三次的过程和前两次相似,只是插话的人说的是:<br> “这次你可要说准了哦。”<br> 去买苹果的人,果真砸开了小卖部的门。跟随他一起返回来的还有小卖部的两个服务员:孔令超和陈双林。他们仨在路上遇到的人听说有人请客吃苹果,也都涌到我们经始班来看热闹吃苹果。那时的苹果很便宜,五块钱能买三十多斤。吃苹果的时候,有人对周革说:<br> “你这样和老赵打赌肯定光输。你别看老赵长得黑不溜秋,他的眼睛特贼。经始班的人测量山洞,石头的山都能看进去一百米深,别说那么薄的饭碗了。”<br> 还有人帮腔说:<br> “老赵能看透人的衣服,不管男人女人,也不管穿多厚的衣服,老赵都能看清楚里面的光屁股。”<br> 对这样的揭发和指控,老赵全盘予以否认。为了证实自己的否认,老赵说可以不放东西到碗的下面,谁用手摸一下碗,他就能算出来摸的是哪一只。周革对刚才的失利并不服气,他不相信老赵算卦的本领,更想赢老赵一次。他提议要和老赵再赌一次。有人说:现在这么多人,五块钱的苹果不够大家吃的了。打赌的双方都同意把赌注增加到十块钱。二十块赌金押到了中间人手里,老赵算卦的次数还是三次。<br> 接连“算”了两次,自然老赵不会失误。第三次猜试开始前,旁观的乌居栋调侃周革说:<br> “你触摸以后,碗上会留下痕迹。老赵那双贼眼能看到上面的指纹。”<br> 周革把眼睛贴近了碗,试图看清上面的痕迹。老赵对这样的怀疑嗤之以鼻,说:<br> “你的手指可以不接触碗,只要远远地指点一下,我也能算出来你指点的是哪一只碗。”<br> 对这样的挑战,周革很是兴奋,说:<br> “好,我这次就这么办。”<br> 老赵又躲到屋子外面去。周革这次很聪明,他狡黠地用手接连朝两只碗都指点了一下。<br> 老赵进屋时就皱着眉头,一副思考状。时间过了一两分钟,让周革感觉到了胜利的希望。有人催促老赵:<br> “你看准了就快说,大家还都等着吃苹果哩!”<br>老赵终于开口:<br> “周革,你这小子真狡猾。你这次指了两个碗,让我算得这么费劲!”<br> 老赵把周革刚才指点过的俩碗翻了过来,周革输得心服口服。<br> 小卖部的孔令超带人去抬苹果。十块钱的苹果有满满一大筐。大家喀嚓喀嚓啃苹果的时候,乌居栋问周革:<br> “你想把老赵算卦的本事学到手,回家和你妹妹一起赢你妈妈的钱吗?”<br> 周革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妹妹,长得比周革端正一些,曾经来过我们的山沟看望哥哥。<br> 周革一想觉得这样很好玩,就央求老赵把算卦的本领传授给自己。老赵说:<br> “我这么好的本事怎么能轻易传人呢?这么着吧,看在你迫切要求的份上,我就收你当一回徒弟。但需要你再买些汽水,给大家吃了苹果后的肚子灌灌缝。”<br> 周革学艺心切,亲自跟孔同志去小卖部搬来了一箱汽水。<br> 老赵如何给周革传授技艺,这里就不再表述。周革学会后回家赢没有赢他母亲的钱,我后来也没有跟踪调查。我只记得他给我们带来的那个愉快的周末。<br> 故事讲到这里,读者可能早已洞悉了老赵所谓“算卦”的奥秘。(如果还没有闹清楚,请参考古装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记Ⅱ》中的情节。)<br> 十几年后,全国各地冒出来许多有特异功能的人到处行骗,表演各种各样的技艺。我回想当年老赵和我们班的战友用来骗周革苹果吃的小把戏,完全可以称得上“特异功能”的早期版本。所谓的“特异功能”之所以能够在山南海北大行其道,它标志着我们民众的智商,多数退化到可以与当年那个高个子周革看齐的水平了。 <br></div> 1973年春节后,老班长赵生余退出现役,回鞍山去了。不久,赵班长给我们来信了。赵班长回鞍山后安排工作在市建委,具体职责是规划测定公交汽车的线路和站点的位置。在经始班学到的测量技术,有时也能用上一些。<br> 赵班长退役时已经二十七岁,工作安排好以后就该抓紧寻找女朋友了。赵班长来信中告诉我们:<br><br> “我的那一半也找到了。你们还记得我曾经开玩笑说,回鞍山后找对象一定要找一个在副食品商店卖菜的吗?”<br><br>赵班长和我们在一起时,这样的说辞可不是一回。鞍山是重工业城市,副食品和蔬菜供应一直很紧张。在副食品商店卖菜的工作很实惠。赵班长既幽默风趣,也追求实惠。<br>赵班长在信中接着说:<br><br>“我给你们找的这个嫂子,她不卖菜。她在二一九公园门口卖门票。你们以后来鞍山找我玩的时候,进二一九公园可以全部免票。”<br><br> 二一九公园在鞍山的市中心,是鞍山最大的公园。<br>赵班长的信里还有更精彩的内容:<br><br>“你们还记得冯管理员的家属去部队的时候,我和管理员开玩笑,笑话他的家属又黑又矬。 我曾经对管理员说过:‘以后我孬好找个媳妇,就比你家属的个子高’吗?<br>你们现在这个嫂子,比管理员媳妇的个头还矬。”<br><br>赵班长和冯管理员开玩笑的话,我们班的人都还声声在耳。冯管理员的妻子,是河南扶沟县的一位小学教员。冯妻来军营探亲。赵班长当着管理员的面边说边表演,说冯管理员的妻子站在教室黑板的前面讲课时因为脸黑,学生都看不见她。只有她笑的时候,牙齿露出来才能看到黑板上出现了个“一”字。管理员妻子身材不高,也是赵班长开玩笑的话题,没想到他的来信又涉及到如此的内容。<br> 赵班长的信还没有完:<br><br>“你们还记得我多次说过,我最讨厌姓宋的人吗?偏偏我为你们找到的嫂子,她就姓宋。”<br><br>赵班长讨厌姓宋的也是事实。他说中学时与一个姓宋的同学最不对撇子。为论证姓宋的都不是好东西,赵班长举过宋美龄的例子,说宋美龄用牛奶洗澡什么什么的;他甚至把《林海雪原》中的定河道人宋宝森拿出来,说宋宝森是书中最为阴险的人。<br>赵班长的信让我们哈哈大笑。<br>赵班长接着说:<br><br>“看来一个人的婚姻,早就由老天爷给谋划好了。‘没酱油’说的一点儿也不假,‘谁跟谁过,都是一定的’”。<br><br>“没酱油”是营部炊事员小王的外号,赵班长喜欢和小王闲聊。文化不高的“没酱油”经常说一些富含哲理的话。<br> 有趣的是赵班长写信给我们的内容,赵班长的妻子宋大姐知道的一清二楚。二零一零年,我去鞍山看望赵班长时,宋嫂跟我聊天,比较详尽地涉及到上面的细节。宋嫂边说边笑。 1972年冬天,我把自己养得很胖,很壮,做好了退役回家的准备。1973年春节后,我专门去照相馆拍摄了一张“东北留念”的照片。 赵班长退役走了,我的退役计划没有实现。1973年3月,我代理经始班的班长。工作照一张,摆拍。 这张图片是我的档案里的两个部队服役期间的奖励记录卡片。第一张第二栏的支部奖,是1973年5月1日批准的。支部奖相当于连嘉奖,奖励士兵的最低一档。签署人李永渭,时任副营长,营部的党支部书记。山东即墨人。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李永渭副营长与聊城也有着人为的联系。1970年至1978年,担任聊城军分区司令的人叫王成连,还兼任聊城地区革命委员会主任。期间,聊城地区在“一打三反”和“清查516”运动中,死了好几百人。在1972年著名的南郊会议上,王司令和政委衣景清,受到了济南军区杨得志司令员的严厉批评,并做了深刻的检查,承认错误。王司令在聊城地区的治理历史上,属于留下了沉重苦难与伤害的人物。错误严重,但没有影响王司令的升迁,1978年,王成连任菏泽军分区司令员。1980年12月,任山东省军区副司令员。1983年7月离休。1988年王成连荣获独立功勋荣誉章。 </p> <p class="ql-block"> 这是王司令的正面戎装照,校官军服。王成连任职聊城军分区司令员不久,就把他的小姨子从即墨县的农村,安排到聊城地区邮电局工作。属于违规操作,对司令员来说,也不算什么错误。王司令的这个小姨子,就是我们工程团一营李永渭副营长的妻子。那时候,李副营长还在四连长的任上。还没有办理家属随军的资格。临清籍的士兵,在回临清探亲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去过聊城见李副营长的家属,帮助捎带一些东西。李副营长的妻子后来随军,调到了驻地附近的一家矿山的通信站担任话务员。夫妇俩为人和善,对士兵很好。李副营长是王司令的连襟,他后来转业回了即墨,工作安排得不是很好,担任某乡镇下边的经委副主任,王司令的影响力总有淡化贬值了的时候。祝福李副营长全家安好。扯远啦,书归正传!</p> <p class="ql-block"> 就在营部党支部书记,李副营长签署了对我的支部嘉奖令后的第二天,1973年5月2日上午,全营全体官兵大会上,被嘉奖的人员名单公布完毕,其中我的名字列入其中。接下来公布班长的任命,我的代理班长的职位,被事先没有告知地给抹了去。表彰我的同时,又给予了我一个相当于免除班长职务的惩处,虽然只是一个连芝麻粒都不如的一个小职务,那也把我憋屈得只想破口高声大骂几句他们的奶奶和姥姥。我的遭遇比关班长还惨,还痛。</p><p class="ql-block"> 说起来,我只是代理了两个月的经始班的班长,没有能够得到工程213团司令部的正式任命。所以当有的新兵喊我老班长的时候,我的心里感觉怪怪的。充其量我只能算是半个老班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半年后,我去了二连,拼命干了一年多,又得过几次嘉奖,还有这个茶缸子。前面的奖励档案卡片上在说明嘉奖我的原因时,说我“发扬了两不怕的革命精神”。所谓两不怕,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那年头,我既不怕苦,也不怕死,成了金刚之身,顶天立地的大神。</p><p class="ql-block">在我的档案里,有好几处评价、鉴定我,使用了“两不怕”这个时代特征非常明显的专用词。</p> <p class="ql-block">1972,二连的连级军官,那时候,林彪事件已经发生,连级副职实行双配。背景是水泉沟,油毡房是连部;士兵们全部住帐篷。左至右:连长贾廷成(1946--2018),后任工程团第四任团长;指导员赵德臣(1947--2017),1965年黑龙江入伍,后任工程团副政委;副指导员邵元明(1943–2020),1965年河南扶沟入伍,定居丹东;副连长卢坤正,1965年河南扶沟入伍,转业回原籍;副指导员吴XX,东北人;副连长陈发全,1965年河南扶沟入伍,转业回原籍。</p> <p class="ql-block">这是当年二连每个人挂在嘴边的语言。圣旨到基层即生死军令。不久的将来,还有可能把这道陈旧的神符祭典出来。</p> 这是2017年夏天二连在丹东聚会时我的拍照。左一是贾连(团)长,一年半之后,病故;右二是邵元明,2020年病故;中间是张旺根,河南兵,1971年退役,曾经因为能干活,荣立三等功,专程由孙子开车从河南去丹东参加聚会。背景是鸭绿江上新建的大桥,因为特殊原因,一直闲置,没有使用。 <p class="ql-block"> 还是扯远了,回头继续说赵班长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掐指一算,我和赵班长在一起不到四年。虽然我不赞成老赵的玩世不恭,不赞成他故意往自己的手上脚上抹牛粪的做派,但我深知赵班长是一个好人,他不讲卫生,但讲规则,讲信用,可以搞恶作剧,但绝不搞阴谋诡计,性情率直,从不害人整人。和他在一起,可以玩得开心,侃得痛快,很有安全感。他是我一直在心里想念、惦念的战友。</p><p class="ql-block"> 2006年,我得到了他的电话,通话间,感觉他还是老样子。吸烟,喝酒是难免的。</p><p class="ql-block"> 2009年和2010年,我两次因为事由去鞍山,住了约一个月,自是多次与赵班长相见。</p><p class="ql-block"> </p> 上图是鞍山市中心的一座雕塑,艺术内涵是什么,我没有看明白,大概与钢都的题材吻合吧。 这是鞍山市中心的二一九公园,赵班长的夫人退休前的工作单位。赵班长许愿我们到鞍山的时候,逛二一九公园完全免票的承诺兑现了。现在二一九公园早就拆除了围墙,不需要门票了。画面里那座宫殿里矗立着一大块岫岩玉石雕刻的佛。 赵班长最后的工作单位是鞍山市土地局。很有保障,很有权势的部门。<div> 赵班长要带我去著名的千山游玩,我拒绝了。我提出来去看看大孤山铁矿坑。赵班长很高兴,他们家早先就在大孤山附近居住。我看到了早就想一睹其容貌的那个大坑。这是一个在中国近代史上发挥过重大作用的大坑。可惜的是,拍照的大孤山铁矿坑的照片,后来搞丢了。</div> 我和赵班长去其它城市找战友们玩的途中,在火车站合影。 2009年,沈阳市中心的和平广场,中间是工程213团第四任团长贾庭成(1946--2018);左一,金铁林,蒙古族,1968年入伍,黑龙江杜尔伯特县人,定居沈阳;右一,李吉祥,1965年入伍,河南扶沟县人,定居沈阳。 <p class="ql-block"> 2010年,我陪赵班长去本溪见战友朱文芝。大朱,1949年出生,本溪下乡到辽宁凌源县的知识青年,1971年在凌源县入伍。退役后回本溪,退休前为本钢歪头山铁矿的工会主席。身材高大,性格开朗。</p> 我给这俩家伙拍的照片。只有战友到了一起才会这样聊天,这样胡吹海谤。 <p class="ql-block"> 2017年,二连在丹东聚会,大朱也去了(右)。朱文芝去经始班之前,曾经在二连16班打风钻爆破石头。大朱的身体很好。中间是王玉忠,吉林东丰兵,他后来担任过一营的教导员,所以也参加了二连的聚会。现在老王定居在辽源市。</p> 赵班长不怎么上微信,也不在经始班群里冒泡。有几次我与赵班长联系,都是通过他的女儿赵烨才联系上。最近,我与赵班长电话中聊过,他今年虚岁80岁了,身体微恙,还能做饭,做家务。 <p class="ql-block"> 三个老班长的话题,就聊这些吧。祝愿三位近逾80岁的老班长,身心舒畅,起居有常,平安徐行。</p> 2025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