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东行(5)‍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

朽木

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

王朝云之六如亭

朝云小影

惠州是我们这次粤东之行的最后一站。要看一看千年前的苏轼和王朝云。

我们是23号中午到达惠州的。吃过午饭未休息就直接游城了。我们住的诗曼酒店门口就有公交车站，可达城内各个主要景点。广培带大家乘3路车到达西湖东门口站下车。进入东门漫步前行，西湖公园内满是苏东坡的遗迹和印记。

东坡先生一生坎坷，升官则一日数迁，罢官则一路数降，如日升日落，如月缺月圆。乌台诗案不死被太皇太后高氏重用，成皇帝宋哲宗的老师。高氏死，立即被宋哲宗罢礼部尚书，以两学士充河北西路安抚史兼马步军都总管，值定州军事。

八个月再被贬为左朝奉郎值英州军州事。左朝奉郎为正七品官，是苏轼在黄州被起用时的官职。苏轼赴广东英州途中又接诏告，罪重责轻，再降为左承仪郎（从七品）。行至安徽当涂县诏命重下：“苏轼，落左承议郎，责授建昌军司马，惠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八个月时间，从皇帝老师、大学士、礼部尚书连续降为一个带罪的普通公务员。宋太宗有不杀士遗命，否则早已小命不保，后世也不能得见大师文字了。

恵州西湖原名丰湖，改名西湖是因苏轼在1095年的《赠昙秀》一诗中有“西湖北望三千里，大堤冉冉横秋水” 。西湖的孤山是苏轼居嘉佑寺时常来登临之地，登山顶孤塔可俯瞰惠州全城。我们沿湖而行，来到六如亭凭吊王朝云墓。朝云字子霞，本是杭州西湖女，聪明恢谐，能歌善舞，后入苏府。在苏轼妻妾中，朝云最善解人意。有一次苏轼饭后拍自己肚皮问：肚子里是什么？在场有人说是学问，有人说是牢骚，问朝云，答说：“是一肚子不合时宜”。苏轼大笑说：“知我者朝云也”。

苏轼妻王闰之亡不足三月，即接朝庭令被贬岭南蛮荒之地。在危难之际，其它人纷纷离去，独朝云不离不弃，坚决表示与苏轼患难与共，跟随他去远方那个未知的瘴疫横行之地。人在遇到危难之际，方能体现出其人格情感。在惠州艰难度日中，朝云承担着家庭主妇的责任，生活上无微不至关心照顾，精神上知冷知热时时慰藉。让逆境中的苏东坡不仅未沉伦，且文思泉涌，写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文章。

“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玄。阿奴络秀不同老，天女维摩总解禅。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扇旧因缘。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阳云雨仙。”这是苏轼写的《朝云诗》。诗前有序，“余家有数妾，四五年相继辞去，独朝云者随余南迁。因读《乐天集》，戏作此诗。朝云，姓王氏，钱塘人，尝有子曰幹儿，未期而亡”。苏轼读白居易的诗集时，想到自己与朝云的患难与共。称赞朝云不像白居易红颜知己樊素在白居易年老体衰时离开，而是与自己心心相印，生死相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他们已经在惠州生活了两年多。有一天苏轼与朝云闲坐，请求朝云歌一曲他写的《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此时正是深秋，秋风潇潇，落叶飘零，天昏地暗，景色凄凉。朝云唱到“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两句时泪如雨下，苏轼忽然心中有了不详予感。原来人的生死是有征兆的。苏轼忍悲化解朝云心中伤感，笑对朝云说：“我在悲秋，你却伤起春来了，以后咱不再唱这首诗了。＂从此，善解人意活泼开朗的她，不唱这首诗，也再没有能说苏轼“一肚子不合时宜”的诙谐了。她开始信佛念经以求解脱精神囧困。

公元1096年夏天，惠州酷热难耐，瘴疫横行，6月下旬朝云被感染。惠州缺医少药，仅半月不到，就被夺去了性命，年仅34岁。苏轼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朝云在，不仅对他生活照顾有加，更是他的精神寄托。朝云死，他只剩下无尽的哀思与孤苦伶仃。朝云死后，苏轼写过《悼朝云》，《西江月，梅花》，《雨中花慢》，《题栖禅寺》等诗怀念她。

苏轼按朝云遗愿将她葬于丰湖栖禅寺东南，孤山坡上松林之中。为其勒石立碑，刻了墓志铭：＂东坡先生侍妾朝云，字子霞，姓王氏，钱塘人。敏尔好义，事先生二十有三年，忠敬若一。绍圣三年七月壬辰卒于惠州，年三十四。八月庚申，葬之丰湖之上，栖禅山寺之东南。生子遯，未期而夭。盖常从比丘尼义冲学佛法，亦粗识大意。且死，诵《金刚经》六如偈以绝。”苏轼曾为他与朝云生的儿子遯写诗：“人皆生儿盼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儿死对朝云打击很大。

朝云葬后三天，孤山风雨大作，有佛腳印。苏轼作佛事追荐。大哭说：“我有罪责，迁于炎荒。朝云一生辛勤，万里追随。念其忍死之言，欲托栖禅之下。伏愿山中一草一木皆披佛光，湖山安吉，坟墓永坚，接引亡魂，早升净土”。栖禅寺的和尚感于朝云的义薄云天，建六如亭以纪念。“六如”缘起于朝云死时念六如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六如即指“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揭示世事无常，也表示了对朝云去世的感慨。

我们来到六如亭，站在王朝云墓和雕像旁，细看苏轼为朝云写的墓志铭：“浮屠是瞻，伽蓝是侬，如汝宿心，惟佛之归。” （瞻仰着佛塔，依靠着佛寺，正如你向来的心事，只归向佛门）。太阳不知何时不见了，天阴沉沉的，没有下雨。仰望孤山上的佛塔，再看山中的栖禅寺。我们仿佛看到了朝云的瘦弱身影，看到了苏轼葬朝云那悲痛欲绝的情景。

六如亭往上走是苏轼纪念馆。走出纪念馆重回湖边，过九曲桥，对岸是云妙古观。古观中三清宝殿内正有青年道士读经修行。湖南岸有栖禅佛寺，湖北岸有云妙古观。道教尊崇神仙敬畏天道，主张道法自然无为而治。注重今生今世的现实利益。佛讲轮回报应因缘和合。讲内心的觉悟和心灵的净化，讲究欲望克制和自我超越 ，修行为在彼岸实现价值。朝云信佛虽一知半解终是深入其中自信。苏轼与许多佛教徒是朋友并未入佛教。晚年与同道家有渊源的陶渊明成了隔代知音。不知苏轼与这云妙古观有无关系。朝云信佛期望到达彼岸解脱痛苦，苏轼则两教皆通延续着他现世既有的豁达。

朝云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人做出了不平凡的事。她在苏轼危难时刻，处在去留的艰难决择中。在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勇敢的选择了陪苏轼走向远方走向未知。这是一种朴素的感情，也是一种牺牲精神，她最终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或许正是她的献身，让苏轼在人生最低谷时能够振作精神，成就了苏轼一段时间的伟大，所以朝云又是一个不平凡的女性。

走出云妙古观，漫步于西湖岸边，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异质棉开满鲜花倒映湖中，一如朝云现身。我们一群人复杂的心情豁然开朗，观湖赏花，情趣盎，然。一时之间，大家都成了有情怀的男人。

有卖甘蔗之人在湖边叫卖，瑞奇为每人榨了一杯甘蔗汁，解了渴也甜了心。

西湖夜景

凭吊朝云

西湖东门导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