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

木棉

到我这个年纪，愿意在寒夜中看烟花的人，或许寥寥无几。我看的也并非烟花，是心底的结，是那段艰难岁月留下的印记。

每年正月十五，广场上会燃放烟花，从下午起，市中心便开始封路，八点半准时开炸。半个城市的人都涌向广场周边的大街小巷，猜灯谜、买糖人儿，各种小吃与表演交织成浓郁的年味儿，人群直到午夜才能散去。

2000年的元宵节后，看烟花成了生命中一抹暖意，也成了心头解不开的结。那一年，背负着大额债务，经营着一条跨省客运线路，各种打磨，体重降到90斤。

日常，每晚8点多才结束一天的奔波。还没进市区，远远地看见夜空中烟花一朵一朵炸开，又渐渐消散。乘客走完了，路仍未解封，我和司机坐在车里继续等待，撑着脖子看着绚烂的烟花慢慢消失，不再升起，直到街上的人群开始流动，回到家 ，已是凌晨十二点。小区里一片寂静，邻居家的灯笼摇曳生辉，将楼上楼下大阳台染成温暖的橘红。

孩子随她爸爸回父母家过节。向往常一样，进门，换衣服，洗漱……突然间，胃一阵阵刺痛，这才想到一天没吃饭。这样的日子，在那时已是家常便饭，也从没感到过委屈。

翻遍家里，找不到想吃的东西。站在阳台上，马路对面的超市和饭店早已关门歇业，一片漆黑。倒了一杯热水，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默默安慰自己：等我把债还还，多一天也不会再干这破活儿。

歌德曾言：“没有在长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正是那些风雨无阻的日子，成就了后来坚强的自己。熬过第二年，告诉自己，等我买了心仪的房子，就再也不干了；第三年，我要为孩子攒够上大学的钱；第四年，我要为女儿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跌跌撞撞地走来，五年经历了无数个坎坎坷坷，也人在不知不觉中成长。

带着这份倔强，又一次负债经营，但这次多了分自信与坚定。那些曾经看似无法跨越的沟沟坎坎，走着走着，竟也渐渐填平了。

烟火人间，岁岁年年，回首间，又是一年，人生能有几个25年？有些人、有些事，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一个人的成长不是长夜痛哭过，是忍住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