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童的死

张同顺

花童，何许人?听我慢慢向你道来。

古老的黄河岸边，有一个古老的村庄，周边方圆三五里，七八十来里的村，黄河发大水，都被淹没过。唯独一个村子，自明洪武十三年迁此建村，六百多年安然无恙，这个村子就是太平营。

清末民国初，村子里有三百多户人家。其中一户人家，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儿子魁梧，女儿娟秀。家有良田百亩。吃穿不愁，是远近闻名的“疙瘩户”。多余的粮食吃不完，就在院里选一角落，挖个大坑埋下，一防兵匪偷抢，二等价格好卖掉买田。

坑里谷子发芽了，家里闺女死了。

死去的闺女阴魂不散，托梦给邻居奶奶，诉说自己的遭遇——

娘裹了她的脚，疼得她叫唤，没法走路。白天把她抱进纺花车怀里，晚上把她抱回床上。等脚不疼了，自己天明下床，坐在纺花车怀里纺线，晚上从纺花车怀里起来爬上床睡下，天长吃两碗稀饭，天短吃一碗稀饭。饿得实在熬不住，就吃口棉絮。整天盘腿坐地，腿罗圈了，细如麻杆。爹不让用纺花吊枝摇纺车，只得用右手食指当吊枝摇纺车。时间长了，食指露出了骨头。有天晚上，食指疼得她翻过来转过去睡不着，听见爹娘高一声低一声争吵，娘哀求爹，妮是咱孩，猪羊阴阳牲口还让吃饱呢，啥我都听你的，你就听我一回吧，让咱妮吃饱饭吧。爹说，猪羊阴阳牲口养大卖了能换钱，杀了能吃肉，她能咋？纯赔本。嫁人、生孩子，嫁妆、贺礼还不得用掉我买几亩地的钱……自己是被饿死的。

女孩的魂魄附在邻居奶奶身上，邻居奶奶神神叨叨，说自己是“花童”附体。从此，街坊邻居家人有病有灾，都找她烧香求花童，为人祛病消灾。你别说，花童还真灵。这是娘讲的故事。

娘嫁到我家时，婆婆已经辞世。堂伯母撺掇我娘继承婆婆的衣钵，我娘也有此意。无奈我不信，极力反对。花童的香火就断送在我娘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