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行政区东八座楼,1960年代到1970年代前半期,印象草图】</p> <p class="ql-block">行政区乙院5号楼,儿时记忆中的家。1963年搬入,直到1974年我下乡离开郑州,家一直在这栋楼里。其间,我从小学一年级到中学毕业,又恰好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楼里居住的邻居们经常发生着变化,而那些年龄相仿的曾经的玩伴也随家搬进搬出,但幼年的记忆往往是特别顽强的,所以,直到今天,那时的很多事情依然能够或清晰或模糊地还保留在脑海里。</p><p class="ql-block">5号楼,是行政区东八座楼中的一座,属于1950年代前期模仿苏联的建筑,三层,蓝砖外墙,红瓦斜坡状楼顶,楼门宽大且居中,下有三层台阶;楼梯是分合式,即下半层楼梯分为左右两边,而上半层则合二为一。每层楼由水磨石走廊贯通,大约有二十间居室分列两旁,二层三层室内为木地板;楼层共用的男女盥洗室在楼道的北端。计划经济时期,住房是公有的,政府序列单位的住房一般归省直机关事务管理局统一掌管,5号楼也不例外。楼里住的都是省直机关的干部,以公检法的居多。</p><p class="ql-block">1963年春天,我刚转学到经三路小学时,家住在一层进楼门北转第一间,里外两室,但都不大;后来搬到了二楼,是上楼梯向南拐一个36平米的大间,父母把它隔开成了两个房间,我和大哥住在外间;“文革”发动后,楼里显得空荡了许多,不少房子都无人居住,于是我们在楼梯正对处占用了一间房子,作为厨房和保姆房。</p><p class="ql-block">“文革”之前,一切按部就班,只有寒暑假才有机会与楼内其他孩子接触,时间有限;到了“文革”前期,学校停课,家长们多不在身边,小伙伴们抱团取暖,在一起的机会明显增多,这倒拉近了邻里之间的关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河南省司法厅办公楼,当年5号楼就在那座高楼的位置】</p> <p class="ql-block">由于住在二楼的关系,就从二楼说起吧。</p><p class="ql-block">紧挨着我们家的,是与父亲同在检察院工作的常叔叔一家,女主人姓李,南方人,下面三儿一女:老大叫一平,比我们大一些,在七中上学,很少交往;下面一对孪生兄弟,分别是朝平和豫平,家里都喊小二小三,和我大哥是同学,他们在一起较多,我也就跟着玩儿得多些;最小的是个女孩,苏平,和我一届但不同班,交往得不多,最长的一次是1967年两家妈妈带我们去信阳罗山五一农场看望常叔叔和父亲,在绿皮火车上坐了一个白天或是一夜,好像也没说几句话,那时候男女同学之间还是有一条“三八”线的。“文革”中,常叔叔下放去南阳工作,他们家搬走后,住进来的是也在检察院工作的王叔叔一家,女主人姓毛,我们都喊她毛姨,家里五个女孩子,老二叫利君,不过这个名字只有在学校才有人喊,而在楼里大家都喊她小君,因为在一个学校读书,只比我低一届,所以更熟悉一些。1970年代初,两家最小的男孩先后出生,我家小弟叫卫平,王家的叫海东,他们两个后来自然成了同学,一直到现在还有交往。</p><p class="ql-block">楼头上住着的是姚伯伯一家,女主人孟姨,曾经是我们所在居委会的主任。姚伯伯在省财政厅工作,山东人,和孟姨两人对人特别热情,他们的独生子国华(后来改名万臣)和我同学,关系很好。记得我人生中第一次喝白酒还是在姚伯伯家,1974年春节,我们中学毕业即将下乡,酒桌上一盘油炸花生米又香又酥,印象尤深,且成为了我一直以来的最佳下酒菜,没有之一。</p><p class="ql-block">二楼的邻居还有杨家,两个男孩子选民和建民,也在一起玩儿得比较多;他们搬家后,胡家住了进来,两个男孩,其中一个叫小华,因为年龄稍小在一起就比较少了。另外还有在我家对面住过的何叔叔、赵姨一家,男孩子叫继红;他们之后住进来的是部队转业干部解叔叔与王姨一家,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叫桂枝。</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是东八座楼里现在还完整保留并正常使用的唯一楼盘了,4号楼,现在是河南省胸科医院科研教学楼。它后面那座高楼就是省司法厅,也就是当年5号楼的位置】</p> <p class="ql-block">二楼的楼梯间大约有二三十平米,是楼上孩子们聚会和玩耍的主要阵地。特别是冬天,楼外雪压冬云滴水成冰,除了滑冰没有别的可玩儿时,大家就都聚到二楼大厅里做游戏,当然男孩女孩喜好不同,极少在一起玩儿,女孩游戏项目多些,像玩沙包踢房子跳皮筋等,而男孩主要的就是踢花毽,有跳跪勀缠等花样动作,与女孩子单纯的踢有很大区别,技巧难度和运动量更大一些。而且踢花毽多是分组,几个人共同完成一定的目标,先完成的有权利对另一组实施“惩罚”,叫“攻毽”,可以把毽子攻向任何一个方向让对方跑去拾回来。有时候玩得高兴了,可以玩上一整天,甚至“挑灯夜战”。还有一个游戏项目,如果放在今天,估计是会受到所有家长和老师反对的,我们称之为“跳高”,实际上是“低空跳楼”,从位于一层半的平台上跳到地面,大约有两米高,然后再蹬着一层的窗台爬上平台,如此周而复始,我们也玩得不亦乐乎。</p> <p class="ql-block">【照片中两座楼结合部位置,就是当年省直第一门诊部的位置,现在已经是了无痕迹了。】</p> <p class="ql-block">一层不全是住宅,南面大半是单位办公,“文革”中曾用作“红卫兵接待站”。过一楼门厅后北转第一家,自我们搬上二楼后,是检察院的白叔叔和杨姨一家,只记得女孩叫白云,后来参军在部队医院工作。紧挨着的是李家,男孩叫李在川,我们俩关系很好,在川掏耳朵技术很是娴熟,曾经一起坐在房根晒太阳掏耳朵是我十分深刻的记忆。可惜,后来他家搬走,就失去了音信。一层还住过的人家有:赵家,李在川家搬走后入住;贾家,俩女孩分别叫河菊、秋菊;廖家,老大在七中读书,老二印象中叫建蓉;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文革”中,有天楼里突然一声暴响,后来听说是廖家老大带着手枪回来,开门时不小心走了火,打中了自己的腿;牛家,部队转业干部,两个女孩,大的叫翠霞,低我一届,小的小名叫丫丫;张家,三个男孩,大伟、二伟和小牛,搬来的比较晚,记忆不是很深。</p><p class="ql-block">三层由于很少上去,人就不是很熟悉了,只记得有一赵姓人家,也曾在省检察院工作的。</p><p class="ql-block">另外,楼里还有一些短期的住户,像二层的王家,有文清、文建(?)等几个孩子,文建与我们年龄相仿,在一起相处较多。有个下午,遇见她的家人背着她去医院,说是发烧了。后来很长时间没见到,才听说她是得了脑膜炎,没有救过来,这也是我熟悉的人里最早离开的;还有我的同学张小群,也曾在这儿居住过一段时间,后来随家里一起去了三门峡。</p><p class="ql-block">那时,大家都在一个走廊里洗漱做饭,邻里关系很和谐,谁家做了点好吃的,常会端一些给邻居家尝鲜,特别是大人下放不在家的,更能得到其他人的帮助。谁家要是有点什么事情,邻居们也都乐意出手帮助。记得小弟一次发烧,只有我自己在家,恰巧楼里的一个叔叔路过,见情况紧急二话不说,抱上弟弟就往省人民医院跑,我也跟在后面去了医院,直到父亲从单位赶过去他才离开。后来听父母说,小弟也曾得过脑炎,幸亏送医及时没有落下后遗症,但是不是那一次就不得而知了。到了夏天,因为5号楼是南北走向,西晒,所以屋子里格外热,父母现在回忆起来还说连木地板都烫脚,一到晚饭后,一家一家掂着草席从楼里出来,就在楼前土地上一铺,大人坐在板凳上摇晃着扇子聊天,孩子们从这家席上蹦到那家席上,直到玩累了回来躺在自家席上数着星星慢慢入睡,一直到后半夜才揉着惺忪的眼睛回家里去。还有一次,楼里孩子们在楼下玩耍,我的手狂,拣起一块石头向上一扔,不想恰好掉下来砸在了姚万臣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我吓坏了,躲在一边不敢出来。其他小孩喊来孟姨,带上他去省直一门诊包扎治疗后就回家去了,自始至终没有责备过我一声,倒是我回家后受到父母的严厉批评,带着我去给万臣道歉,姚伯伯和孟姨还直为我开托。</p><p class="ql-block">那时,虽然没有时下的眼花缭乱,但我们的世界也是丰富多彩的。尤其是男孩。“文革”起始,我们还都是十岁上下的年纪,缺少了家长们的看管和学校的制衡,更让我们有一种天马行空的自在快感。我们曾摸进空空荡荡的公安厅办公楼里,对着某人犯生活错误的处分决定哈哈大笑;也曾在东八座围成的院子里骑着二八大车一路高歌狂飙;小伙伴们还相约在秋天徒步去城北的沙土冈摘酸枣,来回二十几里,摘到的酸枣好像连背着的国防绿书包的底儿也没有盖住,倒是渴得够呛,回来时跑到省人民医院对着水龙头一阵猛喝,那叫一个痛快!最壮观的一次行动,还得属哥哥们徒步长征了,那时他们还都是小学六年级,本来是不符合长征条件的,可是他们不知从哪里弄到了某中学红卫兵的公章,成立了“长征队”,还制作了鲜艳的队旗。出征那天,我站在二楼房间里目送他们远去,一直遗憾年龄太小没能赶上那次壮举。不过,队里的其他人在路途上都陆续离队回家了,只有大哥和他的一个同学最终坚持走到了北京。</p><p class="ql-block">而最富于5号楼集体色彩的,就是一次楼上男孩子们集体抵抗“外部势力侵略”的战斗,也可以算得上“可歌可泣”了。故事的时间,大约是1967年;起因,忘了。应该是楼里哪位男孩与13、14号楼某人发生冲突,对方扬言要来“血洗”,于是为了五号楼的名誉,楼中多数男孩都动员起来,参与“战斗”。我们先是准备了充足的武器,人手一把弹弓,石子也事先准备了不少,摆放在窗台上;并把一层半处的窗户,就是我们“低空跳楼”那里,用砖堵起来,防止对方从这里攻进楼内。在对方扬言的日子,我们按照事先的分工,分别在二楼和三楼对着大院的窗户边展开防守。“敌人”果然来了,有十几个之多,利用大树作掩护接近5号楼。不过,双方都很谨慎,武器也很原始,主要就是弹弓,你来我往地对抗了好一阵子,他们没有攻进楼里,我们也没有乘胜追击,除了大楼外墙挨了不少石子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损失。这与我们之前预估的状况相去甚远。最终,双方鸣金收兵,战斗“圆满”结束。即使这样,也已经足够让双方都可以吹好一阵子的牛了。</p><p class="ql-block">在儿童的世界里,连“战争”都是美好的。</p> <p class="ql-block">随着岁月流逝,我们慢慢长大了。哥哥姐姐们先后去了农村,去了部队,我们也紧随其后,走向不同的环境。五号楼的邻居们也搬进搬出,慢慢地,熟悉的玩伴就作烟云般散去了,再后来,连五号楼也被拆掉,变成了现在的省司法厅办公楼,旧时邻居便只剩下些碎片式的信息,还飘留在空中:</p><p class="ql-block">1970年代,我去南阳二舅家,曾见到过常苏平,后来便断了联系,倒是一平大哥在郑州钢厂工作,听说来家里看望过父母,可惜没有遇到;</p><p class="ql-block">1980年代,在纬四路碰到过骑着二八自行车的胡家小华,他那时已经在省财政厅下属某公司工作;还曾经去过杜岭街郑州市煤建公司的院子,看望过解叔叔和王姨;我还曾经在花园路口的银行楼(现在的飞机楼)里办事时见到过在那儿工作的大伟一面,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一脸灿烂的笑容,让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最令人开心且感慨的,是姚万臣和王利君,最终成为了幸福的一家人。万臣在一家工厂的保卫科工作,利君在省人民医院上班,我去省医时偶尔还能碰到她;我想,姚伯伯和孟姨,王叔和毛姨,一定是特别高兴的,由邻居做成亲家,那得多大的缘份才能变成现实啊!</p><p class="ql-block">1990年代,听人说杨家兄弟,选民和建民,是在西郊工作和生活,但是后续就没了音信。</p><p class="ql-block">2020年代,已经退休的我正和妻子在外云游,忽然接到电话,对方自报家门,竟是王家的海东,就是利君的弟弟,于是知道他在电信部门工作,应该是相当不错的了。他那时正在写一篇关于他的家庭的文章,想向家父求证一些问题。我告诉他,卫平正在家里休假。于是,下午就收到了他去家里和卫平一起的合影。</p><p class="ql-block">2024年,我去省医为父母取药,回来时乘坐公交,前面一女士偶一回头,竟是王利君!于是赶忙问了问万臣的近况,还好。问她去做什么,她说家人聚会,赴宴去的。没几站,到皇宫大酒店,她便下了车。</p><p class="ql-block">这就是邻居。即使是星散,偶尔相遇,也还是感觉亲切。那种亲切,是从内心深处生发出来的,装不了假。这或许就是因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