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很久以前,去沈阳军区大院,伯父问我,大庆有个什么“葫芦”?他所指的即是让胡路。</p><p class="ql-block"> 据说,让胡路的得名来源于一个水泡子,因其形状像葫芦而已。</p><p class="ql-block"> 不管怎样,我是生在萨尔图,长在红岗,自打走出校门起,往后三十余年的风风雨雨里,就和让胡路捆绑在一起了。</p><p class="ql-block"> 人生几何?要与这样一大截光阴相守互为印证,如斯一座城,一个区域,让胡路,早已融进了我的血脉里。</p><p class="ql-block">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恰逢秋燃尽冬迎面扑来。</p><p class="ql-block"> 追逐时空巷道里那些旧时的影儿,但见得翩翩蝴蝶飞舞。</p><p class="ql-block"> 一阵急雨骤歇,白云兀自飘呀飘,车轮兀自转呀转,安达的石油学院,那座散发着俄式建筑味道的大楼被抛在了身后;地质录井公司,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所,在让胡路的某个角落默默等候着我的到来,一场油田职场生涯的序幕正缓缓拉开。那一年,我二十二岁。</p><p class="ql-block"> 报道当天,让胡路的天,是晴朗的天。心,却不甚明朗。立在乘二村的十字路口,茫然四顾,辨识着家的方向。悻悻地拐进道旁的小商店,那是一排平房的店铺,玻璃橱窗里摆满了各式物品,靠门的木柜上摊着各色布匹。一圈逛下来,还是要回公司的。公司不算大,红褐色的小楼,二楼是办公区,四楼乃宿舍。有说,公司是一九八五年从钻井一公司剥离出来的,每年的毕业季,就会有新鲜的血液注入,着这个颇为年轻的集体时时充满了活力。</p><p class="ql-block"> 很快,实习期满,不再跑松嫩平原前线了,回到后方机关。从之前成堆的地质图纸报告里抬起头,又一头扎进另一摊数据报表里。闲来,去小餐馆坐坐,十几元下来,就可以品尝到锅包肉和烧茄子了,时不时,乜一眼老板娘递过来掉茬的瓷碟瓷碗,一早的碰瓷了是这个样子的。</p><p class="ql-block"> 两年后,我在这里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十年后,举家挪到了东湖。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家移去丽水湖畔。这三迁三转中,实打实是从未离开过让胡路。三个十年里的点点滴滴,悉数播种在了让胡路这爿土壤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静待其开花,结果。</p><p class="ql-block"> 不知要怎样的修行,才能与你结下这不解之缘?是不是不曾想过,自己会和一片土地如此相依?是不是不曾想过,一个人,一茬人,会与这里挺拔的白杨,黑黢黢树干上的柳枝相伴这么久?</p><p class="ql-block"> 几十载春秋,倏尔就成了一个人,一代人昨日的长卷。几十载沧桑,妥妥地站立起一个百湖之城中的让胡路。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时光不老,而我一天天走在老去的路上,那个滋养我魂魄的让胡路,依旧勃发着生机。</p><p class="ql-block"> 若说,彼一时,命运的齿轮促就了我与让胡路的缘聚,那么,无数个昼夜更迭,年轮转换中的磨合与容纳,那或许就是命途里注定了的。</p><p class="ql-block"> 让胡路,从昨日的荒蛮寂寥走到今时,俨然已出落成一位丰腴的少妇,多姿多彩多了成熟的韵味。每临清风拂来,湖波轻漾微醺,月辉融进湖水,这方沃土,敞开母亲一样博大的胸襟,接纳熏染着周遭的一草一木。拓宽了的路拓宽着人们的视野。拔地而起的楼宇里,万家灯火,总会有一盏灯,是为那个辛劳的夜归人点亮的。绿荫覆盖,植物园里溢出孩童的笑语;校舍林立,朗朗书声飞入云端……还能说些什么呢?只有延续的生命,才能永久地点亮让胡路的每一条街衢,点亮一座油都的明天</p><p class="ql-block"> 终还是有那么一天,我职场的舞台谢幕了。而地质录井的足迹,已拓展到海外市场,北风扯响战旗,铁人广场的铁人塑像凝望着钻探录井,越过红褐色的小楼望向远方,那些青春的面孔洋溢着自信的微笑。而我,走在让胡路的小巷里,脚底板再不用安“风火轮”了。就此,心神真的可以全然安宁下来了吗?一个人的影楼,皮面软椅都能按摩了,当年坐在自行车后座去看电影,从不觉硬板凳是冷的。那十字路口的小店还好吗?在那儿扯过一条黑底碎黄花的府绸做裙,岁月已悄然褪色,而面料依旧柔软。</p><p class="ql-block">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p><p class="ql-block"> 三十余年的不离不弃,着实是难得。而今,我在千里之外,抚摸记忆,抚摸那个生我养我的大东北,抚摸我的让胡路。而路,在远方。我依然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让胡路会腾升起我一腔浓郁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是不是归途里的万念,终归要弹指一挥间?两年前,早已退役的伯父,来到他称“葫芦”的让胡路时,父亲刚刚离去,在让胡路,梨花飞落的时节,大伯来送父亲最后一程。</p><p class="ql-block"> 真真走远了吗?那个流泪的春天?</p><p class="ql-block">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我将这一句,从北方带到了南方,并时常念叨着。在盒马超市,看到塑封的黄花菜时,水源路上一家人採黄花的影子开始不停地晃动着。与君睽隔久矣,夜深时,似闻听草原上的枯草传来丝丝呓语:卿卿可曾“人比黄花瘦”?冬天来了,我默念着,路在远方。</p> <p class="ql-block">20241230</p><p class="ql-block">二零二四年的最后一个周末,想来,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于是,多少有点小放纵自己。</p><p class="ql-block">大半夜的,拖了地。用力吸几口樟树木散发出的香味。给自己冲泡上一杯咖啡,试探着感受一下服过药后胃的微妙反应。听一段意公子讲弘一法师,伴着尾一句:这一生,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喝一声:漂亮。指针刚刚好,划过了这一日的最后一秒。</p><p class="ql-block">环顾四周,这间屋子,这个不是家的家,不日我是要作别了。若说这一年多的朝夕相伴里,还有甚留恋的话,或许,就要数这晨光投射进来的样子了。</p><p class="ql-block">一年,还剩下最后两天,两天后,又要进入到下一个年度。书桌前的绿植,可否还是昨日的草木?你和我,可否还是昨日的我们?那些曾经的纠结与取舍,感知与进退可否赋予了新的内涵?这新与旧的更迭,到底会有怎样的迥别?</p><p class="ql-block">以往,在岗位上时,一过了元旦,所有的文件签署上新的一年时,感觉总是怪怪的,似乎,跟丢了什么似的,那个用惯了的旧年份,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p><p class="ql-block">一并要作别的这一年,蓄意要缺失它的总结了。这一岁,从某种意义上讲,俨然未曾虚度。然,这一年,未见大雪纷飞,未曾亲临拜祭爹娘,未留下甚文字回望……是时候,咖啡起作用了,毫无倦意,遂又想起那位清矍法师最后写下的:悲欣交集。[月亮][合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