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宠物征婚

风之舞

给宠物征婚

小区的电梯口贴出了替宠物猫征婚的广告：“虽说包办婚姻不好，但实在是到了婚配年龄，希望他在‘嘎蛋’之前体验完整猫生。”然后是猫的基本情况介绍，最后是对“另一半”的要求。

区区四五十字的广告，我研究了几遍，才理解了主人发这一则征婚广告的缘起——在阉割之前，让他“体验完整猫生”，享受一下“猫生”的性福生活——这只猫真幸运，落到这样仁慈的主人家里。

我居住的虽然是贫民小区，但养猫养狗却蔚然成风。总在狭小的电梯间相遇，常在幽静曲折的林荫道相逢：有栓着的，有放养的。偶尔也问及宠物的年龄，十岁八岁不等——我的天，我老家乡亲养的狗能够活过两岁就算凤毛麟角，至于这些乡狗以什么为主食就不便说了。看来，城乡差别不独人——我再次羡慕这些太平猫和城市狗来。

用环保主义者的话说，养宠是爱心和责任心的表现，是对绿色地球的尊敬！媒体公开的消息是，有动物保护主义者在高速公路上拦截发往广西的大货车，强行将狗“放生”，商家损失不菲；有行为艺术者在大街上展示血淋淋的屠狗过程，让路人心惊胆战。小区宠物狗咬伤了小孩，狗主言狗命比人命值钱；宠物被车碾压了，主人情急之下跪地叩首，央求路人救命；宠物不慎走失，业主重金悬赏，希望解放提供走失信息……不绝于耳的“宠物事件”，让我们感到了这世界爱无处不在，且恩及禽兽。

再读这则宠物征婚广告，一丝寒意突然袭来：宠物猫面临阉割，将由自然状态进入无性状态——是国人惯用的直接删除，还是百年前英国人对图灵的电击模式？嘎蛋，这在古代属于宫刑，仅皇帝老子可以对志愿者实施。而今，人的阉割禁止了，畜生的嘎蛋却大行其道。是野蛮的下移，还是文明的腾挪？

昨晚央视9频道，讲述藏羚羊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公羊求偶的故事。我突然明白，所谓生生不息，大约就是如藏羚羊这样的物种，在不被宠、不被养的自然状态下，野蛮地、自由地生长——因而受到人们的尊重，因而得到造物主的选择。

以我的观察和思考，人们养宠未必全是爱心，未必是对绿色地球的尊重。更多的时候，是主子需要单向的陪伴，需要近侍的不被宠物所累和伤害或窥视的慰籍，是需要完全的忠实和全程的把控，是德性的自负和理性的自负的双层展示——是自私透顶的行为。哪里有绿色，哪里有悲悯，哪里有大爱，哪里有“兽伦”！

所以我们给宠物打疫苗，保护自己不被侵犯；所以我们让宠物学会表演，取悦自己也取悦别人；所以我们严格训练动物，按自己的节奏不离左右……宠物不听话，卖掉或者送人；宠物惹是生非，消灭或者丢弃；宠物生产麻烦，就阉了你——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

十多年前我写过一篇小文，叫《爱我，就别理我》，成了当时很火的杂志《意林》的卷首。我说，你爱动物，你就让他自由自在，不干预他，不指使他，更不能控制他——这样的爱遵循他的天性，尊重天性的爱才是真爱。

为爱犬敢于跟人拼命的不是爱心，无端拦住有正常手续的运犬车不是爱心，限制宠物到了不讲道理的不是爱心。从爱出发的，把人看做第一的，有闲钱去给需要帮助的人捐款的，才是我们社会需要的爱心。

我们可以给宠物打预防，那是卫生防疫的需要；我们可以将动物嘎蛋，那也是养宠无法回避的事情。但我们这样做的噱头不是出于人道主义，也不是因为绿色地球——而是德性的自负和理性的自负——当我们需要宠物为我们献身的时候，只要是在法律和道德的框架内，不需要宣言，更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