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老人

啊呀哟哟

2020年的冬天，一向不挑食的爸爸突然不吃饭了，我想送爸进医院检查吃药，可他执意不肯，说自己是要死的人了，医也没有用。好说歹说后，把他送到县医院调养，请了个护工照管，我十分放心，每天下班后去看看，没想过此时的爸爸会有什么意外，虽然年过93，却思路依然很清晰，可以自己看检查结果，十几天后，出院了，他果然可以吃点儿饭了，我们很高兴，可接下来又不吃饭了，请医生到家诊脉，说油尽灯枯，没法，不必进医院了。瘦得皮包骨头的他，还是坚持不去医院，可精神面貌明显大不如以前。两个兄弟不在身边，什么都指望不上，总不能让他老人家饿死在家吧！老公把他老人家背下楼，120接到医院，人都紫了，医生说尽力吧！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们了？还好，缓过劲儿来了，可后面慢慢意识不清了，每天吊液维持生命。我呢，下班或课余去探望，仅探望，其他如饮水换尿不湿这些，全靠护工悉心照管。

每天逗留在病房，才发现病房里一共住了五个病人，都是老人，陪床的也是老人，且极少见其他什么人来打个照面。

病房门口的一对老人，说起来还是亲戚，姨父的哥哥，我未成年时见过。当年，男子风华正茂，很能挣钱，家庭条件优越，女人性格泼辣，好强，经常与邻居吵架，几个女儿也算长得不错。几十年不见，他们居然已是年迈的老爷爷老婆婆了，老婆婆成天躺在床上，谁也不认识，偶尔望着老爷爷叫爸爸，老爷爷每天白天守在病床旁，中午挤在病床上休息，晚上回家睡觉。有一位精干的保姆负责在医院病号房给他俩煮饭，这个保姆同时还负责其他病房的两个病人的饭食。

旁边床的是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看上去身体硬朗，思路清晰，床底下有电饭煲，自己按点煮面条或者稀饭什么的，吃饱后坐在床沿打瞌睡，然后拄着拐杖走出病房，没见家人来过，经打听，原来老人以医院为家，住了几年了，老人家乐意住在医院，不愿回到空荡荡的家，医院热闹，随时和陪床的家属聊聊天，又有医生，要是出去不能按点回来的话，旁边老婆婆家的护工会来淘米做饭或是烧个汤，每月付点工钱。眼看马上过年了，在外打工的儿女们电话告知不回来，侄女儿给他送来了几节新灌的香肠，算是过年孝敬长辈的礼物。

剩下的两个病床上的老人，看上去家庭条件不怎么好，都不怎么说话，安安静静的，无陪床的老人，偶尔有个年轻人提盒饭来，然后又匆匆离开。

嗨，老人的事情老伴儿管！可那老婆婆走了，老爷爷谁来管！还有那个长住医院的老爷爷，他终究有一天会倒下。这几位老人，他们也年轻过，年轻抚养孩子必定是尽心呵护，可他们躺在床上，需要孩子时，孩子们都不在，也包括我的爸爸，住进医院第一天开始，就是护工忙碌在病床前，因为我们几个都在上班，这是多么说得过去的借口。我可以抽空前去探望，两个弟弟、一个姐姐，奔波在他乡，我告诉爸爸，姐姐要回来看你了，爸爸回应了句“那好嘛”。等他们围拢在床前时，爸爸已经意识模糊，叫他都不知道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