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的美篇

汉武

阴汉武散文:追忆辞世40年的奶奶 <p class="ql-block">今天是甲辰龙年的冬月初四(2024年12月4日,星期三),这是我终身难忘,无比悲痛的日子。时间过的真快啊!四十年前 ,也就是甲子鼠年冬月初四的(1984年12月25日,星期二)这天,最疼我最爱我的奶奶突发脑溢血不幸去世。岁月匆匆,人生易老。一晃,奶奶离开我整整四十个春夏秋冬了,而今我转眼也步入了花甲之年,是两个孙子的爷爷。回想四十年前奶奶经历的漫漫人生路,在我脑海里对奶奶的思念,一直挥之不去,奶奶那慈祥的面容一直长存于我的思念之中。</p> <p class="ql-block">1984年12月26日(农历十一月初五)一大早,当时,在武警青海总队第四支队政治处服役的我,接政治处首长电话,告知我家中有事,准我三天假,让我回家一趟。家里到底有什事呢?我心里忐忑不安,一直七上八下的。急匆匆从支队政治处宿舍出来,去海晏县民贸公司路旁坐上了去西宁的班车。海晏至西宁的班车上,一路上,恍恍惚惚的,脑海中一直捋不清家中究竟会有什么事呢?</p><p class="ql-block">记得1984年是农历甲子鼠年,也是公历的闰年,闰月在十月份。据说,闰月出现在十月的日子特别稀少,二百年中,仅十九世纪的时候,也就是1870年庚午年和二十世纪1984年甲子年出现过。闰十月年份的下一年,是春节来临最晚的年份,推算下来,再轮到下一个闰十月 ,将到二十二世纪的2166年的丙寅年,那是一百八十二年以后的事。</p><p class="ql-block">海晏到西宁下班车,转公交,来到西宁七一路口,刚刚跨上西宁开往乐都的班车,发现班车师傅恰好是父亲的好友,我的王琮伯伯。王琮伯伯安排我坐他驾驶室右侧位置,对我说,孩子,你奶奶昨天下午突发脑溢血走了。寥寥几字,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我脑袋“嗡”的一声,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瘫软在驾驶室前的椅子上,整个人一下子懵了。</p><p class="ql-block">一星期前我回家,奶奶还好端端的,怎么没有了呢?我心乱如麻,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泪水,便止不住地从眼眶中夺眶而出,我抱头开始无声哭泣,悲恸欲绝。</p><p class="ql-block">这怎么可能呢?这一切,来得是那么的猝不及防,来得是那么的令人肝肠寸断无法接受。我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但我的脸颊上流下的眼泪,没有欺骗自己。</p><p class="ql-block">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家,看到北屋正中央的灵堂早已布置妥当。奶奶紧闭双眼,安详地躺在灵堂前的木板上。我撕心力竭的呼唤着奶奶、奶奶,可是,无论再怎么大声地不停地叫喊,奶奶再也醒不来了,奶奶再也听不到我的呼唤了。</p><p class="ql-block">呆呆地站立在奶奶的的遗体旁,泪水模糊了双眼,惆怅、遗憾和想念霎那间都涌向心头,奶奶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双勤劳的手一直微微弯曲着,任凭我奶奶、奶奶地崩溃大哭,还是低声啜泣,但灵堂里的奶奶就像睡着了一样。我的心隐隐作痛,我是多么希望奶奶能重新活过来啊!</p><p class="ql-block">奶奶去世的第二天,是正日子(亡者家属接待亲戚朋友吊唁的日子),我悲伤过度,加之没怎么进过食,想到奶奶与我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了,为亲朋乡邻跪地呈孝时,突然眼前一片漆黑,随后晕厥过去。短短几分钟,又恢复了正常,让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朋们虚惊了一场。晕倒又醒来后的我仍坚持跪拜着给亲朋庄邻呈孝。那一天,长跪灵堂前的我泪流满面,听着一阵又一阵那撕心裂肺的唢呐声,心如刀割,我的嗓子都哭哑了。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听到奶奶那温和的声音了,我永远、永远再也见不到奶奶那慈祥的面容了……</p> <p class="ql-block">奶奶是属马的,出生于1918年的农历戊午年春季。奶奶出生的年代,裹脚风俗盛行,家中大人都要给幼女裹脚。裹脚,亦称缠足,是中国古代的一种陋习,即把女子的双脚用布帛缠裹起来的,使其成为一种特殊的形状。女性一般要从四、五岁就要开始缠足。七岁时,奶奶的母亲就呜呼哀哉了。奶奶的娘家五个哥哥,两个姐姐。母亲走了以后,晚上睡觉,再也没人监管奶奶裹脚,脚痛的受不了的奶奶,夜里就偷偷摸摸解开裹在脚上的裏脚布,所以,奶奶既没裹成三寸金莲,也没有变成大脚,裹的不小又不大的脚,给奶奶留下了终身的疼痛。隔三差五,奶奶就要用那自制的裏脚刀,一点一点削脚上的老茧,不然,脚丫子走路时痛的就无法落地。</p><p class="ql-block">我的童年记忆里,个子不高,略识几个字的奶奶,懂得很多,能给我讲各种各样的民间故事,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围在奶奶身边,听奶奶给我讲故事。奶奶是个特别要強的人,有股从不服输的劲头。遇上大小事情,只要能自已解决 ,从不开口求人。我想 ,这与奶奶年幼时的经历有关吧。奶奶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娘家里兄弟姐妹多,奶奶最小,奶奶七岁时就没了母亲。奶奶说,她娘家的庄稼活一年到头从不雇佣长、短工,都是自己一家人操劳。奶奶小小年纪就挑起了炒菜做饭,缝缝补补活儿,练就了一手过硬的针线、茶饭手艺。</p> <p class="ql-block">奶奶十七岁嫁到我们阴家门上时,我爷爷十八岁。一家之主的曾祖父那时已六十五岁了。听说曾祖父是清朝的秀才,也是乐都东关阴氏家族几十户人家的最后一名族长。曾祖父养育了爷爷兄弟五个。那时候,家中排行老二的爷爷,种庄稼,还要操持一个五,六亩地的果园。大爷在甘肃兰州的旧警察局里混饭,常年在外,远离家乡,一年半载回趟家。三爷那时在青海黄南州的同仁,也多不入家。四爷十岁,最小的小五爷还不到五岁。奶奶到我们阴家门里,成为了家里的“半边天”。昔日乱七八糟的家务,被奶奶收拾得井井有条。</p><p class="ql-block">我没见过爷爷,爷爷去世早。奶奶说,你爷爷是个庄稼把式,种粮种菜,务劳果园。解放后,爷爷和奶奶做起了收购小麦,然后再加工成面粉,靠卖挑面(就是挑一旦面)维持全家人生计的小商小贩。在农村缺医少药的那个艰苦年代,奶奶一生养育了四男两女六个子女。但最终存活下来的只有我爸爸,姑姑和叔叔两男一女。我爸是老二,我的姑姑老四,我叔叔排行老六。</p><p class="ql-block">听说上世纪六十年代,连续三年自然灾害,那日子真的很苦。爷爷就是生活困难时的六零年闰六月闹大饥荒时去世的。爷爷去世那年,奶奶四十四岁,叔叔还是个四岁的小娃娃。我父亲十四岁就早早参加工作,在离家三百公里外的青海湖畔的养路段,一天扛铁锹、背砂土,干的是铺砂石路的活儿。听说那时候,许多人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填饱肚子,就连山山洼洼里的野菜都被人挖光了。我法院工作退休的堂哥占武给我讲,大饥荒那一年,我们阴家大院内居住的四、五户宗亲家,先后有老老少少九个亲人与世长辞了,而去世的大多是家中有点吃的都要留给婆娘娃娃们的“顶梁柱”。</p><p class="ql-block">奶奶是个热情好客的直性子,说话办事从来不藏不掖。幼小时的我,记得我家里总会隔三差五就会有山区的几个老奶奶上门,不是这沟里的,就是那洼里的,奶奶给她们做吃的,陪她们逛百货商店,就像亲姐妹一样。那些年,甘肃甘谷等地的人来青海讨饭的人很多,大多没地方睡觉。有的人晚上就拿着自己的破棉袄,借宿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凑合一夜。每逢有老太太带小孙子的乞讨者,奶奶总会专门腾出一间房屋,拿出自己的毛毡,让她们居住。乞讨来的馍馍还要凉晒在我们家院子里,等馍馍干透以后,她们才肯背着干馍馍坐火车回家。有的老太太一年要来好几趟,我们的家都快成她们的旅店了。</p><p class="ql-block">那时小,我特别不理解奶奶的这一做法,总是反问奶奶,为什么要让穿的破破烂烂衣服的讨饭人住进我们家?奶奶说,出门在外不容易啊!人要多做好事多积德,善有善报。人都会有遇到暂时的难处和不便的时候,在别人有困难时,力所能及地帮人排忧解难,帮助别人,实际上也是为自己和家人积累福报。奶奶告诉我,你没出生前有一年秋天,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了,面对家庭生活的窘境与无奈,奶奶带着我母亲和当时十多岁的姑姑拿着针头线脑,去三、四十里外的达拉、共和等乡走村串户去兑换粮食、洋芋,实际上与乞讨差不多,多亏共和烂米沟的两户老奶奶相助,借宿她们家,兑换的粮食洋芋暂还存在她们家,一大家子人才从困苦中熬了过来。</p> <p class="ql-block">打记事起,家庭困难,缺吃少穿的烙印,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中。生产队时,一个壮劳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的工分还挣不到两角钱,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收效甚微。不出工不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年终分红时没红利不说,有的人家扣了平时向生产队借的粮款,还要向生产队里倒找钱,大家一直苦苦的挣扎在温饱边缘。为了挣工分 ,瓜菜成熟时节,奶奶还要去村外生产队蔬菜地搭建的小草房,管护生产队的蔬菜地。每天,顶着炎炎烈日,奶奶蹑着小脚去蔬菜地锄草,走东跑西浇水,修剪蔬菜苗上多余的枝丫,天天都有做不完的事。</p><p class="ql-block">我们家与大多数人家一样,那些年,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一年到头愁吃的,愁穿的 ,人们的生活用捉襟见肘来形容一点不过分。奶奶和母亲每年都要喂一头猪,养上几只鸡。早晚都要手拿菜刀剁一大桶猪食,奶奶将野草,糖萝卜缨子等切碎后,拌上麦浮子皮,浇上开水拌匀,猪才吃得好,肯长膘。养的几只鸡来说,就简单一点,撒上一两把又瘦又瘪不能磨面的小麦粒就行。别看这几只鸡,对当时一个农民家庭来说,这些,真的是太重要了,家中的食油盐、酱油和醋等日常开销全要靠养鸡卖鸡蛋的钱来维持。尽管生活艰辛,但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善于勤俭持家的奶奶,一大家人的伙食顿顿粗细粮精心搭配,老老小小的衣服缝了又补补了又缝。就这样,一家人吃饭穿衣不用欠外债,一年下来还有几十块钱的红利可以到手。在我的印象里,奶奶每天做饭、洗衣、扫院子、喂猪喂鸡、纳鞋底,感觉总有做不完的家务活。</p> <p class="ql-block">熟悉我奶奶的人都说,你奶奶上炕(指坐在土炕上做针线活)是裁缝,下炕是厨子。奶奶的针线茶饭(指做饭、缝补衣服的针线活儿)远近闻名。小时候,总觉得奶奶手很巧,能用最常见的、最简单的食材做出色香味俱佳的饭菜。寒冬腊月时节,我们那地方的气温都是零下二十度上下,那时,没有塑料大棚,也没有新鲜蔬菜,奶奶夏天凉干的茄子条,用温水一泡,炒时再放上淹好的五花肉,配上干大葱等调料,吃起来越嚼越香,就象吃蘑菇一样。奶奶晒好的菜瓜条,端上桌,好看又好吃。那个时候,每户人家里青棵面多,小麦粉少,奶奶蒸馍馍时一层白面,几层青棵面,放手香豆、红曲,沾上青油抹匀以后交替成的“砖包城”,好看又好吃。奶奶将纱布放在蒸笼里,倒上玉米面糊糊,做的玉米面发糕,让我这玉米面难以下咽的人都能中午吃一个。搓搓鱼儿,又是奶奶的拿手绝活,将取揉好的青棵面,揉成一个个长条,用手在案板上将青棵面面条轻轻一揉,一个搓鱼儿就好了,做好的青棵面搓鱼大小均匀,特别耐看。奶奶包的饺子,不大不小,像从模具里的一样。奶奶的拉面,又长又细又筋道。奶奶烙的狗浇尿饼子,又酥又软好吃的狠。奶奶五哥的大女婿当时是青海省副省长,别人称“王大个省长”的我的那大个子省长姑父,隔三差五就会接奶奶去西宁小住几天,因为我奶奶做的羊肉面片,臊子面很适合我那大个子省长姑父的胃口。叔叔结婚送财礼的时候,奶奶将发好的面擀制成薄薄的面皮,撒上红花、香豆、红曲等天然香料,倒上青油抹匀后卷起来后,切成细条,用筷子和手指迅速捏制成一个个造型各异的面花。等奶奶蒸的那一扇蒸笼里只可蒸一个用红曲、香豆、姜黄揉成的花朵绿叶大花卷出笼,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可以说,每个大月饼色彩巧妙搭配,图案精心设计,都可堪称一件艺术品。</p> <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姑父家的生活条件比我家稍好些。在物资匮乏、生活清苦的年代,日常生活用品譬如粮、油、棉、肉、点灯用的煤油都属于计划经济,没有布票,肉票,糖票,烟票,酒票,粮票,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姑姑家离学校很近,姑父在青海省交通厅公路局测量队开车,要经常出差跑牧区,工资高,月工资最高时二百八十多块。我父亲也是汽车司机,每月只有四十六块六角钱的工资。奶奶到姑姑家,中午,晚上放学,老远老远我就会看到学校门口边站着的奶奶,奶奶就会和我一道去姑姑家美美饱餐一顿。</p><p class="ql-block">奶奶有着深深的重男轻女烙印,那当我是唯一男丁,四个妹妹。奶奶从小就对我格外偏爱,有好吃的,奶奶自己舍不得吃,藏着掖着也要留给我。姑父每逢星期六便从西宁乘火车回乐都,是我最快乐的时刻,因为姑父每次都要从西宁捎回乐都当时没有的东西,有时扛一根长长的甘蔗,有时有柿饼子、牛奶糖之类的的,从不空手回乐都。县城商店里,那时除了一角钱十粒的水果糖,就阿尔巴尼亚蜜枣,没太多的零食。再说,也没买零食的那几角钱。有时,奶奶不在姑姑家,我也隔三差五往姑姑家跑,因为姑姑家有让解馋的零食。</p><p class="ql-block">奶奶的干女儿王老师是江苏南京来青海的支边教师。我尚未出生,奶奶的干女儿就喊我奶奶阿妈、阿妈(我家乡对母亲的称呼)了,记忆中,我从记事起就叫奶奶的干女儿王老师大姑姑了。大姑姑三、五年才回一趟南京老家,每次回来,都会给奶奶扯上几尺布料,带老家的特产,我最喜欢放在洗菜盆中来来回回走动的螃蟹。不怕笑话,那时的我,从未吃过海鲜,除青海湟鱼,过年买几条带鱼,用油炸后放火锅里吃,从未见过活螃蟹,更别说吃螃蟹了。现在想想,那时我真幸福,有吃不完的好东西,天津的大麻花,新疆的葡萄干,还有芒果,菠萝都尝过,在我幼小的那个时代,这些吃货有的孩子怕见都没见过。每逢奶奶从她的大斗襟马褂子衣服兜里掏出好吃的,我让奶奶也尝尝,奶奶总会说,我牙口不好,还是你吃,我不喜欢吃。其实,奶奶她老人家舍不得吃,总想着留给我。</p> <p class="ql-block">别人眼里,我奶奶是一位极普通的农村老太太,但我心里,奶奶是我一生中最好的老师。吃饭大人不动筷子,小孩子是不能动的,即便饭桌上有你最爱吃的菜,也不能一个人用筷子翻过来搅过去的,在一个地方动筷子,好吃的菜不要一个人多吃,奶奶对我说,你喜欢吃的菜,别人也喜欢吃。在奶奶的口中,我知道了孟姜女哭长城,梁山泊与祝英台,牛郎织女,孔融让梨等一些民间故事和丁郎刻母,哭竹生笋,卧冰求鲤,等感恩的孝道故事。奶奶,教会了我善良,奶奶,教会了我坚强,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奶奶,让我明白了,做人,要懂得知恩,学会感恩,想到报恩……</p><p class="ql-block">记得应征入伍的那一天晚上,奶奶将我喜欢的书,一一装进了帆布挎包。她老人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到部队不像家里,不能由个人的性子想干啥就干啥,遇到困难和问题,都要靠你去克服,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第二天清晨,奶奶和母亲给我做了早餐,送我坐上了部队接兵的大卡车。她老人家一直泪眼婆娑地目送我们坐的大卡车,一个劲向我挥手告别。</p><p class="ql-block">到部队上,经过两个半月的新兵集中训练,新兵下连队第七天,我被调到了支队政治处报道组。特别是借调到武警青海总队政治部的几个月时间,我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从西宁回一趟乐都的老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奶奶的背看起来更驼了,头上的白发更多了。我用自己在报纸、电台写稿挣来的稿费,给奶奶买奶奶喜欢的东西,给妹妹、弟弟们买文具盒后,奶奶轻轻抚摸着我的肩膀,脸上乐开了花,向妹妹弟弟们夸赞我时,显得特别特别高兴。</p> <p class="ql-block">奶奶这辈子太苦了,操劳了一辈子,吃尽了苦头。奶奶那裹脚变成“畸形”的残疾双脚,穿不了百货商店买的鞋,空闲时间,奶奶不是在搓麻绳,就在纳鞋底,她要做自己的鞋,有时还要给左邻右舍的人们做。平时,连几件时髦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自己缝制的大斗襟马褂子衣服,不是蓝色的,就是黑色的,还舍不得穿。但我发现,奶奶最喜欢的还是我买给她买的咖啡色头巾和那黑纱尼龙网织的发罩。每次回家,发现奶奶头上戴的总是我买给她老人家的黑纱尼龙网的发罩。我对奶奶说,等我上班挣钱了,要给奶奶盖个宽敞明亮的房子,还要给奶奶买衣服,给奶奶买好吃的。奶奶听了我的话,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p> <p class="ql-block">奶奶自小吃了很多苦,她或许不想让自己的孙子像她小时候那样,平时,对我们一直宠爱有加,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孙子。我幼小的时候特淘气,每逢闯祸,脾气暴躁的父亲没等动手,奶奶就会站在身旁“护犊子”。奶奶三十岁时,由于眼疾疾病,左眼失明,给她带来了诸多不便。奶奶还患过哮喘病。奶奶感冒咳嗽起来,一刻都停不下来,脸红脖子粗,每一步路都走得她上气不接下气,那真叫一个惨。每天早上,奶奶除喝一杯蜂蜜酥油熬茶,还会喝一盅用我们当地毒蛇泡的白酒。奶奶去世的前几年,哮喘病竟然痊愈了,我也不知是否喝蜂蜜酥油熬茶,还是喝蛇酒的原因。</p> <p class="ql-block">姑姑的家搬到乐都柳木山上的庄廓院后,出我家门,便是原乐都党校门前蔬菜地边的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羊肠小道穿越铁路,虽说短短一公里的路程,出门走几步就要爬坡,路道又窄又崎岖,不小心就会从山顶小路上滚落到山下铁路边的蔬菜地。隔三差五的,就会听闻某某人喝醉酒又从二,三十米高的山上,滚落到山下铁路边的蔬菜地里了。裹小脚走路不太利索的奶奶,心疼她那已经三岁的小孙子,每次去姑姑家,都佝偻着身躯背着小孙子。到姑姑家时,气喘吁吁的奶奶,每回都大汗淋漓。奶奶对我们兄弟姐妹疼爱有加,特别是对我们三兄弟的隔辈亲,那不是装出来的,一想起来,我的眼睛就会湿。至今,我们兄弟姐妹坐一起喝酒聊天,谈起奶奶,已经四十五岁的小弟,还记得奶奶背他的情景,奶奶,给了我们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p> <p class="ql-block">奶奶年老的时候,也一刻都不肯闲。我家里兄妹五个,慢慢的,我叔叔有了两儿一女,姑姑的两男三女也大了。还有奶奶干女儿的一男两女,时不时到我们家凑热闹的,大的喊,小的哭,在院子里忙前跑后照看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是奶奶最大的乐趣。奶奶的拉面,面片,搓鱼儿一个人忙碌,现在想想,奶奶当时一个人给我们这么多人做饭,真的不易。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们的衣服大的穿了小的穿,缝缝补补的手工活儿,奶奶一个人全揽了下来。看着奶奶那布满皱纹的脸和沧桑的眼神,我心里好酸,真的说不出是个啥滋味。</p> <p class="ql-block">后来听爸爸讲,那天(甲子鼠年冬月初四的(1984年12月25日,星期二)下午奶奶和别人聊天时,奶奶突然说,我头好痛,好痛,并拍打了几下脑袋,整个人一下子滩在了地上,没有意识了。爸爸当时刚跨进家,忙说,脑溢血了,不要折腾摇动。父亲看着入昏迷状态的奶奶,急匆匆开上家门口停放的青海湖牌年大卡车,向一公里外的县人民医院驶去,十分钟就从县医院拉来了他当内科大夫的朋友。朋友看了看,摇摇头后对我爸爸讲,脑溢血,没救了,曈孔已经放大。没几分钟,奶奶头一歪,便猝然离世了。奶奶就这样走了,永远地走了。从奶奶发病到去世,还不到短短的半个小时,竟撒手人寰……</p><p class="ql-block">忙完奶奶的葬礼,父亲和叔叔算账时计划平摊办丧事的费用,但我不同意,我坚持也要出一份。那时,叔叔已经分房另起锅灶的叔叔也不让我出份子,我坚决不答应。虽说我当时还没有经济来源,但母亲还是爽快地将五百块钱肥猪钱划在了我名下。这笔钱在当时,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p><p class="ql-block">我曾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奶奶过上好舒适和快乐的晚年生活。哎!奶奶没等到我的承诺兑现,奶奶没享我的一天清福,奶奶就走了。我为没有尽到一个长孙的孝道,深怀遗憾。奶奶去世的一年里,在部队专门写新闻报道的我,不论司令部的首长,还是政治部的领导,见我左胳膊给奶奶戴的孝袖,谁都没说过什么。奶奶周年时我才将孝袖取下来上坟时烧掉了。奶奶的突然去世,是我心头一个永远的痛。</p><p class="ql-block">每年清明节、中元节这特殊节日里,我都会按时去坟上烧纸。奇怪的是奶奶去世以后,一到上坟烧纸的前两天,我就会在梦中梦到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百思不得其解。癸巳蛇年正日三十(2013年3月11日 ,星期一),我父亲和母亲同一天先后无疾驾鹤西去、驾返瑶池了。丧葬前,我想将安葬在另一处坟茔里的奶奶的“冷丧”和父母的“热丧”一并进行。也就是将奶奶的骨尸,安葬与我父亲母亲合葬的同一处新茔里。经与叔叔,两个弟弟商议允许后,庄邻们迁出我奶奶的棺材,奶奶的遗骨迁移到新茔,通过阴阳先生“请主”(青海人在传统丧葬礼仪中将我爷爷的“神灵”请回来“陪伴”奶奶。)做法事,自打那年以后,清明上坟扫墓前,奶奶的再也没在我的梦中出现过。</p><p class="ql-block">奶奶走了,爸爸和妈妈也去找奶奶了,奶奶的干女儿我的干姑姑,还有我的亲姑姑,都一个个先后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上坟扫墓焚烧冥纸,我总会精心挑选不同数目的冥币,买上锡纸的金银圆宝,买上几道烧纸,特别是寒衣节和除夕晚上,还会用烧纸剪粘上衣裤,去给奶奶和我的爸爸妈妈上坟烧纸。有时,还会在绕纸时念叨我的姑姑和干姑姑。居住成都的这几年,上坟烧纸时,不管天气怎么潮冷,我和儿子,还有我的两个孙子,爷孙三代人都要选择西北方位的避静之处,燃上三烛香,烧上几道烧纸,寄托我们深深的哀思。或许,有人会说这是封建迷信,但我的确是个不相信迷信的人。我认为,中国人有自己的传统,我们以自己的方式纪念先人并没有错,这也是对孝文化的一种传承和发扬。虽然我身边的亲人们一个个不在了,但他们给了我太多的温暖,给了我无尽的关爱和呵护,天堂里的他们依然活在我的心里,今生今世,我会铭记他们一辈子的。我想,送给故去的亲人的香火钱越多,他们就不会在那个世界里感到孤独,送给老先人的香火钱越多,他们在那个世界就会没有痛苦,送给老先人的香火钱越多,他们在那个世界再也不会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p><p class="ql-block">四十个寒暑往来,虽然已很遥远,随着时光的流逝,儿时奶奶带给我的幸福快乐的记忆,有的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但奶奶花白稀疏的头顶上那黑色尼龙罩帽子,奶奶那洗得发灰干干净净的黑色大斗襟马褂子,奶奶的音容笑貌,时不时会出现在我眼前。奶奶的一生,苦也罢,甜也罢,早已飘逝在了苍茫的星河之中。</p><p class="ql-block">奶奶,是您留给了我一个刻骨铭心的美好、幸福的童年回忆;奶奶,是您教会了我如何待人,教会了我怎样做事;奶奶,算起来,您没享过我这长孙的一天福,令我心中总有深深的负㡱和歉然之感,我永远都无法忘怀,奶奶,今天是您老人家去世40周年,奶奶的一举一动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抹之不掉,奶奶,您在我这长孙的心里一直嵌得很深、很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