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得空儿我常回忆。有人说一辈子经历事儿多了,哪能都记的哩?</p><p class="ql-block"> 要我说有些事儿你是咋的忘也忘不了。这不是失忆技巧问题,而是扣不走、刮不悼、拿不去、解不脱的虎骨粘粉和狗皮膏药之状况。</p><p class="ql-block"> 我是农人出生,18岁当兵前一直与土地打交道。爷辈儿父辈儿都在农业社上班劳动,而我也从小就随家大人在地里滚占。</p><p class="ql-block"> “吹哩吧?劳动都是大人家的事儿,你那小孩儿家能干个啥?”有人好奇问。</p><p class="ql-block"> “哎哎,这你就不懂了!你当咋地?还给现在的孩子们一样娇气哩?”</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记忆的大坝轰然倒塌,那往事如奔腾的洪流滚滚而来。</p><p class="ql-block"> “又想在老家的事哩?”</p><p class="ql-block"> “可甭儿!”</p><p class="ql-block"> 我自懂事起就与地有了不解之缘。从年龄上说,先是在地里玩儿,耍成土沫狼烟的小小孩儿;稍后玩技渐长,成为扑蚂蚱捸蝴蝶的大小孩儿;然后再到蹬山爬树掏鸟窝的儿童少年……。从干活儿上说,先是拾麦捡豆学嘴传口话儿;稍后能撑布袋装粮食提水拿壶的小使扒拨换儿;再到后来拾柴割草捡粪的帮衬打杂……。从挣工分上说,队上先是出工记二分;稍后是四分;再后到七分……。怎个说吧:与土地为伍,在劳动中成长。这不是咬文嚼字的胡个谄,而是我十八岁当兵前农村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其实也是千千万万农村人生活成长的真实写照。</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了:那成天在地里滚过来滚过去的,脏不脏呀?咳!不说这个。农村人么,那哪儿都像城里人那样洗手蹦指甲儿哩?那还咋的生活哩?当然,这不是说农村人不讲卫生,而是方式方法不同。比如:头上荡上土了,抺拉抹拉;衣和衣裤上违上土了,就摔打摔打;鞋里灌进土了,就克克倒倒。还有:大热天从水窖中拔桶水从头上浇到脚下,就算进了次澡堂子了;地里拔出个红薯萝卜什么的想吃,随手抓把茅草擦擦就算水涮了;树上勾个柿子软枣和圪针窝里采摘个酸枣野果什么的,那手一抹或衣襟上一擦就放进嘴里了;遇有食材有什么虫口黑点的什么的,手扣牙咬地也就算刀削了……</p><p class="ql-block"> 哟!扯远了。总之一句话:我与土地和土地上的生活是亲蜜接吻的,不陌生。特别是我们家的那块菜地——</p><p class="ql-block"> “菜地”是老家人对自留地的别称。在生产队的那个时候,各家的菜地多是田间地头的小块儿地,或崖头堰边的小条的地,再或山坡沟低不易耕种的不是地的地。但就是这样条件下的“地”,在各家的精心侍弄下,往往能禾苗茁壮、丰收在望。究其原因还不是各家起早贪黑种哩好的过。有人问那咋的就算种哩好了呀?听我说,首先得地块儿平整:雨天存住水了,雪天收得住雪了,那支椤塌坡的状况肯定不行。其次地翻的深:那一镢头后再往下刨一镢,使其有足够的深。这样土地才能得到充分的休眠,来季好发力。再则肥上的足:一遍农家肥,一遍熏土肥,又一遍人畜粪便肥……搞的那是“臭气熏天”呀,迎来的确是五谷飘香。通过以上三个过程,再加上选好种、间好苗、锄好地、拨尽草……遇上个风调雨顺的年份,那肯定是天随人愿、皆大欢喜了。</p><p class="ql-block">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各家人口有增减,队上也经常重分菜地。我们家的菜地随队上的调整,也数次变更易手。最早在金阳沟东崖头上的一块长条地,它婉如长颈葫芦:长颈处宽约二尺许,不到一耢宽。葫芦处也就两三耢宽。后来又分得小条的沟东崖头上的上下二块长条地。上块为土质沙白的一耢宽的地,下块为土质红不浆的两三耢宽的地,中间堰根的还长着一棵大柿树。最后分得的是后池沟西崖头上的一块约有半亩相对大了点儿的地,外带还有此地南头儿和西边齐的三条小块头。单说分得此块地时,我已由儿童成长到少年,在父亲的带领下,已成为家庭的一个“棒”劳力。</p><p class="ql-block"> 单说这块菜地,它几乎包容了我们全家人所有业余时间的劳动付出。当然也带来了我们全家人日常物质生活之必需。可以说一年中,全家人吃啥喝啥哩就朝它说了。</p><p class="ql-block"> “有怎重要哩?”有人不解。</p><p class="ql-block"> “当然!”我的语气不容质疑,并充满了豪迈。</p><p class="ql-block"> 殊不知,当时我父母加上我们兄妹四个共计六口人,一人一天8两指标,全年六口人分得约一千七八百斤口粮。而莱地弄好了,可提供近一半的口粮补充。并且还有红薯茄子南瓜萝卜豆角的,以及红小豆绿小豆黑豆黄豆芝麻辣椒豆麻的等,采摘无数儿。如果说生产队的基本口粮是保证了全家人基本生活的话,那菜地收入的多少,直接是衡量全家人生活档次提高与否的依据和标准儿。</p><p class="ql-block"> “有怎大收入哩?”朋友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并连连发话:“当时不是说每亩地才二三百斤的产粮么,怎么你家半亩地的菜地,就能有这么多的产出?况且还都是些赖地。”</p><p class="ql-block"> “笨蛋!”我对此类问话只觉好笑。你想:那农村人也要礼尚往来、修房盖屋,婚丧嫁娶、财物购置,凭啥哩?仗凭的就是这个。至于如何有怎高的产出么?且看那是咋的受哩呀——</p><p class="ql-block"> 清晨:在生产队上班儿前,我父母在菜地已干了一不歇的活儿了。</p><p class="ql-block"> 中午:午休等于父母在菜地出工。</p><p class="ql-block"> 傍晚:月色下菜地的劳作那是父母常有的事儿。</p><p class="ql-block"> 就说我吧:也跟随父母小镢小锄小铁锹,小筐小蓝小萝头地,来回穿梭往返、釆摘捡拾紧忙活。</p><p class="ql-block"> 那年遭大雨,雨水从菜地堰边冲刷了一个大豁的,秋后父母星夜把它填起来,谁知来年夏天就又塌了。这样一连数年都是这种情况,严重地影响了种地的质量。究其原因是因为垒堰豁的没有用石头。好么,这放眼望去尽是黄土,哪有石头哩呀?于是四处寻石头、捡石头成了我一时的主要工作任务。</p><p class="ql-block"> 那些天哩,我是得咋就咋,只要碰见闲石头,就拼命往菜地里搬。什么路边沟底儿地脑堰边儿都刻意找遍了,好逮我找来一大堆,父亲再垒堰全用上了。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啊!</p><p class="ql-block"> 那时,由于地平整、犁的深、肥料充足、人工又做造的好,不但我家,就所有各家的菜地也都是硕果累累、收获满满。咱就说粮食产量,你不要看这都是些边梢儿外拐的地,较之队上的大块儿沟道地从质量上说是不能比,但当队上的地还在为“过黄河”艰苦奋斗时,那自家的菜地,早已都“过长江”了。</p><p class="ql-block"> 丰收了,你没看前街刘家出售了剩余粮食,买了辆飞鸽牌自行车洋气起来了。同样的情况:街坊邻居们有买缝纫机、钟表、半导体的;有添衣添物置家当的、还有修房盖屋传续祖产的,当然有心的上年纪人也有备寿衣寿板的……</p><p class="ql-block"> 说菜地是当时各家人的命根子,这话儿没毛病,因为生活太指望菜地了。尤其是我家:吃喝穿戴居住行走哪一样儿不是朝莱地说哩?直至我服兵役期间母亲精心给买的那块上海牌手表,也是出自于它——俺家的那块菜地。</p><p class="ql-block"> 正是:时光流逝,岁月如梭,只有心中那份美好永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