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四则

赵树发

<p><b>杂文四则</b></p><p>文/赵树发</p> <p><b> 什么叫胜利召开?</b></p><p><br></p><p> 打我记事时起,每每有重大会议召开,大街小巷里便会打出巨幅标语:“热烈庆祝×××会议胜利召开”、“热烈庆祝×××会议胜利闭幕”……及至今日,“胜利召开”和“胜利闭幕”的会议越来越多,甚至市、县乃至乡镇换届这样规格的会议也是“胜利召开”,然后肯定是“胜利闭幕”。</p><p> 什么叫胜利召开?怎么了就胜利闭幕?你胜利了,谁失败了?对手在哪里呢?如果“召开”胜利了,“闭幕”也胜利了,是不是每一次大会都圆满无缺?就没有一次失败的会议吗?就没有一次有瑕疵的会议吗?据我所知,把林彪选为毛主席接班人那次大会也是胜利召开,也是胜利闭幕,结果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p><p> 词典上对“胜利”一词的解释有二:一是在斗争或竞赛中打败对方;二是工作、事业达到预期的目的。单从字面上理解,“胜利闭幕”还有情可原,“胜利召开”就说不过去了。“召开”是如期不如期的问题,绝不是胜利不胜利的事。准备工作一切就绪,会议按时召开——不就这么点事吗?会议程序还没开始,报告内容尚未研讨,商讨事项也没经过举手或投票表决,哪来的胜利可言?就会议的内容、会议的本质而言,召开就是召开了,跟胜利不胜利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形式而言,只能说是“召开”这件事胜利了,那跟会议的实质还是一毛钱关系没有。</p><p> 我理解,“胜利召开”这类好大喜功的词儿应该始于文革。那个荒唐的年代留下了许多恶俗,早就该彻底清算了!试想想,从上到下,从地方到中央,“胜利”了无计其数的会议,为什么还走了那么多次弯路?仅仅是执行和落实的问题吗?跟“胜利召开”和“胜利闭幕”之间的那个会议的决策没有关系吗?</p> <p> “<b>社会主义”的几种变异</b></p><p><br></p><p> 包括我们正在坚持和运行的社会制度在内的所有实践过的社会主义,都应当被理解为“实验社会主义”。因为社会主义从来就没有过固定的模式,即使声势浩大的社会主义苏联,也不得不宣告其实验的失败。中国刚刚步入社会主义时,曾经试图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结果劳民伤财,适得其反。经过痛定思痛,我们得到的经验是:中国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p><p> 按照社会主义的原始定义,社会主义是一种经济社会学思想,主张或提倡整个社会作为整体,由社会拥有和控制产品、资本、土地、资产等,其管理和分配基于公众利益。就是因为其中的“管理和分配基于公众利益”,使得“二战”后,涌现出了一大批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如:“国大党社会主义”、“纲领党社会主义”、“复兴党社会主义”、“佛教社会主义”、“伊斯兰社会主义”、“阿拉伯社会主义”、“乌贾马(村社)社会主义”、“非洲社会主义”、“桑地诺社会主义”等等。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是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之间的过渡”的论断,显然早已被狂热的社会主义者抛在了脑后。</p><p> 1980年5月5日,邓小平说过这样的话:“社会主义是一个很好的名词,但如果搞不好,不能正确理解,不能采取正确的政策,那就体现不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啊,社会主义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名词,就连希特勒、卡扎菲这样的大独裁者都喜欢拿“社会主义”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臭名昭著的德国纳粹党,它的全称是“德国民族社会主义工人党”,而卡扎菲领导的政党叫“阿拉伯社会主义联盟”。“二战”时期的日本,我们称呼其为军国主义,其实它的官方哲学表述为:社会达尔文主义——是社会主义和达尔文主义的变种。</p><p> 其实社会主义是一个中性词,善待它,把它维护好了,它自然就会体现出其无比的优越性来。经过六十多年的社会主义实践,我们的社会制度已经越来越接近社会主义的本质,即:持续发展生产力,增加绝大多数人群的幸福感。</p> <p> “<b>一分为二”怎么分?</b></p><p><br></p><p> “一分为二”是哲学术语,指事物内部的可分性、矛盾性。中国古代不少思想家都提出和阐述过这个概念。《黄帝内经·太素》撰注者提出:“一分为二,谓天地也。”南宋朱熹在说明“理一分殊”时认为:“一分为二,节节如此,以至无穷,皆是一生两尔。”其中含有朴素辩证法的因素,但并没有超出一个分割为两个的思想。列宁在《谈谈辩证法问题》中说:“统一物之分为两个部分以及对它的矛盾着的部分的认识……是辩证法的实质。”1957年毛泽东在《党内团结的辩证方法》中说:“一分为二,这是个普遍的现象,这就是辩证法。”(《毛泽东选集》第5卷第498页)以后又多次加以论述和应用。总之,唯物辩证法所说的“一分为二”是指一切事物、现象、过程都可分为两个互相对立和互相统一的部分。也可以看作对立统一规律的通俗表达。中国古代有个“塞翁失马”的典故,可以看作是“一分为二”的最好注解。</p><p> 以上是关于“一分为二”的哲学表述和学术定义。但是,那些大思想家、大哲学家都忽视了“一分为二”的应用性,即:“一分为二”怎么分?是“对半分”还是“三七开”、“四六开”?从字面上看,“一分为二”很容易让人理解为“对半分”,这势必会助长一些人的“阿Q精神”,而且,还可能为一些违规违法者提供推卸责任的理论依据。举一个通俗的例子:如果你无故打我一个大嘴巴,我是不是不应该恼怒?因为按照“一分为二”的观点,虽然我的脸火辣辣的,但你打我的手也一定会疼——这是哪门子混蛋逻辑?!</p><p> 2010年12月7日,河南渑池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共造成26人遇难。可以说这些年来,由于矿难的频频发生,已经激不起民众更多的愤怒了,但是河南的渑池矿难,却强烈地刺激了人们已经麻木的神经。倒不是因为矿难的死亡人数,而是矿难发生后,当地的一个副县长在事故调查会上的发言。那个叫魏保元的父母官说:“一是周密安排部署;二是狠抓隐患排查;三是严格查处生产矿井‘三超’和‘三违’行为;四是严格实行煤矿安全检测……”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台上的一位省纪检领导打断了:“魏县长,你自我表扬的话不要再说了,说你的问题,你都自我表扬了咋还发生事故呢?”你看,那位魏大官员把“一分为二”的观点吃得多么透彻——虽然死了26条生命,但是我们有“一二三四……”的亡羊补牢措施。</p><p> 2011年7月23日,高铁在温州发生追尾事故。一位铁道部的新闻发言人在搜救工作进行才72小时就宣布脱轨的车厢内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他刚说完不久,又有一个小女孩被成功解救。当记者追问对此怎么解释时,那位发言人说:“只能说这是个奇迹。”如果按照“一分为二”的观点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虽然死了那么些人,但毕竟还有个小女孩奇迹般生还。</p><p> 去他妈的“一分为二”吧,那个小女孩根本就没死,哪来的奇迹般生还?</p> <p><b> 我们片面理解了叔本华</b></p><p><br></p><p> 自古至今,全世界解读叔本华的人都回避不了这样的文字:“幸福的可持续性对人来说是不可能的。我们天生的构造就决定了我们的生活要不断地产生意志、追求满足。当我们获得我们所渴望的东西时,我们可能会沉湎于片刻的欢愉之中,这种欢愉仅仅是我们在苦苦寻找事物时的一种放松。但这毫无例外是短暂的。要么我们沉入厌倦,要么我们就发现自己还有尚未实现的欲望,这种欲望促使我们继续去追求满足。那么,所有的人类生活都在痛苦和厌倦之间左右摇摆。”这是叔本华在他的代表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里不厌其烦地告诉人们的话,由此,叔本华被定性为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哲学家。</p><p> 其实,在同一部书里,叔本华在解释人类痛苦的成因之后,又提出了一系列改善和拯救的措施。他说:“要认识到对别人施加伤害是一种自我伤害,因为从意志这个层面上来讲,施加伤害的人和受到伤害的人是一个人。只是在现象这个层面上看,我们认为两者是不同的。”这种劝诫人们不要害人害己的说教,显然是积极的一面。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一书的最后部分,叔本华提出了一个极端的解决方法,那就是禁欲,也就是有意识地否认生活中的意志。他说禁欲的目的是通过减少欲望,最终战胜意志。这有点类似佛教的观点,即“无住相”、“放下”和“四大皆空”。</p><p> 英国当代哲学家奈杰尔·沃伯顿在解读《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时说:“即便是我们拒绝了叔本华思想中的形而上学基础,但在艺术、经验和痛苦等方面他还是有很多高见,我们可以从书中挖掘出来这些睿智。”他还说:“一些从事艺术工作的人已经发现叔本华的著作鼓舞人心,这也就不足为奇了。”</p><p> 尽管叔本华宣称禁欲是通向拯救的途径,是解除痛苦的方式,但据奈杰尔·沃伯顿考证,“他自己却没有保持贞节,经常在性爱中乐此不彼”。看来,叔本华自己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因为他热爱生活,并积极地享受生活。</p> <p>  赵树发,男,1964年生于辽宁盖州,1988年毕业于辽宁大学中文系。出版过诗集、诗评集、杂文集、曲艺作品集。“小说北2830”成员,营口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名誉主席,营口理工学院文艺导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