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40938492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工作的第一站是县城医院药房——准确的说是西药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药房坐东朝西,面向西走廊的墙上一字排开4个窗口,分别有A4纸大小,——当然,这是30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还没有A4纸。南边三个窗口白天发药用,最北边的窗口则用于晚上发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这此后的一年半时间里,窗口是我的工作岗位、谋生之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和我同一天到药房报到的小邵,毕业于200里以外的卫校,跟我同住一个宿舍三年。他跟我是同龄人,从此我们成了最好的哥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药房一共十来个人。两个主任都是文革前的大学生。其他的有军转干部、回乡知青、或招工或顶替的城镇青年,还有先于小邵毕业的同校师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是除了两个前辈主任以外的唯一的大学生,也就是说在这个药房20多年没有进过大学生了。不过我是不速之客,因为我原本是分到那所卫校当教师而不愿去,医院药房也并没有进人的计划,何况我又是学中药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找了一本药理书,拿出高考前的那股劲头狂补了半个月,居然基本了解了常用西药的药名和药理作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接下来就是解读辨认医生的处方。医生的处方都像天书,鲜有工整的。200多个医生就是200多种狂草体,何况很多医生还喜欢用拉丁文开处方,摆在我面前的可是拉丁字狂草,中国书法中绝对没有的。经常看得我一头雾水,心里直抓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许是物以稀为贵的缘故吧,药房的老同志们都乐意当我的师傅。我也没辜负他们,利用一切机会向他们学习请教。拆箱上架补货拆零分包等等,我都抢着干。全自动摆药机是遥远的以后的事情,那时候全部靠手工操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年轻就是好,只要肯干,效率就高。不到一个月我就可以独立调配药品了。两个月后我已单独值夜班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夜班,收费处没有划价员,药品计价由药房兼。没有计算器,甭提电脑了。近千种药品价格都记在脑子里。拿一个算盘噼里啪啦打。之前没学过算盘,手法生疏,但也能凑合着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夜班窗口有值班床,有时能睡个把两个小时。但绝大部分是睡不着的。急诊室离药房也很近,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突然人声嘈杂乱成一团,“快快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会儿,窗口会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先生,拿药。”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然后一只手掀开窗帘,将处方递进来,有的手上还带着血。我很快将药配发了,脑子里闪现出急诊室抢救的情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知过了多久,嘭!嘭!嘭!窗口一阵敲击声,将我从假寐中惊起。“先生,退药!”往往伴随着一片哭声。这样的情景特别刺激着我,即使后面好久没人来取药,我也会彻夜难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遇有农药中毒的病人也会彻夜难眠。说是农药中毒,通俗的说就是喝农药的,那时候农药管理不严,农村经常有一些人想不开就喝农药的。抢救农药中毒病人,阿托品和氯解磷定给药的频率会非常高。值班医生会一个处方接一个处方的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睡不着我就干脆到急诊室去瞅瞅。床上绑着个病人,手脚在抽搐,插管的嘴里唔唔不停。医生护士正忙着给他洗胃,抢救室里的气味非常难闻。这个场景也是让人非常震惊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窗口听到“先生”这样的称呼概率是非常小的,被称为“药师”也不多。大多数时候我们被称为“同志”或“师傅”,而在背后我们都被称为“发药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病人到医院就像到了迷宫,挂号就诊化验,一路诚惶诚恐,难免受气。那时候药房窗口极易成为撒气口。曾经莫名其妙的被骂过,也有过与患者的争执。但大部分时候我还是会理解他们。到医院来的有几人带着好心情呢。所以药房窗口也是医院的形象窗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窗口也极非简单机械的将药品一递了之,调配药品绝对是个技术活专业活。医生的处方有时会有配伍禁忌、书写错误等,审方的时候得认真,你也得具备专业知识。调配的时候不能马虎,也得认真复核。配错了药可不是闹着玩的。药房曾经有人将PP粉当做小苏打发给病人,十万火急将它追了回来,所幸没酿成大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药品不是食品,拿到手就会知道怎么吃的。我们在窗口要详细的将“服药须知”告诉病人。一天几次、一次几片、什么时候服用,要注意些什么,都要交代清楚。遇到人老耳背的,要慢慢的反复说多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个时候窗口就成了医生和患者之间的桥梁和纽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窗口也是个万花筒,让我认识了很多社会上的朋友,出去办事也挺方便的。比如到粮站可以买到好米,到水产公司可以买到新鲜的带鱼,到车站可以不排队直接坐车。在计划经济时代,这叫“吃香”,每每满足我小市民式的虚荣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年的年底,药房来了一批卫校实习生,两个女生三个男生,我做了他们的带教老师。我很快就喜欢上了那位身穿红色滑雪衫红朴朴脸的女生,她很漂亮,明眸皓齿,一头乌黑的长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实习结束前,卫校的主管胡副校长,——不苟言笑令学生们望而生畏的女校长,来医院看望她的学生们。我主动找到了她,先介绍了自己,说原本是分到你们学校当教师的,然后盛赞校长培养了那么好的一批学生,最后恳请校长能玉成我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虽然学校是不鼓励谈恋爱的,但胡校长非常的支持我们,答应将她分到我们医院来。不久我的学生就成了我的同事,再不久就成了我的妻子。这应该是我在窗口最大的收获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窗口奠定了我事业的良好基础,也赐予了我爱情婚姻和家庭,让我刻骨难忘,至今感恩不尽。</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