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舒婷《致大海》：生命与时光的浩渺长卷

阮小敏

致大海

舒婷

大海的日出

引起多少英雄由衷的赞叹；

大海的夕阳

招惹多少诗人温柔的怀想。

多少支在峭壁上唱出的歌曲，

还由海风日夜

日夜地呢喃；

多少行在沙滩上留下的足迹，

多少次向天边扬起的风帆，

都被海涛秘密

秘密地埋葬。

有过咒骂，有过悲伤，

有过赞美，有过荣光。

大海——变幻的生活，

生活——汹涌的海洋。

哪儿是儿时挖掘的穴？

哪里有初恋并肩的踪影？

呵，大海，

就算你的波涛

能把记忆涤平，

还有些贝壳，

撒在山坡上

如夏夜的星。

也许漩涡眨着危险的眼，

也许暴风张开贪婪的口，

呵，生活，

固然你已断送

无数纯洁的梦，

也还有些勇敢的人，

如暴风雨中

疾飞的海燕。

傍晚的海岸夜一样冷静，

冷夜的巉岩死一般严峻。

从海岸到巉岩，

多么寂寞我的影；

从黄昏到夜阑，

多么骄傲我的心。

“自由的元素”呵，

任你是佯装的咆哮，

任你是虚伪的平静，

任你掠走过去的一切

一切的过去——

这个世界

有沉沦的痛苦，

也有苏醒的欢欣。

在大地的边缘，你——大海，铺展成一片无垠的蓝，与苍穹相映，似是宇宙倾落的一块巨大的梦之绸锦。

大海的日出，是一场震撼灵魂的华典。曙光初破鸿蒙，金芒刺破暗夜的幕帷，在波涛之上跳跃、蔓延。那喷薄而出的朝阳，仿若生命的火种，点燃了每一寸海面，波光粼粼间，似是万钧金箭齐发，其壮丽恢弘，引得古往今来无数英雄豪杰心潮澎湃，昂首挺胸，发出由衷的赞叹与敬仰。此景之中，他们看到了壮志的启航，看到了希望的破晓，仿佛自身的豪情壮志也与这朝阳一同升腾，在历史的长河中镌刻下辉煌的篇章。

而大海的夕阳，则是一首柔婉的情诗。余晖洒落在海面，橙红的光影随着涟漪轻漾，如梦如幻。这醉人的景象，撩拨着诗人敏感而细腻的心弦，令他们陷入无尽的温柔怀想。或思念远方的故友，或追忆往昔的美好时光，那一抹残阳，成为他们情感的寄托，在笔下流淌出一阕阕饱含深情的诗篇，为大海的暮色增添了一抹浓郁的人文色彩。

曾有多少无名的歌者，站在高耸的峭壁之上，向着大海放声高歌。歌声或激昂，或悠扬，与海风应和，与波涛共鸣。如今，岁月悠悠，那些歌者的身影或许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风尘之中，但他们的歌声却仿若被海风收留，日日夜夜在这片海域之上呢喃低诉。那是往昔岁月的回声，是人类与大海交流的秘语，诉说着曾经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萦绕在每一朵浪花之间，成为大海记忆中永不磨灭的一部分。

沙滩之上，印刻着无数的足迹。那些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脚印，是逐梦者的追寻，是流浪者的徘徊，是恋人的漫步。每一行足迹都承载着一个独特的故事，一段难忘的经历。而一次次扬起驶向天边的风帆，则是人类对未知的探索，对远方的渴望。然而，无情的海涛滚滚而来，似是时光的巨手，将这些足迹与风帆的痕迹一一抹去，秘密地埋葬在海底的深处。这是大海的力量，它以永恒的律动，吞噬着短暂的人间过往，让一切归于寂静与神秘。

大海啊，你是生活的一面镜子，映照出世间百态。有渔夫在风暴后空手而归时的咒骂，有离别之人在岸边洒下的悲伤泪水，有文人墨客对自然之美的盛赞，有胜利者凯旋时的无上荣光。你变幻莫测，时而风平浪静，给予安宁与希望；时而狂风怒号，掀起惊涛骇浪，带来恐惧与绝望。生活亦如这汹涌的海洋，充满了变数与挑战，我们在其中起起落落，挣扎沉浮。儿时挖掘的洞穴，早已被岁月的风沙掩埋，那是童真无邪的失落角落；初恋并肩走过的踪影，也在时光的流转中渐渐模糊，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惆怅在心底。大海啊，即便你能以波涛涤平记忆的沙滩，却无法抹去那些如夏夜繁星般闪烁在心灵深处的回忆。那些散落在山坡上的贝壳，便是记忆的遗珠，它们在阳光下闪耀着往昔的光辉，每一枚都蕴含着一个故事，一段被岁月尘封的情感。

在你浩渺的水域之中，漩涡如狡黠的恶魔，眨着危险的眼眸，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将疏忽者拖入无尽的深渊；暴风似狰狞的巨兽，张开贪婪的大口，妄图吞噬一切敢于挑战它的存在。生活同样如此，它无情地断送了无数人纯洁美好的梦想，让希望在现实的礁石上撞得粉碎。然而，即便身处黑暗与困境，依然有勇敢的灵魂如暴风雨中的海燕一般，无畏地穿梭于狂风巨浪之间。他们以不屈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向着光明振翅高飞，成为生活海洋中的勇者与希望的灯塔。

傍晚的海岸，被暮色笼罩，静谧得如同沉睡的巨兽。冷夜中的巉岩，冷峻而威严，似是岁月凝固的雕塑。我独自徘徊在这海岸与巉岩之间，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寂寞孤独。但从黄昏到夜阑，我的内心却并未被这寂静与冷峻所吞噬，反而涌起一股骄傲之情。因为在这大海的浩渺与生活的波澜面前，我感受到了人类渺小却又无比坚韧的力量。我们虽如沧海一粟，但却能以渺小之躯，在这无垠的天地间，思考生命的意义，追寻灵魂的归宿。

“自由的元素”呵，你可以佯装咆哮，以威慑世间万物；你可以故作平静，隐藏内心的汹涌；你可以掠走过去的一切，让历史的痕迹在你的波涛中渐渐淡去。但这个世界，不会因你的无常而失去生机与活力。有沉沦的痛苦，那是生命在磨砺中的挣扎与呐喊；亦有苏醒的欢欣，那是希望在黑暗后的破茧而出与绚烂绽放。在大海与生活的永恒交响中，我们聆听着命运的旋律，用勇气与智慧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乐章，在这浩渺的长卷中留下或深或浅的笔触，直至时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