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与历史（三）：西里尔字母

敢夫

在拉丁字母、希腊字母之外，在欧洲还有一种常为中国人所知的字母，西里尔字母。人们可能不知道它的具体名字，但一般知道它就是书写俄语的字母。

西里尔字母表（俄语）

但西里尔字母又不只是书写俄语的字母，在当今，使用西里尔字母书写的语言，还包括中亚五国的语言、乌克兰语和白俄罗斯语、塞尔维亚、黑山与保加利亚的语言，俄罗斯境内的诸少数民族语言（如鞑靼语等阿尔泰语言、一些乌拉尔语言）等等。

当今世界西里尔字母使用范围（具有官方地位的）

西里尔字母产生与斯拉夫人是分不开的。这里我先简述一下斯拉夫人的情况。

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一样，都是在罗马帝国衰落后，进入原罗马帝国境内，建立自己的国家的“蛮族”。而与日耳曼民族（4世纪开始）相比，斯拉夫人迁徙的时间更晚（约公元500-700年），方向也不同，主要进入中东欧及巴尔干半岛，并在这些地方站稳了脚跟。当代斯拉夫人分为三支：东斯拉夫人（俄罗斯、乌克兰、白罗斯）、西斯拉夫人（波兰、捷克、斯洛伐克）、斯拉夫人（保加利亚、前南斯拉夫六国（塞尔维亚、黑山、北马其顿、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波黑）），所有斯拉夫人都操印欧语系中斯拉夫语族的语言，区别于西面的罗曼语族（西、法、意等）和日耳曼语族（英、德等）。

但斯拉夫人之中只有东斯拉夫人和东部南斯拉夫人使用西里尔字母（原因见下文）。

　　现代斯拉夫人（斯拉夫语族）的分布范围

西里尔本是个人名，他是拜占庭帝国的传教士，通称为圣西里尔，他和弟弟圣美多德对于斯拉夫人的语言文字发展有着重要的贡献，但是实际上西里尔字母并不是他们发明的。

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左为圣西里尔

这两位传教士生活于9世纪（两人都生于826年左右，分别死于869、885）在他们生活的这一时期，斯拉夫人已经定居下来，形成了两个主要国家：大摩拉维亚公国（今捷克、斯洛伐克等地）、保加利亚第一帝国（今保加利亚等地）。但此时斯拉夫人还没有成熟的文字。两兄弟出生于塞萨洛尼基（现希腊第二大城市），却比较熟悉斯拉夫人的语言，可见斯拉夫人影响之深。

两兄弟创造的格拉哥里字母

两兄弟作为东正教教士，曾有过到中东传教的经历，而在862年，两人又应大摩拉维亚公爵的请求，受拜占庭皇帝派遣到大摩拉维亚去。在那里，两人为斯拉夫人总结了一种标准化的书面语，今天称之为古教会斯拉夫语（西里尔字母словѣ́ньскъ ѩзꙑ́къ），同时凭借希腊字母等，创制了书写这种语言的字母，称为格拉哥里字母，这便是斯拉夫人历史上最早的字母。凭借字母，他们把《圣经》翻译成斯拉夫语言，对于斯拉夫文化、信仰发展有着基础性的作用。现代斯拉夫国家的东正教会，仍使用教会斯拉夫语作为礼拜语言。

古教会斯拉夫语示例

凭借他们的贡献，两人被封圣，并至今受到斯拉夫民族的纪念，在俄罗斯、保加利亚等国都有两人的纪念日（5月24日）。

而西里尔字母的发明则是他俩的身后之事了。西里尔字母没有具体的发明人，一般认为其是由圣西里尔的弟子总结创造的，大约发明于9世纪90年代，这套字母体系也是以希腊字母为基础，并吸收了一些格拉哥里字母。而命名为西里尔字母，表达了向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致敬的含义。在实际运用中，西里尔字母逐渐占了上风，格拉哥里字母逐渐成为了历史。

希腊字母和西里尔字母

格拉哥里字母创造于大摩拉维亚，而西里尔字母大约在另一个斯拉夫国家保加利亚形成。保加利亚第一帝国是当时巴尔干地区的一大强权，数次大败拜占庭人。甚至拜占庭皇帝尼基鲁弗斯战败被杀，头颅被保加利亚汗做成了酒杯（811年）。但在拜占庭文化的影响下，865年，保加利亚汗鲍里斯最终接受了东正教，改称大公，这也是西里尔字母在保加利亚诞生的一大原因。当时为保加利亚附庸的塞尔维亚，包括黑山和北马其顿也接受了西里尔字母。

而今日最大的斯拉夫国家——俄罗斯，接受西里尔字母要更晚一些。俄罗斯的雏形——基辅罗斯，是一个由维京人统治斯拉夫人的国家。它的基督教化要到了大公圣弗拉基米尔·斯维亚托斯拉维奇在位时（978-1015）。他迎娶拜占庭公主，规定东正教为国教，强令所有基辅市民受洗礼。与之相伴的，又引进了古教会斯拉夫语和西里尔字母。西里尔字母自此传到了俄罗斯、乌克兰和白罗斯。

表现基辅罗斯大公受洗的绘画

而最初接受圣西里尔传教的大摩拉维亚却在902年被马扎尔人（匈牙利人）所灭。其主要部分捷克被纳入天主教的神圣罗马帝国，斯洛伐克则成为匈牙利的一部分，并随着匈牙利在1000年左右接受了天主教，而北部的波兰王国在统一后也快速接受了天主教（966年）。随着天主教而来的拉丁字母也成了西斯拉夫人的文字。

而南斯拉夫中的斯洛文尼亚则直接被法兰克帝国吞并（745），克罗地亚也受到天主教的巨大影响。两国使用的也是拉丁字母。

而随着东西教会大分裂（1054）斯拉夫人被分成了东正教-西里尔字母和天主教-拉丁字母两部分。

教会分裂的状况

而使西里尔字母具备世界性影响的则是沙皇俄国的扩张。“恐怖的伊凡”伊凡四世开创了沙皇俄国，彼得一世使俄国走向了近代化，叶卡捷琳娜女皇使俄罗斯成为了欧陆强权。在远东，俄罗斯人仅用数十年就占领了整个西伯利亚，从穆斯林手中占领了高加索地区，在19世纪又逐渐占领了东亚五国，侵占我国大片领土，极大的扩张了西里尔字母的使用范围，在这一过程中，中亚的哈萨克语、乌兹别克语等、一些高加索语言、俄罗斯境内的蒙古人（鞑靼人）等都进入了俄罗斯的统治范围。

三位伟大的沙皇

十月革命后沙皇倒台，新生的苏联迅速成为世界关注的中心，苏联也像我国一样，进行了一番文字改革，为国内的各少数民族都创立了以西里尔字母为基础的文字，甚至自中国独立的蒙古国也使用西里尔字母来拼写蒙古语。

本文的封面，保卫莫斯科的海报

西里尔字母也在许多社会主义国家产生了影响，如越南、老挝等。在建国初期，我国也曾将俄语作为教育中的第一外语，为壮族创造的老壮文，也包含部分西里尔字母。

西里尔字母也常常被作为一种苏联乃至共产主义的象征。

但在苏联解体之后，西里尔字母又出现了回缩，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都废除了西里尔字母的官方地位，改用拉丁字母，但西里尔字母仍然基本通用。蒙古和哈萨克斯坦也逐渐开始使用其他字母（拉丁字母和蒙文）。

这也与西里尔字母被认为是俄罗斯大国沙文主义的象征有关。

Zhang Zelin, the twin heroes of pearl and 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