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海昏侯国

玻萝

岁月虽尘封海昏，然存留海昏记忆。

　　1978年，考古人揭开尘封约三千年的曾乙侯墓。2011年，考古人在500公里外揭开海昏侯墓。曾乙侯墓与海昏侯墓：一个湖北随州一个江西南昌，相隔长江南北；一个周代初期一个西汉中期，相距约千年。

上世纪未曾乙侯墓遗址博物馆开馆，早为世人瞩目。本世纪二十年代初海昏侯国遗址博物馆开馆，让我们又一次穿越古代，体验两千年前的大汉风云。

　　刘邦初立汉朝，折中周代的封国制与秦代的郡县制，实施郡县制与封国制并行简称郡国并行。其中封国异姓王仅存在十年，之后全为刘姓王，刘邦晚年明确立下规矩：非刘氏不能称王，只能称侯。那时王国享周代封国一样权力，一个王国拥数郡地盘；侯国则没有行政军事权力仅享食邑。

及至景帝，收回王国治民权，王国地盘削到一郡大小，只享有封地的衣食租税，王国的行政职官甚至王的家臣全部由皇帝或朝廷任命。王的权力降至与侯一样，仅位阶不同，王与郡守位阶相当，侯与县令位阶相当，且王国境内不再置侯国。

武帝实施“推恩令”：诸侯王死后，除嫡长子继承王位外，其他子弟分割王国的一部分土地变为列侯国，划归郡守统辖，与王国无涉。 导致王国一代一代地越分越小，中央朝廷集权则不断加强。再加上时有封国被废，分封诸国再无能力与中央集权抗衡。

在这背景下登场的海昏侯与周代曾乙侯无法比拟，而本文主人公海昏侯刘贺墓的奢华却出乎寻常的超高，非同代其他侯可比。探究这个现象需穿越到汉代再现海昏侯国及其国主刘贺奇葩生平。

传奇的海昏侯国主刘贺

刘贺 （公元前92年—前59年）是汉武帝的孙子，系武帝宠妃李夫人一房。其父刘髆于公元前97年受封昌邑王。公元前86年父薨继爵为第二代昌邑王；公元前74年，武帝最小的儿子、赵夫人所生、在位13年、仅22岁昭帝驾崩，18岁刘贺被选中进京当皇帝，在位27天被废黜，发回原地，连昌邑王爵号一并废除贬为庶民，但仍保留原有财富和食邑，另立武帝曾孙卫夫人一房的刘病已为宣帝（时年16岁，因祖父刘据谋逆抄斩仅余的独苗，庶民身份）；公元前63年，刘贺被宣帝封海昏侯，于是从殷实的山东荷泽市巨野县南迁当时荒蛮的豫章郡辖地就国，食邑4千户（宣帝翌年大量封王子侯，一生共封王子侯63个，仅次于武帝推恩令下封王子侯178个，另封功臣侯11个、外戚恩泽侯20个），后因露出由海昏侯晋豫章王的非分之想而削为食邑1千；公元前59年薨，年仅33周岁，因其长子、次子紧随去世，遂以天意为由再度除国。

紫金城 因当地墓碑载有“紫金城”而名，是海昏侯国都城，位于南昌市新建区铁河乡境内，部分南城墙位于大塘坪乡境内。东部、北部滨临鄱阳湖。城址的城墙遗存大部分地面可见，仅东南部城址被铁河乡镇区的住宅区占压、破坏。

紫金城分为内外城。

外城整体略呈方形(东南部内凹)，面积约3.6平方公里，城墙总长约 7516 米，为双重墙体，设置有5处城门（含水门），城内的水路与陆路并存，水陆交接处有8处码头痕迹。

内城位于外城东城墙内侧，东西最长约403米，南北最宽约345米。分为东西两座小城组成：东小城为宫殿区会客议事、举办大型活动；西小城为后宫是海昏侯的寝殿。

考古发现当时的紫金城内水网密布，显然是一座水城，水网就是路网，陆路少于水路。

　　海昏侯墓园 迄今发现汉代最完整的一个列侯墓园，在“汉墓十室九空”现状下，为认识、复原、研究西汉列侯埋葬制度和园寝制度提供难得样本。

海昏侯墓园位于紫金城西南。

墓园东西长233—248米，南北141—186的米。两座主墓，分别为刘贺和其夫人墓，七座祔葬墓，估计是紧随其去世的长子、次子及其他族人。

墓园东门前双出阙遗迹

墓祠和寝殿。 墓祠是立逝者牌位的地方，约140 平方米，西汉于每月的朔日(初一)、望日(十五)举行宗庙祭祖礼，腊月加祭1次，一年共计 25 次；寝殿位于封土正南，约100 平方米，内摆亡者衣冠、几杖、象生之具，守陵人日上四食 (旦食、昼食、夕食、暮食)。

古制帝4墓道呈亞字形，王2墓道呈中字型，侯1墓道呈甲字形。

　　



岁月失语，惟石能言，文物会说话 随着墓葬品的出土重现，从中读到当年刘贺背后的历史。

确认墓主身份的印章

内棺发现蟾蜍钮玉印的阴刻“刘贺”，得以确定墓主就是第一代海昏侯。

大刘记印在靠近刘贺主棺位置取出，玉质龟钮

刘充国印在五号墓主的腰部出土，墓在刘贺墓正北方。刘充国是刘贺长子，是墩墩山墓园随葬刘贺族人又一实证。

龟钮银印是典型汉印形制，阴刻“刘充国印”四字

左上“刘”，右上“充”，右下“国”，左下“印

鼎 本为带足的炊煮器，搁地上直接在下燃薪即可，后越做越大成为庞大军队野战时即插即用的炊具，再演变为权力象征的礼器，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礼器。周礼规定：天子拥九鼎，诸侯拥7鼎，大夫拥5鼎。然在礼崩乐坏的舂秋战国时期，先有楚王问鼎天子使臣，后有秦王直接下手抢天子鼎，鼎礼已被随意僭越打破。海昏侯墓出土20个青铜鼎，其中10个摆在厨库，已不具权柄意义，回归后厨的人间烟火功能，爱摆多少个就多少个。

其中这个无盖青铜鼎，不仅看到鼎本真的烟火气，更从铭文“昌邑籍田青铜鼎容十斗重四十八斤第二”读到更多信息：1.“籍田”二字显示为籍田礼的器具，是首次发现西汉籍田礼实物。“籍田”礼始自文帝， 皇帝率百官亲自示范耕田，旨在祈年和劝农，示范耕种的那块田也叫籍田。2.“昌邑”显示此件为废昌邑王国带来的器物，可知海昏侯墓随葬故昌邑国的器物。

麟趾金、褭蹏金、金饼闪现历史幽光

汉武帝年间：先在陇山狩猎时获一白鹿，鹿常寓为麒麟；后从渥洼水中出来一匹奇异神马，宛若河出图洛出书的神话；再在泰山上见到黄金。为彰显此三祥瑞，公元前95年武帝诏令以黄金打造麟趾和褭蹏（俗称马踪金）赏赐王侯。因实行时间不长，又只落在王侯间，故仅见于史籍，后世人们基本没有见到。如今海昏侯一下子出土48件麟趾金和25件褭蹏金，终让纸上模糊史料变为敞亮实物。

麟趾金和褭蹏金是皇帝赐给王侯，而金饼则可以是王侯每年上献作宗庙祭祀的贡金，称作酎金制度。海昏侯墓出土金板20块、金饼285块。如此大量黄金，可能有刘贺准备上献的酎金，酎金制度始自汉武帝，王侯每年需按食邑户数献金助祭，若成色不足被夺去爵位，当年汉武帝在酎金案中大量除国，面临200多个侯国的局面一举清扫。刘贺却乐于献金，期翼献金时能够上京祭祖踏入祖堂，无奈被拒献而无缘进京城。又可能废除海昏侯国不允许族人拥有累世积累的过量金器而全部埋于墓下。

巨量铜钱，刘贺墓北藏椁的钱库出土五铢钱多达2百万枚重达10吨，按一贯钱（即一吊钱）1000个铜钱算，足有2千万贯铜钱。

　　刘贺薨后国除，于是带着两代昌邑王国共23年的财富和4年海昏侯国的财富一股脑埋于墓下，为刘贺生平画上一个句号。然刘贺跌宕起伏的人生似乎传染给了后代，之后海昏侯国也是累废累立。

除国十五年后（公元前46年），汉元帝重新封刘贺之子刘代宗为海昏侯。传至刘代宗之子刘保世，于公元8年又被王莽建立的新朝废除，刘保世被削藩贬为庶民。

刘秀建立东汉王朝，刘保世之子刘会邑又被恢复为海昏侯。至东汉永元十六年（公元104年），海昏侯国最终被废除。

　　

宫庭生变，致令刘贺人生沉浮，海昏侯国废立。而海昏侯国除之后的海昏县，在自然因素作用下，也是时没时现，这是鄱阳湖的生成与变化导致“沉枭阳起都昌、沉海昏起吴城”的结果。

　　穿越海昏两千年，看到人文的宫廷纷争，更看到自然的沧海桑田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