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知音——读韩成武《遥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笔记（四）作者：紫罗兰

紫罗兰

前言　　《遥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韩成武著，2024年6月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 本书本着杜诗“沉抑顿挫”主体风格，从1400余首诗中挑出158首，以仇兆鳌《杜诗详著》为底本，以杜诗的主体风格为纲，对所选杜诗作了解说，深入地开掘其思想文化和艺术表现的手段。　　国庆节期间，我有幸得到《遥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看罢，我有了个感觉——韩成武老师不只是河北大学文学院教授、古代文学博士生导师、中国杜甫研究会副会长，更是杜甫的知音！　　为何有这种感觉？　　韩成武老师对杜诗一千四百三十八首诗进行过全译，出版了《杜译全译》；对杜诗的艺术进行过研究，出版了《杜诗艺谭》；对杜诗的诗体进行过研究，出版了《杜诗诗体学研究》。 《遥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我以为不只是知杜甫之诗，更知杜甫之人之情之心！　　“ 知音”这个词来源于俞伯牙与锺子期的故事。俞伯牙善鼓琴，锺子期善听琴。 锺子期能听出伯牙琴声中所寄托的心思；韩成武老师能从杜甫诗中听出其情之弦心之声思之韵！ 因此，我感慨不已——杜甫与韩公，千年怎样逢？因诗因秉性，情思两相通。 因此，我边读《遥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边作笔记—— <a href="https://www.meipian.cn/57l4kwxh" target="_blank">杜甫的知音——读韩成武《遥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笔记（一）作者：紫罗兰</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5818av48" target="_blank">杜甫的知音，——读韩成武《遥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笔记（二）作者：紫罗兰</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58pezwgj" target="_blank">杜甫的知音——读韩成武《遥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笔记（三）作者：紫罗兰</a> 《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第155页泥功山朝行青泥上，暮在青泥中。泥泞非一时，版筑劳人功。不畏道途永，乃将汩没同？白马为铁骊，小儿成老翁。哀猿透却坠，死鹿力所穷。寄语北来人，后来莫匆匆。 不少评家皆注意了此诗写翻越泥功山的艰难情景用笔之功力。比如： 南宋时期张戒（《岁寒堂诗话》的著者）言：“子美诗设词措意，与他人不可同年而语。……状泥功山之险，乃云：‘朝行青泥上，暮在青泥中……’此其用意处，皆他人所不到也。” 韩成武老师则看到了杜甫之情怀，请看他对“寄语北来人，后来莫匆匆”的注：“‘寄语’二句传话给北面过来的行人，让他们谨慎迈步。由己之困而念他人之困，以己之危而警他人之危，是杜甫一贯的仁者情怀。” 再说说我理解诗时的笑话吧。 “白马为铁骊，小儿成老翁”句，在“版筑”时，有马有人，人从青少年来”版筑”一直到老。 看了韩老师的注，我才明白了我犯了“只看一句，不联系上下文”的错误。 原来老杜是在表现泥功山满路泥泞得很，“马和人浑身皆被泥污”，污得白马变成了黑马，“小儿满脸泥巴”样子极像“老翁”。 《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第157页凤凰台亭亭凤凰台，北对西康州。西伯今寂莫，凤声亦悠悠。山峻路绝踪，石林气高飘。安得万丈梯，为君上上头。恐有无母雏，饥寒日啾啾。我能剖心出，饮食慰孤愁。心以当竹实，炯然无外求。血已当醴泉，岂徒比清流。所贵王者贵，敢辞微命休。坐看彩翮长，举意八极周。自天衔瑞图，飞下十二楼。图以奉至尊，凤以垂鸿猷。在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深衷正为此，群盗何淹留。 明末清初王嗣奭所著的.《杜臆》： “公因凤凰台之名，无中生有，虽凤雏允之，而所抒写者实心血也。” 清.浦起龙《读杜心解》： “是诗想入非非，要只是凤台本地风光，亦只是老杜平生血性。不惜此身颠沛，但期国运中兴。刳心沥血，兴会淋漓，为十二诗意外之结局也。‘山峻’四句，从人不到顶落想。以下奇情横溢，都从此蹴起。……要之，中、后两段，悉是空中楼阁，只用‘恐有’二字领起。而‘恐有’二字，却从‘安得’、‘上上头’引出，其根则从‘凤声’悠悠生出也。” 以上皆指出了此诗的“想象”，而未明确杜公为何想象。看了韩成武老师对其中一联诗之注，便能找到答案—— “在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写出了作者的理想境域，国家昌盛，百姓安乐，是其一生苦苦追求的政治目标。作为实现这个目标的途径，则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乃杜甫一生心事之要处，可见他虽远离肃宗，却未放弃对国家和人民的关注，这是杜甫的超人之处。” 《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第160页：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其一：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乱发垂过耳。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中原无书归不得，手脚冻皴皮肉死。呜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风为我从天来！其二：长镵长镵白木柄，我生托子以为命！黄独无苗山雪盛，短衣数挽不掩胫。此时与子空归来，男呻女吟四壁静。呜呼二歌兮歌始放，闾里为我色惆怅！其三：有弟有弟在远方，三人各瘦何人强？生别展转不相见，胡尘暗天道路长。东飞鴐鹅后鹙鸧，安得送我置汝旁！呜呼三歌兮歌三发，汝归何处收兄骨？其四：有妹有妹在钟离，良人早殁诸孤痴。长淮浪高蛟龙怒，十年不见来何时？扁舟欲往箭满眼，杳杳南国多旌旗。呜呼四歌兮歌四奏，林猿为我啼清昼！其五：四山多风溪水急，寒雨飒飒枯树湿。黄蒿古城云不开，白狐跳梁黄狐立。我生何为在穷谷？中夜起坐万感集！呜呼五歌兮歌正长，魂招不来归故乡！其六：南有龙兮在山湫，古木巄嵷枝相樛。木叶黄落龙正蛰，蝮蛇东来水上游。我行怪此安敢出，拨剑欲斩且复休。呜呼六歌兮歌思迟，溪壑为我回春姿！其七：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三年饥走荒山道。长安卿相多少年，富贵应须致身早。山中儒生旧相识，但话宿昔伤怀抱。呜呼七歌兮悄终曲，仰视皇天白日速！ 这一组诗，记录了杜甫苦难经历和感受。我边读边落泪，四十八岁的杜甫，蓬乱的头发盖过了耳朵。大雪天，终日跟在猿猴后面捡些橡树籽充饥，手脚冻得开裂了，皮肉冻得坏死了。 再看家里，屋里除了儿女饿得哼哼声，再没有别的声了。有三个弟弟在远方，没有哪个过得好一点。兄弟间辗转不能相见，妹妹的丈夫早早去世，留下幼小的儿女。杜甫想乘船前往看看妹妹，因战乱难以成…… 我为杜甫之境而悲的同时，又在思考，杜甫七歌，难道只是“长歌当哭”吗？ 韩成武老师的注给了我答案：“‘呜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风为我从天来！’言悲风自天而落，与自已的哀歌相唱和。极凄苦处，亦不失悲壮之音响，此为老杜精神。” “‘呜呼二歌兮歌始放，闾里为我色惆怅！’首章言悲动天风，此章言悲动邻里，感天动地之想，见出胸次之博大。” 《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第178页狂夫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厚禄故人书断绝，恒饥稚子色凄凉。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 下面是韩成武老师对诗中“百花潭水即沧浪”的注： “百花潭，据今人李谊考证，此潭是‘与浣花溪相连的一个深渊，其故址在今日草堂之南，龙们堰附见。’（见《杜甫草堂诗注》）杜甫《卜居》诗写道：‘浣花溪水水西头，主人为卜林塘幽。’可知草堂在浣花溪的西边。晚年在云安作《怀锦水居止二首》其二中写道：‘万里桥西宅，百花潭北庄。’可知草堂在百花潭的北面。如此，则古今注谓‘百花潭即浣花溪’是不对的。” 我读到这里，深深感到，“我是某某的‘知音’”，不是自封出来的，而是对某某的文意诗情知，对于诗中的天文地理词语亦当知，正如韩成武老师这样；“知”亦不是天生，韩老师为“百花潭”查阕了许多资料。花了许多心思！ “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这联诗，从字面上不难看出是写环境的，且环境极其美——竹翠荷红，风柔雨细，态美花香。但，有多少人能像韩成武老师那样从此句中看准杜甫之情，杜甫之心呢？——“极写草堂之佳美，用以反衬草堂生活之困乏。” 《远的知音：杜甫诗歌选注》第180页野老野老篱前江岸回，柴门不正逐江开。渔人网集澄潭下，贾客(船随返照来。长路关心悲剑阁，片云何意傍琴台。王师未报收东郡，城阙秋生画角哀。 “渔人网集澄潭下，贾客船随返照来。” 对于这联诗句，之前我见过这样的评析：“笔触悠闲疏淡，描给了澄碧的百花潭中，渔民们正在欢快地下网捕鱼情景和一艘艘商船映着晚霞，纷纷在此靠岸的情景，这情景如一幅素淡恬静的江村闲居图，整个画面充满了村野之趣，传达了此时此刻诗人的闲适心情。” 今天，在《遥远的知音：杜甫诗选注》中，我看到韩成武老师所注与其不同：“颔联写草堂环境亦颇嘈杂，南面的百花潭边有众多渔民下网捕鱼，东西的浣花溪上有商贾的船只往来不断。返照：夕照。傍晚犹有商船驶来，足见此处非清静之地。杜甫《绝句》写‘门泊东吴万里船’，可证其地乃商人汇集之处。” 同样一联诗为何“理解”不同？原来，那些认为“笔触悠闲疏淡”的评家只注意了这一联诗句，而未见全篇。 韩成武老师注道：首联、颔联“是在为下文写归乡之思作铺垫。”并明确指出：“此诗前后两半之关系，前人多未省察。如《唐宋诗醇》引黄生语云：‘前摹晚景，真是诗中有画意；后说旅情，几乎泪痕湿纸矣。’此解则前后不相关照。《唐诗别裁》云：‘前写晚景，后写旅情不必承接，杜诗中偶有此格。’亦是未能详察景中之情。” 读到这些注时，我不由想起了韩成武老师的《自叙诗》中的句子：“家贫早赋少年愁，及长知公天下忧。”……“晚岁为公写评传，全依诗句不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