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婚房（小小说）</b></p><p class="ql-block"> 樵苏</p><p class="ql-block"> 我和男友杨霄是一年前通过网聊认识的。他工作不算顶好，在金友家具厂上班，每月收入六、七千元，但他家庭条件不错，父亲是搞建筑的小包工头，母亲在金盆地酒业集团上班。</p><p class="ql-block"> 周末的下午，我和杨霄从天道影城出来在附近一家咖啡屋里，他跟我讲了谈婚论嫁之事。他说，最近他的父母开始催婚。</p> <p class="ql-block"> 当晚回家，我就给爸妈说了这事。爸爸听了，没有开腔说话。倒是我妈听完后因为内急，把玩抖音的手机顺手扔在沙发上，边关卫生间门边隔着门大声对我说：“闺女，我们就你一个宝贝女儿！你做事要长点脑壳，不能轻易答应男家，便宜饶松了他们！否则，你人还没有嫁过去，身价就已经掉地了！”说完，厕所传来响亮的小便声。</p><p class="ql-block"> 我妈是我们小县城刚退休的公务员，一向精明，我知道最近她却和爸爸闹得不开心，成天秋着一副寡妇脸子。她和一群同批退休的老妞儿们建了一个“游山玩水仙女群”，错峰出行游玩新疆和云南刚回来，大家热情高涨，每天涂涂抹抹，热衷于互相推荐网购各种颜色的廉价纱巾和衣帽，用以外出拍照。爸爸不胜其烦又不好在明面上打击她和她的那群姐妹，只是谐谑地称她们的群是“来尿狗儿仙女群”，略以表示对老婆精神状态风湿麻木的不满。（来尿狗儿在川话中戏称尿床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妈今天却一扫脸上几日的愁云，来了兴致。她走出卫生间就对我说：“闺女，刚才老妈已经给你规划好了。听我的，保管你今后嫁到杨家去就能够当上女皇！”接下来她给我分析权衡了双方的形势与利弊，“他们家虽说经济条件目前还可以，但毕竟是乡坝头的人，和我们家比还是逊色，好在小伙子还比较帅气，但我的闺女好歹是城里的人嘛！你要考验小杨和他的家人对你是否真心，今后听我的，急不得，要按周密计划行事……”</p><p class="ql-block"> 我妈帮我设计实施的第一个考验项目，七夕情人节去民政局领证出来时要杨霄给我买今后能够拿得出手的黄金手镯和脚链各一只。我听了后嗫嚅着说：“人家已经给我买了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三金’了，那样可能不好嘛。再说这一年中，我和他一起进店逛街吃穿用度，也没有少花他的钱……”</p><p class="ql-block"> “你看你，真是个没见识的傻闺女！他是男娃娃他不应该花钱吗？我看了，别的不说，就说你那个所谓的金项链吧，细得连针眼都穿得过！你看当年，我和你老爸耍朋友，逛春熙路他给我买杭州丝绸裙，在火车北站他给我买流行的港版爱乐大头皮鞋，逛重庆解放碑他给我买随身听录音机……我可是连眼睛都不得眨一下的！我们做女娃娃，就要大胆，要舍得说出口！”我妈瞪眼面露睥睨之色。</p><p class="ql-block"> 我只得一脸怯色回她：“好吧，我听你的。”</p><p class="ql-block"> 一周后，我觉得话题气氛适合，就对杨霄说：“我看见我的闺蜜戴的手镯和脚链非好看的，你明天早上早点去金店给我各买一只回来……”</p><p class="ql-block"> 杨霄怔了一下，笑着说：“我每天上班累死累活，难得周末睡个懒觉。下午我们一起去买，行不？”</p><p class="ql-block"> 我想到我妈的神色，丝毫没有停顿就说：“不行！就是要考验你对我的感情！”</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上午，杨霄带着买好的手镯和脚链笑嘻嘻来到我家楼下。我下楼一看——天啦，又小又细！今后我怎么戴得出手？我当即垮下脸没有给他好脸色说：“我不喜欢细的款式！”</p><p class="ql-block"> 杨霄像浇了一盆凉水，收起表情赶紧说：“老婆，这可是金店小姐姐给我推荐的精选款！雅致又实惠。再说，店里那么多款式，我又不晓得你到底喜欢哪款，一起重新去选，走吧！”</p><p class="ql-block"> “昨天才领证，谁跟你朽皮寡脸就老婆不老婆的？你买这么细的款式，说明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不买好这个婚我们就不结了！”后一句话是我妈教我说的。她之前反复向我强调，尽量不要说重量，只强调款式，“不然显得我家闺女贪财俗气，把人的档次都说低了”。</p><p class="ql-block"> 杨霄说：“好吧，我错了！还不能叫老婆！你看这样吧，我们婚庆酒店都定了，就不说这些了。现在劳你大驾我们一起去金店，你亲自选吧！”他几乎是在求我。</p><p class="ql-block"> 我掂量火候也差不多了，怕再熬下去会“熬翻山”，就顺水推舟答应了杨霄。</p><p class="ql-block"> 回家后，我把如愿买到168克手镯和52克脚链的详细过程告诉了我妈。她十分满意，表扬我“传承了她的大部分优质基因”。</p> <p class="ql-block"> 还有半个月我和杨霄就要举行婚礼了，我妈赶紧让我实施她的第二个考验项目——把在县城的婚房卖了，添一点钱换到成都二环内买一套电梯房，房产证上要写我的名字。她语气坚决地强调，这次要我带着威胁的语气，态度要比第一次坚决。我有点犹豫，因为那会让杨家又要再花一笔钱。我妈赶紧开导我这个项目的重要性：“闺女，妈可是一门心思为了你幸福！想想看，你舅妈家的表姐在武侯区都有房子，你机不可失不趁机在成都弄一套房，今后我们家人脸面何在？这么多年，家里你爸爸又不成器，啥事不管，全靠我一人操心！以前我上班时，机关食堂的馒头包子、餐配的水果，都要多拿几份给你们盘回家来，我容易吗？今后你在成都住，我还可以帮你带娃娃，我还要操不完的心得嘛？”说着，我妈伤心落泪了。</p><p class="ql-block"> 当我把考验项目向杨霄公布时，他半响没有说话，最后总算堆起笑脸说：“我的姑奶奶！那哪里是添一点钱的问题？至少要添一百多万啊！现在我们的婚礼婚房的开销，家已经差不多整光了。再说现在船到码头车靠岸，发请帖定仪程都忙得不可开交，以后看情况再说吧！”</p><p class="ql-block"> 明显，杨霄是在给我虚与委蛇地周旋！我的态度更加不容置疑：“杨霄，我是认真的！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现在是考验你的最关键时刻！这是我们全家的意见，是为了我和你今后的生活和我们的子孙后代！如果你不愿意换，这个婚你就别想结！”</p><p class="ql-block"> 杨霄听完，表情已经慌张了，我基本判断这事肯定有戏。后来他连哄带求的表演，说什么“亲戚朋友都喜帖通知了”“酒店都定好了”“婚房也布置好了”……</p><p class="ql-block"> 我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完全置之不理。我不可能退让，就像我妈说的，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家店，就是换个婚房而已，这个要求哪里过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杨霄和他父母来到我们家找到我妈再说婚事。这次我没有说话，全靠我妈意气风发“舌战群儒”——条件不变，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离开时杨霄妈不紧不慢丢下了两句话，“婚房不可能换”“这个婚，不结就不算了”。</p><p class="ql-block"> 我妈一边切着杨霄父母带来的西瓜，一边安慰坐在客厅沙发尽头的我说：“闺女，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气！不要被他们家的气话吓退半步！哼，这个社会的欠耳子我见多了，癞疙宝打豁嗨还妄想吃天鹅肉！”（川话中欠耳子指做事不文明的人）</p><p class="ql-block"> 眼见再过两天就是结婚之日，狡猾的杨家人居然还在装蒜打太极，毫无动静。我妈神情凝重地说：“闺女，我们家可以大度一点，那就再给杨家一次机会。走！喊上你爸，我们去他们家看看在搞什么情况！”</p><p class="ql-block"> 来到乡镇上的杨家，见有人正忙着撕贴在墙上的喜字，我顿觉诧异。进门没有见到杨霄本人，他父母十分不近人情更是罔顾礼仪人家的待客之道，居然连凳子也不喊我们坐！杨霄妈冷冷地说：“我们杨家可不懂得什么体面或者不体面。那天从你家回来我们退了酒店，也通知亲戚取消婚礼了，大家也理解支持我们。不好意思，下来好久去办离婚手续，杨霄听你们通知！”</p><p class="ql-block"> 我和我妈呆若木鸡！突遭五雷轰顶的我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婚房”两个字——遭天杀的杨家！太小气太绝情了！那个婚房对你们家真有那么重要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p><p class="ql-block"> 2023年11月18日写于隆兴黎坝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