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生产队时的碾子

强哥

<p class="ql-block">  我们华夏民族的农耕文明,造就了许许多多人类为之骄傲的工具。</p><p class="ql-block"> 在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物件承载着过去的记忆,见证着时代的变迁。生产队时期的碾子,便是这样一个深深烙印在人们心中的存在。 </p><p class="ql-block"> 碾子,那由坚硬的石头打造而成的家伙,稳稳地坐落在村子的一角。它由碾腿、碾盘、碾滚、碾柱和拉杠等部分组成,每一个部件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作用,共同构成了这一为人们服务的工具。</p><p class="ql-block"> 碾盘,如同一个巨大的圆台,厚重而坚实,中心设立着竖轴,连接着碾架。碾架中,安装着碾滚子,这便是碾子的核心部件。碾盘和碾滚上,石匠精心凿刻着规则的纹理,那一道道纹理,不仅仅是简单的装饰,更是为了增加碾制粮食时的摩擦力,让每一粒粮食都能在这缓慢而有力的滚动中,完成蜕变。</p> <p class="ql-block">  春天,当大地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生产队的人们便开始为新一年的生计忙碌。这时的碾子,主要用于加工谷子。清晨,阳光还未完全洒满大地,人们就已经肩挑着刚刚收获的谷子,朝着碾子的方向走来。女人们将谷子均匀地铺在碾盘上,男人们则套上牲口,拉起碾杠。老牛迈着沉稳的步伐,绕着碾盘一圈又一圈地走着。随着碾滚子在碾盘上的滚动,谷子逐渐脱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春天的希望。孩子们在一旁嬉笑玩耍,时而帮着大人们驱赶牲口,时而好奇地盯着碾盘上的变化。空气中弥漫着新谷的清香,那是生活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夏天,是高粱成熟的季节。炎热的午后,人们聚集在碾子旁。高粱穗被晒得干透,红得像燃烧的火焰。男人们用力推动着碾滚子,汗水透了他们的衣衫。女人们则用扫帚不停地将碾压过的高粱扫到一起,再进行二次碾压。孩子们也没闲着,他们拿着小簸箕,帮忙收集碾好的高粱米。在这炽热的阳光下,人们的笑声、呼喊声与碾子的转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活力的夏日劳作图。每一粒高粱在碾子的作用下,褪去了坚硬的外壳,变成了饱满的米粒,那是人们辛勤劳作的成果,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p><p class="ql-block"> 秋天,是收获的黄金季节,稻子也迎来了丰收。夜晚,明月高悬,照亮了整个村庄。碾子旁,灯火通明。人们把金黄的稻穗堆放在碾盘上,开始了忙碌的劳作。这时候,通常是全家出动,老人在一旁指点着年轻人如何操作,孩子们则在周围跑来跑去,为这紧张的劳作增添了几分欢乐。碾滚子在稻穗上反复滚动,稻壳渐渐脱落,露出了晶莹剔透的米粒。微风拂过,带来了阵阵稻香,让人陶醉。人们一边劳作,一边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那月光下的碾子,仿佛也在为这丰收而歌唱。 </p><p class="ql-block"> 冬天,寒风凛冽,但碾子依然没有停歇。这时,更多的是将高粱、玉米碾碎成碴子或粗糙面。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棉帽,在碾子旁忙碌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给碾子披上了一层银装。但寒冷并没有阻挡人们的热情,大家齐心协力,为了度过寒冬储备粮食。 在那些日子里,碾子不仅仅是一个加工粮食的工具,更是人们交流和互动的场所。围绕着碾子,发生了许多故事。有邻里之间互相帮助的温暖,有年轻人在劳作中产生的爱情,也有孩子们在玩耍中结下的深厚友谊。</p> <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村里的张大爷家粮食丰收,但他身体不好,无法独自完成碾轧。消息传开后,村里的人们纷纷自发来到他家,帮忙把粮食搬到碾子旁,一起动手为他加工粮食。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张大爷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那一刻,碾子见证了村民们之间的深厚情谊。 </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对年轻人,他们在共同使用碾子的过程中相识、相知、相爱。每次轮到他们家使用碾子时,男孩总是早早地来到女孩家帮忙,一起推着碾滚子,在劳作中,两颗心越靠越近。最终,他们在大家的祝福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碾子,成为了他们爱情的见证。</p><p class="ql-block"> 而对于孩子们来说,碾子也是他们的乐园。在大人们劳作的时候,他们在一旁玩耍。有时候会偷偷地爬上碾盘,被大人发现后呵斥下来。有时候会模仿大人的样子,推着小木棍假装在推碾滚子,玩得不亦乐乎。 </p><p class="ql-block"> 随着时代的发展,生产队逐渐成为了历史,现代化的机械取代了古老的碾子。曾经热闹非凡的碾子旁,如今变得冷冷清清。但每当回忆起那段岁月,人们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感慨和怀念。</p> <p class="ql-block">  农村老家通电之前,碾米磨面是靠人工加畜力完成的。一盘碾子两扇大磨,就是下锅米面的唯一出处。</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每个生产队都有固定的碾坊(也叫磨坊)。三间大房,东边碾子西边磨。拉磨是把粮食磨出面粉,比如:小麦磨出白面,苞米磨出苞米面;推碾子是把粮食去皮,比如:把谷子去皮变成小米,把黍子去皮变成黄米等等……</p><p class="ql-block"> 磨分上下两扇,下扇磨固定不动,中间有个磨脐,通过磨脐和上扇磨连接。几百斤重的扁圆柱体石磨,石匠用钢钎子在石磨的横断面上凿出一条条凹槽,留下来的就是一条条细细窄窄的像鱼脊一样的石楞。一扇石磨,有凸有凹,像耕地一样垄沟垄台清晰分明。</p><p class="ql-block"> 上扇磨的中间有个磨眼,四块长方形木板钉在一起,做成一个箱子式的漏斗。漏斗坐在磨上,里面装进苞米啊小麦啊等粮食,粮食顺着磨眼一点点往下漏,漏到下扇磨上。上扇磨四周捆绑上木杆,套上毛驴或者骡马等牲口,给牲口的眼睛蒙上一块布,叫“蒙眼”,牲口带上蒙眼后,就低了头,在木杆的牵引下,一圈圈默默地走。上扇磨在转动时,与静止的下扇磨摩擦,把苞米小麦的外皮磨破。露出面粉,再顺着凹槽慢慢流淌下来。最后,沿着石磨的边缘刷刷洒落,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纷纷洒落的面粉,像极了水帘洞前的水幕。主人这时候一手端铁撮子,一手拿木板儿,在牲口之间的空隙插进去,把碾到磨盘边的半成品收到撮子里,然后用箩筛。一个长方形的大木箱子,顶端顺箱子安两道木梁子,把白面箩苞米面箩坐在上面,用寸劲前后推拉,细面就漏下去,漏不下去的再倒进漏斗继续磨。</p><p class="ql-block"> 碾子是个又胖又大的石质圆柱体,圆柱表面,同样凿出细细窄窄的凸楞和凹槽。一块碾盘,碾盘中心部分是石质的,外部是木质的。碾盘中间固定一根柱子,牲口拉着碾子,以柱子为轴,一圈圈旋转。</p><p class="ql-block"> 在碾子和柱子顶端悬挂一个大漏斗,漏斗里的谷子黍子高粱等粮食慢慢往下漏。碾子从上面轰隆隆地碾过,被碾破皮的粮食一点点铺展到碾盘边缘。主人把它收进撮子里,接下来就是上风车出风了。风车也叫扇车,这是一件设计制作都极其复杂的大型手工工具。前人的聪明和智慧,真的让我们这些怀揣高等学府毕业证书,拥有各类技术职称头衔的当代文化人羞赧汗颜。风车有风箱、米箱、出糠口,米箱又分主箱和分箱。有摇把、插板、划棍儿。风箱顶端是上下通透的木箱,碾破皮的谷子黍子装进木箱,把插板轻轻移开,粮食就慢慢往下漏。此时,摇动摇把,风箱便运动起来。风把糠和瘪粮食吹起,从出糠口吹出,成实的米则顺着米箱淌下来,淌进预先准备好的笸箩里,一些被碾碎的米则流进小分箱里。</p><p class="ql-block"> 生产队的年月,青壮劳力天天上地干活,年老体弱的男子,都安排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看青、打更、喂马等等。家家户户碾米磨面的活,基本都是妇女来做。我家人口多,四五个孩子都上学,妈妈就养猪养鸡养兔,挣钱供我们念书。妈妈每天上山挖野菜、割草,没有多余时间。碾米磨面这道活,就由我和二哥来做了。那时候我八九岁、二哥比我大两岁,我俩把苞米谷子一点点倒腾到碾坊,大人们一趟能运完的,我们就得两三趟。生产队四五十户人家,都靠一盘碾子两扇磨吃饭。碾坊的麻袋口袋一个挤一个,一个压一个。好在那时民风淳朴,规矩存在人心里,不用制度上墙,不用组织维持。先来的排一号,后来的接着往下排,没有越位的插空的掉包的。二哥用少年人幼稚的乖巧的小聪明,跟大娘大婶子们玩起了心眼儿。一个姓张的大娘,他丈夫是个聋子,干不了重活,家里还没有别的劳力。张大娘就天天跟着男劳力下地干活,抽空来碾米磨面。妇女们看她来了,就主动把她往前让,她的口袋很快就挪到了最前边。张大娘解开口袋,转身上风车上取撮子。二哥趁这功夫,把半袋子粮食挪到前边。张大娘取撮子回来看见了,她一不骂二不吵,背过身去抽抽搭搭哭起来。</p><p class="ql-block"> 二哥见此情景心有不忍,又没勇气纠正自己的行为,就装聋装瞎,一顿忙乎,然后,我俩背起米、糠,贼溜溜跑出碾坊。</p><p class="ql-block"> 以后,我们就主动守住规矩,再看见张大娘来,二哥就招呼我帮忙,收米摇风车子装袋子。大娘大婶们看见两张涂满糠面的雪白的小脸儿上,两双熠熠放光的黑眼珠儿,都满心欢喜地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晚上,我和二哥帮看碾坊的老头卸完牲口,我赶着牲口正往前走,就和归家的马群遇见了。奔跑的马把我碰倒在地,一群马从身边撒欢儿而过。马群过后,我毫发无损地站起来,二哥那边早吓的哭成泪人儿了。</p><p class="ql-block"> 石质的碾子磨虽然坚硬,用久了,也会把凸梁磨平。生产队就请来石匠,重新凿过,这道工序叫“杵碾子”“杵磨”。我跟二哥探着小脑瓜儿,看见钢钎子一点一点往前走,石头渣乱飞,感到挺好玩的。石匠歪头看看我们,说,小孩儿,我给你们破个闷儿(谜语),看能不能猜出来。一个小伙本姓丁,娶个媳妇石秀英,两口子见面就打仗,生个孩子叫星星。我头脑愚钝木讷,左想右想想不出来。二哥机灵,两只黑眼珠骨碌碌一转,说,我知道,杵磨。</p><p class="ql-block"> 石匠哈哈大笑起来。1975年,我们这里通上了电,碾坊里的石碾子石磨完成了神圣的历史使命,被庄重地请了出去。新安装的打米机磨面机,像变戏法似的,把粗粮瞬间变成细米细面。机械化作业效率高,妇女们再也不用一天到晚排号等待了。四十多年过去了,每每回味起推碾子拉磨的难忘时光,心里仍有一丝丝苦涩的快乐和温暖。</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