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时光匆匆而逝,往昔的一切仿佛还在昨日,却已相隔了难以跨越的岁月鸿沟。曾经的孩童已长大成中老辈人,历经风雨沧桑,而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容,只能在记忆的长河中渐渐模糊。回首望去,西院的故事如同一部泛黄的史书,记载着家族的兴衰荣辱,也见证了岁月的无情变迁。它让我深刻地领悟到,人类是如此渺小而无力,一切都在不经意间被改变,被遗忘。</p> <p class="ql-block"> 阔别数十载后,我于 2018 年怀着满心的期待与惆怅陪父母重回故乡,却惊觉曾经那熟悉的家园早已难觅踪迹。记忆中的庭院深深、笑语声声,皆被一片陌生的芦笋基地所取代。站在这片承载着儿时无尽欢乐与温暖的土地上,我心中五味杂陈。那远去的热闹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可眼前却只剩空旷与寂寥。</p><p class="ql-block"> 然而,我深知,那些珍贵的回忆不会被时光的洪流淹没,它们已深深镌刻在我的灵魂深处,成为我生命中永不磨灭的印记。这片芦笋基地虽覆盖了曾经的家园,却无法掩埋心中那份浓浓的乡愁与对往昔岁月的深深眷恋。它时刻提醒着我,岁月流转,人事变迁,但家族的情感纽带与传统的精神力量将永远延续,在生命的长河中熠熠生辉,无论行至天涯海角,那份源自西院的温暖与力量都将支撑我勇敢前行,永不迷失。</p><p class="ql-block"> 在记忆的幽深处,老家的西院仿若一幅被岁月晕染的古画,那座古旧的四合院静静伫立,每寸土墙、砖石、瓦片,皆镌刻着时光的纹路,诉说着西院往昔的悠长故事。</p><p class="ql-block"> 遥念往昔,月光恰似柔滑的银绸,轻轻披拂于庭院之上。在那尚未被电灯点亮的年月,昏黄的煤油灯闪烁明灭,宛如夜空中几点寂寥的寒星,幽微的光亮虽不足以驱散所有黑暗,却为这方小院晕染出一抹暖意的光晕。彼时,孩子们在院子里凉席上嬉笑玩闹,正慵懒地仰卧,二郎腿随意地交叠,老人手中的蒲扇缓缓摇曳,似在与夏夜的蚊虫轻声细语。年幼的二娃与猪娃子仿若两个国宝,被安置在凉席中央,藕节般的小胖手在空中无拘无束地挥舞,引得周围稍大些的孩子不时凑趣逗弄,清脆的笑声似银铃串串,在院子里悠悠回荡。</p><p class="ql-block"> “小娃子,休要乱动,慎防摔落哟!”李婶笑意盈盈地怪道。</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人们亦各得其所,悠然自得。有的少妇和大姑娘们全神贯注于手中的鞋底,针线在指尖轻盈穿梭,仿若编织着生活的细密经纬;有的老人则沉浸于旱烟的氤氲缭绕之中,吧嗒吧嗒的抽吸声里,眼神迷离,满是对悠悠往事的深情回溯。</p><p class="ql-block"> 庭院之中,四位老太太宛如岁月的守望者,静静守护着东院的旧梦。腿脚不便的苟老太太身形佝偻坐在为她量身定做的木椅子上,倚靠在她家的北墙边,岁月的重负仿若在她背上压出一道深深的弯弧,然而她的目光却如炬,仿若能穿透岁月的迷雾,洞悉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常年身着一袭洗得泛白的青布衫,衣角于微风中悄然拂动,似在低低诉说着那些被光阴尘封的故事。程老太太个子矮小身姿挺拔,仿若一棵苍松,傲然挺立于岁月的风雨之中,手中的竹子拐棍每一次轻点地面,皆发出富有韵律的声响,仿若为这平淡的日子打着节拍。另一只手拎着的竹制橡胶棒,乃是她震慑鸡群的神器,但凡鸡群稍有靠近,轻轻一摇,那“噼里啪啦”的声响便会惊得鸡群四散奔逃,恰似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层层生活的涟漪。张家老太太是四个老太太中最年轻的那个与我家奶奶同姓,常听她讲我奶手巧能干性格爽快,做得一手好吃的咸菜,她做咸菜就跟我奶学习的,怪不得我爱吃她家的咸菜呢!在这片乡土之上,张家乃是名门大姓。我家奶奶在我妈妈尚未嫁入之前便已溘然离世,爷爷亦早早地撒手人寰,因我爸在院子里辈分高最小,故而我家在族中反倒辈分颇高。张家老太太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眼睛弯弯如月牙,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仿若秋日里绚烂绽放的菊花,每一瓣皆深藏着对晚辈的宠溺与慈爱。</p><p class="ql-block"> 这几位老太太,无论春夏秋冬,皆在头上缠着一方黑色丝巾,一圈又一圈,缠绕出精致如盘丝的模样。我曾怀着满心好奇问询,苟老太太笑着娓娓道来,言此乃多年沿袭的习俗,一则可保暖,二则能使头发规整不乱。她们那个年代的女子皆以小脚为美,那便是所谓的三寸金莲。她们的小脚套着特制的鞋子,鞋跟处系着一根细长的绳子,前端有精巧的套环,先将脚轻轻套入,而后用绳子绕着脚踝层层紧缚,连那裤腿亦一并仔细扎入绳中。那鞋子小巧玲珑,与常人所穿大相径庭。犹记幼时,妈妈为我纳鞋底时,常喟然叹息:“你这丫头,生就一双大脚,全然不似那些老太太们。”我听后不禁追问其故,妈妈无奈地摇头叹道:“老辈子们先观脚之大小,而非容颜美丑,实乃奇怪之风气。”我凝视着老太太们颤颤巍巍的步履,心中对这般旧俗既感好奇,又觉难以理解,仿若窥探到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白天的西院,恰似一曲热闹非凡的生活乐章。中年妇女们仿若不知疲倦的陀螺,围绕着家庭琐事急速旋转。体态圆润的李婶,腰间系着一条碎花围裙,那蝴蝶结于身后俏皮地翩跹舞动。她俯身弯腰,双手使力搅拌着煮猪草的大锅,腾腾热气氤氲而起,弥漫着淡淡的青涩气息。</p><p class="ql-block"> “这猪草需多煮些时辰,不然猪仔食之恐难消化。”李婶转头对二女子轻声说道。</p><p class="ql-block"> 王妈则专注于案板之上,菜刀与案板有节奏地碰撞,发出“咚咚咚”的清脆声响,切好的菜丝仿若艺术品般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盘中。读书的孩子们乖巧地端坐在小桌之前,埋头于书本与作业的浩瀚海洋。扎着马尾辫的琼花为一道难题愁眉不展,咬着铅笔头,眼睛紧紧盯着书本,苦苦思索。</p><p class="ql-block"> “这道题怎生如此之难,姐姐你可会呢?”琼花向邻家姐姐投去求助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你且再仔细思量,方才教与你的公式可莫要忘却。”邻家姐姐和声细语地回应。</p><p class="ql-block"> 调皮的幺娃儿们虽努力克制,却仍不时偷瞄一眼在旁玩耍的小伙伴,待被邻家姐姐那严厉的目光逮个正着,赶忙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功课。而在院的一角,几个小男孩正玩闹得忘乎所以。猪娃子脸蛋红扑扑的,恰似春日里熟透的蜜桃,身着的短衫虽已略显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唯有那裤子上沾染的泥土,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无尽的淘气冒险。二娃子身形瘦瘦高高,一头乱发蓬松如鸟窝,几缕发丝倔强地竖起,尽显顽皮之态。狗娃子无疑是其中最为调皮捣蛋的,只见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根细细的树枝,仿若手持降妖除魔的尚方宝剑,嘴里高声叫嚷着:“看我今日如何将你们这两个小贼拿下!”言罢,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其他两人猛冲过去。猪娃子亦不甘示弱,边跑边扭转过身子,舌头调皮地吐出,眼睛斜睨,扮出一个滑稽至极的鬼脸:“有本事就来追我呀,你定然追不上!”他们在这不大的院子里你追我赶,似三只活蹦乱跳的野兔,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一会儿碰倒了晾晒衣物的架子,一会儿又险些将水桶踢翻,溅起的水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引得周围忙碌的大人不时地停下手中活计,皱着眉头呵斥几句。可他们却仿若聋了一般,只是调皮地吐吐舌头,旋即又沉浸在自己的欢乐小天地里,仿佛这西院便是他们专属的欢乐城堡。</p><p class="ql-block"> 在那斑驳的月影之下,还有几位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秀娃子、二女子和小女子正围坐在一起,手中拿着鞋垫,飞针走线,绣制着精美的图案。秀娃子手指纤细,捏着绣花针,专注地在鞋垫上穿梭,绣出的花朵娇艳欲滴;二女子微微蹙着眉,似乎在思考如何让针法更加细密均匀;小女子则不时与旁人交流着绣样的样式,偶尔传来几句轻声笑语。那彩色的丝线在她们手中渐渐编织成绚丽的画卷,一针一线皆蕴含着少女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为这东院的白昼增添了一抹别样的柔美与宁静。</p><p class="ql-block"> 我这般尚年幼未入学的孩子,总是像个小尾巴似的围聚在老太太们身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与期待,沉浸在老人们讲述的故事世界里。苟老太太讲述着古老而神秘的神话传说,那些神仙鬼怪仿佛就在院子的阴影角落里若隐若现,随时可能现身。蜷缩着蹲在她大腿旁边,害怕极了!</p><p class="ql-block"> “那妖怪青面獠牙,可吓人咯!”苟老太太夸张地描述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生动起来。</p><p class="ql-block"> 程老太太适时地插上几句,讲述着过去的传统习俗与讲究,手中的拐棍随着话语轻轻点动,似在强调着往昔规矩的重要性。</p><p class="ql-block"> “以前过年啊,可不像现在这么随便,规矩多得很嘞。”程老太太说道,眼神中透着对旧时光的怀念。</p><p class="ql-block"> 张家老太太则擅长在故事里融入邻里间的趣事,引得众人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那笑声在院子里回荡,驱散了生活的疲惫与烦恼。</p><p class="ql-block"> 在这西院的记忆长河中,有一段令人唏嘘不已的传奇故事。三伯伯当年被抓壮丁,一群兵丁如恶狼般闯入家中,强行将高大魁梧的三伯伯带走。那一刻,他的妻子抱着年幼的孩子,在后面绝望地哭号。</p><p class="ql-block"> “当家的,你不能走啊!”那凄惨的呼喊仿佛还在院子上空回荡,令人揪心。</p><p class="ql-block"> 在那漫长的六年里,家人得到信儿说带走后不到一年三伯伯找不到了,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皆以为三伯伯已不在人世。家中的媳妇独自挑起生活的重担,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孩子监管着老太太。因三伯伯的离去,二哥(二伯伯)尚未成家,为了照顾这孤儿寡母,无奈之下,家族长辈做主,将三伯伯的媳妇转嫁给了二哥。三年时光匆匆而过,她生下了一个女孩,那女孩生得眉清目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命运的转折总是出人意料。当年女孩还没来得及不到一岁就夭折了,后来有不少的传说,也就不了了知了,三伯伯竟奇迹般地归来。他面容憔悴,衣衫褴褛,却依然难掩骨子里的坚毅。归来后的他,面对这复杂的家庭局面,虽有无奈与痛苦,但在家族的协调下,媳妇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p><p class="ql-block"> “这日子过得,真是苦了大家。”三伯伯望着众人,无奈地叹息,声音中饱含着岁月的沧桑与命运的无常。</p><p class="ql-block"> 二哥,这位憨厚老实的汉子,默默接受了这一切,将心中的情感深埋心底,只是那偶尔望向远方的眼神里,仍会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与惆怅。这段过往,如岁月长河中的惊鸿一瞥,充满无奈、戏剧性与那个特殊时代的沧桑印记,让人感叹不已。后也取了媳妇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跟我差不多大,我俩是较好的闺蜜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如今,四合院在岁月无情的侵蚀下已彻底坍塌,曾经的热闹盛景如过眼云烟般消逝得无影无踪。那些可亲可敬的老人们,几位老太太以及叔叔伯伯们,都已相继离世,唯留我在这尘世之中,独自守望着往昔的回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