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舅父舅母

洪湖岸边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父二字是人间最具亲切温暖的字眼,古人有云:娘亲有舅,爹亲有叔。道的是人间不可割舍的血脉亲情。</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舅父因病过早的离开了人世,他去世时还不到五十岁,我才十三岁。半个多世纪了,他的音容笑貌仍留在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缕缕怀念之情就在心底肆意蔓延。</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母亲有六姊妹,她排行老三,上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我称呼他为舅伯,还有一个大姨和两个小姨,舅父排行第五小我母亲四岁,最小的小姨早年因火灾罹难我没见到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舅父身材高挑,常常穿一套笔挺的银灰色或青色的中山装更显男士的英俊。上衣胸前左边的贴兜上插着一支“大公”牌黑色的钢笔,手里提着一个黑色人革公文包,按现在的话来讲那就是干部的正宗标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关于舅父的生平我知之甚少,虽知道点滴也是来自母亲平时断断续续的讲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父1949年参军,1954年1月从部队转业回地方。1954年特大洪水期间被县人民政府安排做地方灾民转移工作,任职于原沙口区(洪湖县第七区)狮子河人民公社副主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人民公社化时期,生产队分口粮是凭人头加工分计量的,一个壮劳力每个日工是十分。他家有三个小孩和一个老母亲也就是我的外婆,那时除舅母外都还没有劳动能力,舅父在外工作,舅母在农村集体体制下称之为“半边户。”每到分粮的时候只能分得人头口粮,家大口阔,没有余粮的一家人要填饱肚子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舅母开始为生计犯愁。也是迫于无奈,在1964年舅父索性辞去了公职回到生产队挣公分。当时政府对农村经济发展有指导性政策,即“农、林、牧、副、渔五业并举齐发展。”以农业为基础,兴办第二产业(副业)。舅父被安排所在大队负责创办企业,也就是后来的村办企业。</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 二)</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幼时初识舅父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是春耕大忙时节,门前的一池春水在春风的吹拂下泛起粼粼波光,房前屋后的杨柳吐出翠绿,田野散发出泥土的芬芳。一天上午,我们那些刚穿上遮裆裤的小伙伴们正在庭院里搓泥人,家里忽然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我们齐刷刷抬起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片刻后,客人喊我小名:“元清,你大伯(父亲)呢?我告诉他“大伯沟田去了,我姆妈在池塘对面菜园子里。”他笑了笑说“不是沟田,是耕田(犁田)。来,我是你舅爷呀!快过来,把手上泥巴洗干净把糖果拿去分给小朋友们吃。”听说有糖果吃,小伙伴飞快地跑到池塘水码头去洗了手。我怯生生地向他走近,只见他打开黑色的手提包取出一包糖块,还有用红纸卷成的一筒小圆饼。我们得到了糖块后一起跳起脚跟齐声高喊“舅爷!舅爷!”</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 三)</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家与舅父家同在一个湖垸,古时称之为“车马垸。”我的家位于车马垸最北端内荆河南岸的河畔董口,舅父家在湖垸中心“九贵墩”(现沙口镇水口村),两村相距也不过七里路。“九贵墩”是个尹姓大家族,古老的水乡村落沟渠纵横,小桥流水人家;夏秋芦花飞絮、鱼虾满塘,稻禾飘香。一条大型排灌河叫木剅河,源头起于董口内荆河,北水南调,清澈的河水向南面的湖垸汨汨流淌,流经九贵墩绕过舅父家的屋山头又缓缓流向南面的村庄。小时候,母亲常常带我去看望白发苍苍的外婆就是沿着这条河流走去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又一次带我去看外婆,四月天里,风和日丽。我在前面边走带跑与哗哗流水竞赛,母亲是旧社会出生的女人,她缠过脚,手上还拎着一个蓝色的印花包袱自然是追不上我的。河上有三座木桥,邓湾村头上的叫“水口桥,”我说不清就叫它“水鼓桥,”还有一座叫“九贵墩”桥。”母亲又怕我离开她的视线悄悄到河边玩水,只好大声央求我说:“你到前面桥头了一定要等我呀,邓湾村头上有几条狗子凶得狠,小心它咬你。”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放慢脚步坐在桥头等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走完邓湾村那一岭人户就到了舅父家的后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父家是二间低矮的瓦房,房子虽不大但也收拾得干净利索。大门的右侧有一个很大的厢房,后院种一颗枝繁叶茂的桃树,粉红色的花瓣谢落后铺满整个后院,姆指大的桃子挂满枝头。外婆告诉我那是七月桃,要等到热天桃子熟透了才能摘下来吃。我管不了这些,便要母亲拿起外婆的拐杖打下几个小毛桃放到嘴里,那味道极其苦涩还酸溜溜的,我立即吐了出来惹得外婆和我母亲哈哈大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父家的孩子很多,我最大的表哥与他后面的一个弟弟和四个妹妹属同父异母,他幼年时就过继给了堂伯父,成家后育有一儿一女。前一个舅母我没见到过,后来的舅母姓陆,是一个心灵手敏,淳朴善良的家庭主妇,白天要到生产队出工做农活,早晚还要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做针线活儿。寒来暑往,年复一年悉心照料着一家老小。生活的重担磨练出了她刚毅坚韧的性格和省吃俭用、勤俭持家的品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天,舅母收工回家见我们娘俩来了先是一阵热情的招呼:“二姑妈,稀客,稀客。”打完招呼的话音一落就匆匆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母亲跟随其后告诉舅母:“我买来的肉已经切好了就放在厨柜的碗里,我来帮你理菜。”我亲眼目睹舅母麻利地翻坛倒罐拿出几块咸鱼泡在菜盆里。在那个极度贫困的年代,尤其是在人口众多的家庭里还能储备一点咸鱼腌肉等贵重食品用于招待客人之需,足以说明这个家庭的主妇平时是何等地会精打细算节俭度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母和我母亲一边做饭一边聊家常,不一会儿,炊烟缭绕的厨房里就散发出阵阵饭菜的香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父不是庄稼人,他不会跟社员一样一起收工回家准时吃饭。那天,太阳快要下山了他才风尘仆仆的回到家里。见到我们母子俩那是一脸的笑容,他亲切的叫我母亲“二姑妈,抚摸着我的脑袋叫我乳名元儿。”吃罢晚饭,母亲说要趁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赶紧回去,舅父则执意要留我们住一个晚上,并吩咐我的表姐水英把母亲手里的包袱夺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让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父说:“二姑妈,明天我起个早赶街(赶集)去买点新鲜菜来,吃了早饭再回去吧。”那个年代的农家人不是家里做大事或逢年过节请客,一般是不会上街去买菜的,舅父专门为我们娘俩去上街买菜,这是一件多么奢华的事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夜幕下的“九贵墩”一片静谧祥和,农家里微弱的点点灯光映照着春风沉醉的夜晚。堂屋里舅父与我母亲还有外婆坐在一起谈笑人间的往事,二表哥和隔壁的表哥在煤油灯下聚精会神地做他们的家庭作业,我和两个龄相差不大的表妹在院子里那弯弯的月亮下面尽情的追逐嬉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父家逢年过节的热闹氛围在九贵墩村庄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我母亲有三姐妹,大姨家在红星河海岭村,三姨在沙口的蔡杨村。那时外婆健在,她们姐妹在节日期间会不约而同的回娘家过上两天,当然还有我的父亲及两个姨父他们都要在每年的端午节去看望我的外婆,正月初二去给外婆拜年,也可以说是大团聚。在众多的姨老表中我是最小的一个,所以这样热闹的场合我每次都不会缺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荆楚平原有独特地传统招待礼仪,也是一种传统的宴席文化,高规格地宴席就是上午吃九碟卤菜,下午为正席,俗称吃“十碗”。碟子菜放在木制条盒里,(也称春盒)一条三个格子,三条拼摆在桌上恰似一个正方形的九宫格图案,碟子里装满各种香喷喷的卤菜,卤菜的上面装点几片腌制的红辣椒,看上去五彩缤纷,寓意着生活红红火火。客人们酒喝到一半再加上几个大热菜和汤水还有糍粑,早席就是这样的丰盛,舅母做的卤菜色香味俱全可谓一绝,多次听母亲告诉我:“这些菜都是舅母先天晚上为迎接我们客人熬了大半夜才做好的。”九个碟子里还有个很珍稀的菜叫“鸡胗”,客人们一般不动快子,这是个传统规矩。记得有一年春节早席上,我很好奇偏要吃,父亲几次向我使来眼色便说:“这个菜不能吃。”舅父看见后连忙说:“来,别听你父亲的,这是客娃菜,专门做给客娃儿吃的,”于是就拿起一碟“鸡胗”甘脆倒到了我碗里。我离开座位,两个表妹手里端着碗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围着我打转,我便乐呵呵地和她们一起分享这美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晚宴更显隆重,座次安排是有礼制的。十大碗菜摆满一桌,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当然最具特色风味的“沔阳三蒸”那是必不可少的。那时喝的都是纯高梁酿制出来的散装白酒,浓郁的醇香夹杂着菜肴的芳香弥漫在整个堂屋。舅父是文化人懂礼节、说话儒雅,频频举杯向一桌客人劝酒,旧时的礼仪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我的三姨父说话噪音洪亮,端上酒盅就开始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讲述往事,按当今的话来讲就是“八卦新闻”,三杯酒下肚,乘着酒兴他的声音也就愈发洪亮。三姨也打趣地说三姨父,“满屋的人只见你的噪门最大,站在水口桥上都能听到你的声音。”三姨的话引来满桌人捧腹大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时光飞逝,几年后我到了入学的年龄。那时候乡村的娃娃是没有幼儿园可上的,男孩子满了七周岁就要到大队办的小学接受启蒙教育,由于农村受旧社会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女孩子很少入学念书,除非是家境优渥的独生女儿。我们老家过去还有个习俗,男孩子发蒙入学堂,条件稍好的外婆家要给外孙送来书包和“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以示祝贺。我不知道我上面的两个哥哥他们启蒙时是否享受过外公外婆的这份温情的待遇,但我的“学之初,字为始”的少儿期却享受到了来自舅父的厚意,这既是关爱也是殷切的希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春季开学前一天的晚上,(过去是年头到寒假为一学年)舅父白天忙于工作,傍晚他手提一盏马灯穿过湖垸匆匆来到我家,他是专程给我送书包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接过舅父递给她的书包和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满脸喜悦地说道:“舅爷您真是个细心人,把这小外甥看得太重了。”淡黄色的塑料书包上印有“武汉长江大桥”图案,看上去非常精美。那是舅父听说我要进学堂了,刻意在几天前就跑到三公里外的镇上新华书点选购的。我打开书包一瞧,里面还装有十个方格练习本和一扎带橡皮的铅笔,淡淡的书香味儿扑鼻而来。舅父在屋里坐下来后就开始问我:“元清,你取上学名了吧?”我赶紧答道:“取了、取了,是小哥给我取的学名叫逢江。”他思忖片刻后说:“嗯,这名字取得好听,长江的江,滔滔江水奔腾不息。你看,我给你的书包上面也有个长江大桥的图画呢。”舅父接着又叮嘱我:“你这要听老师话呀好好念书识字,上课要用心听讲,不能贪玩的哟,书不读好就只能当放牛娃的呢。”现在回想起来,还清晰地记得他跟我说话的神态温和而慈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晚,舅父和我父母很坐了一会。我很清楚的记得舅父还聊起大队办了个窑场,他要攒些砖再买些木檩条后就把老房子翻新改造。言谈中发出的朗朗笑声展现出他对生活的无限热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夜已深,舅父起身要走,我和父亲送他到村头的大路口,茫茫夜色里目送他高大的身影渐渐变得糢糊,手里的马灯在漆黑的路上闪烁着光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六)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2年秋季,舅父建好了新房总算完成了他多年的心愿,本是一家人喜庆的日子,而他却因操劳过度在冬天患病住进了狮子河卫生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深冬的一天,红星河的大姨父上沙口街上办事顺便来我家看看。那年头没有电话联系,时间久了亲戚靠相互走动了解信息增进亲情。大姨父到我家知道舅父住院的信息后就提议约三姨父一起去医院看望一下舅父,三姨离我家很近也就三里路。那天我正好是个星期天也跟着他们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路上灰蒙蒙的天空下草木枯黄,光秃秃的树桠上还有几片残叶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走过我熟悉的水口木桥,再经过范家渊子和三井潭就到了狮子河卫生所。舅父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只是说感觉腹部有些不舒服,应该是无大碍,小住几日就可出院的。病房里,大人们依旧聊着他们开心的事儿,我拿着舅父给的贰元钱高兴地去河对岸供销社买零食和小人书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再一次去是听说他已经出了院,我的大哥在一个傍晚带着我去讨个信探望他,到他家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舅父已经在床上躺下了。见我们两兄弟夜里来看他,他感激地坐起来穿上棉袄躺靠在床头,一会儿和我哥哥谈起这几天服用中药的效果,一会儿又笑着问我期末的考试成绩怎么样。天色很晚了,哥哥起身要告辞回家,舅父说:“逢江你就在这里过一夜,小孩走夜路会感觉冷的,反正你放了寒假明天又不去上学。”我听了舅父的话当晚没有随哥哥回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万万没想到那个寒冷的冬夜竟然成了我们和他最后的一次会面,他温暖融化冰雪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原来他的病情没有在预料中逐渐康复,而是朝着令人揪心的方向在日益恶化。年关逼近,在人们忙碌置办年货的日子他住进了沙口卫生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基层卫生院缺医少药,又没有医疗设备检查,没有确诊就没有精准的治疗方案,春节期间医生通知立即转县人民医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个年代没有公路没有汽车,不像现在有一日千里的快速交通。我的两个表哥和他的两个堂叔以及我的三姨父用一只小木船载上危重病人连夜穿过洪湖水域,过了大口闸还要再走二十多里冬季浅水河道,寒风裹着冻雨的夜晚,他们两人一组轮番在岸上用纤绳背拉船只艰难的前行。到了县人民医院已经是次日清晨,急诊室里尽管白衣天使们极力抢救,但最终还是因抢救无效,舅父于当天上午十时离开了人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农历牛年的春节正月初四下午,一场倒春寒的冻雨刚刚停下,我们就得到了舅父去世的噩耗。瞬间,我的母亲泪如雨下,悲恸万分。全家人春节的喜庆时光一下子被悲痛的气氛所笼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父英年早逝,家里突然倒下了顶梁柱,一家老小九口之家生活已然是陷入了极度困境,上有八十多岁老母,下有一对孪生儿女还在摇篮里嗷嗷待哺。那些日子里可以说是闻者伤心,观者泪沾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赢弱的舅母终日以泪洗面,漫漫长夜里她常常一人悄悄哭泣。那段日子我母亲黯然神伤,只要想起舅父留下的这一大家子人就会泪流满面,口里不停地念叨:“这家人怎么得了哟,这家人可怜!可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好在苦难家的孩子早得志,年仅十六岁的二表哥用稚嫩的双肩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他就像在贫瘠土地上独自盛开的“苦菜花”绽放出坚韧的美丽。十多年里他帮助母亲把四个妺妹和一个弟弟拉扯成人,经历的苦难与辛酸是常人难已想象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在青少年时期仍象童年一样淘气,母亲多次在生气时总是教育我:“你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呢,你看你表哥丙礼,他也只大你四岁,他多懂事懂礼,又勤劳又善良,全“九贵墩”的人谁不夸赞他好……”每当听到母亲拿他作比我就默默不敢作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8年冬,我参军临走前去看望舅母,那时她的一家已远离了悲伤,舅母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忧伤的泪痕。除了最小的表妹和表弟外,表姐和两个表妹都搬上了饭碗能自食其力了。我还清楚的记得我去看望舅母的那天还帮表兄搬了几趟土坯砖的情景。那天,表兄正在忙着布置新房,准备在腊月迎娶他的新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舅母家后来做了很多事我都没有参加,例如新房落成,表妹表弟结婚等诸多喜事。唯一的一次是我入伍三年后春节回来探亲,正好赶上表姐出嫁我去喝了她的喜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回首往事,心里隐隐不安。前些年饱尝了人间苦难的舅母去世时我又在遥远的海南打拼谋生,也没有参加他的葬礼。我在舅母的面前有着深深的愧疚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七年前的阳春三月,也是我走出乡关十三年后的清明时节,我回到老家后决定去给外公外婆,舅父舅母扫一次墓。临行前我给与我别离十七年的二表兄通了电话,表兄先是用欣喜的语气告诉我:他在土里湖正忙着做水产品养殖,不能陪同我。接着又说:“近些年村里搞土地整合,祖先们的墓冢都迁移了。哥哥(大表兄)在家,你若是去了他会给你带路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清明时节,万物明媚,春和景明。一别多少年再次走进曾经留下我儿时欢笑的“九贵墩”真是百感交集,昔日的九贵墩早已不复存在,老墩已变成了粮田。一排排新建的二层农舍掩映在绿水丛中美丽如画;房前屋后宽阔的水泥路与乡镇公路联网;门前的小河碧波荡漾。我意欲去寻找我童年的足印那已经无法寻觅了,只能是在梦中漫漫去回忆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表哥带我来到舅父舅母坟前,我怀着崇敬心情给外公外婆,舅父舅母献上了鲜花,秉烛焚香,烧纸跪拜,追思绵绵。在舅父舅母的墓前我含泪说道:“舅父舅母,您最小的外甥今天来看您们来了,愿您们在天堂安息,愿天国没有苦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倘若舅父舅母还健在,他们今天看到外甥来给他们尽孝,那将又是一种多么温馨的场景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敬爱的舅父舅母,您们永远活在我们后辈人的心中!</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董逢江文集《往事已成云烟》之十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4年冬月于写于海口</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