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文学:我的“天命”之缘

路远明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离开大庆多年了,单位上的一些人,油田上的一些事儿都渐渐地淡去了,只有《石油文学》还在定期地从那里寄来。绳子似的,拴着两头的念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次拆开寄来的《石油文学》,就像当年家里寄来包裹一样的兴奋。倒上一杯喜爱的红酒,伴着刊物里散发的油墨清香,先在目录的“菜单”扫上一眼,然后开始“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地品上一阵子。石油主题这独特的“食材”,于笔墨行间以不同的手法被烹制成不同的风格、滋味,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个中滋味尽在字句之中,“句”“逗”之间。兴之所至时,就着端起杯喝上一口,芬芳馥郁,心醉情稠。老面孔、新面孔,一个个地跃于眼前,一场与石油人的隔空相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说起与《石油文学》的缘分已有多年了,这缘是打李主席那结下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十岁那年,人“知天命”,难免有些怀想,岁月里的一桩桩往事,一张张面孔就像天上飘过的云一般在眼前浮动,每一朵都能让你沉陷其中。渐渐地在心中动了个念头,将来退休没事时,把那些过往和思悟写出来,倒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既想写给自己,不忘曾经的走过,也想写给亲人、朋友,算是一点见之纸面的感恩、回报。想着想着,还像模像样地动起了笔。谁料,动笔前心里涌现出的万千气象一落笔就云消雾散似的跑个一干二净,只剩下几行枯燥乏味的字迹留在纸上。如此几番下来方悟:写作这东西,你想的是一回事儿,真动起笔来就是另一回事儿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仿佛是命里注定的机缘,就在这个时候让我遇到了李主席。李主席是原大庆油田文联的副主席,认识他时已从文联退休,但仍担任着《石油文学》的主编助理,大伙仍尊敬地称呼他李主席。《石油文学》编辑部在油田文化艺术中心的大楼里,与我们单位是前后邻。单位里有几个同事每天午饭后都要去单位旁边的游泳馆院里走上几大圈,在我“入伙”的第一天就与也在那里散步的李主席结识了。李主席中等身材,性情儒雅谦和,与人交谈时脸上带着笑眯眯的神情,像个长者,温厚慈祥,又像个邻居家的大哥,沉稳可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际中有这样一种现象,有的人,在一起相处好多年,仍形同路人;有的人,仅凭邂逅时的只言片语,就能走进彼此的心里。我与李主席的交往便是这后者。交往中曾称他为“李老”,也称他过“李老师”,但都感觉不太适合那种交往的氛围,就随大伙称呼他“李主席”了。离开工作岗位多年了,依然这么亦师亦友地称呼着“李主席”,既是称呼的习惯,也延续了那份习惯中的尊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吧,由此,我登上了《石油文学》编辑部的大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主席办公室的门总是敞开着,那张大办公桌上摆着稿件,每次见他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仔细审阅着稿件上的每一行文字。有时眉头微锁轻轻摇头,有时眉头舒展微微点头,有时微闭双目陷入沉思,还不时地拿起笔在稿件上认真地做着批改,他那专注的神情有些让人不忍打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去李主席办公室,大多是下班以后,或周六周日。开始门卫还让我做个登记,时间长了,门卫见我来了,手指往楼上一指“李主席还没走呐”,赶到周六周日时,手指往上一指“李主席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从与李主席结识后,他让我从生活中最熟悉的人和事儿入手写。生活中,最熟的人莫过于父母,最难忘的事莫过于儿时的记忆,再有就是隐蔽在张广才岭中的三线军工厂,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开始将其试笔成文。其过程大有从“会议记录”到“会议纪要”,又由“会议纪要”蜕变成文之慨。这个蜕变的过程不容易,原来的那点文字功夫,也就体现在单位里的总结、汇报、分析之类的公文上,固定的行文模式、叙述方式,还有那些习惯性的语气腔调,都与文学上的写法远隔着重重山水,怎么跋涉过这重重山水?李主席告诉我:这过程没捷径可走,只有多读多写多思考,还有就是多改,这样才能完成这个蜕变。</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说到读书,也讲究个在什么地方读,跟谁读,读什么书。大庆有个“百湖城·书艺馆”,是个读书的好去处。馆里的装潢设计很有品位,欧式的复古风格散发着浓郁的书艺气息,尤其是楼上,在馆厅的一侧,还设个“石油部落”的咖啡厅,时常地搞些读书活动,还曾请过陈丹青、梁文道来这儿坐客。这馆里面的书也好,楼下的大众些,楼上的书目较为小众。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与李主席去那时他给我做的那个比喻:读书如同我们选择食物一样,读营养丰富的书,能给我们的心灵和思维提供充足的养分,帮我们构建坚实的知识体系,培养深刻的思考能力,提升我们的人文素养。他边说,边从我选出的那堆书中挑出几本没什么“营养”的书籍放到一边:“‘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这话放在读书方面也很合适。”细想,这话放在读书上确实合适,取乎其下,不但无所得矣,还可能会降低你的认知,影响你的三观。自那以后,我按着李主席“多读书,多读好书,有思考性地多读好书”的叮嘱,在一本本好书中打开了眼界,提升着认知,追问着事物的本来面目,判别着这世上各种形态的真善丑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开始像小学生交作业一样,把每次写好的作文交给李主席批改,题目有自选的,也有命题的。交上去的作文在李主席那呆了几天后,就变得几乎面目全非了。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铅笔字,有的是字词句的修改,有的是段落的调整,有的是大段大段的删节,更多是对文章的角度切入、叙述方法、深度挖掘、视野扩展方面的提示、指导,也有对我取得某些谋文进步的认可和鼓励,犹如打开了一扇扇窗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墙倒三遍是好泥”,这是李主席引用他父辈曾说过的老话,说的是过去庄稼院的垒土墙,倒三遍,垒三遍,生泥变熟泥,这墙就更结实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一遍遍地理解着李主席的那些批语,一次次地尝试着他说的那些写法:无论是写人还是写事,用生活化的东西最好,给人的感觉生动鲜活、具体形象;用白描的写法把你要写的东西写出来,让读者从中去感受。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朴实、殷切,又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实虚结合……就这样,经过反反复复地“推倒从来”,那文字中的“泥性”慢慢地被揉搓了出来,笔下的墨汁开始散发出文学的气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知天命”的第二年,我的第一篇作文,回忆儿时的散文《年的记忆》,在《长庆文学》2014年第1期上发表了,随后追忆父亲的《倾诉:说给父亲的话》在《中国散文家》上刊发了;转年,《中国散文家》又发表了我的《心声:唱给妈妈的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写生活的作文一点一点地成了形,又试着写工作上的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一篇工作上的《塔里木墙上的大表》作完后,自我感觉挺好,喜滋滋地交了上去。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李主席把我叫到编辑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把作文退给了我,页面上没留下一个字,对我说:“重写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回来细看:这工作上的事真又回到了工作上的写法了。宣传报道的语气,严谨的施工程序叙述,加上外行人看不懂的名词术语,洋洋几千字里看不出有多少散文的意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时李主席给我打来了电话: “文中人物的描写太’公文化‘了,可加入些人物的内心描写及对话”;“文章的切入点、结构一定要新,以’工程大表‘为主线,将事件和人物推出去、拉回来”;“要将特写和全景式的描写结合起来,用不断的‘闪回‘技巧来叙述”;“建议你再看看二战题材的电影《珍珠港》《刀锋冷》,将影片中的表现手法和技巧借鉴到工业题材的写作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错,写法上有了些借鉴,但文章还趋于平淡。”一个周六的上午我又来到了李主席的办公室,他给我倒了杯茶后又展开了放在他桌子上的“大表”。“我也感觉着还差点啥,但不知道差在哪了。”听了我这话,李主席脸上露出微笑:“差细节。一篇好的文章离不开细节。细节写好了,如同点睛之笔,能让整个作品瞬间鲜活起来。”边说边在我的文稿上指点着哪些地方应该加些细节的描写。完事,他喝了口茶:“在你这篇文章中,只要是把那么几个细节写活了,不仅能烘托出当年塔里木会战的氛围,让人物跃然纸上,还能吸引读者的兴趣,让有过类似经历的人产生强烈的共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经过了五六次揉搓的《塔里木墙上的大表》终于上了“墙”——刊登在2015年第4期的《石油文学》上。这过程,相当于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文字“鏖战”,打通了通往石油文学的通道。后来,这篇文章还得了第六届中国石油职工艺术节文学大赛奖、第三届华夏散文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通往石油文学的通道打通后,让我对石油人有了另一番感受,记忆中的真实场景,工作中的真切体验,变成了各种文字表达:参加工作时的《青春往事文化村》,隆冬里龙虎泡水源管线抢建中的《酒杯盛满的石油岁月》,塔里木油田会战里的《大漠葫芦情》《从“撒哈拉”到“塔克拉玛干”》,还有当时单位正在施工建设着的中俄天然气管道“漠大二线”上的《红衣舞雪唤“气龙”》……石油人特有的精气神,伴着艰苦欢欣在字里行间升腾起来。这些文章分别刊登在了《石油文学》《地火》《散文选刊》《文艺报》上。还有一些散发着“油味”的文章陆续在《大庆油田报》上刊登。这期间,还得到了石油文学编辑部的宋铮女士、油田报孙勇岐先生的悉数指导,让我受益不浅,现在想起来仍是满心的感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 “知天命”后的第四年,正赶上李主席与工人出版社合作组织编辑一套石油作家文丛,我将一篇篇文章整理分类,聚沙成塔般地结集成一本散文集《从森林到草原》,提前兑现了天命之年许下的那个愿望,跋山涉水般地走进了文学的“森林”和“草原”,也走上了第四届“中华铁人文学奖”的颁奖典礼,荣幸地获得散文集提名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与李主席的缘分,是我与石油文学的缘分,也是我与石油文学人的缘分。文化艺术中心三楼的《石油文学》编辑部,那里的每一个台阶,是引我踏进文学殿堂的阶梯,一步步地点燃了我的岁月旅程,从此有了文学的思考与感悟,也让我寻到了人生中的那份宁静与从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新一期《石油文学》如期而至。里面的老面孔、新面孔又聚在一起,依旧倒了杯红酒,目光聚焦到这期“方寸之上 星辰大海”的卷首语上:“每一次开卷,一种新的期盼就在心里萌生,关于人生更多的可能在油墨气息中升腾,过去或现在、真实或虚构的叙述间总会有一分情感的慰藉与思想的共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的确,每一期《石油文学》的到来,都能收获到一份精神的慰藉,唤起往日岁月的回响,似乎人生就在这石油与文学的天地间升腾起舞——于大地律动中,感悟石油人的豪迈气概,领略石油人生的波澜壮阔,无限快意;于日月升降中,寻觅文章的句读、意味,体味着文学与“人学”的回环流转、无边魅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兴之所至,端起酒杯,为了这场“天命”之缘,为了这份石油文学人的真挚情感,一饮而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文中照片由大庆“百湖城·书艺馆”李娟馆长提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