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图/文:李牧苒</p> <p class="ql-block">时至今日,仍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确定,翻越过雅家梗垭口的那片云是不是短暂的模糊了世界的维度。是雾还是云,谁知道呢,凄清又高洁的白,热米汤一样的浓稠,轻盈而不加一丝眷恋地奔走的,从五千九百米高的田海子山尖倾泻而下,短暂露出高原上清澈却无暖意的阳光,让我看清周围赤红的砾石,发呆的牦牛和岩羊,有了再做一次白日梦的资料。</p> <p class="ql-block">脚下还盛开着今年最后一季的鼠尾草和雪菊,抬起头从垭口瞄过去,又一团迷蒙的水汽已在翻涌着,直勾勾地向我走来,千丝万缕、千军万马,恍然间如梦幻泡影。风声没有办法穿透稠云,噬了雪山吞了花海隐去湖泊,天地也变得灰暗。类似那一颗无尽旋转的陀螺,某只羊项上的牧铃突然响动,我分辨不出它的位置,只觉万籁俱寂,这清脆的声响已经成为我与世界的暗号。天地安静下来,时间大概也已经停了半刻。整个世界里好像只有这一团踌躇的云雾在流动,我却不知道他要去往何方。我不禁又擦了擦我的眼镜,但视线依然模糊。这似乎是怀揣多年的一梦,又像是少年时课本上的插画。</p> <p class="ql-block">雪是将要离开塔公草原时下起来的。秋末的初雪,仅能冷出一个寒颤,接着便可以享受它了。冷不丁的将所有车窗全都打开,挨上两拳风雪,醒神。翻过不知名的垭口,面前的山阴的灰白将要融进蒙阴的天空里。等到下一座山走来,高明度的纯白又将自己的轮廓勾勒的清晰。雪已经堆积起来了。来时山有雪,归时雪满山。航行在雪的海里,不时穿行在愁云的国境,奔跑,拥抱,然后溺坠于其中。海拔分异带给人的恍惚感,顿觉恍如隔世了。站在旷野之中,感受从地球的另一处吹来的风时,我感受到与万物的链接。狂风骤雨,漫山飞雪,自然意象的信号无穷的放大,视野已经变得散漫了。</p> <p class="ql-block">想起在安静的磨西,夜里看着噼啪跳跃的明火,突然发现木柴燃烧的声音像极了小冰粒打在前挡风上。行车时我不敢细品,此刻终于能够沉沦在了白天茫茫的雪中。在草原的窄路上,茫茫的红海子,折多山的山顶。我想在烤鸡仙人的小屋中,可能是这一辈子少有的最该把酒言欢的时刻,奈不得次日还有八百里车程至乐山,怎敢开怀啊。这顿酒一直拖到今天,才舍得给自己一点补偿。火光仍然在闪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店里的老板已经在别处忙碌了。我呆呆地看着被熏黑的房梁和屋顶,那是一种有厚重感觉的烟火气,载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岁月了,仿佛能听到过往旅人酒客划拳作乐的时光。在磨西停留的人,大抵第二天要向雪山进发,一路从一千出头的海拔爬升到四千。走在磨西的街头上,他们总说能看到无比巨大的雪山轮廓,可我极尽目力也无法寻得其踪。在夜晚,我大概只与星空有些缘分。</p> <p class="ql-block">回忆某一个已经过去的时刻带来的冲击,从来不是如同九月终末突然洒下的雷暴雨,而是积年累月的潮湿。我想起九月六日的那一场雷雨,彼时突然间如天光砯裂,披挂上一件雨衣,趟着半掌深浅的流水迈向敬业楼。与现在比起来,真是换了脾气。犹觉青天是归途。山城的雨已经又下了一周,岁末的雨好像山间的雾,无论是否撑起雨伞,都要打湿身上的外套了。</p> <p class="ql-block">无人的风雨和飘飘然的醉,像是再次迈入山野间的一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