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昨夜,又梦到了老房子,我和妈妈躺着土炕上,拉着家常。老房子的屋顶仍是一如既往地滴落一些土块,老鼠在屋顶里欢快地从这头跑到那头,轰轰隆隆,似乎要踩穿那层薄薄的“仰尘”纸。</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我给你们找些糊“仰尘”的纸去!</p><p class="ql-block"> 母亲忙说,不用,家里还有哩!</p><p class="ql-block"> 我也说,不用,等我出去买吧!</p><p class="ql-block"> 可父亲却径直走了出去,任凭我们咋样呼喊连头都不回。</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就在这歇斯底里的呼喊声中被惊醒。窗外,路灯璀璨,静夜如水。蓦然回首,父亲已然走了十多个年头了。这十多年来,他几乎很少出现在我的梦里,大概是一如生前一样,怕给我添麻烦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没多大出息,也没多大脾气,高兴了就哼几首小曲,烦恼了就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广厦千间,夜卧七尺”是他的口头禅,所以我们一直都生活在祖母留下来的老房子里,以至于母亲和我们每年春天都必须把老房子修补修补。</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个教书匠,是个地地道道的六十年代的大学生。除了本职工作会教书外,还会打篮球,会弹手风琴,会画国画,会捏面人。尤其是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每到年根,写好的对联铺满了老房子的角角落落,亲戚朋友取走对联的同时,父亲总是昂着头,眯着眼,扶着近视镜,细细地设计着下一幅对联。</p><p class="ql-block"> 父亲不拘言笑,我们姊妹几个都很怕他。他会辅导我们写作业,但耐心劲不及辅导他学生的十分之一;他也会查看我们的学习成绩,当不如他意时,也会抡起纤瘦的巴掌,恶狠狠地拍在我们的身上。责打过后,父亲会坐在老房子土炕的书桌前,送给我们一个笔记本,在首页上写下一些鼓励的话语,郑重地和我们谈着人生的磨难。</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中,我们长大了,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娃娃。每次我们抱着娃娃回家时,父亲总会把几天的天气预报记录下来,然后不厌其烦地打电话告诉我们。女儿说,妈妈,姥爷也是蛮可爱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凶啊!你上班时,他还和我玩捉迷藏呢!</p><p class="ql-block"> 是啊,这几年我想了想,父亲其实挺温柔的。春天,他会招呼我们把室内的花花草草全部移到室外,会在老房子的周围撒下许多种子,会告诉我们什么是蚯蚓,什么是屎壳郎;夏天,他和我们到小河边捞过鱼,情急之下,我曾脱下袜子,让一条小鱼成了我的战利品;秋天,他带着我们去爬山,蒙蒙雨雾中,也曾迷失过方向;冬天,父亲会让我们仔细地数着雪花的瓣数,动员我们一起清扫积雪。</p><p class="ql-block"> 是啊,父亲也曾给我们带来过那么多的快乐,只不过,我们的记忆过滤了这些快乐,只把他的所有缺点念念不忘。那日,偶遇一位父亲的老学生,提议我写一篇纪念父亲的文章,我竟无言以对。回到家,我翻遍了手机相册,竟没有一张父亲的照片!</p><p class="ql-block"> 我把我们儿时与父亲的合影存进了手机相册,那时的父亲温文尔雅,英俊潇洒,眉眼中满是对家庭的爱。这才是我们记忆中真正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