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舅

朱朱

<p class="ql-block">  每天早上像打仗一样,送完孩子,我只想发一会呆。</p><p class="ql-block"> 连着几天的阴霾,终于放晴。窗外不知道是什么鸟,叫得那么好听,啁啁啾啾,清脆而空灵,洞彻心扉。一如三十几年前那个早春的鸟声,是总让我想起我大舅的鸟声啊。</p><p class="ql-block"> 那年还在正月里,我们表兄妹好几个相约去无锡大舅那玩。大舅在太湖边上的一个农场里工作,他是个小干部,好吃好喝招待我们,尽着我们疯玩。</p><p class="ql-block"> 鸟啼知四时,声声催人起。春寒料峭,但却是一个特别明媚的早晨,吃过早饭我们去划船,是笨重的水泥船,本意可不是划船,我们只是想到河对岸去看一看,太湖的水啊浪打浪。哥哥们卖力地撑起篙子,篙子过处卷起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小漩涡,水泥船在我们几个的努力下,终于轻盈了起来,欢呼,雀跃,此刻,去不去河对岸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船身匀速向前,两岸的新绿纷纷向后退去,斑驳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头落得我们满头满脸,不知名的鸟儿在我们看不见的树丛里,百啭千声。</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我找不出任何词藻来描述,我只知道喜悦在我心底开出了花。以至于后来的几十年我总是会想起那个乍暖还寒的早晨,一同我总是想起我的大舅。</p><p class="ql-block"> 我的大舅,我妈妈的大哥,无儿无女,孑然一生,五十多岁就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妈兄弟姐妹五个,妈妈老幺,十多岁外公就生病离世。家中虽然清贫,却因哥哥姐姐爱护有加,并没有受苦。我的外公是个老裁缝,生前在荣家做事。说起外公,妈妈的眼里总是星星点点,只言片语间是满满的骄傲和怀念,那是老父亲对她的专爱啊。外公有肺病,高,瘦,肤白,常常一件白色长衫,对襟,盘扣,虽是粗麻布衣,也是极服帖极考究的。我不知道外公真正的模样,那个年代照片有也是极少的,而且年代久远也不知去向了。但是在我看来,一袭长衫,庞眉鹤发,腔调就有了。</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在写外公,因为我从没见过他,我只说我大舅。我常觉得大舅是最像外公的,当然这也仅是我个人的臆测,修长的手,瘦骨嶙峋,青筋暴起,指头处因为吸烟,微微泛黄,这不应该是老裁缝的手吗?但是大舅没有成为裁缝,而且我外公的五个子女没有一个继承他的衣钵,那个年代以吃国家粮为荣。</p><p class="ql-block"> 我的大舅健谈,虽然年过半百,依然显见的帅气,有照片为证。立体的轮廓,天然的卷发,乍一看有点混血的样子,混哪里,我自是不知。母亲家的特征到我这好像没遗传到啥,头发倒是卷,只是卷的有点牵强,该卷的不卷,不该卷的乱卷,颇难打理。</p><p class="ql-block"> 妈妈常说,外公去世的那个晚上,她非常害怕,是大舅抱了她一个晚上。外公去世后,大舅作为长子自是和外婆挑起了家的重担,这个担子一挑就是几十年,他的婚事也一搁再搁。有人说那是大舅在择偶上太挑剔,好看的,贤惠的,有能力的,不知道介绍了多少,有些都谈婚论嫁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大舅到底怎么想的,我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我觉得,大舅如果早早结婚,弟弟妹妹,老母亲的日子一定会更难过一点吧。</p><p class="ql-block"> 大舅对我们小辈是极好的,不说每次回来带上一堆好吃的,过年的压岁钱也是极多的,在那个年代2角5角是常态,10元20元<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就是巨款,捧在手里怕丢,揣在怀里怕硌着</span>,时不时会伸进口袋咂摸一番。如果只是这些想起大舅,那我似乎太肤浅了些。我的大舅总是能提供很多情绪价值,他看向我的时候总是迷花眼笑,<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他眼里,我可是这也好那也很好。</span></p><p class="ql-block"> 我常常想起我的大舅,也常和妈妈说起大舅。如果大舅还在,我要和大舅多聊聊天,吃吃饭。如果大舅还在,我要陪他去外面多走走多看看。如果大舅还在,如果,假如,可是世界有如果吗?我的大舅都走了三十多年了。而我在这个百无聊赖的早晨又想起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