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鲜花

马丽华拒闲聊

“李子，忙不忙？不忙的话，帮我从手机上订一束鲜花……”我坐在出租车上给忘年交李子打电话。大姐有病了，在银川住院了。前段时间我们一直电话联系，说是可能吃了凉的饭不舒服，以为消化不良，就开了“开胸顺气丸”之类的药吃了，可是换了几拨药吃完了，人还是不见好，反而精神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弱，总觉得胸腔堵的不行，去了县医院似乎也查不出来啥病，大夫建议去区医院，这才来省里最大的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一检查，把家人都吓坏了，原来是前几天吃的药伤了肝，胆固醇指数高到吓人，再晚来就有失明，耳聋的可能。我还在内蒙，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真是心急如焚，我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上学，操心孩子爸爸上班，只能看哪天活不多，把家里安顿好再过去。我只好安慰她，让她安心配合大夫治疗，我不一定哪天就过去了呢。其实我在想，或许明天活不多我就可以过去看她了。就这样在心里琢磨好后，我着手准备回家给妈给兄弟姐妹带点什么东西。忽然我灵光一现，大姐现在日子也过的好了，物质上基本也不缺什么，好像大姐还没收到过鲜花呢。这样一想，我自己都觉得很开心，大姐一定会很高兴，很喜欢。过了两天，我一看班上活不多，就赶紧干完，收拾利索，打电话约出租车，真是一切都是刚刚好，安顿好孩子和孩子爸后，我就出门了。 到了医院病房，大姐眼睛闭着，好像睡着了，右手搭在额头上，左手手背上扎着针，正在输液。我悄悄地坐在床边。这间病房就两个病人，环境还不错。正看着，大姐醒了，我赶紧凑上前一看，大姐的身体皮肤是黄的，尤其两个眼珠特别黄。我抓住大姐的手，问到“大姐，你的眼睛怎么这么黄，身体皮肤怎么也这么黄，怎么这么严重？大夫怎么说的？”我一连串的问话，就像连珠炮。正说着，姐夫从家里拿早点过来了。大姐说:“前几天吃药伤着肝了，体内有个什么指数很高，正在往下降，降下来就好了。”我说:“眼珠这么黄，在家没发现吗？” ……就这样我们絮絮叨叨一直边说着，边把饭盒打开，我扶大姐坐起来吃饭。饭吃的差不多了，我告诉姐姐姐夫，我也没买什么东西，给订了束鲜花。大姐吃了一惊，头侧过来说:“你订鲜花了？订那东西干啥？那么贵。”我说:“不贵，就几十块钱。”姐姐饭吃完了，又追着问我多少钱，我告诉她了，她哽咽着说:“你挣钱也不容易，你这么大老远跑来干什么，我又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家里你都安顿好了没？班上活干完了没？”我说活干完了，家里也都安顿好了。这时妈打来电话了，让我消停过去吃饭。我告诉大姐，鲜花一会就到了。大姐说:“好，好，我知道了。”12点多，鲜花送到了，大姐来电话开心地告诉我:“鲜花到了，很美，很香，我很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鲜花，真的是个惊喜哦，谢谢你了。”听着大姐开心的声音，我也好开心，相信大姐一定也看到了那张写着“祝大姐早日康复”的卡片…… 大姐，我们都很心疼你，你知道吧？你的美，别人不懂。我想你一定也有过这样的感受吧？面对自己的亲人，心里酸酸的却不能哭。我的大姐就是那个让我极心疼，很无奈，又最崇敬的，内心深处的灵魂者。我的大姐，没有漂亮的容貌，没有诱人的身材，只有永远不变的纯静，只有由内而外的善良…… 小时候的寒暑假，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姥姥家过，一张小炕桌和永远看不完的书成了你的剪影，你会讲鲁迅笔下那个穿着长衫站着喝酒的孔乙己，会极开心地笑着说刘姥姥进大观园如何吃不出茄子的味道，单配料就是一只小羊羔……忆往昔，你好学又智慧，是我心里永远的榜样……记得妹妹上高三那年，是家里生活最窘迫的时候，压力象山一样几乎让人窒息，你用微薄的工资和一封封励志的家信鼓励着我们……我根本不知道那时的你虽然朝气蓬勃，进入职场却是那样的艰难，家庭的传统和责任让你已是如履薄冰呀，这些都是多年以后才知道的！ 父亲的突然离世，你内心的痛苦比我们都沉重，遇上姐夫后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遗愿举办了简陋的婚礼，好在与姐夫这些年相扶相携，琴瑟和鸣……无论是照顾孩子，还是家里家外你就那么坚韧坚强，一个人咬牙坚持，回到娘家还是来到弟弟妹妹家，家务永远你来做，你一定很累！你的腰一定很疼！我怎么才能让你歇歇呀，我至亲至爱的大姐……你用微薄的收入打理一切，现在我们都能帮忙了，我亲爱的大姐别太累，让你的亲人来帮帮你，好吧。当你在烈日中返回时，你可知道身后的妹妹已是泪水模糊了双眼……难得我们陪母亲转转，你无处不在的体贴，一路搀扶着老人，包里永远背着八宝茶……你的小侄女，你是抱了一程又一程…… 我知道、我明白你很累，你很想要一个拥抱。越是坚强的人越是很累，越是懂事的人其实越是渴望被保护，被爱。你总是那样阳光，既使遇到困境依然能听到你爽朗的笑声。我以为自己是朵太阳花，你是一朵寒梅，最为高洁最为傲娇，但后来我明白你是一朵真正的大理花，很普通但又那么耐人寻味！我的大姐是真正的春夜细雨，润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