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何处是乡愁

林深

何处是乡愁

“少年不识愁滋味”，年少的我总好在文字里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背着行囊离家潇洒远行的人。尽管他乡有如画的风景、有繁华的都市，有新奇的际遇……可多少次午夜梦回故乡，穿越时空回到儿时尽情撒欢的那片土地，醒来时却总已泪湿眼眶。

家乡高黎在黎山脚下、相屏河边。一个古老美丽的小村子，山多，水多，树多。我家在村头，到村中里尚需一刻钟的脚程。因只有四户人家，平日里十分清静。村头田地多屋舍少，地域辽阔，是一座天然的“迪士尼”乐园，承载了我太多欢乐的记忆。

春天，阳光和煦，我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去放风筝、追蝴蝶。在田间地头纵情奔跑，嗅着花朵的清香、抚摸小草的嫩芽、倾听春日里大自然富有生命力的歌唱，乐趣无穷。

夏日，暑气炎炎，我们在相屏河里泳水嬉戏、摸鱼抓虾。清澈见底的河流是大自然馈赠村子的降温机，清凉的河水为大人们褪去一天的疲惫，也给小孩子建造了一座水上乐园。

秋至，瓜果飘香，我和家人一起收稻子、摘野果。金黄的稻穗放进打谷机后变成一粒一粒的稻谷，颗粒归仓，我们在树荫下边歇凉边吃摘来的果子，在充满稻香的风中感受丰收的喜悦。

冬雪，宁静祥和，三两人在银装素裹的田野上打雪仗、堆雪人。妈妈时不时在门口喊我回去，我却流连忘返，要看到妈妈去拿赶牛的竹条，我才迅速跑回家，烤火炉上糍粑和红薯的香味调皮地在空气中飘动，点燃我的味蕾。

这样满载童真的乐园怎么不让我留恋？可惜后来搬到村里居住，就再也没有那般辽阔的天地任我徜徉了，我的乐园便成为我的记忆博物馆里的珍藏，像文物被放在玻璃框里成为展览品。

我的记忆博物馆里珍藏了许多回忆，有的是死的，有的是活的。我深深的知道，我童年的乐园会永远跳动着脉搏，在我伤心难过之时，她便会告诉我：“孩子，保持快乐，像小时候一样。”她会伴我一程风雪，一生鲜活！

来省会城市上学已近一年半，走近了我少时向往的繁华。这繁华之地车水马龙、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不似生我养我的家乡那样“贫瘠”。不知何故，我的心却不时空落落的，总有一种脚不着地的虚无感觉。每每在这个时候，就巴不得一脚踏进故乡的土地，似乎只有站在故乡的土地上，才会觉得真正的“踏实”。

想念了，想念了。我想同样对我思念心切的家人，想黎山的树上挂满的野果子，想相屏河里皆若空游的鱼虾，想那份纯粹的清净。少时那样坚定要远离的地方，如今梦想成真，那地方却成了朝思暮想要回去的地方。原来人一生所追求的，其实一开始就拥有过了。

置身故乡的时候，总渴望着离开；可真正离开后，却又魂牵梦绕地朝思暮想。或许，这便是挥之不去的思乡情结吧！

今年中秋，我终于回去了一趟。真是近乡情更怯啊！那泥土的清香、鸟儿的呢喃、清风的温柔、树木的摇曳、河水的歌唱，好似在向我问好。我何曾受过如此礼遇，这是我心心念念的家乡对我最诚挚的欢迎。我不论是岌岌无名还是声名显赫，家乡都以最朴实、最自然和最温暖的方式拥抱我，她用她的一切无声地告诉我，走到哪，成为什么样的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我都是高黎的孩子。

以前只觉得那些诗人写诗怀乡不过是无病呻吟。什么“月是故乡明”，哪里的月亮不是月亮呢？什么“乡音无改鬓毛衰”，都离开家乡那么久了怎么还乡音不改呢？什么“明月何时照我还”，哪有那么想回去呢？现在我成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人，竟学古人写起思乡诗来。我啊我，少时不知所谓，今朝终成思家人。

乡愁是留不住的流星，捕捉不到的，但它存在着，会时不时在你的心头划过；乡愁是一种血脉传承，在年少时或许不能体会，终有一日会血脉觉醒；乡愁啊，不只是余光中的愁，也是我的愁，是无数“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人的离愁悲恨，一日不回到家乡就一日不得解忧。

如何还要问何处是乡愁呢？只要你置身异乡你就会有乡愁。

后来啊，我逢人便说家乡好。我也总是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梦回故乡。梦境里我会放眼黎山上郁郁葱葱的树，聆听相屏河潺潺流淌的水，拥抱故土上那群勤劳淳朴的人……，我突然想起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是的，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常留乡愁，也因为我对那片土地爱的深沉。

文字:林深

图片:致谢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