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访红枫

卫星

前些天在浙江长兴拍的“十里古银杏长廊”的照片，自以为拍出了很不错的景象，可品可咂： 山坡 水面 铁轨 林间 有1500年树龄的银杏“树后” 我的一位老同学，摄影家协会的，大约看到了，不对照片作任何评解，却微信发来《道前街银杏黄了》的视频，我便暗自猜测是对这些照片间接否定——不足以登摄影艺术大雅之堂！接着他又发了《天平山风景如画》的视频，我又推想或许是暗示我挑选的地点不当，因而推荐一个“更”佳的景点。他还另外打了一句话——“去苏州道前街看银杏”——发给我，那可理解为一个祈使句，引诱撺掇的意味十分明显。 恰好有二位居澳洲的老同学先后回上海，也很愿意到苏州天平山观赏初冬风景，于是，国内的同学稍加联络，便约上数人，驾二台车，奔苏州而去！ 按照商定的行程，第一站是木渎古镇。 木渎古镇曾来过多次，都不是为了看风景的，尤其不是为观赏银杏树、枫树的，要说这里的自然风景，印象深刻的倒是小河道上的小桥，各式各样的，极具特色。 同行的一位老同学，曾受报社委派驻木渎帮助办报近四年，对木渎的景点了如指掌。 他责无旁贷当起了导游，一行人迤逦跟随，过名闻华夏的“严家花园”而不入，却被带来“榜眼府第”——晚清思想家政论家冯桂芬的府邸。 榜眼府第正门 与正门处于逼仄小巷的局促截然不同，府第内别有洞天，占地达三十多亩，布局优雅。走进花园，曲径通幽，亭台楼阁，山石巨树，水塘小桥，尽显江南园林特色，让人赏心悦目，赞叹连连。 只是园内景色并不是预想中的银杏金黄、枫叶火红，主色调仍是翠青一色，尤其柳枝依然婀娜，全然不是冬日景象，倒像正值盛夏。 吸引我注意的，是走廊上框着的“法苟不善虽古先吾斥之”，“法苟善虽蛮貊吾师之”二句。想来这位榜眼爷不愧为林则徐弟子，以“善”为取法标准，即使“蛮貊”也愿“师之”，在他那个时代敢如此明诏大号，极有胆魄，极富个性！ 老同学极力推荐要大家游“榜眼府第”，一方面可能是缘于让老同学们游人之未曾游、见人之未曾见的考虑——隐匿于小巷，游人自然少至嘛；另一个原因也可能与他喜欢评世论政有关——推崇像冯桂芬这样思想放浪的品性。所以，若真要推测用意，当不在于单纯欣赏自然美景，更多的是着意于古镇游的厚度——让大家了解木渎深厚的人文历史！ 第二站是天平山。 观赏冬日红枫，这里无疑提供了全方位无死角的视野，入眼皆美景，即便不使用专业设备，仅手机随手一拍，便满屏艺术。我的那位摄影大师老同学果然懂艺术，慧眼识宝，所荐为真。 凭山临水，几株枫树便让周遭景物增色而活泛起来。 红枫障目，眼前便现一片火红。 山丘平地、房前屋后、水边林间，红枫掩映，光影斑驳。 其色调丰富，其色彩斑斓，特别是阳光照射枫林，或浓或淡的红色荟聚着，何等浓烈！大自然调色真可谓臻于化境，直击人心，如何不叫人感动、惊叹！ 天平山红枫景观，有人以酒后状态——“醉”——喻之，极妙！ 枫醉？山醉？人醉？谁醉，醉谁，似乎说哪种都行，又似乎皆不得其真！红枫染天宇，谁醉谁？ 山房染红枫，谁醉谁？ 以我愚见，此等造化弄人，不如说一应俱醉，酒不醉人人自醉，枫不醉人人亦自醉，性情使然，物我同态而已！在“枫染山醉”刻石旁留影，喜其以“醉”达意也！ 王实甫《长亭送别》有曲：“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刻石是否化用其意，姑且存疑，因为此曲悲戚戚的情感与红枫的热烈差得太远了。 天平山与历史上的范氏家族，特别是与被誉为“一代良相”的范仲淹，密切关联。 牌坊 后人借景寄情，在牌坊上方高高地镌刻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的名句应该是高居庙堂者的风节，也是民心所向、民情所属吧！ 天平山景区的“范仲淹纪念馆”、“高义园”是集中展示范仲淹史迹的景点。既来之，岂能不访之？ 在“高义园”中的“仁”、“义”立柱前留个影，延请红枫居旁为伴，也算平衡内心所求吧！ 天平山风景如画，假如评“第一枫景”，大约会有无数人首推天平山的。游人们，尤其是摄影爱好者肆意取景，特别在“最红”的枫树处，热闹异常，许多人簇聚着，摩肩接踵，挤挤挨挨，弄姿摆拍，应该是想着将美好的景色拍摄下来吧——事实上，若能拍出得人厚赞的艺术作品，足可慰平生呢！我们不须争，却既得赏枫红美景，又得赏赏红枫美景的盛况，真可谓意外收获啦！ 第三站，受时间限制，游览“虎丘”还是“寒山寺”，二者选一，纠结。不是为看红枫而来苏州的吗？寒山寺有张继的名篇《枫桥夜泊》为之扬名而引人神往，且与“枫”有直接关联，结果却落选了，一行人选择了虎丘，怪吧？ 虎丘，有数不胜数的历史人文景观啊！“虎丘塔”耸立山顶，很远很远就能见到，已然成苏州地标。 当然要在“虎丘”巨石边留影，时尚的说法是“打卡”，表明“到此一游”。照片中看到“虎丘塔”了吗？ 塔历千年，塔身已斜，可与举世闻名的意大利比萨斜塔比肩，据测倾斜度甚至更大。 为保护计，有司砌高墙围住塔，且明令不许登塔身，好辩的游人这回没有谁去争执：“买了昂贵的门票为什么不能进？”——民明理知进退啊！ 还是时间的原因，我们只能在偌大的景区选几个景点游览。“致爽阁”，流传着西施的故事，据传西施曾居于此，门前小桥桥面石板有二圆孔，就是为方便西施取剑池水而凿。二千多年了，景存人非，人们默念“沉鱼落雁、闭花羞月”，笑谈西施与范蠡，只是，西施留下的何止这些啊！ “剑池”，据传下面有吴王阖闾的墓…… 很可奇怪的，虎丘竟然不染红枫！不过，稍加思索便会悟出：游人至此怎会情倾红枫！在厚实多彩的历史人文面前，红枫的色彩显然就显得单薄了许多！虎丘可容红枫，红枫羞见虎丘呢！ 第四站观前街钮家巷“状元博物馆”。博物馆原属清朝状元潘世恩家族府邸，现苏州有关部门花功夫修葺一新，打算集中展出清朝几位状元的文物史料，正在布展。 潘世恩家族出了一状元、二探花、八进士、十六举人，获“天下无第二家”的美誉。实质是“第一”，却不得实署，换用“无第二”替代，汉语的表达真妙，并且还得到了非常精妙的传承，现今上下都似乎用得更为圆滑！ 展厅壁间挂有“潘氏家训”，共24个字：“谨慎居官，毋堕家声；群居守口，独坐防心；毋矜己长，毋议人短。”逐字诵读，觉潘氏家训蹊径独辟，重约束项，简洁明了，易诵可记且易于践行。同行的潘同学是潘氏直系后代，已移居澳洲，重来祖居，便忙着录祖训，查族谱，见自己的大名刻录在族谱里呢，激动难抑！ 非常感谢老同学的推荐，来姑苏看天平山红枫，仿佛真切感受“冬天里的一把火”。枫叶火红，壮观的自然景象确实养眼，让人感喟赞叹，而姑苏厚积的人文景观，时空全方位延展，则利于人们修身养性！虽许多次来苏州，却不曾遍游，此次仍未能游玩更多的景区，却感觉“足乎哉”！枫之景无非叶青叶红，色彩变化，实际上只是一种自然常态而已，人们目接之而获视觉享受，若无情感支撑则难以长久。往往情由景生，又可景随情迁，借用文学评论的说法：一切景语皆情语。由此而引申，得观景之道，敢公之于大家：若能因景生情，叠加丰富的人文历史，方会真正进入观景的美妙境界。别姑苏，返申城，思绪绵延：前已赴长兴观古银杏，后又至姑苏访红枫，既得赏景之乐，又得艺术人文熏陶，陶醉身心，陶冶情操，此可谓：乐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