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的重量

空军一号

　　山水的重量本无法衡量，如果被赋予了人的精神元素，山水就会有人文意义的重量。青山，在临澧人心中，甚或在亚洲水利史上，堪称一座具有人文重量和水文重量的豪迈丰碑。

1970年5月2日，时任湖南省革委副主任华国锋（右一）视察青山工地。

青山水轮泵水利工程，是临澧县人民苦干10年（1966～1976），三年中生产队不分配！施工中死亡民工52人、受伤者数以千记！当时基本无机械设备，完全靠人工手搬肩扛、鸡公车、锄头挖土等近乎原始劳作完成了“亚洲第一泵”的伟大工程！是临澧县人民战天斗地争取农业丰收的一座丰碑！是万千百姓节衣缩食、用血肉之躯构筑起来的史诗般画卷！

　　青山，惊醒过我少年的梦。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全中国都在喊人定胜天，到处都在造反有理。无论红色浪潮怎样四海翻腾，政治运动怎样五洲震荡，但自然灾害没有投降，该来的洪水和干旱照样肆虐大地，农民自古以来望天收的命运没有改变。就在这样情形下，临澧人找到了焕发精神的突破口，凭着一穷二白和战天斗地的豪情，用勤劳的双手和毅力，在澧水之上修建一座水轮泵站，一个人间奇迹在临澧人的手里诞生。

1977年7月联合国及外国友人视察临澧青山工程留影。

简陋的工地指挥部。

　　澧水自崇山峻岭狂奔而下，像一头桀骜不驯的蛟龙。它来到地球上的时候，人类还没有出生，临澧人要想牵着它的鼻子走，恐怕够得折腾。果不其然，这个工程一干就是10年，举全县数十万之劳力，连续3年老百姓没有要分文报酬。军事化的管理，生产队成了突击队，大队成了连队，公社成了营部，男青年组成敢死队，女青年变成了铁姑娘。除了老弱病残，几乎家家空巢，队队无人，所有劳力都去修建青山。

青山水利枢纽动员了10万民工参与工程建设，当时临澧县全县人口仅30多万。

　　我在太浮山的一个小山村住过几年，所有篾匠木匠、瓦匠铁匠、窑匠岩匠统统都参加了青山会战。每到秋冬，常常有民工半夜行军结队从村口大路经过，口号声、脚步声，担子的喘息声、鸡公车的负重声把我从梦里唤醒。他们的儿女爹娘也许就在队列中，也许在家里留守，等着他们来年春天回家。在我少年的夜里和梦里，每天都有赶路的人，像追赶黎明前的太阳一样，前赴后继，勇往直前。

　　澧水不是那么好驯服，人不可能胜天。青山水利工程也遭受过澧水的激烈反抗，刚刚修起的大坝被无情的洪水一夜冲垮，但人的意志是坚强的，临澧人改天换地的精神坚不可摧。三九严寒，澧水两岸红旗招展，夯声不断，热火朝天。民工们使用最简陋的工具铁锤、铁锹、撮箕、土车、石磙，完全靠肩挑手推，奋战在各个工地。经过数万人数载春去秋来，人山人海汇聚的力量，最终把澧水拦腰斩断，一座固若金汤的大坝又重新矗立在澧水之上。青山水利工程的建成，使洪旱灾害频繁的临澧大地从此变成了“水旱从人，世无饥谨”的鱼米之乡。在许多临澧人心中，青山大坝就是他们青春热血铸就的诗篇，就是他们与大自然殊死搏斗的战场。

　　一个县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时期，依靠民众的力量，以气壮山河的魄力，在滔滔澧水上修起一座水轮泵站，让外国人为之震惊和赞叹。1976年10月，第一次有墨西哥人来到青山参观，对临澧来说，这是骄傲和首肯，也是国家的荣耀。为了接待外国友人，不给中国人丢面子，县里调动能工巧匠，在15天里突击修起了崭新的接待中心，并对县城通往青山公路沿线的土砖瓦房用石灰刷白，实施美化亮化。外宾来的那天，我们观山园艺场的下放知青，只能按规定站在离公路几百米远的山坡观望，目睹外宾车队从我们的果园经过。那一刻，我们感到青山多么神圣，临澧人多么神奇，外面的世界离我们很远又很近，辉煌，也有属于我们的一天。

　　有人做过统计，修建青山水轮泵站工程，动用的土石方如果筑成一米见方的长堤，可绕地球11周。青山，饱含几十万人的血汗和斗志，是临澧人民智慧的结晶，是临澧精神划时代的杰作。她是澧水流域历史性的地标建筑物，也是临澧人民艰苦奋斗，巧夺天工的壮美坐标。

　　任何建筑工程都是凝固的艺术，具有蕴藏和孕育文化的功能。青山水利工程的影响和作用，就是临澧的都江堰；她的缩影和象征，就是临澧大禹治水的精神再现；她的雄伟和崇高，就是临澧的万里长城！

　　青山之重，重在民心民生，人水和谐，重在惠及子孙。

摄影 卢福初 辛继举 李建国 于二彩

　　作者 高立

原载2016年9月湖南出版社《青山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