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看到一些同学与亲人都在写父亲,几次想动笔,却又怕自己文笔不行,写不好,加上被锁事缠身,就被搁浅。父亲既是我的慈父,也是我的良师益友,他的言传身教是无形的家风,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我有责任将他写出来传𠄘下去 。</p> <p class="ql-block">父亲</p> <p class="ql-block">一、父爱如山</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是伯父,是养父。 他于1948年初毕业福建省协和大学农学院农业经济专业。在大学期间掩护一名地下党员,而后在他的介绍下加入中国共产党,从1949年-到1957他在社会上从事经济专业方面的工作,并担任科长职务的领导工作,1957的下半年为响应党的知识分子党员干部充实到高校中去的政策,他从福建省工业厅调入褔建农学院林学系担任系总支书记。1958年的下半年成立福建林学院,他又从城市转入山区三明莘口林场,参加艰苦的办学之路。我就是在这个时刻来到他的身旁。当时条件非常简陋,儿时的印象一出门就要经过铁路铁轨,时不时在铁轨上还有可怕的狗会出现。我夲该上幼儿园大班的年龄,可是附近连小学都没有。过不久到过年的时候我就被送往莆田市里外婆家去了,在那里度过小学六年及初一上学期的童年,少年时光。这期间我虽然不在父母身边,但是他们暑假有可能都会回老家看我。当我读四年级时,父亲得肝炎住在莆田医院,离我就读小学很近,我去探望他,告诉他,我要在六一儿童节上台表演诗朗诵,父亲听后还教我如何边朗诵边手势更富有表情的表演。当我小学考上初中,部分班级是学俄语的,部分是学英语的,我被编到学俄语的班级,父亲暑假回来得知后,告诉我英语是国际通用语种,要学英语,并且利用他在家时间与学校联系帮我调到学英语的班级。然后利用他在家的时间教我26个字母,一些简单的句子。引起我对外语的学习兴趣与必要的认知。就是在当年高校招收工农兵学员,学生文化层次差异很大情况时,一次我回家,他突然考我英语,叫我说“我是一个工人”,我答“I am a worker”。他说你还知道“I am”不是“I is”。</p><p class="ql-block"> 当学校在南平西芹院口建成相当规模时,父母将我从莆田接回,送进南平一中学习。因为父母发现我被宠爱惯养了,我行为习惯与动手能力都不如学校同龄的干部子女,决定要自己身传言教。</p><p class="ql-block"> 母亲让我放假期间学拖地板;洗被单、蚊帐;煮干、稀饭;炒菜;用柴火烧干饭令我最头疼,上下楼邻居的孩子即是同学也是玩伴,煮一顿饭我要跑几趟同学家求问。不久我就向邻居长辈家属学会擀面条,包饺子,烙饼等北方面食。在文革学校停课期间,我与玩伴在空地开荒种菜,在后山砍柴堆成垛,养鸡养鸭,成为做家务的好把手。这也为我后来插队,能够适应农村艰苦的劳动奠定基础,得到农民的认可,第一批顺利上调。</p><p class="ql-block"> 但当时刚学做家务时,缝被子,左右不是,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一直数落,父亲却替我解围,说“你这么一直嚷嚷,让我怎么休息”。第一次跟玩伴上山砍柴,既拾不到柴,裤子还到处被刮破,一脸搞脏兮兮,早上去,午饭时辰父母不见我的踪影,等的很焦心,以致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母亲怨气都发出来,父亲看我这狼狈相,即刻制止母亲发作。</p><p class="ql-block"> 父亲则在假期教我读“爱莲说”古文,他选这篇希望我做人要能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他甚至临终在病榻上特地告诫我“工头的东西一样都不能要。”我牢记他遗训,不属我的钱财,我都拒之千里之外。父亲的古文底蕴应该不薄,他与我们及家人的书信常常言简意骇,引经据典,引人入胜,从中受益非浅。特别是在文革学校停课期间,他看我每天拖地板,一直告诉我,要做些生产性的东西。在那知识荒废的年代,他对我失去在校学习的机会,十分无奈对我说“书都被我这辈的人读完,以致你们这辈没书读”。</p><p class="ql-block"> 刚到南平上初一下学期时,与同校邻居的同学一起结伴返家,当时每家父母对我们孩子每星期只给几角的零花钱,大家为了省钱,决定徒步从一中走回西芹林学院。正走约三分之一路程,突然一部小汽车停在我们这些孩子面前,父亲开门让我上车,原来他去外地开完会,学校派车接回校,他看到我,担心我年轻小,且没有锻练过会走不动。</p><p class="ql-block"> 文革初期停课在家的小学生与中学生也被大学生组织起来,写大字报,看管被揪斗的领导、老教师在校园内劳动。记得一次写父亲的大字报,也要我签名,当时我被迫签,母亲看到大字报,觉得养了个白眼狼,但父亲虽没有说什么,却没有记恨予我。</p><p class="ql-block"> 1969年2月9日上午我要被送去下乡插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父亲到学校来送行,我想他当时对我未来的不确定性是充满忧虑的,而我却狂热无知,欢乐之余同学相互赠送单人照片,父亲看到却提酲我,照片后面要写清原由。</p><p class="ql-block"> 1970年10月我上调到兵团某团机修连,当通讯员兼文书。父亲当年到我单位,看到我正在连部出黑板报,他在板报前详细阅读板报的内容,看到我写的一篇表扬老驾驶员为老黄忠,老当益壮的事迹,还赞不绝口。可能是觉得我文学知识贫乏,还能引用三国人物。那个年代这些书籍都是禁书,我是在连部没收的禁书中,偷回宿舍看得。不久父亲就要求我去车间学习一门技工手艺,他一直告诫我,“你没有文凭,初中都没有毕业,没有一技之长,下岗第一个就是你,你的工作谁都可以替代”。我当时是掌管连部的大印,连队工人买一床棉被,都是由我开证明,团部与连部联络的通讯员,是许多人眼中的好工种。但是父亲的一针见血预见性,我认识到自己缺乏,的确要去车间学一技之长了。我即向领导提出下车间,我的副指导员苦口婆心劝我一个上午,说你下车间,围着机器转,浑身是机油,将来结婚生子,会很辛苦,会后悔的。他希望我不要下车间,因为他认为我是个肯学向上的苗子。我刚到连部上班时,字写的歪歪扭扭,文书其实是要写连队半年、全年工作总结,但是副连长是大学生出生一切由他代笔,副指导员虽是木工出生,却也会写一手好字和文章,我其实只是将他们的文章一式三份的复写。为了胜任工作,我勤奋的练字,三个月后,正楷字已成型,小文章也能按规范出稿。副指导员去学习三个月回来,不认得我的字了,渐渐也觉我写的东西有条理了,所以他是真心劝我的。我夹在两难之中。但是我还是决定离开连部去学艺。</p><p class="ql-block"> 到了車间,副指导员的告诫没有错,使我立志要当一名技术员,而不是一名技术工人。我开启自学之路,学识图,学数理化。当时已有了数理化一整套的自学丛书可以买到。</p><p class="ql-block">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我利用所有一切业余时间,寒冬我学到夜里一、两点,早上七点要起床,七点半进车间。炎热的夏季吃过晚饭就在宿舍,面朝铸造车间铸铁炉读书,有时铸工白天铁水没倒完,夏季晚上继续倒。铸造炉与我宿舍一墙之隔,没有风扇(也买不起),我在铸工敬业精神激励下,也不觉艰苦,照样学习。但是毕竟是自学,学海茫茫,抓不住考点,七七年高考失败,我重整旗鼓,备考一年,七九年高考难度增大,科目增全又失利了。正在迷茫中,传来同济大学华东六省一市向建筑界招生通知,招收工民建结构工程、给排水、暖通等专业,在职学制五年半的函授,并授予学位,等同于在校四年制的文凭。终于成功考取,又开启艰辛的自学之路,但毕竟圆了大学梦。</p><p class="ql-block"> 80年10月父亲告知我,要将我调回福建林学院金工厂工作,学校出台身边无子女可以调入一个回校工作。别的要调回的子女如何感受我不知道,我是十分不情愿。高校以教师为主体,开大会工人都没要求参加。回去当工人不如我现在机修厂当工人,整个公司几千号人79年仅考取5个人,且他们不是中专,就是高三或高二的,就我是初二,我们都是单位的培养对象。再说父亲不会为我去找关系换岗到行政部门,业余时间还要包揽家务。真是一肚怨气。父亲写信对我说,学校是学习知识的氛围,他比喻池塘里的青蛙哇哇地叫,不会叫的也学会叫。我一半被说服一半顺服到学校金工𠂆上班。其实当时父亲是质疑我能否拿到文凭,并且期间不断有人向他推荐入赘的人选,而我在单位不缺示好的人选。父母多半担忧风筝的线放长,追不回风筝。从此我对父母有了很大的戒备心。他们所推荐的人选,我从来没有往心里去,甚至外面传出我谈恋爱像接见一样。现在这些人都已是处、厅级了,回头看父母确是诚意、尽心的。</p> <p class="ql-block">我与父亲</p> <p class="ql-block"> 学校金工厂没有具体的生产任务,主要是供学生实习,一个学期开个把月机床。这样白天我常常跟班听我所需的基础课与专业基础课,除周日处理家务外,晚上基本去教室自习。当时学校为提高教职工的英语水平,开办英语补习班每周一个晚上,父亲(是教务处副处长),让补习班用的教材与同济大学用的同歩,更利于我英语pass。</p><p class="ql-block"> 80年代初计算器刚出来,为了让我更便于学习,父亲悄悄托人购买,当向母亲要钱付款时,母亲略有不悦,(因为他们身后有两家老人要赡养,亲戚时常要接济,经济也拮据)。</p><p class="ql-block"> 一次在教室晚自习,突然全校停电,父母从家带着手电筒去教室找我,好在我在路上碰到他们,要不他们到哪个教室找啊?</p> <p class="ql-block">左边母亲、父亲、我</p> <p class="ql-block">终于84年12月函授夲科毕业,获得工学学士学位,父亲喜出望外,亲自将我学位证复印几份,外加上套套。</p><p class="ql-block"> 二、亷洁奉公,淡薄名利</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坚守山区,奉献于林业教育事业,他对工作认真负责。他先后担任过宣传部副部长,图书馆馆长,教务处副处长(正处一般由南下干部任职)。他注重学习党的方针政策,从人民日报、福建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和杂志上摘抄下大量有关教育、林业、自然、环保等方面的政策,甚至还有家庭成份的划分政策;他还兴趣天文、国内外度量衡单位的知识,他对古词诗爱好更是跃然纸上,他记载“1979.9-1980.1在福建省委党校学习,时年已周甲矣!卅多年来首次脱产离职轮训,稍有所得,读马、恩、列、毛之余,偶尔猎涉中国古文学,近读古诗,择其优雅者录之存放。19 80.1.14于小柳村党校七楼116室”,学用正楷抄录了十几首古诗词存放。</p><p class="ql-block"> 我与他朝夕相处之时,是他在教务处工作。他关注学校师资队伍建设。山区办学,因各种原因人才留不住,唯有来自闽北地区的教师相对能够稳定下来。父亲总是尽力留下可以留下的人为学校工作。为此他也让人怨。我认识一位东北林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分配到学校,就职几年后成家,爱人在南平工作,他要求调往南平,父亲为了稳定教师队伍,不同意调离,这位教师动用关系直接找人事部门,最后放行。多年后父亲病危住院,他还在我面前发怨言。</p><p class="ql-block"> 同时他对教学的质量也很关注,特别是青年教师,他年已周甲,晚上还去参加青年教师的试讲。有的教师由于他的到场影响了正常发挥,但是他对慌场的青年教师总不轻意下结论,他会多方了解,凡有到我家的在学学生、老教师、系主任他都会进一歩的了解他们上课的实际状况。</p><p class="ql-block"> 他离休后还写一篇专论教师队伍现状文章发表在高教研究刊物上。</p><p class="ql-block"> 他乐于奉献,暑假有时他加班,按规定有加班费,他却不要。我说“你不拿,那你的下属还敢拿吗?”</p><p class="ql-block"> 在名利面前他从不伸手,解放初他是供给制,后来定级工资就是行政17级,50年代初就是科长职务,60年代就是副处长,到84年离休工资只晋升两级,职务仍是副处长。85年4月是政策规定49年参加工作的党员干部不得低于行政14级(享受厅局待遇),学校从84年9月一85年5月补发9个月晋级工资。(计14元/月x 9 =126元)</p><p class="ql-block"> 他爱校如家,看见红砖单身公寓洗滌池一排水龙头,某个未关哗哗流水,他就会走过去关。他这些德行太深印在我脑海,以致我来福州后,还会梦见他在为西芹林学院落叶的大路清扫。</p><p class="ql-block"> 三、 严于律己,宽于待人</p><p class="ql-block"> 父亲生活简朴,粗茶淡饭。他身体不好,不要特别照顾。他的大哥与女儿来家作客,觉得他过的太寒酸。但是大年初一,他会到单职工多子女家拜年,给孩子们压岁钱。而且一到星期天他就让母亲备肉、菜,让我包饺子,请一些大学生来改善生活,不惜占用我的业余时间。</p><p class="ql-block"> 最让我记忆犹新的一事,是我在读函授时,每学年寒暑假去考试,路费本应由单位报销,可是学校财务科却不给报。当时我每月工资只有30几多元,路费也是一笔大开支。而且我同班几十位同学每个人单位都给报销,唯独我单位不给报。我求父亲帮忙通融,那知父亲对我说“我不会为你的事脸去抹黑”。我自知求他无望,我带上相关文件规定,找当时校党委罗书记,他大笔一挥,签下同意报销。从此我的事很少找父亲了。</p> <p class="ql-block">左起父亲,校党委书记,基础部主任</p> <p class="ql-block">每年一到毕业季,毕业生(当时有包分配)为就业回乡找他帮忙。他立马找相关部门,多方协调,使毕业生如愿以偿。一季又一季,一批又一批。现在这些毕业生也到花甲或近古稀之年,一提起父亲,无不感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