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01）——徒步长征延安纪行

蓝天fanlmn

路在脚下 ——徒步长征延安纪行（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何日还路迢迢兮望延安初生牛犊志尤坚 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六年岁末。初冬的北京，寒风乍起，天光灰暗，凄清冷寂。严冬正亦步亦趋蹒跚而来，随处可见万木萧疏、残叶飘零之景象。屋内早已生起了取暖的炉火，炉台上几个烤焦了的红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窗外的烟囱冒着缕缕青烟，向着小院的上空袅袅飘去。 一清早起来，听见隔壁院儿里嘈杂的喧闹，一会儿又传来女人一阵阵痛苦的呜咽声，时而又变成了嚎啕大哭。这是怎么回事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一向温良孝顺、品学兼优的邻家二儿子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今早来是跟曾经为国民党党员的父亲划清界限、断绝父子关系的；与母亲大吵了一架，挣脱了母亲的苦苦哀求，搬走了自己的行李，住单位宿舍去了。…… ……我背着书包，坐上了4路无轨电车，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窗外景色。大街小巷到处都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大字报、大标语，一些红卫兵正登着梯子用红漆描绘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巨幅宣传画。在安定门站下车后，我换乘开往小关北站的18路汽车。向18路车站望去，蓦然看见燕侨也在那儿等车。燕侨穿了一件洗得微微褪色的双排扣列宁服，亭亭玉立、楚楚动人，隐隐流露出一股大家闺秀的典雅气质。但是，青春白皙的脸上难掩一丝淡淡的愁云……在男生心目中，我们班里可谓是佳人才女辈出，燕侨就是其中的一朵金花。 那时，男女生之间交流并不太多，但见面总是要说话的。我悄悄走到她背后，叫了她一声，还真吓了她一跳。她回眸一笑，和我轻声聊了起来。我问她：燕侨，前一段时间同学们坐火车去南方大串联，怎么没见到你呀？燕侨稍许迟疑，欲言又止，礼貌性地强作微笑；眉宇间却闪动着苦涩与无奈，抿了一下嘴唇，情非得已地娓娓道来，并反复叮嘱我，不要告诉其他人。嗯，好吧，我不会对别人讲的。此事，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这个承诺坚守了近五十年。 今天为了还原那段历史，第一次以文字的形式告诉您。当时，从燕侨谨慎的话语中我才得知，她和我一样都是职员出身。但是，她父亲曾在抗日战争时期做过国军监管滇缅公路负责财会的上校军需官。几个月前，家里因此被红卫兵抄家,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学校没让她去大串联，政治上备受歧视、冷落与打击，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说到这里，她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不时从衣兜里掏出手帕擦拭眼角。听罢燕侨的肺腑之言，我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感慨万千……既感谢她出于对我的信任吐露实情，又深深同情她的境遇。 我俩一边聊着一边向学校走去。走到教学楼前，看见许多同学正在围观驻校军宣队刚贴出的布告。只见布告上写道：“同学们！希望你们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学习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革命精神，踊跃参加徒步大串联。去延安、去井冈山、去革命圣地；去经风雨、见世面；去接触社会、磨练意志、向工农兵学习……”燕侨看过布告之后，显得有些激动，仿佛瞬间觅到了久违的精神归宿。白皙秀丽的脸颊泛起了红晕，轻声且坚定地说：我一定要报名，一定去徒步长征，一定要证明我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证明我不是娇小姐，我能吃苦！不比任何人差！我不是红五类出身，自然不是红卫兵，但属于听话的孩子之类。生性开朗活泼，从来不甘寂寞；很想到外面闯荡一番,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看到布告眼前一亮并为之一振，顿时感到非常兴奋。人群中，王素敏（王烨）看见了我和燕侨，很快挤了过来，激动地说：咱们一起去延安吧，多难得的机会呀！走着去延安，一路上能遇到多少有趣的事儿、见识多少未知的社会呀！得知我和燕侨看过布告后，激情萌动，正准备报名参加，素敏满心欢喜，高兴得像个孩子。我们仨人有说有笑一拍即合，相约一起去报名。单文福是这次延安长征队的队长，他身材瘦高，一米八几的个儿，酷爱打篮球，晒得微黑的肤色彰显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稳重。文福是班里的红卫兵头儿，江湖人称“单爷”，根红苗正、倔强勇猛、敢做敢当、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跟他出去闯世界，徒步长征到延安，心里感觉很踏实。 我和燕侨、素敏很快报了名。一打听，男生金佩泽、王大刚，女生董洪英还有文福的初中同学“赖恕”也报了名，还有一些同学也曾跃跃欲试，但最后时刻纷纷打了退堂鼓。最后确定长征队共有八名同学。家长们一听说我们想徒步长征去延安，开始都不同意。这寒冬腊月大冷天儿的，翻山越岭要走好几千里地呢，你们几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别给大人找事儿啦……对我们既担心又心疼，异口同声地反对。但是，那个年代与现在截然不同，我们都有兄弟姐妹，很少有独生子女。因此，个人的自由度相对比较大，受父母溺爱、呵护的程度与现在相比有着本质的区别。在我们的反复开导、劝说、百般坚持、不断执拗之下，家长们最终还是妥协、让步了事。在军宣队的大力支持下，长征队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学校为我们预支了三个月的津贴（每人39元），大家统一了长征必备的衣被物品的种类与数量，军宣队还教我们学会了如何打背包，让我们带上了不少学校的介绍信，特别为我们制作了一面绣有“北京五机校东方红长征队”几个大字的队旗。很快，徒步长征的准备工作紧张而有序地完成了。临出发的头一天晚上，八名队员兴致勃勃地带着长征的行李物品，提前来到学校集合，住在了教室里。躺在临时用课桌拼搭的床上，大家的心情既兴奋又激动，憧憬着长征路上的艰险与神奇。十七岁啦，从未离开过父母、从未离开过北京。如今去挑战未知的世界，青春的激情愈加旺盛，你一言我一语，一夜无眠，一直聊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十二月一日上午，蓝天白云，北风劲吹。教学楼前的小操场上，军宣队组织了小型欢送会，并敲锣打鼓地把我们送到了大门口的马路上，千叮咛、万嘱咐，期待我们胜利归来。与同学们依依惜别之后，迎着凛冽的寒风，长征队出发了。文福举起了那面长征队的大旗。风卷红旗哗啦啦地飘扬，大家背着背包，精神抖擞地迈开了长征的步伐。一路上雄赳赳气昂昂，沿着再熟悉不过的大街小巷，八个人意气风发地径直来到天安门广场的金水桥畔，在人群的簇拥下，面对巨幅毛主席像满怀豪情地庄严宣誓：“革命青年意志坚，千难万险永向前；三九严寒何所惧，不到延安非好汉！” 由此，历时二个多月，横贯河北、山西、陕西，行程两千六百余里，震撼一生的长征之行正式开拔。路，开始在脚下延伸。 …… ……天安门宣誓之后，大家心情都非常激动，走起路来更显得轻松愉快。队伍穿过了天安门广场，经过了前门、珠市口、永定门，一路向南。路边的群众纷纷向我们投来赞许的目光，时而还传来零星热情的掌声，鼓励一下。正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古英雄出少年。队伍凭借着一股子旺盛的青春锐气，一口气走了好几个小时，大家没有丝毫的疲劳，说说笑笑感觉特别惬意。燕侨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手表对文福说：这只表的表带坏了，你就带在身上当怀表用吧，看个时间也方便些。文福欣喜地说：啊，太及时了！还是燕侨想的周到。出发前我差点儿把家里的闹钟揣进书包里，可惜走的太匆忙忘带了。文福一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难怪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呢。正巧，路标显示前面就是大红门学生接待站。走进接待站，文福招呼大家休息，顺便拿出介绍信，安排大家在接待站吃了午饭。 接待站里人不少，都是南来北往徒步串联的学生。看到邻桌的一群学生正操着南方口音说话，佩泽和文福主动过去与他们搭讪起来。原来，这队学生是江西某大学的，他们先是到了革命圣地井冈山，又从井冈山徒步走到了延安，再从延安来到了北京。啊，太好了，真是及时雨！听说他们刚从延安来到北京，大家感到很兴奋，纷纷加入了讨论。从徒步行走的路线、各处的接待情况、路上的注意事项等等，尽可能详尽地进行了取经了解。当听说我们长征要去延安，他们说：你们现在一直向南走，大方向错了。应该从这里向西到黄土岗，去房山的琉璃河方向，再到河北易县，从易县向西走河北涞源这样一条路线才对。啊？我们听了都一愣。太及时了！这简直是“仙人指路”啊，否则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呢。 文福和佩泽拿出了地图，大家都围拢过来，对照地图，一个点一个点地查找，并连成了一条线，仔细研究了起来。这是长征队组建以来，大家第一次认真研究长征的路线。由此也体会到，长征不能光凭一腔的热情和充沛的体力，那是不可能持续的。必须有正确的路线和尽可能详尽的计划，持之以恒才能完成二千六百多里的长途跋涉。 说干就干、知错就改！在队长文福的带领下，长征队立即调整了方向，从北京正南的大红门，改成了向西的黄土岗方向进发。朦胧的暮色中，队伍终于走到了丰台区的黄土岗村。大队书记听说我们是城里的学生，要徒步长征去延安，今天是出发的第一天；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特意安排我们八个人在两户房屋比较宽敞的老乡家里吃饭。 老乡们很热情，仿佛商量好了似的，纷纷拿出了平时自己不舍得吃的鸡蛋、特意为我们用柴锅烙了大饼、摊了鸡蛋、熬了白米粥。哎呀，实在没想到，在家里都很难吃到的烙饼摊鸡蛋，竟然在离家第一天，在老乡家里甩开腮帮子饱餐了一顿。实在太香啦！大家一边吃一边不住地向老乡表达感谢。特别是走了一天，体力消耗较大的情况下，这顿好饭着实令人难忘！ 晚饭后，在生产队的安排下，我们八个人又分成男女两个组，分别住进了两个老乡家。睡前，我用热水泡脚时，才感到火辣辣的疼。仔细一看，才发现两个脚底板打了几个水泡，虽然不是很大，但多少有些疼。文福、佩泽、大刚他们仨，倒没啥事儿。可能是由于我平时缺乏锻炼、走的路太少？第一天脚就打了泡，心里难免有些沮丧。老乡拿来了缝衣服的针，在火上烤了一下算是消毒，对我说：把泡挑了吧，挑了就没事儿啦，不然你明天就疼得走不了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的脚就没有太大不舒服的感觉了。但是大家嫩脚丫打泡的考验，却陆陆续续地开始了。 蓝天 fanlmn （待续） 长征路线图

路在脚下 （01）——徒步长征延安纪行

蓝天fanlmn

路在脚下（01）——徒步长征延安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