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目 录</b></p><p class="ql-block">寻根之旅(代序) 9</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上卷 </b> </p><p class="ql-block">我的童年 17</p><p class="ql-block">宗祠和家谱 18</p><p class="ql-block">四和祖宗 27</p><p class="ql-block">我的高祖和曾祖 29</p><p class="ql-block">我的爷爷和奶奶 33</p><p class="ql-block">父亲与母亲的姻缘 38</p><p class="ql-block">外公的前半生 41</p><p class="ql-block">外婆的身世 45</p><p class="ql-block">外公的晚年 49</p><p class="ql-block">我的母亲 53</p><p class="ql-block">看妈妈做布鞋 59</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 61</p><p class="ql-block">我的养母 69</p><p class="ql-block">土织布机 75</p><p class="ql-block">大伯和大妈 77</p><p class="ql-block">我有两个阿姨 82</p><p class="ql-block">我的大姑妈 86</p><p class="ql-block">我的干爹干妈 89</p><p class="ql-block">我的堂姐堂妹 93</p><p class="ql-block">我的堂弟们 97</p><p class="ql-block">我和大妹 100</p><p class="ql-block">我和二妹 103</p><p class="ql-block">我的发小 106</p><p class="ql-block">为爷爷治丧 109</p><p class="ql-block">来青姐出嫁 113</p><p class="ql-block">我的学前教育 117</p><p class="ql-block">童眼看国事 120</p><p class="ql-block">換牙了 123</p><p class="ql-block">我八岁才上学 125</p><p class="ql-block">金塘营小学 128</p><p class="ql-block">突如其来的洪水泛滥 131</p><p class="ql-block">灾后的艰难处境 133</p><p class="ql-block">我十岁生日那一天 135</p><p class="ql-block">我从小喜欢看闲书 136</p><p class="ql-block">加入少年先锋队 139</p><p class="ql-block">好听的田歌 142</p><p class="ql-block">踢毽子 144</p><p class="ql-block">赶猪儿 147</p><p class="ql-block">放风筝 149</p><p class="ql-block">朴树果子引发的“战争” 153</p><p class="ql-block">孵坊里的见闻 155</p><p class="ql-block">春日话蚕 159</p><p class="ql-block">初夏吃桑椹 162</p><p class="ql-block">放牛很寂寞 164</p><p class="ql-block">养猪琐记 167</p><p class="ql-block">养不活的“知了” 170</p><p class="ql-block">玩不厌的“叫哥哥” 173</p><p class="ql-block">神奇的萤火虫儿 176</p><p class="ql-block">鸟儿和它们的爱巢 179</p><p class="ql-block">蚯蚓和蚂蚁 183</p><p class="ql-block">肚子里有蛔虫 186</p><p class="ql-block">蜻蜓和蝴蝶 188</p><p class="ql-block">虾趣 190</p><p class="ql-block">摸螃蟹 192</p><p class="ql-block">剃头记趣 197</p><p class="ql-block">远方的诱惑 200</p><p class="ql-block">看大江东去 202</p><p class="ql-block">梦里到扬州 206</p><p class="ql-block">第一次去上海 209</p><p class="ql-block">上海有个温暖的家 213</p><p class="ql-block">漂亮的工人新村 217</p><p class="ql-block">初识上海的繁华 221</p><p class="ql-block">这个暑假过得很快乐 225</p><p class="ql-block">小学五年级的烦恼 227</p><p class="ql-block">突然让我转学去上海 230</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下卷 </b></p><p class="ql-block">我的故乡 234</p><p class="ql-block">金塘营 234</p><p class="ql-block">绿荫中的村庄 238</p><p class="ql-block">简陋的老屋 242</p><p class="ql-block">月是故乡明 246</p><p class="ql-block">小镇东沟 250</p><p class="ql-block">方山和它的传说 257</p><p class="ql-block">方山的石头 263</p><p class="ql-block">远眺近看栖霞山 266</p><p class="ql-block">栖霞山我来啦 269</p><p class="ql-block">圩垸风光 275</p><p class="ql-block">荷叶荷花和莲藕 277</p><p class="ql-block">话说菱角 279</p><p class="ql-block">鸡头米 282</p><p class="ql-block">早春的时鲜 284</p><p class="ql-block">螺蛳与河蚌 288</p><p class="ql-block">话说咸菜 290</p><p class="ql-block">盐水鸭及其他 292</p><p class="ql-block">买油和榨油 296</p><p class="ql-block">农家饭 299</p><p class="ql-block">锅巴 302</p><p class="ql-block">种麦 304</p><p class="ql-block">种荞麦 308</p><p class="ql-block">交公粮 311</p><p class="ql-block">种稻 312</p><p class="ql-block">种花生 315</p><p class="ql-block">种山芋 318</p><p class="ql-block">话说蚕豆 323</p><p class="ql-block">种山药 325</p><p class="ql-block">种瓜 327</p><p class="ql-block">看瓜棚 331</p><p class="ql-block">打谷场 333</p><p class="ql-block">下雨的时候 336</p><p class="ql-block">拾柴火拔芦花 338</p><p class="ql-block">故乡的冬天 341</p><p class="ql-block">凤仙花 344</p><p class="ql-block">芍药花 346</p><p class="ql-block">牵牛花 349</p><p class="ql-block">打破碗碗花 351</p><p class="ql-block">芭蕉情 353</p><p class="ql-block">茅草 356</p><p class="ql-block">甜芦粟 358</p><p class="ql-block">向日葵 360</p><p class="ql-block">神秘的竹园 362</p><p class="ql-block">黄灿灿的柿子 364</p><p class="ql-block">甜蜜的石榴 367</p><p class="ql-block">杏树的悲哀 369</p><p class="ql-block">狗之劫 372</p><p class="ql-block">清明节 375</p><p class="ql-block">寒食节 378</p><p class="ql-block">端午吃粽子 380</p><p class="ql-block">七夕节 384</p><p class="ql-block">中元节 386</p><p class="ql-block">八月中秋说月饼 390</p><p class="ql-block">冬至 393</p><p class="ql-block">杀“年猪” 396</p><p class="ql-block">腊八粥 400</p><p class="ql-block">磨豆腐 402</p><p class="ql-block">欢天喜地迎新年 406</p><p class="ql-block">快乐的大年夜 409</p><p class="ql-block">拜年的规矩 413</p><p class="ql-block">赶庙会 416</p><p class="ql-block">元宵节玩花灯 420</p><p class="ql-block">后记 424</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上卷 我的童年</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宗祠和家谱</i></b></p><p class="ql-block">人生在世都有一个“我是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的问题。 我国古时候很重视这个问题 ,外国人也很重视这个问题 。于是就有 了宗族和宗谱 。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大家庭取代了“宗族”的小 家, 宗祠一度被视为封建残余给废了, 随之传承了百年千年的家谱 也大多被焚烧了 。改革开放以来世风 、市说发生了变化,“盛世修 谱”不仅被重新提了出来, 并且渐成一种时尚, 平民百姓又可以堂 而皇之地展示自己的身世了。</p><p class="ql-block">宗祠亦称祠堂, 是供奉祖宗神牌位祭祀祖先神灵, 处理宗族事 务的公共场所 。而宗谱是一个家族的生命史 。一部完整的宗谱除了 记载着一个家族的来源, 迁徙轨迹, 还记录了一个家族的生息, 繁 衍 ,婚姻 ,文化 ,族规和家法等内容。</p><p class="ql-block">据史料记载, 明代以前平民百姓是不允许建宗祠的 。只有皇帝 和各路诸侯才可以建宗祠, 名曰 "太庙"或“祖庙” 。那时候平民百 姓要祭祀自己的祖先只能在家中进行, 面对着一尊用木头制作的祖 宗牌位行三叩九拜大礼 。明朝以后平民百姓虽然可以建家族的宗祠 了 ,但是不能叫“祖庙”, 只能叫“家庙”或者叫“祠堂”。</p><p class="ql-block">我们这一支居住在江苏省六合县金塘营的李姓是有自己的祠堂 和家谱的 。议珠大伯家房子西边的那一片废墟就是李氏宗祠的旧 址 。能表明这片废墟身份的证据除了村民们的记忆还有刻在一块青 石板上的“李氏宗祠”四个字 。除此之外还有排列在废墟前的四只石 臼, 它们是昔日立旗杆用的。</p><p class="ql-block">父亲说他童年时 ,也就是二十世纪的三十年代, 金塘营李姓的 宗祠还保存得比较好, 那是一幢前厅后楼的两进头古典式建筑 。前 进是花厅 ,后进是走马楼 。祖宗的牌位供奉在走马楼上, 花厅里则 悬挂着宗族的世系表, 即所谓的“站谱” 。平日里, 走马楼下是家学 的所在 ,而花厅两侧的厢房是处理宗族事务的场所。</p><p class="ql-block">宗祠变成废墟的原因与村里一位“同”字辈族人的不轨行径直接 有关 。抗战爆发后, 这位爷在“白莲教”的鼓动下在村子里组织“⼤⼑ 会”, 并将“会坛”设在祠堂里 。一九四一年的秋天, 这伙人与仪征的 一支游击队发生了摩擦并将对方的一名队员捕获 。过了几天 ,游击 队从仪征开到金塘营找大刀会算账, 刀枪相见之后游击队成功地救 走了被关在祠堂里的“同志” 。与此同时金塘营的祠堂也被他们付之 一炬 。据说祠堂被点着之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奋不顾身地救火 ,但 供奉祖宗牌位的走马楼还是被烧毁了 。面对一片焦土乡亲们无不叹 息 。这说明祠堂在我们李姓子孙的心目中并不是无所谓的。</p><p class="ql-block">“金塘营”的李氏宗祠建于何时?父亲认为他看到的那座宗祠可 能始建于清朝乾隆年间 。因为那时村里先后出了一文一武两位举人 。为了光宗耀祖建一座宗祠是顺理 成章的事 。当然 ,在这之前宗祠也可 能已经建成了, 只不过规模要小 一 些 。说到我们祖上有人中举 ,在我童 年的记忆中能搜索到的相关证据是:</p><p class="ql-block">二 十世纪 50 年号代初, 每到过年时我们村子里的家家户户还保留 着在大门前挂红灯笼的习俗 。我记得恩举家门前挂的灯笼上有“⼄卯乡魁”几个字 。开始我不明白 "乙卯乡魁"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才 知道是他们这一房的祖上在乾隆六十年时中了武举 。至于那位文 举 ,他的后人早已迁居他乡不知下落了 。</p><p class="ql-block">与宗祠相比, 宗谱比较容易保存 。一套完整的宗谱除了挂在祠 堂里的“站谱”外, 还印有相当数量的“睡谱” 。所谓睡谱, 就是装订 成册的家谱 。按照宗法的规定, 睡谱应珍藏于各房嫡长子家中 。因 为我太爷, 爷爷都不是长子 ,便没有机会保管睡谱 。父亲觉得这种 规矩有失公道 ,年轻时便花了不少时间从挂在祠堂里的站谱上抄了 一份“小谱”珍藏起来。</p><p class="ql-block">根据家谱记载我们这支李姓是明朝洪武五年奉旨按“三丁抽 一, 五丁抽二 ”的移民政策从浙江省绍兴府上虞县西门外竹园里李 家大树村迁徙到江苏省六合境内开荒拓土的 。开山鼻祖昌一公落脚 的地方在滁河北岸, 离开东北方向的方山大约有三华里 。既然是政 府有计划地移民, 我觉得此地原住人口不会很稠密 。坊间有传闻 , 说昌一公和他的邻居们在这块荒地上开挖池塘时捡到了一些铜铁 。 为了感谢土地爷的恩赐, 昌一公就将这口池塘取名为“金塘” 。后来 这地方也就因塘而名成了李氏子孙聚居的村庄。</p><p class="ql-block">史实是否如此不得而知 。但传说中的金塘确实是存在的 。它 位于金塘营的邻村石家巷的西村口 。这口金塘和它周遭众多的池塘 相比是很有品位的 。它的水面广约一亩, 呈四方形, 四周的堤岸和 取水口驳得很好'水质清澈 。我小时候去外公家从他岸边经过时总 要多看上几眼。</p><p class="ql-block">金塘不仅是我们村子的冠名, 而且是我们这个乡的冠名 。一个 乡有几十个自然村, 为什么会用金塘命名呢? 由此可见金塘是有来 历的。</p><p class="ql-block">昌一公移民到金塘营以后并没有忘记自己远方的家 。当他娶妻 生子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怀揣着从上虞带出来的家谱回到老家去与 乡亲们聚会 。这种聚会叫“续谱”也叫认祖归宗 。后来他的子孙们在 漫长的岁月中也一直通过这种方式维系着金塘营和竹园里的联系。</p><p class="ql-block">在现代条件下从“金塘营”到上虞县的交通很方便 ,但几百年前 走这一趟可就太难了 。如果走水路的话 ,从滁河上的黄摆渡雇船 , 经大河口入长江, 到“瓜州”后再沿京杭大运河南下到杭州 ,然后再 沿钱塘江顺流而下便可到达上虞 。当然这只是纸上谈兵, 真要走起 来就没这么便当了。</p><p class="ql-block">因为寻根的路难走,“金塘营”和上虞县西门外“竹园里大树李 村”两地间的联系也就不可能经常进行 。据说, 在明末清初时两地 间的联系就曾经中断过相当长一段时间 。一直到了清朝乾隆年间 , “金塘营”的那位文举进京会试 ,在贡院前看榜时发现有和自己姓氏 辈分相同的考生 。一打听原来是浙江上虞县西门外竹园里李家大树 村来的 ,叙谈之后便认了同宗 。打这以后两地间才又取得了联系 。 但是到了道光年间 ,“金塘营”派往上虞祭祖的人途中不幸遇难 。那 本一续再续的原版宗谱也因此遗失 。从那以后“金塘营”与上虞县西 门外“竹园里李家大树村”的联系又一次中断了。</p><p class="ql-block">昌一公从上虞带出来的那本宗谱上排定的“字辈谱”到清末时已 经快要用完了 。没有字辈谱辈分就会乱套 。太平天国之后金塘营修了一次谱 。确定了从“家”字辈开始往后二十四代的字辈谱 ,即“家邦 同议 、恩惠永兴 、立志显达 、儒道从德 、天开文学, 自明来金” 。新 的字辈谱之所以要从“家邦同议”开始 ,是为了和老谱有所衔接 。有 朝一日金塘营的李姓如果还能和园里李家大树村联系上的话 ,这四 个字便是认祖归宗的依据 。</p><p class="ql-block">近几年我和弟弟通过各种机会试图在上虞老城西门外寻找老祖 宗的居住地 ,但是一直未果 。最近 ,弟弟通过他在部队服役时的战 友 ,几位上虞籍的老土地在老城西门外仔细查找 ,终于证实那儿确 有一座叫“⽵⼭”的小山 。现在山上造了许多新房子 。遗憾的是他们 没有打听到竹山上有李姓家族居住的村庄 。下一步我们打算用字辈 谱中“家 、邦 、同 、议”四个字为线索在竹山周遭李姓居民中再找找 看 。毕竟六百多年过去了 ,世事无常呀 。反正我们会继续努力的。</p><p class="ql-block">金塘营毕竟是一个小地方 ,人丁兴旺的金塘李需要更大的发展 空间 。一房生六个儿子就曾两次出现 ,于是家谱上就有了老六房和 新六房的区分 。于是我的祖辈们又开始了新的迁徙 。这回他们没有 走得太远 。他们先后在滁河边的西沟大营子 (红山窑附近) ,在金 塘营西北方向的小张 、长塘营停下脚步构筑起了自己的新家。</p><p class="ql-block">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更有一批金塘营的男女青年将寻求发展 的目光投向了城市 。议潮伯伯是这一拨移民的领头人 ,在他去了南 京之后我的大伯 、二 姑 、我的父亲 ,还有议成伯伯 、议鼎伯伯兄弟 俩, 同材爷爷家的大姑也相继去了上海 。经过十几年的拼搏我父亲 和我大姑 、二 姑 ,还有议成伯伯在上海不仅扎下了根 ,而且传宗接 代至“永”字辈了 。而我大伯 、议鼎伯伯兄弟俩因为割舍不了故乡的那一亩三分地又回到了金塘营。</p><p class="ql-block">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延续了千百年的封建宗法制 度受到了批判 。一时间宗祠和宗谱都被废除了 。我们这一房名下的 家谱是由“议福”伯伯保管的 。他的小儿子 “ 恩权”为了标榜自己革命 当众将他父亲保管的那本家谱烧掉了 。至于保存于其他“长房长子 ” 家中的家谱也遭受到了同样的命运, 当时也有传闻。</p><p class="ql-block">既然宗族的维系消失了 ,土地也不再是种田人的私有财产 ,新 一代金塘李的子孙们通过求学 、当兵等各种途径离开梓里走得更远 了 。二 十世纪五十年代恩高哥的大儿子惠财从苏州医学院毕业后去 了江西, 恩松 、恩兴中专毕业后留在南京就业了 (不知什么原因 1964 年他们又回乡了) 。六十年代惠信退伍后去了新疆生产建设兵 团 。那个焚烧家谱的恩权在区政府谋了个公差后也背井离乡了。</p><p class="ql-block">一九六六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后 ,从老家传来红卫兵收 缴并烧毁家谱的消息 。爸爸听了这个消息后一直担心他手抄的那本“小谱”不能幸免 。没想到大伯的小 ⼉⼦ “ 恩仁”在这方面倒是个有心 人 。在风声乍起之时他不声不响地 将那本“小谱”藏了起来 ,等到他结 婚后又将那本“小谱”转移到了建在媳妇家那个庄上的新居中 。前几年 村里有人提议重修家谱, 听说“恩仁”还珍藏着一本“小谱”时便动员 他献出来 。据说谈了多次恩仁才答应。</p><p class="ql-block">据堂弟恩余说 ,此次修谱是由金塘营的李议实和西沟大营子的 李恩明挑头的 。因为资料短缺复加修谱人的人文素养不高 ,基本上 就是将我父亲手抄的小谱还原成当初的站谱 ,然后再补充了近五十年来金塘营李氏子孙生息繁衍及婚姻状况 。现在家谱虽已修好 ,但 是只能算作一本简谱, 许多珍贵 的史料已经散失了, 再也找不回 来了 。十年前我就委托二 位堂弟 帮我请一本重修的家谱, 不知什 么原因至今未办成 。最近又问了一次 ,得到的回答是:“ 那几张错 误百出的破纸要卖二十块钱 。送给我都不要 。”为此我只能无语。</p><p class="ql-block">家谱修好后每年十月十日要举行晒谱仪式 。这一天族里的男丁 聚在一起会餐, 同时为新诞生的李氏儿童办理上谱手续 。金东 、金 西 、西沟大营子 、小张村轮流主办晒谱仪式 。二十年过去了这一仪 式虽然还在定期举行 ,只是积极参与的族人日渐减少 。堂弟说, 因 为缺少凝聚人气的举措 ,估计再过几年这种流于形式的活动就办不 下去了。</p><p class="ql-block">在上海 ,议诚伯伯和我们家一直保持着联系 。最近我和议诚伯 伯的长子 ,我的发小李恩良说起家谱一事 。他说 ,他可以让老家的 侄子将新修的家谱拍成照片通过微信给我传过来 。就这样 ,恩良终 于帮助我了却了一桩心愿 。对此我表示十分感谢。</p><p class="ql-block">据我所知家谱中记载的郡望和堂号是族人寻根问祖的标记。 郡 ,是指某一行政区域 。望 ,是指居住在这一区域里的宗族 。堂号 则是地方政府赐给这个宗族的 ,或者是这个宗族自拟的 ,制作成金 匾悬挂在祠堂里 (记录在家谱上)。</p><p class="ql-block">龙须郡在哪里?在上虞县西门外吗?傼旋堂是什么意思?傼是 汉字的通假字 。我们这支李姓的堂号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冷僻字和 旋字组合在一起?</p><p class="ql-block">我根据这一信息到百度网上去寻找我们这支李姓的郡望和堂 号 。遗憾得很 ,在众多的李姓郡望和堂号中我没有找到“龙须郡 ,傼 旋堂‘的资料 。但是我在上虞区西门外的地图上我找到了几条以龙字 打头的路名 。单凭这点信息要找到我远方的族兄族弟看来是不太可 能了 。网上有文章推测龙须郡可能是陇西郡的谐音 。但此说展示不 出确凿的证据 。我想 ,如果假以时日 ,一旦有更多的李氏家谱传到 网上来的时候 。到那时说不定能找到我远方的族兄族弟了。</p> <p class="ql-block">据史料记载 ,李氏源于“赢”姓 (相传有多种版本 ,此乃其中影 响最大的一说) 。颛顼帝的重孙 ,东夷部落的首领“皋陶”是李姓的 先祖 。当时他担任尧帝的理官 ,相当于现在的法官 ,于是以"理 " 为姓 。“皋陶”的后裔“理征”沿袭了祖上刚正不阿的秉性 ,他因为批 评“纣王” 而被处死 。"理征"的儿子 “ 理利贞”逃到今河南省境内, 靠采摘树上被称为“⽊⼦”的果实充饥活命 。由此“指树为姓” ,改为 李姓 。李姓定居于“苦县” (即今天的河南省鹿邑县)后, 随着岁月 的流逝开始向外迁徙 。春秋战国时外迁的李姓已在河北赵郡 、甘肃 陇西等地形成郡望 。至唐宋代时随着中原人口大举南迁 ,李姓也纷纷走向江浙湖广。</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以来农村城镇化的程度在快速提高 。金塘李的子孙 进城打工的外出求学的人更多了 。我的堂弟恩余现在虽然还居住 在金塘营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 ,但是他的儿子惠彪已经在南京市 区买了房子生了儿子 ,估计他待在金塘营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p><p class="ql-block">为了能让我们这些已经离开金塘营的李姓子孙对远方的家有所 了解 ,根据父亲生前的叙述加上我童年时在家乡的见闻撰写了这篇 “宗祠和家谱” ,希望他们能记住乡愁 ,知道自己的根在何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四和祖宗</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四和祖宗是我们家族始祖昌一公的第十二世孙 ,和字辈, 因排 行第四 ,人称“四和” 。他是一名乡村医生 。医术师承何人家谱上虽 无记载 ,但这不妨碍他成为一名好医生 。古时中医并不分科 ,讲究 辨证论治, 四和祖宗于内外妇儿各科中虽有专攻 ,但按现在的说法 绝对是一名全科医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清初时 ,我们金塘营这支李姓的人丁已经很兴旺 。为了拓展生 存空间 ,那时一些族人做出了离开金塘营外出闯荡的选择 ,于是在 金塘营西南方向的西沟大营子(滁河边红山窑附近) ,西北方向的长 塘营和小张村相继出现了一批被称之为“金塘李”的外来户 。这当中 西沟大营子的“金塘李”聚集起的人气已经相当旺了。</span></p><p class="ql-block">四和祖宗行医的方式除了在家中设诊室 ,还经常在周遭的乡村</p><p class="ql-block">中行走 。有一年的冬天, 四和祖宗在西沟大营子巡诊后骑着毛驴回 金塘营 。因为天色已晚 ,一路上他便催着驴儿匆匆前行 。当他路过 西沟大桥时 ,发现路边躺着一个人 。此人衣衫褴褛, 血流满面, 口 中断断续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副用于乞讨的家什凌乱地散落在 他的身旁 。四和祖宗见此状便知躺在路边的定是一个被人打伤的叫 花子 。于是他翻身下驴 ,蹲在伤者的身边细细地查看他的伤情 。果 然伤得不轻 。除了头被打破外 ,一条腿的腓骨也被折断了。</p><p class="ql-block">四和祖宗判明了伤情后便打开药箱给伤者做了紧急处理 。包扎 好头上的伤口后又将折断的腓骨复了位上了夹板 。做完手术后还包 括了一些伤药留给伤者 ,并告诉他如何服药如何养伤 。临了还将伤 者搀扶到了他在桥下栖身的窝棚中安顿好。</p><p class="ql-block">转眼间冬去春来 。有一天,四和祖宗又在傍晚时分骑着毛驴从 西沟大桥经过 。远远地他就看到桥头有三个人影在晃动 。心想 ,难 不成碰上剪径的了?到得跟前 ,那三个衣帽不整的人果然将他拦了 下来 。见此此状'四和祖宗不等拦路者开口便说:“几位兄弟可是碰到 什么难处了?</p><p class="ql-block">不想拦路者却和颜悦色地问他:“你可是四和医生?ℽ </p><p class="ql-block">“在下正是 。”</p><p class="ql-block">还未等四和祖宗的话音落地 ,三人中的一人“咚”的一声跪在了 他面前声泪俱下道:“救命恩人呀!总算把你找到了!ℽ</p><p class="ql-block">这时四和祖宗才想起了几个月以前自己在这里曾经救过一位伤 者的事 。连忙伸手将他扶起 ,并问他伤情恢复得怎样?说话间, 四 和祖宗已与那几个拦路人来到了桥堍下 。但见一张破蓆子上已经摆上了只正冒着热气的叫花子鸡 ,一旁的瓦罐子里还在炖着什么汤。</p><p class="ql-block">这一天, 三个乞丐用叫花子鸡和炖狗肉热情地招待了四和祖 宗 。席间自然喝了不少酒 ,说了许多话 。当四和祖宗带着几分醉意 在那三位乞丐护送下回到金塘营时, 家人和左邻右舍在焦急中等待 的心终于放下了 。第二天, 当此事传开后四和祖宗救死扶伤的美名 便又一次在坊间成为佳话。</p><p class="ql-block">四和祖宗在乡间行医虽然求诊者甚众 ,但是他并不富裕 。他给 富人看病从不多收诊费 ,给穷人看病赊药的事可谓不计其数 。像那 次在西沟大桥救人于危难的事他一生中也不知做了多少回。</p><p class="ql-block">四和祖宗的医术和医德应该是我们家族的宝贵财富 。可惜的是 在我们这些后人中几乎没有人能全面地继承他的衣钵 。这不能不是 我们家族的一大损失 。据我所知 ,到我爷爷这一辈时四和祖宗的骨 伤科经验仅在议福伯伯那里还有一些留存 。我爷爷虽然也粗通一点 医道 ,但那水平已经不能称之为“医生”了。</p><p class="ql-block">到了我大伯和我爸这一代 ,他们在针灸方面的技艺主要是从我 奶奶那儿学得的 。我大伯的医术后来传给了我大姑的儿子姚恒智和 孙孑姚立本 。我三表姐的儿子朱红兵从延安医学院毕业后在西安市 一家民营医院当骨科医生 ,也干得很不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高祖和曾祖</i></b></p><p class="ql-block">金塘营李氏从开山鼻祖昌一公传到我这一辈已经是二十一代了 。由于家谱在二 十世纪 50 年代初被焚祖上的许多人和事只能永 远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了 。根据父亲的回忆我记录到了曾祖和高祖 的生平点滴。</p><p class="ql-block">我的高祖叫李家伦 ,他住在大营子祠堂东隔壁一幢三间两厢的 老屋里 。高祖有两个儿子 ,老大叫李帮杞 ,老 二 叫李帮梁 。帮杞结 婚后生了个儿子叫同材 。同材成家后生了两儿一女 ,老大叫议珠, 老 二 叫议学 。议珠生二子 ,老大叫恩财 ,老 二 叫恩宝 。议学生一子 叫恩和 ,小名四十子 。</p><p class="ql-block">帮梁结婚后生了三个儿子 ,老大取名同仪 ,老 二取名同庚 ,老 三取名同顺 。这样一来 ,原先那幢三间二厢的老屋说什么也住不 下四个孙子了 。于是我的曾祖父李帮梁便领着三个儿子从老屋中迁 了出来 ,在大营子前面百十米的地方 ,即小营子的东首的一块宅基 地上盖了几间房子住下来 。那时小营子已经住了六户人家 。从西头 数起分别是议京家 、恩高家 、议永 (兄弟俩) 家 、议明 (兄弟俩) 家 、议亭 (兄弟俩) 家 、议忠家 。这六户人家的高祖和我家的高祖 已经是隔了好几代的堂兄弟了。</p><p class="ql-block">我曾祖在小营子自立门户后除了领着三个儿子苦心经营从祖上 继承的产业 ,其间让我爷爷学了制鞋的手艺 ,让我老爷爷学了制蔑 的手艺 。等到三个儿子都娶亲生子后( 1915 年) 曾祖便将全部家产 一分为三交给了三个儿子, 同时约定由小儿子同顺承担他和老伴的 养老送终义务。</p><p class="ql-block">曾祖父的家产并不全在“金塘营” ,在“金塘营”西北方向大约三 四里地的“长塘营”还有几亩几分地 。我大爷爷被派到“长塘营”去掌管那一份家业了 。他膝下有一儿一女 ,儿子叫议明 ,女儿叫议凤。 我八岁那年跟着龙伯去长塘营给祖宗上坟时大爷爷已去世多年 。那 一次我不仅见到了议明伯伯 ,而且见到了他的儿子恩仓 。但从那以 后我就再没有去过长塘营 。据堂姐说恩仓和他的儿孙们现在都生活 得很好。</p><p class="ql-block">我爷爷结婚后生了两儿两女 ,我爸是爷爷奶奶的小儿子 。</p><p class="ql-block">老爷爷婚后生了三儿一女 ,老大叫议山 ,老 二 叫议文 ,老三叫 议武 。议山年长我父亲 ,议文 、议武均比我父亲小几岁。</p><p class="ql-block">曾祖父母和我“老爷”一家共同生活了几年后因为种种原因产生 了许多矛盾 ,一九二 0 年时曾祖父变更了自己晚年的赡养合约 ,重 新约定由我爷爷奶奶为曾祖父母养老送终 。原本分在我老爷爷名下 的南断田分出了一半转到了我爷爷的名下。</p><p class="ql-block">遗憾的是曾祖父母跟我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后舒心的日子没有 过上几年 ,一九二四年的秋天老两口子突然在同一天一命呜呼了。 为了按族规办丧事爷爷奶奶将大部分耕地典了 。父母是什么原因同 日而亡?按什么样的族规安葬父母需要典押地产?这是我百思不得 其解的两个问题 。当年父亲年幼 ,他也无法化解我的疑惑。</p><p class="ql-block">老爷爷和我爷爷毗邻而居 。因为老爷爷继承了祖宗传下来的 “篾匠”手艺 ,他的三个儿子也就子承父业了。</p><p class="ql-block">说起篾匠现在的年轻人多不知晓, 甚至连这个篾字都不认识。 篾 ,是将竹子劈成薄片用来编织器具 。这是我国十分古老的一种手 工艺 。我的祖上长期生活在浙东的山区 ,种竹子, 卖竹子, 当然也 会将竹子深加工成各种各样的生活生产器具推向市场的。</p><p class="ql-block">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老爷爷家的篾匠业还是很兴旺的 。一大家 子人成天忙于劈竹制篾 ,编织出的各种竹制品销路很好, 日子过得 挺红火 。篾匠使用的工具很简单, 一把刀背很厚刀刃很锋利的篾 刀 ,一把锯子 ,一只不同于木匠用的小刨子 ,一杆木钻 ,还有一只 专门劈细竹丝的小玩意叫“度篾齿 ” 。这玩意儿不大 ,却有些特别, 像小刀一样 ,安上一个木柄 ,有一面有一道特制的小槽, 它的独特 作用是插在一个地方 ,把柔软结实的篾从小槽中穿过去后 ,蔑的表 面会修饰得更光滑和圆韵 ,这种刮蔑方式起到打磨的作用 。</p><p class="ql-block">在这些工具中我最感兴趣的是篾刀 ,在叔叔伯伯的手中这把刀 不仅能轻松地将青竹劈成不同规格的竹条 ,而且还可以将竹条再劈 为竹青 、二 黄 、三黄 。可是到了我手中除了沉重一点也不好使 。每 当我要扎风筝或扎花灯的时候所需的竹篾都是三叔提供的。</p><p class="ql-block">在我看来编织竹器是一桩令人眼花缭乱的活计 。随着手指的拨 弄 ,竹篾或左右盘旋或上下翻飞 ,用不了太多时间竹篮 、淘米箩、 筛子 、子 、箩筐 ,簸箕 ,乃至捕鱼的壶篓都会被编织出来。</p><p class="ql-block">农业合作化之后老爷爷家的篾匠业务逐渐衰败了 。手艺人不大 会种田, 因为在生产队里干农活他们拿不到强劳力的工分所以生活 水平也大不如前了 。经过三年自然灾害的折磨, 1962 年当我回到故 乡探亲时不仅老爷爷老奶奶已经去世 ,就连三位叔伯和他们的媳妇 也都不在人间了 。2000 年十月父亲率领我们回乡祭祖时我只见到了 议山伯伯的儿子恩国和议文叔叔的儿子恩宽</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爷爷和奶奶</i></b></p><p class="ql-block">我爷爷生于 1882 年 10 ⽉ 6 日 ,名同庚 。爷爷自幼聪明好学,上了几年家学后除了从曾祖父那儿学得一些医术外又学了一手制鞋 的技艺 ,种菜则是他后半生主要的谋生手段。</p><p class="ql-block">说是制鞋, 在农村其实只是用针线 将人家已经准备好鞋帮子和鞋底服服贴 贴地缝纫在一起这一档子事 。这活计通 常被称作“上鞋底 ” 。我这么说绝无贬低 爷爷的意思, 因为“上鞋底”也是一项技 术活 。许多会“纳”鞋底会做鞋帮子的女 人未必能成功地将二 者完美地结合在一 起的。</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中爷爷上鞋底时是这样 操作的 。他坐在一只小板凳上 ,膝盖上垫了一块比较厚实的并且被 磨得油光光的布, 嘴角含了根穿了线的针 ,一只手抓住鞋子 ,另一 只手拿槌子 ,先在鞋底和鞋帮上钻一个孔 ,然后迅速地将针线从孔 中穿过去 ,并顺势用力“勒”一下 。就这样一针一线地将鞋帮子上到 鞋底上 。最后还要用楦头将鞋子整形 。所谓“楦头” ,就是用木头仿 照男人或女人脚的形状制成的一种木模子 ,塞在鞋子里能使鞋子的 形状充分显示出来 。这活儿说起来容易 ,真的干起来却大有讲究。 如果针脚的深浅 ,缝线的松紧掌握不好 ,是不可能制出一双既合脚又美观的布鞋的。</p><p class="ql-block">“上鞋底”要消耗细麻线 。为了降低成本这些细麻线都是自己家 加工的 。为此咱家的后院里种了不少苎麻 。每到秋天, 苎麻成熟 了 ,就将它的茎皮剥下来 。经过浸泡敲打和梳理 ,坚韧的苎麻茎皮 就变成了柔软的纤维 。然后再用这些麻纤维捻成线。</p><p class="ql-block">据我爸说 ,爷爷二 胡拉得很好, 曾与周遭的戏剧爱好者们结成 一个小戏班子, 空闲的时候又拉又唱潇潇洒洒 。爷爷还好一口酒, 东沟逢集的下午一准会出现在朱宝兴商号隔壁的酒店里 。他的酒友 之一便是我干爹的父亲 。爷爷虽然好玩但不贪玩 ,好酒但不贪杯, 自我控制能力很强。</p><p class="ql-block">爷爷六十三岁时才抱上我这个大孙子自然宝贝得不得了 。他自 己信奉佛教却给我找了个一贯道坛主做干爹 。在我的记忆中爷爷身 体比较瘦弱 ,下巴上留有一把花白的胡须 。骑在爷爷的腿上用手摸 爷爷的胡须是我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之一。</p><p class="ql-block">爷爷虽是手艺人 ,但是会种田 。为什么说种菜是他后半生的主 要谋生手段?因为爷爷在四十多岁时父母同时病故 ,为了按照族规 筹办丧事只好将名下的耕地大部分典押出去了 。剩下房前屋后的一 亩多地除了种口粮, 只能种菜贴补家用了 。这些典押出去的耕地一 直过了二十多年 1948 年)通过我龙伯 、父亲 、大伯 、大妈在上海打 工赚钱才得以赎回 。没想到只过了一年多新中国诞生了 。当了二十 多年的贫农的咱家在土地改革时却成了中农 ,又过了几年私有的土 地又无偿地入了农业合作社。</p><p class="ql-block">我奶奶生于 1885 年, 她的娘家在“滁河”南边的“蒋摆渡 ”, 姓 林 。奶奶的娘家本是富裕之家, 家道中落前除了种地还开着“槽坊”和“诊所” 。奶奶的二哥在当地是小有名 气的医生 。奶奶出阁前跟她二哥学了 不少用针灸治病的技艺 。奶奶嫁给我 爷爷后主要是协助我爷爷打理那一亩 三分地里的农活 。劳作之余也用针灸 给村里人治病疗伤 。慢慢地找她治病 的人多了起来, 我爷爷的医术反倒荒 疏了。</p><p class="ql-block">奶奶给人家治病用的是银针 。那 套针具是奶奶当年的陪嫁之一 。银针要比钢针粗得多 ,也不如钢针 锋利 ,但在疗效方面却有它的独到之处 。在给人治病时奶奶除了用 针之外还常用灸 。在背部和腹部多用 “ 隔姜灸” ,而在四肢则多用“温 针灸” 。隔姜灸是在针过之后用一片生姜放在针眼上 ,然后做一只 圆锥形的艾团搁在生姜片上并用火点燃 。温针灸则是把艾绒直接装 在针柄上 。艾绒是奶奶自制的 。每年端午节以后 ,艾草的叶子已经 长老扎了 ,奶奶就把它们收集起来 。艾叶子在经过反复暴晒后还需 用小木榔头轻轻地捶打 ,一直捶打到艾叶子变成艾绒为止 。烧艾绒 时虽有一股浓烈的香味 ,但闻的时间长了也会觉得很刺鼻。</p><p class="ql-block">奶奶信奉佛教, 吃长斋 。她识字虽不多却能背诵不少经文 ,像 金刚经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什么的 ,还有许多经文的名字都是怪怪 的 ,我已经忘记了 。也许是信佛的缘故 ,奶奶特别相信因果报应和修身养性 。她每天要按时辰坐禅, 时辰一到她就在床上盘膝而坐, 然后闭目合十 ,很快便进入了状态 。在此过程中她有时候口中念念 有词 ,有时候又像在“扑扑”地吐气 。年老之后奶奶坐禅时的姿态越 来越走样 ,连腰都不能挺直了 ,但她仍然一如既往地坚持不懈。</p><p class="ql-block">奶奶给病人治疗从不收钱 ,有些病人过意不去就送她点干果作 为酬劳 。奶奶吃素 ,有的病人不知道她有此习惯 ,有时误将荤腥送 给她也不生气 。奶奶最爱吃的是蜜枣 、桂圆 、柿饼 ,这些东西我和 大妹小时候没少分享 。奶奶是圩里人对藕情有独钟 。每当新鲜的藕 上市时奶奶就做藕饼和大家一起吃 。做的方法是:选一些嫩藕 ,先 在淘米箩的底上把它磨成糊状 ,然后往其中掺入少许面粉和各种调 味品 。最后将藕糊捏成一只只扁平的饼放在油锅中用小火煎 。藕饼 子煎熟后一般不用再烩, 吃起来非常香, 既可当点心又可当菜, 常 常让人吃了一只还想吃第二只。</p><p class="ql-block">奶奶除了擅长用藕做菜还能用鲜藕制作藕粉 。大姑妈是孝顺女 儿 ,每到鲜藕上市时她就会从圩里提一篮子鲜藕来孝敬奶奶 。大表 姐和二表姐也会在差不多的时间里给外婆送鲜藕来 。他们送来的鲜 藕有时候有两种颜色 。表皮呈白色的藕吃起来又嫩又甜 ,但每一节 的个头都不大 。表皮呈铁锈色的藕吃起来既老又不甜 ,但每一节都 很粗壮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些皮色不同的鲜藕是不同的品种 。后 来才知道皮色发白的叫甜藕 ,皮色发红的叫粉藕。</p><p class="ql-block">面对一大堆鲜藕奶奶除了将其中的甜藕分一些给我们生吃外, 其余的统统做成藕粉储存起来 。奶奶做藕粉的方法很简单 ,先将鲜 藕擦成糊状并进一步捣烂 。然后再将白色的浆液挤出来 。方法是将藕糊倒在一块吊起的粗布中少量多次加水反复抖动 ,滤出液经沉淀 后即可以得到湿藕粉 ,湿藕粉再经反复暴晒就成了干藕粉。</p><p class="ql-block">吃藕粉非常方便 ,先在干藕粉中加点糖并用少许温水调成稠糊 状 ,然后再用适量的滚水冲泡就成了一碗美味可口的点心 。这是奶 奶最爱吃的一道点心 。奶奶的这种至爱被爷爷称之为吃“猫食 ” 。奶 奶吃“猫食”时总少不了我的一份。</p><p class="ql-block">奶奶还相信 卜辞 ,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会习惯地掐着指头算上 一阵 。比如有人说一样东西突然找不到了 ,奶奶经过掐算后会说: “落在小吉上 ,你急它不急 ,过几天会找到的 。”再比如左右邻居有 时要问家人的行踪, 经过掐算如果应在比较吉利的时辰上奶奶会 说:“空王两头空 ,行人在途中 。”我不知道奶奶一生算对的概率是 多少 。奶奶的这种信仰大伯和父亲都继承了 ,尤其是父亲多少年来 孜孜不倦于周易的破解 ,那么枯燥无味的东西他研究的一个劲 ,真 叫有毅力有恒心。</p><p class="ql-block">奶奶六十六岁时曾为村里的一起命案主持过公道 ,事后很受邻 里们的尊敬 。事情的经过大体上这样的 。一位族人解放前长期吸食 鸦片 ,解放后政府禁了烟 ,他因毒瘾发作死于非命 。家人却以谋杀 罪将一班曾与死者有过节的人告上法庭 。开庭时原告被告双方各执 一词, 在寻找证人时奶奶挺身而出, 不仅客观地陈述了案件的经 过, 而且如实地回答了法官的提问, 为犁清案情起到了关键的作 用 。案中的六名被告在脱清干系后对我奶奶感激不尽。</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父亲与母亲的姻缘</i></b></p><p class="ql-block">因为家境贫寒我父亲十五岁时便离开家乡到上海去谋生了 。一 九三七年侵华日军在 上 海 挑 起 八 ·一 三 战 事, 位于北站附近的 大东书局内迁重庆, 行将满师的父亲历尽 千辛万苦逃回老家。 在乡下蛰居期间有媒 人给他做媒, 他以年纪小婉言谢绝了 。几个月后父亲重返上海打工 ,每年只在过年时才 回乡下住几天 ,一直到二十好几了还没有成家。</p><p class="ql-block">我的母亲生在南京长在南京 。她的父母 ,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 早年在南京城里离鸡鸣寺不远的“鸡鹅巷”开了一家小饭店 。前后不 间断地经营了二十多年 。母亲童年时上过正规的小学和初中 。一九 三七年抗战爆发后, 随着侵华日军从上海向南京步步紧逼, 民国政 府迁都重庆 。外公外婆为躲避战乱便举家搬迁回到江北的陶营老 家 。我母亲从南京回到乡下后 ,也老大不小了 ,上门提亲的人当然 不少 ,可是她就是不松口 。</p><p class="ql-block">直到 1944 年春天有人将我父亲介绍给她时 ,她才算找到了自己 的另一半。</p><p class="ql-block">据我大阿姨说, 父亲和母亲的婚事虽然是按旧时的风俗操办 的 ,但相亲的过程却很富有戏剧性。</p><p class="ql-block">那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是江北农村中男婚女嫁的主要形 式 。别说自由恋爱就是男女双方想在婚前见上一面都要受到封建宗 法的非议和非难 。但是我父亲 、母亲偏偏就不理这个茬 ,坚持要先 见面然后再“谈婚论嫁”。</p><p class="ql-block">通过什么渠道才能让两位年轻人见上一面呢?这事在当时不仅 让媒人为难 ,也让双方父母觉得不好办 。尴尬之中我大伯出了个主 意:“ 既然双方都要求见面 ,那就等我弟从上海回来后 ,请媒人约定 个时间 ,我和弟装扮成过路人到她家去讨茶吃 。这样既可大大方方 地见上一面, 又不至于给那些爱管闲事的人以口舌 。为了见上这一 面 ,那年春节前我父亲特地从上海回到乡下。</p><p class="ql-block">查过皇历, 1944 年的正月初四是个好日子 ,宜合婚定婚 。于是 就将就见面的那一天定在年初四 。这一天正好是东沟逢集的日子 。 外公家门外的大路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按预先约定好的时间 ,父 亲和大伯从茅方营方向朝陶营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大伯头戴礼帽身 着男士林布的长衫 ,父亲则是西装革履 。这时 ,母亲正好在小水沟 边洗衣服 。看到有两位年轻人过来, 自然心中有数 ,早已不动声色 地将来者打量过了 。到得村口 ,大伯上前一步道:“妹子 ,能到府上 讨杯茶吃吗?</p><p class="ql-block">母亲大方地站起身 ,侧身道:“ 屋里请!”说罢又朝屋里喊道: “爸妈 ,有客人讨茶吃 。”然后继续俯身洗她的衣服。</p><p class="ql-block">外婆听到喊声赶忙迎出门来 。原先走在后面的父亲赶紧抢俞一步 ,恭敬地朝我外婆作了一揖道:“老人家 ,打扰了!晚生行路至贵 府门前觉得有些口渴, 冒昧前来讨一杯茶水吃 。”</p><p class="ql-block">外婆道:“稀客 ,稀客 。屋里请!</p><p class="ql-block">进屋后, 父亲和我大伯又朝正在沏茶的外公深深地作了一揖 道:“有劳老伯 ,晚生罪过!ℽ</p><p class="ql-block">外公道:“没事 ,来的都是客嘛!”说罢 ,大家一起坐在八仙桌 前喝茶。</p><p class="ql-block">外公外婆见我父亲个头虽然不高但人长得很帅气 。尤其是刚才 进屋时那一番表现 ,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出言吐语 ,既得体又落落 大方 。嘴上虽没说什么 ,心中已经有些喜欢上这个敢于冲破乡俗自 己找上门来看媳妇的小伙子了。</p><p class="ql-block">说来也怪 ,就见了这么一面 ,两个年轻人居然都认可了这门婚 事 。这以后的各项传统操作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换过帖子 ,送过彩 礼 ,便在当年的腊月里选择了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把婚事给办了 。 我父母的婚事办得很风光 。婚后, 因为我外婆的病情日渐加重 ,我 母亲没有跟着我父亲去上海 ,而是留在家乡服侍自己的娘亲 。1945 年 11 ⽉ 15 日作为父亲母亲爱情结晶的我便来到了这个世界上。</p><p class="ql-block">说起我父母的姻缘大阿姨总忘不了给我们讲述她亲身经历一桩 趣事 。她说, 当我父母的婚事有些眉目后金塘营曾有好事的大娘子 小媳妇跑到外公外婆家附近来偷看待嫁的新娘 。这事引起了陶营人 的反感 ,于是引出了一出又一出的“戳屁股”闹剧 。以我大阿姨为首 的一班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姑姑婶婶们的撮弄下 ,一时间只要发现有 偷窥者出现便会手持小竹竿一哄而上猛戳她们的屁股, 吓得她马夺路而逃 。每当大阿姨说起这桩趣事时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胜利 者的快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外公的前半生</i></b></p><p class="ql-block">我外公姓陶 ,名智宝 ,生于 1894 年 ,在家中排行第五 。他在十 五岁的时候就离开故乡“陶营”到南京城里学厨艺了 。当时外公的一 位族兄在南京做“包饭作”生意 ,也就是经营一种相当于现如今烧“盒 饭”的生意 。学生意的地点就在新街口附近。</p><p class="ql-block">二 十世纪初 ,南京新街口一带已经是商业和金融的中心, 写字 楼里的职员和大商场里的营业员对餐饮有较大的需求 。因此那一带 的“包饭作”生意十分红火 。旧时学手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即“三 年学徒四年帮师” 。要想学得一门手艺就得跟着师傅干上七年 。七 年中外公既学到了"红案 "的手艺, 又学到了“白案”的手艺 。所 谓"红案"就是炒菜 ,而“白案”则是制作糕点。</p><p class="ql-block">学了七年手艺 ,外公已经 22 岁了 。这个年龄对一个厨子来说正 是充满幻想的年代 。外公想自己开个小饭店 。几经周折他在离新街 口不远的鸡鹅巷找到了一幢适合开饭店的街面房子 。这个“鸡鹅巷”路名虽然很粗俗 ,在南京却是相当有名的地方 。 据说远在明朝时代这里确实是买卖鸡鹅的场所 。后来随着商圈的形 成 ,活禽市场渐渐淡出 ,但是路名却保留了下来 。“鸡鹅巷”虽是一 条宽不足十米 ,长不过百来米的小马路 ,但是在这条小马路的两边却是人口稠密的居民区 ,是一处闹中取静的所在。</p><p class="ql-block">外公在南京有了自己的事业后 ,二 十五岁时经人介绍结识了在 鸡鹅巷一户人家帮佣的安徽女子 ,一年后他们组成了家庭 。1919 年 外婆生了我母亲, 1922 年外婆生了个儿子 ,十分高兴 。一家四口人 的日子维持了近十年 。到了上学的年龄 ,外公外婆将两个孩子都送 进了正规学校去念书 。直到 1930 年外婆才生下我的大姨。</p><p class="ql-block">外公开的虽然是小饭店 ,但是饭菜质量绝不含糊 ,正宗的淮扬 风味逐渐赢得食客们的好评 。那时外公长得比较胖 ,人们除了叫他陶老板之外, 据说“桥南陶胖子 ” 的名声传得更远 (因鸡鹅巷在进 香河路上的北门桥南堍) 。就连 坐落在同一条街上的戴公馆 (军 统第一招待所) 里的当差人也经 常光顾外公的小店。</p><p class="ql-block">有道是, 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 。步入中年的外公接连受到了两大挫折 。一九三二年的 春天外公十岁的儿子突然暴病夭折 。在中年丧子的悲痛中外公又不 幸染上了丝虫病 。接连不断的沉重打击几乎使外公彻底崩溃 。幸亏 外婆全力支撑起了这个家外公才走出了丧子的悲伤和病痛的阴影。</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从灾难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外公外婆继续苦心经营着他 们的小饭店 。当饭店开到第二 十三个年头上 ,也就是一九三七年, 抗日战争爆发了 。上海沦陷之后日寇沿沪宁线直扑中华民国的首都 南京 ,蒋委员长领着一班官僚跑到重庆去了 。南京城里危机四伏一片恐慌 。那时候我母亲已经成年 ,为了躲过眼前的灾难 ,那年的十 月初外公外婆关掉了经营多年的饭店 ,带着我妈和我大阿姨逃回了 江北老家。</p><p class="ql-block">我外公外婆虽然都生在农村长在农村 ,但是他们并不会种田 。 从南京回到江北后 ,他们用卖店的钱买了几亩地 。由于不懂行 ,加 上族里的一些人说我外公在城里发了财 ,还娶了个外乡人做老婆, 在许多地方有意欺侮他 。在买地的过程中花了不少冤枉钱 。幸好我 外婆是个既能吃苦耐劳又会过日子的女性 ,在困难和歧视面前她越 发显得坚韧不拔 。过了几个月寄人篱下的生活后他们终于在陶营的 东村口盖起了两间一厢的茅屋 ,在新的环境中建起了自己的新家。 第二年我的小阿姨也诞生了 ,一家五口总算又有了一块立足之地。</p><p class="ql-block">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外公还是不能适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 农村生活并且脾气变得越来越坏 。正巧那时有位在新四军宝应枪械 厂做事的族兄回乡探亲 。他便动员我外公到他那里去烧饭 。就这样 我外公走进了新四军的行列之中 。外公虽然没有直接参加过拿枪打 日本鬼子的战斗 ,也没能随新四军这支队伍一直走到抗战胜利 ,但 他毕竟用自己的一技之长为抗战作出了贡献 。随着抗战形势的不断 变化宝应枪械厂转移过好几个地方, 有时为了躲避日军的扫荡和 “清乡”也化整为零藏起来过 。当新四军向山东境内作战略转移时, 因为离家太远 ,再加上外婆也患了重病 ,外公感到无法照应家中的 亲人便没有随部队一起转移 。外公回到家乡后一边照顾病重的妻 子 ,一边领着两个女儿侍弄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重又过起了日出而 作日落而息的躬耕生活。</p><p class="ql-block">一九四四年我母亲和我父亲喜结良缘 。一年后 ,我的出生给病 重的外婆带来了极大的安慰 。我刚满一周岁外婆去世了 。这一年年 底年满 16 岁的大阿姨跟随我大妈到上海纱厂 (原日资喜和株式会 社 ,后来的国棉七厂) 当了学徒工 。小阿姨则随我妈常住金塘营读 初小。</p><p class="ql-block">一九六八年的夏天我因公在南京出差 。根据母亲和大阿姨平时 的口述, 我特地到鸡鹅巷去寻找了外公外婆的旧居 。三十年过去 了 ,鸡鹅巷十七号那幢二层楼的街面房居然还经营着一家面馆 。回 来后我将在鸡鹅巷见到情景说给母亲和大阿姨听 ,她们都说真是没 想到呀。</p><p class="ql-block">2001 年国庆节期间父亲我们回乡寻根祭祖, 回沪时在东南大学 招待所(湖南路丁家桥)住了一夜 。那地方离鸡鹅巷很近 。经过改 革开放的洗礼 ,鸡鹅巷已经旧貌换新颜了 。故地重游大阿姨为此深 深地感叹了一回。</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外婆的身世</i></b></p><p class="ql-block">我和大多数孩子一样 ,小时候特别愿意到外公家去 。可是在外 公家我却见不到外婆。</p><p class="ql-block">“外婆到哪里去了?”当我有些懂事的时候就问母亲。</p><p class="ql-block">母亲说,“在你刚满十个月的时候你外婆就因积劳成疾去世 了 。”</p><p class="ql-block">接着母亲对我说:“你外婆是安徽人, 出生在芜湖江边一处叫 方家斗门的地方 。虽然家境很不错 ,但是她的童年是很不幸的 。十 三岁那年的秋天 ,有一天她独自一人在芦苇荡边上捞小鱼小虾 。不 知什么时候身边来了一位渔夫打扮的中年男人 。那是一个专门拐骗 儿童的人贩子 。大概是用了迷幻药 。你外婆就糊里糊涂地跟他走 了 。直到过了长江后她才知道自己被“拐郎子”拐了 。可是那时她已 失去了人身自由 。据你外婆后来回忆 ,她被“拐郎子”带到了江北的 全椒县 。在全椒县她和另外几个被拐骗的女孩子一起被关在一个偏 僻的村子里 。当时你外婆是其中年龄最大的 。她打定主意要逃出 去, 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一天,“拐郎子 ” 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出去 了, 临走时将几个女孩子反锁在屋子里 。你外婆觉得机会来了, 当 她发现烧过早饭的灶爣里还有一些余火 ,便生出了烧房子的念头。 她先在灶爣里加了一把柴草 ,然后用嘴对着灶爣使劲地吹那火星, 不一会柴草被引燃了 。接下来她领着其他几个女孩子在灶间里放了 一把火 。不一会火势便上了房 ,滚滚的浓烟冲上了天空 。火势和孩 子们的呼救声惊动了左邻右舍 。当救火的人砸开房门后你外婆便乘 机逃离了魔窟 。”</p><p class="ql-block">当母亲如此诉说外婆的苦难史时, 我曾问过母亲:“在屋里放 火万一没有人救难道不怕被烧死吗?</p><p class="ql-block">母亲说:“我也这么问过你外婆 。她说 ,既然已经被拐了 ,不死 也没得好日子过 。还不如冒一次险 ,兴许能逃出去!</p><p class="ql-block">“外婆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后东藏西躲了好一阵子才摆脱拐郎 子的追踪 。后来历尽千难万险一路要饭到了南京 。外婆也曾想回芜湖老家找亲人 ,但是她怕给家里人丢脸 ,最终放弃了这一念头 。就 这样 ,你外婆便成了流落南京街头的乞丐 。”母亲继续说。</p><p class="ql-block">“外婆怎么会和外公走到一起的呢?”我又刨根问底地问母亲。</p><p class="ql-block">“你外婆流落到南京后正巧被在鸡鹅巷开老虎灶的一位安徽同 乡收留了下来 。做了几年帮工后 ,你外婆的年龄也不小了 。这位同 乡见她手脚勤快, 又爱干净又心细 ,便介绍她到本街坊的一户人家 去做佣人 。这时你外公正好也到“鸡鹅巷”来开饭店了 。这户人家经 常差你外婆到你外公的店里买饭买菜, 时间长了两人也就认识了。 过了几年由那位安徽同乡做媒 ,你外婆嫁给了你外公 。那时你外公 24 岁 ,你外婆 21 岁 。”</p><p class="ql-block">母亲说 ,从她记事起外婆的为人处世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作为母亲心慈 ,作为妻子贤惠 ,作为老板娘善良 。母亲说她很享 受自己的童年 ,即便有了弟弟后她仍然深受父母的宠爱 。她上了小 学又上了初中 。在外婆的指导下她学会了针线活 ,也学会了烹茶煮 饭煨汤炒菜 。母亲说 ,我外婆具有遇事不慌临危不惧的坚强性格。 她小学毕业前弟弟得了重病不久就去世了, 接着外公又染上丝虫 病 ,在家庭陷入重重危机时是外婆支撑了自己的家 。当外公病愈后 外婆又生了一个女儿 ,饭店的生意照样做得红红火火 。直到南京沦 陷前或许她和外公感觉到了更大的危机即将到来才毅然决定离开了 南京。</p><p class="ql-block">从南京城里回到乡下后 ,特别是在外公随新四军转战的那几年 里 ,外婆领着三个女孩可受苦了 。那时母亲已经二 十出头了 ,人长 得很标致 。大概是缘分未到 ,尽管不断有媒婆上门提亲 ,我母亲就是不允诺 。在婚姻问题上我外婆很开明 ,绝没有包办代替的封建意 识 。尽管听了不少闲话 ,并不强逼我母亲出嫁 。可是毕竟是战争年 代, 又身处偏僻的乡村 ,人身安全问题始终是她排解不开的心病。 一有风吹草动便拖着三个孩子拼命往方山跑 。方山脚下住着我妈的 堂姐 。那个村子离方山很近 ,紧急时可以钻到山沟里 避避风头。</p><p class="ql-block">去方山的途中要过一条河 。河上有一座石桥 。这桥是在一座旧 水闸的基础上改建的 。年久失修损坏得很严重 。在一次逃难中我外 婆挑着担子过这座桥 ,一只脚没踩实 ,担子失去了平衡 ,整个身子 便踉踉跄跄地向桥下冲去 。眼看就要落入河中 ,幸亏大阿姨死死地 拖住担子的另一头不放手才化解了一场即将发生的灾难 。外婆虽然 没有掉到河里 ,但终被重重地摔在桥板上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 。自 打那以后外婆落下了腰腿痛的毛病 。我估计是腰椎受了伤。</p><p class="ql-block">外婆家种的地少 ,从地里收起来的柴草根本不够一年的应用 。 每年冬天来临之前都要到山里去挖树根捡枯树枝 ,储藏起来以备不 时之需 。有一次她和村里的几位妇女到东山坳子去拾柴 ,我外婆是 本分人绝不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 。忙碌了半天才拣了一小担枯柴。 当她挑着枯柴准备往回走时偏偏碰到了一个无赖 ,非说我外婆砍了 他家的树 。我外婆从不胆小怕事据理与之力争 ,那个无赖在理屈之 际朝我外婆的下腹狠狠地踢了一脚 。痛得她蹲在地下半天站不起身 来 。回家后外婆的下身便开始流血 。</p><p class="ql-block">日子虽然过得很艰苦, 但外婆爱清爽爱整洁的习惯始终保持 着 。外婆喜欢穿浅颜色的衣服 ,有一次她的一件大半新的衣服不小心弄上了污点 ,怎么搓洗都洗不干净 。为了除去这块污点外婆干脆 用剪刀把弄脏了的地方剪掉 ,并在原处打上一个补丁 。外婆认为脏 是不可原谅的 ,她的信条是“笑脏不笑破” 。还有 ,外婆的床铺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的床铺是从来不允许别人坐上 去的 ,甚至连碰一碰都不行 。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绝没有例外。</p><p class="ql-block">外婆去世时只有五十岁, 身后留下了三个女儿 。在弟妹中我是 唯一见过外婆的 。外婆去世时我刚满一周岁, 因此在我的记忆中并 未留下关于外婆的任何印象 。这也是我一生中的遗憾 。但是我记住 了外婆的身世和优秀的品质。</p><p class="ql-block">我在安徽省徽州地区工作的那几年 ,每次去合肥出差都要经过 芜湖 。过江时总会想起外婆的故里 。我曾经托人查过“方家斗门”在 芜湖江边的什么位置, 只是一直没有答案 。 我想外婆是不会忘记 自己的故乡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外公的晚年</i></b></p><p class="ql-block">外婆婆去世时外公才 54 岁 。他带着我大阿姨和小阿姨过日子 。 那时大阿姨 15 岁 ,小阿姨才 8 岁 。外公不愿意让两个女儿在农村待 一辈子 。在外婆去世的第二年 ,他便让我大阿姨跟我大妈到上海做 工去了 。那时我大妈在曹家渡附近的一家纱厂做工 。大阿姨虽然没 有读过几年书 ,但是动手的能力很强 。经过考试便顺顺当当地进了 厂 。过了几年(一九五〇年)大阿姨在上海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便将我小阿姨接到她身边去读书了 。两个女儿相继去了上海后就剩下 外公一人在家乡守着两间草房种着几亩薄地过日子 。</p><p class="ql-block">农村实现农业合作化后外公被列为五保户。由于年事已高他 基本上不参加集体劳动 。平时在自家的菜园子里种菜消遣 ,偶尔也 到东沟镇上的茶馆里坐坐 。口粮由生产队里供给 。零用钱则由我妈 和我大阿姨按月寄过来 。他高兴时也会把自己种的蔬菜挑到街上去 卖点钱。</p><p class="ql-block">在离开故乡前我和大妹基本上每个星期天都要到外公家去 ,有 时堂姐也和我们一起去 。那时 ,“陶营”有位挑货郎担以卖糖果糕点 为业的爷叔 ,他经常会将货郎担停在“金塘营小学”的操场上招揽生 意 。如果我和大妹有一个星期天没有到外公家去 ,外公一定会托这 位卖糖果的叔叔给我们捎来口信的。</p><p class="ql-block">金塘营和陶营相距不远, 大约有三华里吧 。出了小营子往东 走, 穿过石家巷有一座分水桥 ,跨过这座桥便是一片空旷的田野。 田野中有一条土路直通陶营 。这段近一华里的路上没有一户人家。 外公家的祖坟就在这条土路的南边 。我们走在这条路上心里总归有 点害怕 。于是常常是走几步跑几步 。有时一边走还一边喊叫 ,“先到 家 ,油盐泡锅巴!后到家 ,牛屎和泥巴!”大妹年幼自然跑不过我和 飘香姐 。她的本事除了哭就是到外公跟前告状 。外公听完大妹的委 屈总是疼爱地说:“那个说的 ,都有油盐锅巴吃!</p><p class="ql-block">我们的出现能使外公快活一天 。外公每次都给我们做各种各样 好吃的东西 。外公的厨艺很高 ,他做的菜不仅味道好而且颜色很好 看, 只要吃过一次便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比如油爆虾 ,先别说吃,光是闻着那味道就十分诱人 。含一只在口里 ,酸酸的 ,甜甜的 ,外 壳松脆 ,虾肉鲜美 ,真是好吃极了 。若是将那剩下的卤汁和米饭拌 在一起吃那才叫香呢!再比如油盐锅巴 。外公喜欢用小铁锅焖饭, 每次等我们吃过饭他总要做一大块油盐锅巴给我们当点心吃 。外公 做的油盐锅巴黄灿灿的十分松脆 ,每次的味道常常不一样 ,有时是 葱油的 ,有时是五香的 ,有时是甜的 ,有时是咸的。</p><p class="ql-block">在我们高高兴兴地吃喝时 ,外公会给自己烫一壶白酒坐在一旁 悠闲地自饮自酙 。那酒多半是从本村的一家糟坊中买的散装土烧, 偶尔也有从东沟镇上捎回来的瓶装酒 。外公从来不喝冷酒 ,他说喝 冷酒会伤肝 。为此他一直将一把用来烫酒的锡壶保养得很好 。这壶 由内外两件组成 ,里面一只比较小的壶是用来盛酒的 。烫酒时先将 开水倒进外壶中 ,然后再将盛了酒的内壶放进去 。不一会内壶中的 酒便被烫热了。</p><p class="ql-block">不知是什么原因 ,我小时候不吃肥肉和鸡鸭一类的皮 。这个毛 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强迫我改 ,我也没有想过要改 。尽管外 公烧的红烧肉又香又好吃 ,我每次还是要将肉皮和肥肉全部扔掉。 这当然很浪费 。后来外公就将五花肉做成“狮子头”给我们吃 。肥肉 到了狮子头中化整为零慢慢地就将我不吃肥肉的毛病给改掉了。</p><p class="ql-block">出于职业习惯外公在家里做菜也是一丝不苟的 。我曾经不止 一 次地站在他的身边看他如何将一块五花肉做成美味可口的狮子头 的 。狮子头是淮扬菜中的名菜之一 。以六分肥四分瘦的五花肉为主 要原料 。先将肉切成丁 ,越细越好 。肉切好后要打一只鸡蛋在肉丁 中并拌匀 。根据季节不同可以在肉糜中加适量的地力丁 ,笋丁 ,梨丁作为辅料 。然后依次加糖 、盐 、葱姜末一起用力搅拌 。在搅拌的 过程中多次少量加水使肉糜上劲 。制作淮扬狮子头不同于四喜丸 子, 用不着将生坯“油炸”成型, 只需将其放在小碗中直接上蒸笼 蒸 。蒸熟了的狮子头很嫩, 吃的时候要用勺子挖着吃 。与其他风味 的肉丸子相比淮扬狮子头肥而不腻鲜香可口别具一格。</p><p class="ql-block">几十年之前小麦还是老家的主产 。当小麦登场后馒头 、包子 、 烙饼自然就成了主食 。百姓人家当饭吃的面食是不可能做得很精细 的 。比如有一种叫“水溻巴巴”的面饼就是将小麦用水浸泡后磨成面 糊再烙成的饼 。因为麸皮没有去掉吃起来口感就很差 。外公从来不 做这样的面饼给我们吃。</p><p class="ql-block">外公给我们做面食主要是肉包子和烧卖 。就说这包子吧, 咱家 有时也会吃上一两顿的 。包子的馅儿通常是将青菜用开水烫了以后 剁碎挤干水分再拌上油盐 。说实在这种菜包子由于油水不足并不怎 么好吃。</p><p class="ql-block">外公做的包子则不然, 它的特色并不在于馅子里有肉 ,而是做 工十分讲究 。外公制作包子馅儿时是先将五花肉切成细丁 ,然后再 配上一种素菜 。如果是春天就从竹园里采几根嫩笋 ,剥去皮后洗干 净并切成细丁 。如果是冬天就将地力削了皮后切成细丁 。新出锅的 包子皮儿松软 ,馅儿不仅鲜香而且汁水特多 。每当吃这种包子时我 和大妹都胃口大开 ,好像总也吃不饱似的。</p><p class="ql-block">有时外公还会将中午吃剩的米饭和肉汤在转眼之间做成一种叫 “烧卖”的点心 。这道点心通常是让我和大妹吃了回奶奶家的 。外公 先在小盆子里放上一点面粉 ,然后用开水将面粉和成一只柔软的面团 。接下来将肉汤, 主要是红烧肉的汤, 倒在吃剩下的米饭中调 匀 。接下来将面团擀成一只只的圆形薄片 ,将用肉汤拌过的米饭当 作饀子像做包子似地裹在面皮中 。所不同的是 ,烧卖是开口的 ,那 口像一只小喇叭 。如果正好有吃剩的虾 ,外公就将虾仁剥出来往烧 卖的喇叭口中放上一两粒 。最后 ,将做好的烧卖上蒸笼蒸上一袋烟 的工夫就可以吃了 。烧卖和三丁包子相比是另一种风味的小吃 。不 过我更爱吃三丁包子 。</p> <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中我和大妹从来没有在外公家留宿过夜 。在离外公 家大约百米的地方有一片坟茔, 乡下人称为乱葬岗 。小时候经常听 到鬼故事 ,其中“⻤⽕”被说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 过鬼火 ,但我对鬼火的存在不仅深信不疑而且心存恐惧 。就是因为 这个原因我和大妹都不敢在外公家过夜 。从外公家往返东沟必须从 那片坟茔旁走过 。我偶尔从东沟顺道去外公家 ,尽管是大白天里我 都是小跑着通过那很短的一叚路的。</p><p class="ql-block">外婆去世八年以后外公才找了一个老伴 ,是东沟镇桥东的一位 中年丧夫的老妇人 。那时我们年龄小一点也不介意这件事 ,外公让 我们叫她外婆我们也不反对 。新外婆对我们也很好 。尽管有时候也 会遇到一些爱管闲事的人问我们一些无聊的问题 ,诸如“那个老太 婆是不是把菜做得很咸呀?”我们总是不予理睬。</p><p class="ql-block">我妈和我的两个阿姨对外公再婚是很开明的, 自始至终都抱着 支持和谅解的态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母亲</i></b></p><p class="ql-block">母亲姓陶, 名桂珍, 一九一九年六月二十九日 (农历六月初 二 )生于南京市鸡鹅巷 ,属羊 。一九三七年十月为躲避战乱随父母 回到江北老家陶营。</p><p class="ql-block">母亲是我一生中最亲近的人 。她不仅孕育了我, 而且哺育了 我。</p><p class="ql-block">母亲生我时已经二 十六岁了 。以这样 的年龄生第一胎 ,这在当时的农村中是相 当少见的 。我出生那年爷爷六十四岁 ,奶 奶六十一岁 。我的降生给二位老人带来了 无限的快乐 。在旧社会重男轻女 ,男尊女 卑的观念很盛行 ,农村尤其如此 。大伯婚 后一连生了两个女儿 ,于是一些爱管闲事 的人常常有意无意地在我爷爷 ,奶奶面前发一些“六十岁无孙 ,枯树无根 。”之类的感叹 。爷爷 、奶奶听了这 些话不免有些尴尬 。其实老人家的心底里早就盼望能有个孙子了。 堂姐飘香出生后爷爷奶奶给她起了个乳名叫“买子 ” ,从这当中应该 不难看出老人们盼望孙子的迫切心情 。一旦这种美好的愿望变为现 实了哪能不心花怒放呢!</p><p class="ql-block">我的降生同样给外公 、外婆带来了无限的快乐 。外公 、外婆因 为没有儿子曾经被人讥笑为“绝八代” ,没想到大女儿婚后便得了个外孙, 自然是再高兴不过的事了 。据说我外婆听说得了个外孙 ,第 一句话便是“我有后了!”那时外婆已经病得很重了基本上是卧床不 起 。外婆希望能早一些见到我 ,按理说也不难办到 。可是奶奶听算 命先生说在我十个月之前不宜离开“金塘营” 。外婆听了这种说法不 仅不以为然而且十分恼火 ,为此两亲家还闹了点不愉快 。当我满十 个月后奶奶便立即让我去了外婆家 。外婆见了我高兴得不得了。</p><p class="ql-block">为了照顾病中的外婆和年幼的小妹妹 ,也为了帮衬爷爷奶奶种 好咱家仅剩下的一亩三分地 ,母亲放弃了随我父亲一起去上海工作 的机会 ,每年冬去春来上海乡下两头跑 。按理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应 该随母亲在上海和老家之间来回走动 。也许是因为我显得特别“⾦ 贵”, 母亲从来没有将我从老家带到上海去过 。我猜想这十有八九 又是奶奶的主张 ,如果她老人家不想让我离开 ,一准会从算命先生 那里找出许多理由来阻拦的。</p><p class="ql-block">到了我三岁那年, 1948 年的春天 ,我二 姑 (父亲的二姐)在上 海生了一场重病(肠伤寒) ,被送回老家时已经痷痷一息 。在家人 给她准备后事时 ,她突然提出要将我过继给她做儿子 。说什么 ,她 还是一个姑娘 ,如果死了得有一个人给她上坟烧香 ,否则就会变成 孤魂野鬼的 。那时我不仅是家中的长孙而且是唯一的男孩 。但我母 亲却本着救人先救心的大慈大悲胸怀在征得我爷爷奶奶的同意后立 即按照乡间的习俗为我举行了庄重的过继仪式 。在这之后母亲每天 用浓米汤少量多次地喂我二姑 ,再加上中药汤剂地慢慢调理 ,二姑 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磨难㢂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这样 ,我在生 母之外又多了一个养母。</p><p class="ql-block">龙伯病愈后选择了继续留在乡下养病 。这一年根据爷爷奶奶的 意愿用一家人在上海打工挣下的钱回押了当年给太爷爷太奶奶办丧 事时押出去的那几亩地 。为此大伯打消了重去了上海工作的念头, 过起了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 。我母亲也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乡下了。</p><p class="ql-block">那时母亲年轻力壮精力充沛 ,不论在上海还是在乡下都是一个 大忙人 。因为她既有文化又热心社会公益 ,居委会和村委会乃至乡 政府有事都找她帮忙。</p><p class="ql-block">新中国成立前由于战乱连年民不聊生, 四万万五千万国民中文 盲的比例竟然高达百分之八十 。这一状况在农村尤其严重 。一九五 0 年初中央人民政府发出了扫除文盲的号召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 扫盲运动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p><p class="ql-block">扫盲需要大批的教师 。金塘营有所小学不仅不缺乏师资力量, 而且有现成的教室 。扫盲班很快办了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却办不下 去了 。由于扫盲不同于小学教育 ,老师们每天点灯熬油地忙, 学生们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到了放暑假的 时候扫盲班便散了伙。</p><p class="ql-block">就在进退两难之时 ,村长忽然想到我 母亲是本村妇女中最有文化的人 ,便找上 门动员她为扫盲班出把力 。这事母亲没多 考虑就爽快地答应了。</p><p class="ql-block">怎么才能使扫盲取得实效呢?集中教学已经被实践证明暂时行不通了 。于是母 亲想到了用零敲碎打零存整取的办法试一试 。她在村里联络了一批年轻的姑子媳妇 ,约她们每天晚上抽点时间聚在一起做针线活 。然 后就利用这段时间从教她们认识自己的姓名起 ,渐次学针线布尺衣 裤鞋帽的名称 ,再引入各种农活 、农具和牲畜的名称及稻麦果蔬。 由于贴近农民的日常生活 ,仅用两三个月的业余时间就让她们认识 了近百个汉字 。母亲教姐妹们认字时我就坐在她的身边 ,每当婶婶 阿姨们卡壳的时候我就当回小先生 ,既活跃了气氛又得到夸奖 ,我 感到很开心。</p><p class="ql-block">由于不懈的努力母亲带领的识字班像滚雪球似的不断有新人加 入 ,学员们认得的字也越来越多 。到了冬闲时一个像模像样的扫盲 班终于在小学校的教室里复课了 。母亲白天在自家地里干活 ,晚上 教全村的文盲识字 。再苦再累也风雨无阻 。那时我二妹尚小 ,每晚 都得跟母亲一起去上学 。母亲因地制宜的扫盲方法得到了乡政府的 重视和推广 ,材料报到区里 、县里都被树为先进典型 。两次被评为 六合县一等民校教师 。母亲的辛勤付出不仅为金塘营争了光 ,也为 金塘乡争了光。</p><p class="ql-block">解放初期在我们老家还经历了一桩大事 ,就是响应党中央毛主 席的号召“一定要把淮河治好!”金塘营距离洪泽湖大约有一百里地 。每年都要派民去参加大会战 。治淮工程持续了好几年 ,母亲就 不止一次地领着村里的年轻妇女在工地上洒下了汗水 。为此 ,一九 五四年母亲高票当选为金塘乡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p><p class="ql-block">随着国内形势的逐步稳定 ,工农业生产也一年比一年好起来。 工厂为了提高开工率需要招收大批熟练工人 。一九五四年春天父亲 从上海传回消息说:“上海的纱厂正在招工 ” 。经过几年疗养龙伯的身体已经比较结实了 。当她听到纱厂招工的消息后很想回上海去试 一试 。在这难得的机遇面前母亲当然也想进厂当工人 。可是转而 一 想 ,如果自己真的进厂做工了 ,那么我养母就得留在乡下和大伯大 妈一起种田 。母亲觉得二姐(她总是这么称呼我姑妈)单身一人长 期留在乡下不合适 ,便决定成全我养母 。龙伯回到上海后通过试工 如愿以偿地在国棉十七厂的粗纱车间当上了临时工 。而母亲则继续 留在乡下种田 。一直到农业合作化以后 ,土地入了社, 口粮可以用 钱买了 ,母亲才真正离开农村到上海与父亲团圆。</p><p class="ql-block">就这样母亲错过了入职的机遇当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 。多少年 来母亲从未因此后悔过, 更没有因此发出任何怨言 。到了20 世纪 60 年代, 我们兄妹六人相继都上了学, 一切家用靠父亲的工资收 入 ,即使再加上我养母的全力资助也仍然很难维持 。母亲为了贴补</p><p class="ql-block">家用从那时起便在居委会里应了份保洁 工的差事, 那是一份又脏又累的工作, 起早摸黑, 风雨无阻, 应该说母亲在六 十岁时突然患病是与她长期过度劳累有 很大关系的。</p><p class="ql-block">母亲患的是出血性脑卒中, 度过了 急性期后落下了严重的偏瘫 。感谢父亲给母亲进行了及时并持续不断地康复, 一年后母亲获得了生活能基本自理的较好疗效 。此后母亲又陪伴我 们快乐地生活了二十年 。一九九七年九月二十五日母亲永远离开了 我们 ,但是她的音容笑貌仍时时浮现在我们的眼前 ,她那伟大的母爱至今仍深深地温暖着我们的心。</p><p class="ql-block">母亲虽然将我过继给别人做儿子了 ,但她对我的关爱仍然是无 微不至的 ,她绝对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女性 ,她不仅对自己的孩子充 满爱心 ,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充满爱心 。龙伯病危时她不离不弃, 小龙弟弟生病时母亲挺着大肚子为他到处求医问药 … … 母亲一生中 就是这样随时随地将爱奉献给所需要的人 。她是一位上得了厅堂下 得了厨房的贤妻良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看妈妈做布鞋</i></b></p><p class="ql-block">我是穿妈妈做的衣服和鞋子度过童年的 。现在每当我回忆起妈 妈做这些事的情景时心里总感到无比的温暖 。特别是妈妈做鞋的全 过程我几乎可以非常具体地说出来。</p><p class="ql-block">说到做鞋先要说一件有趣的事—“糊骨子 ” 。所谓“糊骨子”就是 将一些新旧布头用糨糊贴在一块木板上使其达到一定的厚度 。“ ⻣ ⼦ ”晒干后就是鞋底的用材 。人们常说的“千层底”其实并不是用许多 层整块布料叠加在一起制成的 ,而是用五六层“ ⻣⼦”叠在一起制成 的 。“糊骨子”看似简单, 实际上有不少讲究, 比如既要糊得平整又 要糊得结实 ,操作时自然要费不少心思 。就像泥水匠用砖砌墙时大 块的和小块的要合理搭配才行 。每当妈妈“糊骨子”时我会搬一张小 板凳坐在一旁看 ,有时也情不自禁地在“⻣⼦”上拍几下 ,虽然沾了 一手糨糊心里却很愉快。</p><p class="ql-block">鞋底的毛坯做好后还要准备纳鞋底的线 。纳鞋底的线比较粗非常结实 。这种线街上虽然有得卖 ,但是妈妈舍不得花那笔钱 ,总 是要自己制作 。捻线绝对是一桩技术活 。捻线的工具十 分简陋, 先在一只倒圆锥形木疙瘩底部的中央钻一只圆孔 ,再将一根筷子粗 细并在顶端有倒钩的木杆竖直地插在孔中 ,这就是所谓的捻线陀。 捻线时先在线头上缠上几圈棉线 ,然后从弹好的棉花团中抽出一缕 纤维与线头绞在一起并在倒钩处挽一个活扣 。至此捻线的准备工作 算是完成了 。正式捻线时左手将线陀提起 ,右手捻动线陀的杆儿使 之按顺时针方向转动 。与此同时左右手要密切配合不失时机地将棉 花扯成粗细均匀的棉条 。这样随着线陀的转动棉条就上了劲 。随后 将上了劲的棉条缠在线陀的杆儿上 。当线杆上缠满了线之后换一只 线陀继续重复上述的动作 。最后将两坨线并在一起再加工一次鞋 底线便制备好了。</p><p class="ql-block">纳鞋底这种活计现在是难得见到了 。但是在我小时候妈妈的手 中只要没有别的活计一准会有一只鞋底陪伴着她 。纳鞋底既是力气 活又是技巧活 。在那里有一公分厚的鞋底上用又粗又结实的棉线密 匝匝地纳上数百上千针实在是不容易的事 。但是妈妈只需借助戴在 右手的中指上的一只铜质顶针箍就可以看似很轻松地进行操作了。 有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则要在身边备一把鎚子 ,先在选定的位置上用 鎚子鎚一个孔 ,然后才能穿针引线。</p><p class="ql-block">一只鞋底纳好后 ,质量好不好从那横平竖直的针脚上就可以做 出判断 。那时候我常从阿姨妈妈们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则笑话 ,说是 有一位小媳妇纳鞋底的进度特别慢 ,个把时辰也纳不了一行 ,婆就问她是怎么回事 ,她说是线太长了 ,每纳一针花在抽线上的时间 太多 。婆婆说你不会把线剪短点吗?小媳妇说线剪短了不仅要经常 穿针引线 ,每次还要在线头上打结 ,纳好的鞋底就不平整了 。婆婆 说 ,谁告诉你纳鞋底换线是要打结的呀?小媳妇说 ,如果不打结抽 过了头这一针不是白忙乎了吗?</p><p class="ql-block">相比纳鞋底来说制作鞋帮子似乎要轻松一点 。但是 ,一双鞋子 穿在脚上是否舒服美观却与鞋帮子做得好不好直接有关 。我妈在这 方面绝对是一个高手 。究竟高在何处我虽然说不清楚 ,但是在村子 里找我妈剪鞋样的着实不少 。鞋子是用全新的布缝制的 。鞋面子通 常是黑色的 ,鞋里子自然是白色的 。在鞋面和鞋里之间也是要衬上 一层比较薄的“⻣⼦”的 。这之后的工序便是“滚鞋口 ” 。如果不准备 在鞋面上绣花只要将鞋底和鞋帮缝在一起一双鞋子就做好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父亲</i></b></p><p class="ql-block">父亲名议法 ,字嵘森 。生于一九二 O 年二月二十四日 (农历庚 申年正月初五) 。他是金塘营李姓开山鼻祖昌一公的二十世孙。父亲是爷爷奶奶的第四个孩子 ,从小对读书绘画表现出了异乎 寻常的兴趣 ,但是念完小学之后因为我太爷爷太奶奶突然病故致使 家道陷入窘境而辍学 。宗祠里原本是有一笔钱可以用来资助家庭困 难的儿童上学的 ,但是条件太苛刻 ,加之爷爷奶奶受不了别人的冷 嘲热讽 ,父亲最终没有能够把书继续念下去 。辍学之后父亲一边务农一边跟奶奶学针灸, 闲下来便拜乡里 的画师学艺。</p><p class="ql-block">父亲从十五岁( 1934 年) 离开故乡 到上海谋生 ,先后学过好几种技艺 。最 早是在位于福建北路海宁路口的大东书 局当学徒 。行将满师时, ( 1937 年) ⼋·一三抗战爆发了 。为了躲避战乱父 亲回到老家住了三个月 , 当他重返上海 时大东书局已经迁往重庆 。走投无路时</p><p class="ql-block">经朋友介绍去了远离市区的(吴淞) 的永安纱厂学机械制图 。在永 安纱厂父亲工作了七年, 学到了管控纺织流程的许多知识 。1945 年 11 月我出生时抗战已经胜利 ,父亲回乡住了几个月 。重回上海时正 逢我二姑工作的裕丰纱厂 (也就是后来的上海第十七棉纺织厂) 招 工 ,他凭着自己资深的纺织从业经历顺利地进入了该厂的原棉检验 科。</p><p class="ql-block">上海解放时父亲在配合军代表清点财产的过程中因为工作积极 被记了三等功 。后来领导发现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又将他调到劳资科 从事计划统计 。有一段时间组织上准备调他到河北省石家庄市的一家纺织厂去工作 ,这让我们一家老小担了不少心事 。幸亏后来没调 成 ,否则我们一家就是河北人了。</p><p class="ql-block">父亲立业后的前二 十年从事的工作尽管与治病救人无关 ,但是 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是一方名医四和祖宗的后代 。对小时候从我奶 奶那里学到的针灸技艺一刻也没有荒疏过 。到上海后他听说陆瘦燕 医师在举办针灸学习班便利用业余时间去潜心学习过。</p><p class="ql-block">父亲的文化底子薄 ,但他的自学能力很强 ,业余时间都花在看 书学习上了 。家里的书橱里和床底下都塞满了他读过的书 。他常说 书是他一生中最好的老师 。不仅如此 ,父亲还善于将自己学过的知识不断进行梳理 。他在博览中医针灸典 籍并结合自己临床实践的基础上曾经着 手编撰过一本现代版的《针灸学》, 并 且已经完成了一部分章节的编撰 。后来 因为朱涟的《中国针灸学》 出版了父亲 才停止了自己的编撰 。我看过并珍藏了 父亲的手稿, 插图的制作非常考究, 文 字的编撰都附有考据。</p><p class="ql-block">因为父亲多年来一直在业余时间利用 自己的针术为不少病人解除了病痛, 虽无 行医执照却早已名声在外 (当年卫生行政 部门尚未给个体颁发行医执照) 1958 年在 发掘中医人才的政策号召下 ,厂长将他从 劳资科调到保健站工作 。从那时起父亲才成了名副其实的医生 。不久根据组织上的安排他还带了个徒弟。</p><p class="ql-block">但是父亲说他在保健站当医生并不感到很舒心 。因为没有医学 专业的相关学历 ,站里的一些人包括个别领导经常有意无意地称他 为“老李同志” ,这使他感到很别扭 。1965 年我考大学时根据规定要 填许多志愿 ,我便将中医学院当作凑数的志愿填上了 ,结果中医学 院偏偏把我录取了 。说实在我并不怎么喜欢这个专业 。发榜后我垂 头丧气可父亲特别高兴 。父亲觉得咱家几代人行医做好事 ,虽受人 尊敬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 ,一直被业内人瞧不起 ,这回儿子考上了 中医学院总算有了个名分。</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医生岗位上干了 22 年, 为万人大厂的职工提供了全心 全意的中医保健服务 。退休时有关部门只给他评了个针灸技师的职 称 。对此 ,父亲的心态十分平和 ,他说 ,“就是给我评个主治医师又 怎么样呢!我尽自己所能为病人服务过了 。足矣!</p><p class="ql-block">2009 年父亲过九十岁生日时, 我为他写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 “業岐黄救死扶伤德奉天下” ,下联是“研周易修身养性爱育子孙” 。寿帐是长孙女萍萍从五台山请来的百寿图, 悬挂在他的卧室里 ,父亲十分高兴 。事后 我又请人将对联做成两枚印章, 以资永久 纪念。</p><p class="ql-block">我和大妹作为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留 守儿童在故乡生活的十三年中能与父亲见 面的机会是很少的 。每年可能还见不到一次 ,而每次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两三天 。我们对父亲的印象最初是从照片上获得的 。母亲卧室的墙上挂了一只玻璃镜框 ,那里面有许多 黑白照片 ,其中有几张穿西装戴眼镜的半身像就是父亲的照片 。</p><p class="ql-block">上海和老家相距不过三百多公里 ,但那时候父亲回一次乡下并 不容易 。路途顺利的话要走一整天 ,如果碰上雨雪天气那就不好说 了 。当我记事时, 印象中父亲回家时总是拎一只“藤篮” ,那里边可 以放很多东西 。有吃的 ,有玩的 ,也有穿的 ,那些东西摊在床上就 像开了杂货铺似的。</p><p class="ql-block">父亲从上海带回来的东西中有几件是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首先 是那一盒看图识字卡片 。我的启蒙教育就是从看图说话看图识字开 始的。</p><p class="ql-block">其次是一捆红绒线 。那时候人们习惯于将毛线称作绒线 。据说 那一捆绒线是因为厂里一时发不出工资用来抵偿的 。父亲拿到的绒 线原本不是红的 ,为了给我织毛衣他特地和同事调换成了红的 。后 来用这些绒线织成的毛衣我一直穿到大学毕业 。当然, 随着一次又 一次地翻新其间不断地加进了同色的新线。</p><p class="ql-block">还有一样便是香甜酥脆的金鸡饼干 。这种饼干是用铁盒(那时 候叫饼干听) 包装的 。长四方形的或正四方形的铁盒上印了一只 雄赳赳的金毛大公鸡 。这样的饼干盒咱家至少有五六只 ,都是父亲 年复一年从上海背回来的 。饼干虽不全是我和大妺两个人吃的 ,但 它承载的父爱却是浓浓的 。现在上海泰康食品公司的金鸡饼干虽已 成为绝唱 ,但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并怀念它。</p><p class="ql-block">我和大妹留守在老家时父亲每月都给我们寄生活费 。父亲除了 给我们寄生活费外还寄一些婴儿食品 。我出生后因为母亲的奶水不足父亲就不断往家里寄奶糕 。后来大妹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 。我和 大妹吃了多少奶糕我不知道 ,但我弟弟吃奶糕时的情景我是记忆犹 新的 。那奶糕是米粉做的 ,用机器压成四方小块后装在纸盒里 。吃 的时候取一块放在碗里用开水一冲便可调成厚浆糊状 ,有奶味 ,有 甜味 。那奶糕的商标是个可爱的胖娃娃 ,可我弟弟吃了那么多的奶 糕却没有长胖。</p><p class="ql-block">说实在, 因为长时间不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分开的时候并没有 多少思念 。母亲给父亲写信时总是让我拿一张纸写几句话 ,开始我 不知道写什么 ,就在“亲爱的父亲大人”之后写上 ,“来信收到了 ,近 来身体好吗?我的学习成绩很好 ,妈妈的身体很好 ,奶奶的身体也 很好 ,请你放心 。”末尾缀上 ,“祝你身体健康 ,工作进步!儿恩德 敬上, *年*⽉*日 。”那时候我不知道在信中和父亲交流什么, 除了 一次又一次地写这种既干巴又格式化的信 ,我记不得自己是否给父 亲写过有情感交流的信 。如果有的话 ,大概是在父亲被厂里评为年 度先进工作者之后 ,我祝贺他当上了劳动模范 。那时我分不清先进 工作者和劳动模范有什么区别, 自以为是一回事 ,结果闹了一个笑 话 。为此 ,父亲在回信中专门给我解释了先进工作者和劳动模范的 区别 。令我终生难忘的是我儿时给他写的那些小纸片他都精心收藏 着 ,这让我非常感动。</p><p class="ql-block">父亲到了中年时, 因为家庭负担沉重他的业余爱好更趋务实。 为了丰富家庭的文化生活他从自制矿石收音机入手 ,很快学会了组 装半导体收音机 。让我们一家人在买不起品牌收音机的年代里也分 享到了从无线电波中传来的欢乐。咱家是多子女家庭 。孩子多虽然可以给父母带来膝下承欢的快 乐 ,但是时不时也会闹出一些令他们哭笑不得事来 。比如 ,年幼的 三妹某一天忽然觉得四妹从母亲那里得到了更多的关爱便偷偷地咬 了她的脚趾头;再比如 ,不满十岁的弟弟在父亲给他和两个妹妹分 发动物形态饼干时常常为象鼻头和小狗狗到底哪一个更大些纠缠不 清 … … 面对欢乐和烦恼父亲总是以他如山的爱呵护着我们 。他一生 中从未骂过我们 ,更没有体罚过我们 ,总是以自己的言教和身教循 循善诱着我们。</p><p class="ql-block">特别值得称道的是父亲对我们母亲的恩爱 。母亲六十岁时生了 一场重病从此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 。是父亲朝夕陪伴她度过了生 命历程的最后二 十年 。母亲去世后父亲在种花养鸟修身养性之余更 是悉心研究起《周易》,十数年孜孜不倦居然从中悟出了许多人生 至理。</p><p class="ql-block">父亲一生除了兢兢业业地做好本职工作外还在许多业余爱好中 显露了他的才华 。在中国画方面无论是山水还是花鸟他都画得不 俗 。可惜的是他留在老家的许多画稿在恩仁拆旧屋建新房时都被当 废纸丢了 。现在唯一留存的是他在 1942 年的一幅习作 。二十年前被 发现时由长孙女斥资800 元请高手重新装裱后并予珍藏。</p><p class="ql-block">我觉得父亲在碳粉人物肖像画方面的技艺要远高于山水画 。爷 爷去世后他的一幅大尺寸的照片一直挂在老家堂屋的北墙上 ,在很 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那是一张放大的照片 ,其实那是父亲用碳粉 为爷爷精心绘制的肖像 。除此之外, 父亲还给许多亲朋好友画过 像 。父亲说他自认为画得最好的一幅人像是我大伯的岳父大人。</p><p class="ql-block">在上海几乎没有人知道父亲的本名叫李议法 ,他的一切有效证 件上都填写着“李嵘森” 。也就是说 ,父亲离开家乡后用的是“字”⽽ ⾮“名” 。这种以字为名的情况在平民百姓中比较少见 。为此我曾问过父亲这当中可有什么讲究 。父亲说 ,算命先生说他命中缺木 ,所 以取“嵘森”为字并取代了本名。</p><p class="ql-block">我们这一代人对“名”和“字”多 不甚了解 。罕见有人给自己取一个 “字”的 。其实在我国古代乃至近代 名和字对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缺一不可的 。男子的“名”是长辈根据家 谱上的字辈谱起的 。女子的“名”可不受字辈谱的约束 。男子二十岁 时“入冠 ”, 也就是成年了, 就得给自己取一个“字 ” 。从这时起平 辈 、同事 、朋友间就以这个“字”相称, 直呼其名就被视为大不敬 了 。女子十五岁称笈䈂,也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字”, 出嫁后在夫家 就用这个“字” ,而不再用父母给起的“名” 。所以女子在十五岁之前 有“待字闺中”一说。</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养母</i></b></p><p class="ql-block">我是父母的长子 ,爷爷奶奶六十多岁才抱上的大孙子 ,怎么从 小就有一个养母呢?这事说来话长。</p><p class="ql-block">在我三岁那年 ,也就是 1948 年 ,我二姑在上海突然染上了重症伤寒 。那是一种十分凶险的肠道传染病 ,看了不少医生吃了许多药 就是不见效 ,就连名噪一时的张聋蟚也束手无策 。龙伯在病重期间 表达了还乡的愿望 ,于是大伯辞去了工作 ,在定海桥码头包了一条小船将胞妹一路护送回乡。</p><p class="ql-block">在二 姑病重期间她向我母亲袒露 了希望将我过继给她做儿子的心扉。 她说自己 32岁了还是个老姑娘 ,如果 死了就成了孤魂野鬼 。她希望将我过 继给她当儿子, 日后好有人给她烧纸 钱 。听了这话, 我母亲非常心疼 。她 本着救人先救心的大慈大悲胸怀在征 得我爷爷奶奶的同意后, 立即按照乡 间的习俗为我举行了庄重的过继仪式。</p><p class="ql-block">在这之后二姑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磨难 ,在我母亲的精心护理下 终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就这样我从小就有了既是父母的儿子又是 二姑养子的双重身份 。如果再加上我出生后爷爷帮我认的干亲 ,更 是一身兼三子了 。二 姑属龙 ,她给我起了个“龙存子”的乳名 ,并让 我称呼她“龙伯”。</p><p class="ql-block">龙伯从小吃过很多苦 。她八岁那年 ,爷爷奶奶突然同时病故。 为了办丧事父母典押了四亩耕地才筹到了必需的款项 。家道一下子 跌入了谷底 。第二年九岁的她便给邻村的一个大户人家去放牛 ,早 出晚归 。空下来还得帮着父母 干点活 ,喂猪养鸡 ,种菜锄草 ,烧茶煮饭 ,缝补浆洗 ,一天到晚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那户人家的牛脾 气特别犟 ,犁地时非得有人在前面牵着走才行 。即使是这样偶尔也 要发点牛脾气 。有一次犁地时龙伯牵着牛绳在地里走着 ,突然间那 牛狂跑了起来, 掌犁的人一时控制不住 ,犁头直冲着龙伯便铲了过 来 。慌乱之中龙伯避让不及 ,脚背被犁头划开了一条大口子 ,顿时 血流如注 。后来因为伤口感染几乎要了她的性命。</p><p class="ql-block">为了减轻爷爷奶奶的负担 ,龙伯十五岁时便跟随一位远房亲戚 到上海纱厂当了包身工 。所谓“包身工”就是包工头以契约方式到乡 下招徕的童工 。契约规定 ,三年之内包工头负责提供吃住 ,而童工 的工资则全部归其所有 。在此期间如有伤病包工头概不负责 。这是 一种赤裸裸的剥削 。关于包身工的生活著名作家夏衍曾在20 世纪 三十年代写过一篇名为《包身工》的文章, 当我在中学语文课本中 读到这篇文章时 ,我曾问过龙伯是不是真有其事 ,龙伯说她的经历 只有过之而无不及。</p><p class="ql-block">二 姑到上海后就住在定海路449 弄的老工房里 。那是两层楼的 砖木结构的连体房 。每一单元除了楼下的一间屋子用来烧饭 ,其余 的房间都住着七八个学徒工 。纱厂女工是三班倒的工制 ,即早班、 中班 、夜班來回倒 。半个月才休息一天 。包工头对手下的员工管得 十分严 ,上下班都有人接送到厂门口 。休息时轻易不能离开工房。 做早班和中班时还要帮助包工头打杂, 让你终日忙得手不停脚不 停 。一天三顿粗茶淡饭 ,极少开荤。</p><p class="ql-block">二姑这一批招收的是粗纱间挡车工 。岗前培训主要是学会在极 短的时间里将断了的纱头接上 。其他还有如何换筒子 ,如何跑巡回等等 。车间里的工头叫“拿摩温”对工人很凶 ,轻则咒骂 ,重则拳脚 相加。</p><p class="ql-block">二姑在裕丯纱厂粗纱间工作了十七年 ,要不是一九四八年春天 得了一场重病 ,我想她会把这份工作一直做下去的 。在这十七年里 她的生活基本上是孤单的 。她十七岁包身工合同期满后和哥哥一起 生活了三年 。一九四五年后和我爸一起生活了三年 。仅仅在这些日 子里她才享受到了家的温暖。</p><p class="ql-block">旧社会纺织女工的地位很低 ,包身工出身的女工地位更低 。二 姑生病时已经 32 岁还没有结婚 。是什么原因让二姑选择了单身?这 事父母没有对我说起过 ,作为她的养子我也不好意思过问 。一九八 六年她去世后 ,我在她留给我的遗物中发现了几幅精美的十字绣枕 套 ,这说明二姑年轻时对婚姻是有憧憬的 ,只是缘分未到罢了。</p><p class="ql-block">据父亲说 ,龙伯的病之所以能得到奇迹般地康复与我妈的精心 护理是分不开的 。在龙伯生命垂危的当口是我妈坚决不肯放弃治 疗 ,她除了到处求医问药 ,还每天不间断地用稠米汤喂龙伯 。经过 几个月的顽强抗争 ,龙伯的病居然渐渐地脱离了危险 ,并且一天好 似一天 ,到一九五○年时已经康复得比较好了 。以我三十多年的临床经验作判断 ,我认为龙伯患的一定是肠伤寒 。这是一种急性肠道 传染病 ,与中医所说的伤寒有所不同 。“菌血症”导致的休克以及因 护理不当造成的肠出血 、肠穿孔是该病最主要的致死原因 。从这一 点上说母亲当初所做的努力不仅是正确的而且是非常有效。</p><p class="ql-block"> 我和龙伯的母子关系虽然没有到政府的有关部门去办理过相关 手续, 因为是既成事实 ,并且符合收养法的有关规定 ,在若干年后还是得到了新中国有关法律的认可 。劳动保护法规定 ,凡是国营企 业的正式职工其直系亲属经过申请 ,在得到批准后都可以享受一定 的劳保福利, 比如治病的医药费可以按比例报销等等 。一九五五年 初龙伯在上海国棉十七厂做满六个月的临时工后升为正式工 ,按有 关规定她为我和奶奶申请了劳保 。尽管那时候我的户口还在乡下, 工会经过调查很快就核准了她的申请 。从那以后龙伯车间里的同事 才知道“老姑娘”生了场重病 ,不仅大难不死还得了个外快儿子 。</p><p class="ql-block">在将我过继给龙伯做儿子这个问题上我父亲母亲是绝对信守诺 言的 。否则, 我作为长子老早就可以在他们的名下享受劳保福利 了 。但是父亲没有这么做 ,一直等到龙伯转为正式工后才在她的名 下为我办理了相关手续 。不仅如此 ,凡是牵涉到父子关系的问题上 父亲也是很认真的 。比如每次填写履历表 ,他都要在备注栏内注明 这层关系, 从不把我的名字填在直系亲属栏内 。等我转学到上海 后 ,不管我填什么表父亲只允许我将他和我母亲的名字填在社会关 系栏内。</p><p class="ql-block">由于住房的原因, 更由于龙伯始终不愿在户口上与我父亲分 开, 因此我和龙伯一直没有单独组成过家庭 。龙伯自从有了工作 后 ,她每月都把工资的绝大部分交给我母亲 ,一直到退休后仍然如 此 。在她的意识里 ,她和我始终是以父亲为户主的一家人 。没曾料 想到的是大学毕业时历史和我开了一个大玩笑 ,硬生生地使我和龙 伯天南地北地分开了十几年。</p><p class="ql-block">众所周知, 以前大学生毕业分配时是要进行政治审查的 ,根据 出身不同分为三六九等 。出身好的(工人 ,贫下中农等) 可以进保密单位 ,次一等的可以进工矿企业 ,再次一等的就随便分了 。我大 学毕业的年代虽然是个特殊年代 ,尽管是强调四个面向 ,但上面的 原则是不变的 。要不何必进行政审呢?公布分配方案时我被分配到 了新疆 。这一结果使我养母和生父母大感意外 。我生父和工宣队交 涉后得到的答复居然是“可调整到甘肃的张掖, 四川的阿坝去 。”</p><p class="ql-block">新疆不是不能去 ,但弄得这么不明不白总不应该吧 。到了新疆 后我很快就知道国家有照顾孤老的政策, 于是就申请调回内地工 作 。这时那次错误的政审结论又起作用了 。因为根据那条结论我养 母不仅不是孤老 ,反而成了既有夫君又有四个儿女的妇人 。这桩冤 案一直过了十五年才得到纠正 。当我拿到那份错误的政审结论时简 直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似的。</p><p class="ql-block">现在我将那位与我浑身不搭界的李彩云档案抄件柏成照片让大 家看一看 。这桩错案是错得多么荒唐 。那个李彩云的丈夫姓俞, 叫</p><p class="ql-block">俞阿根 ,他们家住在浦东洋泾区金桥乡俞家宅 41 号 。我姓李 ,养母 姓李, 生父也姓李, 叫李嵘 森 、生母姓陶 ,叫陶桂珍 。我 们 住 在 杨 浦 区 长 白 一 村 44 号 。那份档案上从头至尾都 没有我的名字 。那个李彩云 的大儿子生于 1944 年, 叫俞 德奎 , 高中毕业于陆行中</p><p class="ql-block">学;我叫李恩德 ,生于 1945 年 ,高中毕业于控江中学 。我就不明白 老政工干部王里忱老师在抄那份档案时就没有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吗?连当事人我的名字都不在档案中 ,他究竟是在审查谁呀?就凭 名字中都有一个“德”字就可以指鹿为马了吗?</p><p class="ql-block">再说, 我养母终身未婚, 这在我的档 案中是写得明明白白的 ,他们凭什么认定 她不仅已婚而且是多子女呢?还有, 这个 同名李彩云的家庭住址和我的家庭住址根 本不在一个地方, 她的年龄 、籍贯也和我 档案中的记载不符 。我要问, 面对这么多 疑点这两位政工干部是怎么审查的呀?是 粗心大意?是玩忽职守?这么风马牛不相 及的事居然让两位政工干部在顷刻间弄假 成真了。</p><p class="ql-block">一九八五年 ,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新疆调到安徽黄山工作。 心想这回离得近了, 只要住房一落实我便可以将龙伯接到身边了。 然而我调回来还不到半年 ,还没有来得及和她团聚 ,她老人家居然 在一九八六年三月五日的早晨突然中风而逝 。这件事对我的刺激很 大 ,我因为没能为她老人家尽孝道深深地感到自责 。说实在 ,经历 了这桩冤案我非常痛恨那些不负责任的政工干部, 因为他们的失职 常常造成百姓家不可挽回的痛苦。</p><p class="ql-block">养母的墓建在苏州香山之麓太湖之滨的花墩公墓 。她仍然和我 的生父母毗邻而居 。墓碑上铭刻着“先慈母李彩云之墓 儿李恩德 媳毕士敏率孙女李惠萍 李惠勤敬立”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土织布</i></b>机</p><p class="ql-block">在咱家后院的老屋里曾经摆放着两台土织布机 。一九五二年建 新房时这两台织布机虽然被拆了 ,但它留给我的记忆却是深刻的。</p><p class="ql-block">这两台织布机是什么时候安装的我没有记忆 。听奶奶说 ,是在 龙伯病愈之后为了打发寂寞 ,大伯请人安装的 。织市用的纱则是我 爸从上海寄回来的。</p><p class="ql-block">土织布机看上去挺简单的 ,可是要用文字将它描绘出来却不太 容易 。我在网上查了一些资料 ,根据儿时的记忆只能说出个大概。 土织布机主要由主体 、梭子 、挡板 、踏板 、绳索等组成 。主体呈长 方形 ,全木结构 。人坐在织布机的一头 ,另一头用来挂经线 。经线 非常多 ,挂起来很繁琐 ,往往要花很多时间 。挂好的经线每根都可 以在踏板的控制下提起放下 。穿纬线时先要将经线分成两层 。纬线 通过梭子在经线中每穿一次挡板就拍打一次 ,只有这样经线和纬线 才能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布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织成的。</p><p class="ql-block">土织布机可以织土布也可以织洋布 。所谓土布是指用手工纺织 的纱线织出的布 。由于纱线较粗且不均匀, 织出的布也较厚较粗 糙 。而洋布则是用机制棉纱织成的, 因其色泽与棉花相近, 又被称 作本布 。土织布机织出的布宽二尺二寸 ,长度则不一定 。按古制四 丈为一匹 ,也就是说土织布机要织一匹布的话经线至少要 12 米长。 咱家的土织布机专门织本布 ,用的棉纱是我爸从上海买了打包寄回 来的 。因此我们不必为了织一匹布没日没夜地纺纱。</p><p class="ql-block">棉纱虽然是现成的 ,但是要将买来的棉纱在土织布机上织成布 还是要做许多准备工作的 。比如在布经线前要将扎成束状的纱在院 子里先整理一番 。那一天院子会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然后架起一根 木杆 ,木杆上有许多小铁环 ,是用来穿棉线的 。龙伯忙前忙后地将 一根一根的棉纱穿过一种叫埩的装置 。埩是用打了蜡的棉线绳子做 成的 ,两股棉线绳上下交叉 ,织布的细线就从中间穿过 。再比如往 梭子上缠棉纱 ,一次不能缠得太多 ,于是就备了好几只梭子轮流使 用 ,用完了缠 ,缠好了用 。办这些事也得花不少时间 。做好这些准 备工作后, 龙伯就将埩和线轴安到织布机上, 然后就坐在织布机 上 ,手舞足蹈地开始织布了。</p><p class="ql-block">织布的时候龙伯坐在织布机的横木上 ,那光溜溜的梭子如精灵 般在她的手里左右窜动 。与此同时 ,双脚还要踏着两块木板一上一 下地拉动着纵轴上的经线不断地交叉着 。脚每踏一次 ,一只手把梭 子从空隙中穿越一次 ,另一只手推动横木挤压一次 。后续过来的棉 纱就紧靠在前面织好了的布边上 。手脚并用 ,忙而不乱 ,棉布一点 点往后退 ,卷进了后轴 。随着织梭左右跳动 ,本色的布匹在织布机 上缓慢地流淌着。</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大伯和大妈</i></b></p><p class="ql-block">我大伯叫李议庆, 1914 年生人, 属虎, 1985 年辞世, 享年 71 岁 。据说大伯命中缺水 ,所以取“海滨”为字 。从小在家学里受过旧 学的熏陶。</p><p class="ql-block">据父亲说 ,大伯比他早一年到上海的 ,那年是 1933 年, 当时龙 伯做完了三年包身工开始自立 。奶奶不放心龙伯孤身一人在外谋 生 ,便让大伯到上海帮她烧饭 ,这样里外也好有些照应 。大伯到上 海后不久就碰上另一家纱厂招勤杂工 ,通过面试大伯被挑中了。</p><p class="ql-block">大伯到上海后和妹妹在一起生活得很愉快 。但是勤杂工做了两 年后便被卷进了一场情感纠纷之中 。一名女子见我大伯长得很帅气 就主动和他接近 。我大伯知道此女子有吸食鸦片的恶习自然不愿 意 。不想那女子并不死心, 竟指使一帮地痞流氓软硬兼施百般纠 缠 。大伯在被缠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趁日本侵略者挑起八一三 战乱时逃回老家种田 。</p><p class="ql-block">爷爷奶奶知道此事后托人在乡下给大伯说了门亲事 。婚后大伯 将大妈带到了上海 。不久大妈也进了纱厂 。那家厂当时叫喜和纱厂 (解放后称为地方国营上海第七棉纺织厂) ,位于苏州河上的宝成 桥旁 。大伯大妈婚后在上海生了一个女孩子, 可惜还不到一岁就 夭折了 。两年后 ( 1943 年)大妈又生了一个女儿 ,取名买子 。满月 后留在乡下由我奶奶照看了。</p><p class="ql-block">经过近十年的艰苦奋斗 ,到一九四七年时 ,我爸 ,龙伯 ,大伯大妈四人在上海的工作已经有些起色 。那时他们在做工之余合伙开 了爿烟纸店 ,还买了两台摇袜机 ,注册了一个“五荣”商标 ,用纱线 摇长筒袜子出售。</p><p class="ql-block">二姑的一场大病改变了爷爷奶奶对未来生活的安排 。他们觉得 一家人还是种田稳当 。打算用多年的积蓄将早先典押出去的地赎回 来 。大伯因此没有返回上海 。在落实赎地的过程中 ,大伯经人介绍 到沪宁铁路沿线的一个叫龙潭的地方当了一段时间的代课老师 。(我大妈的大姐嫁到龙潭镇,二姐嫁到了栖霞镇)等 到地赎回后大伯便一门心思地当起了农民。</p><p class="ql-block">大伯对我是十分疼爱的 ,小时候每当我生病后最着急的一定是 他 。据说为了求菩萨保佑我大伯几乎用膝盖走路 。当龙伯和我母亲 相继定居上海后大伯便成了我的监护人 ,为了我的安全他可是操了 不少心。</p><p class="ql-block">在我的印象中大伯多才多艺 ,但是命运多舛 。他信奉一贯道原 本是一种精神寄托, 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也没有干, 却吃了一场官 司 。弄得他后半辈子的生活质量严重下降。</p><p class="ql-block">大伯的身体比较单薄 ,不太适合干重体力活 ,可是为了生计他 常常是咬紧牙关在拼命 。记得有一年春天他带我到外江沿(位于长 江大堤内, 隔江正对着栖霞山的一个村庄)大表姐家去, 目的是在 那儿的洲上收罗一些散乱的芦苇挑回家当柴烧 。金塘营到外江沿足 有十多里路 。我们一早出门 ,在大表姐家吃过午饭后便往回赶 。由 于负重远行, 大伯走一段路要休息好一会儿, 直到天黑透了才到 家 。一路上大伯挑担的艰辛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 象 。为了减轻扁担对肩膀的压力大伯不停地将扁担从左肩换到右肩 。然而 ,换肩的次数越多他头上的汗也越多, 卫生衫的前胸和后 背都浸透了汗水 。由于大伯人比较瘦在满脸汗水中额头上的青筋显 得十分明显 ,微微弯曲的背给人一种不堪重负的担忧。</p><p class="ql-block">离开老家以后我和大伯大妈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 。三年自然灾 害期间大伯曾到上海来住过一段时间 ,那是因为他身体太虚弱的缘 故 ,是我们大家特地邀请他来的 。大伯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至今我 还记得大伯的音容笑貌 。一九六二年暑假我和二妹回老家看望年迈 的奶奶和外公 ,让我有机会和大伯大妈又共同生活了一个多月 。</p><p class="ql-block">大妈是玉带乡小摆渡村的人, 1918 年人 ,属马, 1997 年辞世, 享年 79 岁。</p><p class="ql-block">大妈和我大伯结婚后就去了上海喜和纱厂 (后来的国棉七厂) 打工 。一九五 O年我爷爷去世后 ,大伯因为信奉一贯道并且具有副 坛主的身份而吃了官司 。大妈因此结束了在上海的打工生涯, 回到 老家一心一意地种田 ,一心一意地生儿子 。</p><p class="ql-block">在上海生活了多年的大妈养成了爱吃番茄炒鸡蛋的习惯 。回到 老家后还常常念叨着 。那年头番茄在我们乡下是稀有品种 ,没听说 哪家在种 ,街上也没卖的 。既然大妈爱吃那只有在自园子里种啦。 因为种番茄 ,吃番茄我对大妈的脾气和个性有了一些了解。</p><p class="ql-block">开春后大伯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十来棵番茄苗 。番茄苗栽下没几 天都成活了 。挺拔的主干上支仑着两片羽毛状的叶子 。有一天我好 奇地用手一摸 ,无论是枝还是叶的表面不仅有许多极细的毛 ,而且 还.黏糊糊的 。这一摸便有一种特殊的气味沾在手上了 ,好久都去不 掉 。在农村各种各样的菜苗我见得多了 ,像番茄苗这样奇怪的品种却从来没见过。</p><p class="ql-block">番茄苗长得很快不久主干上生出了许多分枝 。渐渐地主干不堪 枝繁叶茂的重负开始向地面倒伏 。大伯用两根短竹竿做人字形插在 番茄的根部 ,然后又用一根长竹竿将几个人字架连成一体 。有了支 撑番茄长得更欢 ,大伯过一段时间便掐去一些疯长的侧枝 ,说是这 样可以促使番茄早开花早结果 。一个多月后番茄的主干就长到我肩 膀高了 。与此同时植株上的怪味也越来越浓那细毛更是清晰可见 。</p><p class="ql-block">终于等到番茄开花了 。黄色的小花藏在叶腋间 。闻不到什么香 味, 也说不上有多漂亮 。花谢了, 青色的小番茄从花托上长出来 了 。有单个的 ,也有三两个聚在一起的 。随着小番茄日长夜大青色 慢慢地变浅了 。再长大一些向阳的一面开始泛红 。红色越来越浓, 终至遍体通红 。这时番茄已经长到拳头大小了 。成熟了的番茄不是 扁圆形的 ,像柿子又不是柿子 。怪不得乡亲们叫它洋柿子 。</p><p class="ql-block">第一批成熟的番茄被摘了下来 。大妈亲自动手做了一碗番茄炒 鸡蛋 。那一天我站在大妈身旁看到被切开的番茄有许多吖 ,每一吖 里装满了籽和汁, 觉得很新奇 。大妈从菜板上拿了一小块番茄放在 我嘴里, 我嚼了一下有点酸, 好像也有点甜, 还有一股淡淡的清 香 。番茄和鸡蛋炒在一起红黄相间不仅好看确实非常好吃 。大妈吃到了 期盼已久的番茄炒鸡蛋心情很好。</p><p class="ql-block">随着成熟的番茄越来越多, 当然不可能天天吃炒鸡蛋 ,有时大 妈就将它切成片拌点糖或者拌点盐当菜吃 。虽不下饭倒也爽口 。从 此以后我便知道成熟的番茄也是可以生吃的, 它的口味比黄瓜 、萝 卜好多了 。于是便隔三差五地到番茄架下观察, 只要有成熟的果子 便会摘下喂了我肚子里的馋虫 。那时和我有同样心思的还有堂姐以及隔壁老爹家的田子哥 。毕竟番茄种得少 ,有时大妈想吃番茄炒鸡 蛋了却发现一个熟的番茄也没有了 。为此常常引得脾气火爆的大妈 大发雷霆。</p><p class="ql-block">一九五二年七月初七 ,我的堂弟恩余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过了 两年大妈又生了一个女儿 ,取名六香 。一五六年大妈又生了一个儿 子 ,取名恩仁。</p><p class="ql-block">大妈是圩里人 ,在长江边上长大的她对捕鱼捞虾很有经验 。自 从她辞工回到老家后 ,托她的福我们一年到头吃到了不少野生的鱼 虾和蚌肉 。她每次回娘家带回来的菱角鸡头米都让我和大妹吃得很 高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有两个阿姨</i></b></p><p class="ql-block">我的大阿姨一九三 0年出生在南京鸡鹅巷 ,她比我母亲小 11 岁。 离开南京时她虽然只有八岁 ,但是她对鸡鹅巷的记忆很多 ,也很留 恋 。直到晚年她还经常给我们讲述她在鸡鹅巷的经历 。</p><p class="ql-block">我出生时大阿姨已经十六岁了 。外婆去世后她跟我大妈到上海 喜和纱厂 (即后来的上棉七厂) 去打工了 。所以在我童年记忆中大 阿姨的形象是通过几张照片印在脑海中的 ,完全没有在日常生活中 与她亲热撒娇的场景 。一直到一九五六年夏天我才在上海见到了大阿姨 。那天正逢大阿姨厂休 ,为了迎接我这个小客人买了许多好小菜 。初次 见面 ,大阿姨一把搂住我“乖乖 、乖乖 … … 长这么高了!”连喊了几声 。我也激 动得热泪盈眶 。那年大阿姨 27 岁,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女儿玉兰 3 岁 ,儿 子茂松还不满 1 岁 。从那时起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大阿姨对我这个大姨侄子的百般宠 爱 。而在这之前的一九五四年秋天我倒是 在外公家先见到了大姨父。</p><p class="ql-block">小阿姨比我母亲小 19 岁 。1938 年出 生在江北老家陶营。我母亲结婚时外婆的病已经很重了,早已没有心力和体力照顾小女儿的饮食起 居, 只好将这一任务交代给我母亲 。于是在那一段时间里 ,小阿姨 便跟随我妈在“金塘营”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当我还在摇篮之中的时候小阿姨就经常陪我玩 ,接触得多了自然很有感情 ,等我稍大时她就和我一起做 游戏 。可惜的是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在我的 脑海中留下记忆 。记得有一次母亲对我说 过这么一件事:“你小时候很淘气 。小阿 姨在陪你玩的过程中没少吃苦头 。”</p><p class="ql-block">我狡辩说:“怎么可能呢?她比我大 那么多岁数 ,我能欺侮得了她吗?</p><p class="ql-block">母亲说:“你小时候最喜欢缠着小阿 姨玩打针 、上药的游戏 。动不动就拿一根竹丝在小阿姨的手上腿上装模作样地点点戳戳 ,还不断地问道‘酸不 酸?疼不疼?’折腾一阵之后临了还要从地上拈点泥灰放在点戳过的 地方 ,大概是上药吧 。然后说 :‘好了!好了! ’那模样俨然像个医 生似的 。”</p><p class="ql-block">小阿姨从金塘营小学转学到东沟小学后只能在星期天才能来陪 我玩了 。教我认字是玩的内容之一 。那时教我认字的人很多 ,但小 阿姨是我最喜欢的小老师 。她学着老师的腔调一本正经地教我识 字 。有时我故意将字念错 ,她纠正了几次后发现我是在和她捣蛋, 便会抓住我的手说:“再不听话就要打手心了 。”</p><p class="ql-block">我上小学前小阿姨就到上海上中学去了 。从那以后的好几年中 我只能在暑假里才能见到她 。经过城市的洗礼小阿姨不仅个子长高 了, 人也长得愈加漂亮了 。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几乎都不敢认 了 。那天她穿了一身小花头的棉布连衫裙 ,一条又粗又黑的长辫子 垂在背后 ,站在我面前的她依然是一位妙龄女郎 。小阿姨每年只能 够在乡下住一个多月 。来往上海和老家之间她不乘火车 ,而是乘江 轮 。乘江轮比较省钱 ,但是得在船舱里待上一整天。</p><p class="ql-block">小阿姨每次回来都会送我一本书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 ,第一 本是《卓娅和舒拉的故事》,第二本是《不屈的人们》 ,第三本是 《勇敢者》,第四本是《太阳照在桑乾河上》 。1956 年我第一次去 上海过暑假 ,那年是小阿姨的高中毕业季所以没有回乡下接我 。要 不我就不会跟一个陌生人做伴去上海了。</p><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去上海时小阿姨陪我玩了好些地方, 比如在大世界看 飞车走壁 、照哈哈镜;在中山公园看孔雀和各种小鸟 ;在真如镇看露天电影等等 。我至今还记得那次去中山公园途中发生的一件趣 事 。那时小阿姨还是市三女中的学生 。当我们路过市三女中校门前 时她好像有什么事要进到校园里去 。当时我跟在她身后毫无顾忌地 往里走 ,可是门房间的一位胖大妈一把拉住了我说什么也不让我进 去 。结果我只好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校门外 。原来女中是不允许男孩 子进校门的 。那年在上海小阿姨没有给我送书 ,而是早早地送了我 一本精美的日记本 。我将自己在上海的所见所闻记录在日记本上 了 。遗憾的是这几本书和日记本后来都遗失了。</p><p class="ql-block">小阿姨高中毕业时为了减轻两个姐姐供她上学的经济负担作出 了放弃高考的决定 。以她的成绩考取大学是完全可能的 。那时我完 全不了解她的心情, 只知道缠着她到东到西地玩 。高中毕业后小阿 姨先在居委会工作了一年 ,然后进了国棉七厂当了一名纺织女工。</p><p class="ql-block">二 十岁的小阿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 龄 。自从有了男朋友之后便经常将他带过 来让我爸妈问长问短 。毛脚妹夫是大客 人, 我妈每次都是热情招待, 我们一班孩 子也会因此吃到一些客人馈赠的糖果糕点 和水果。</p><p class="ql-block">小姨父是商务印书馆的职工, 比小阿 姨大三岁, 初中毕业后 (市西中学) 便参 加工作了 ,人长得很帅 。是足球运动爱好者 ,有二级裁判员资格 。他父母的祖籍是江苏省六合县南门外 ,和 我们是同乡 。两位老人早年来上海打工, 现在是上海捲烟厂的工人 。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家境比较好。</p> <p class="ql-block">1959 年的元旦小阿姨结婚了 。小姨父家住在静安寺附近的康家 桥 ,那是一条老式里弄 ,住房条件比较差 。一年前大姨父在中山北 路附近的陆家宅后村分到了一套新工房 ,便将叶家宅路上那间小房 子 (国棉七厂分给我大阿姨的老住房)让给小阿姨做了婚房。</p><p class="ql-block">婚宴是在康家桥老房子办的 ,那年头平民百姓家办喜事很少有 去饭店酒楼大摆筵席的 。邀请的客人也仅限至亲好友 。外公专程从 乡下来见证了小女儿的大婚 。婚宴的酒水很丰盛 ,烟酒糖果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据说所有食材都是经 过好几个月精心准备的 。那天晚上 外公和我们一起在静安寺的一家照 相馆里拍了张全家福 。这是留在我 记忆中非常快乐的一刻。</p><p class="ql-block">这张照片上站在右边的三个孩子是我大妹 、二妹和表弟杨茂松 ,站在我前面的是大表妹杨玉兰, 我妈抱着我弟弟 ,外公抱着我三妹小美 ,大阿姨抱着的是她的小女 儿杨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大姑妈</i></b></p><p class="ql-block">我爷爷奶奶的长女叫李议贞 ,她是我的大姑妈 。大姑妈属猪, 生于一九一二年 。她十六岁时出嫁 ,夫君是西沟老圩(龙袍乡)楼 子庄的姚万盛 。姑父因为参加了民间的抗日组织 ,一九四〇年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 。根据乡俗 ,一年后大姑妈与小叔子姚万福重新组 成了家庭 。大姑妈先后共生了七个孩子, 四女三男 。大表姐长我十 六岁 ,取名姚恒静 。二表姐长我十三岁 ,取名姚恒修 。三表姐长我 三岁 ,取名姚素英 。小表妹小我六岁 ,取名姚素华 。大表哥姚恒山 长我十岁 ,二 十岁时因病去世 。二表哥姚恒智长我半岁 。还有一个 小表弟年幼时不幸溺水而亡。</p><p class="ql-block">大姑妈很喜欢我 ,平时我也很想她 。但是我小时候从未独自 一 人去过大姑妈家, 因为途中要过一条滁河 ,而且圩里到处是水, 出 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大人们是绝对不会放我单飞的 。不像我去外公家 一抬腿说走就走 。因此我小时候与表亲们的交往不仅机会不多而且 每次时间都不长。</p><p class="ql-block">大表姐长得面目清秀 ,高高的个子, 身材很好 。从我记事起她 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大人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后脑勺上的那个 发䯻。见面时我除了叫声大姐姐 ,很少有机会和她说悄悄话 。大姐 的家在外江沿 ,是长江大堤内的一个自然村 。大姐夫叫周延山, 四 十多岁时因患癌症去世了 。大表姐的大儿子叫周天福 ,小我三岁。</p><p class="ql-block">二表姐留给我的印象比较深 。她的脸比别人红, 又出过天花, 所以很有特征 。二姐不像大姐那么内秀 ,脾气很坏嗓门也大 ,很能 吵架 。二姐的丈夫姓王, 叫国波 ,在划子口街上的理发店里工作, 待人很和气 。每次见面时二姐夫都会逗我们这帮小弟小妹们玩 。但 是我们不敢当二 姐的面和姐夫开玩笑, 有时在背后偷偷地叫他刮 锅” 。二 姐家住在离划子口不远的一条大埂上 。那条埂上种了许多 梨树 ,一到春天满树的梨花一片雪白煞是好看 。二表姐的大儿子叫公丫头 ,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像女孩子吧。</p><p class="ql-block">说到大表哥实在让我伤感 。在我的印象中他既阳光又多才多 艺 。解放不久大表哥就入了党 ,在乡里负责青年团的工作 。每当我 住在大姑妈家的时候, 大表哥都会领着我到村里的文娱活动室去 玩 。一帮年轻人在明亮的汽灯下吹拉弹唱载歌载舞很是热闹。</p><p class="ql-block">不幸的是他在 1954 年初突然生病了 。起先是嗓子不舒服 ,逐渐 觉得声音嘶哑 ,吞咽困难 ,并且病情进展得很快 。那年龙袍乡江堤 决口后 ,大姑妈全家都在我们家避难 。那一阵子我看到大表哥饭吃 不下 ,觉睡不好 ,人一天天地消瘦 ,心里是非常难受的。</p><p class="ql-block">大表哥患了什么病一直没有诊断清楚, 中药 、西药吃了不少。 我奶奶也给他针灸 ,就是不见效 。碰到这样的倒霉事民间有冲喜一 说 。也就是希望借结婚化险为夷 。大表哥结婚时我去喝了喜酒 ,一 年后命运之神还是无情地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 。大娘年轻时丧夫, 中年时又丧了长子和小儿子 ,身心受到严重摧残 ,生了一场大病。</p><p class="ql-block">与我同龄的二表哥从小比我活络 ,他特别喜欢玩水 。一到夏天 成天光着膀子穿条小裤头 ,浑身晒得乌黑 。他们那个村子四面都是行沟, 要找他不在村前准在村 后 。暑假里我去他家时正值荷叶 田田荷花争艳 ,他会采一柄荷叶 让我顶在头上 。于是我就坐在河 岸上看他在水里大显身手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二 表哥的泳姿不太 优美 ,就是所谓的狗扒式 </p><p class="ql-block">三表姐小时候每年秋天都会到外婆家来住些日子的 。那时候花 生 、瓜子和山芋都成熟了 。这些东西在圩里比较稀少 ,过年时用得着, 必须提前搞定储备 。三姐她们对 在收获过的花生地里捡漏很有兴趣。 因为花生在收获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 会有遗漏 。如果运气好一天下来可刨 一小篮子花生 。当然, 舅舅家早已为 外甥女准备了一些过年用的山货, 就等她们抽空来取 。成年后三表姐嫁给了八卦洲上的小伙朱学忠 ,后 来随夫君在西北修铁路, 晚年定居陕西渭南 。三表姐有两儿一女, 小儿子叫朱红宏斌,在西安某医院当骨科医生 。女儿叫红霞随夫在天津 生活 。小表妹没有离开故乡 ,夫君叫李学忠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干爹干妈</i></b></p><p class="ql-block">由于爷爷奶奶都相信算命 ,加上我小时候在家族中所充当的角 色很重要 ,据说二老曾请算命先生为我算过几次命 。算命先生是怎 么说的我不知道 。我只晓得根据算命先生的指点他们在"后陶"给 我认了一门干亲 。干爹叫陶常照 ,是闻名于当地的一贯道坛主 。他 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陶琪立。</p><p class="ql-block">当我对干爹 、干妈的形象有记忆时他们两人留给我的印象就截然不同 。干妈和蔼可亲 ,对我非常好 。干妈每次见到我都亲热得不 得了 。只要我一进他家的门 ,干妈就赶紧将我领到她的卧室里去。 干妈好像不愿意让我站在堂屋里看干爹装神弄鬼 。干妈将卧室收拾 得很干净 ,每次都要在我面前摆一些糖果点心 。干妈有一个儿子比 我大好几岁 。吃过点心后干哥哥就领着我在后院里玩 。过一会儿干 妈将饭菜做好了 ,我们三个人就在厢房里吃饭 。干爹是从来不和我 们一起吃的。</p><p class="ql-block">说实在 ,我从一开始就对干爹完全不感兴趣, 因为他的举止和 常人不一样 ,怎么看都是怪怪的 。见面时干爹极少和我说话, 眼睛 总是半睁半闭地看着我 。干爹虽然是农民出身却不务正业 。他是怎 么当上“一贯道坛主”的我不知道 。但是他因传播“一贯道”而致家破 人亡我是亲眼看到的。</p><p class="ql-block">干爹家的住房条件比咱们家要好得多 ,是三开间两进的瓦房。 道坛就设在他们家的堂屋里 。我每次到那里去 ,十有八九会碰到干 爹穿着一身既不像袈裟又不像道袍的衣服 ,头上好像还扎着头巾在 扶乩降神 。这种时候多数是有道徒来求神问 卜 。只见干爹一会儿仰 面朝天一会儿俯身向地, 口中念念有词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然后就 指挥站在一旁的两个孩子 (一男一女)开始扶乩。</p><p class="ql-block">所谓“乩”, 实际上就是一只丁字形的木架子 。木架子放在一张 四周围了许多花布, 台面上撒了一层香灰的八仙桌子上 。扶乩时男 孩和女孩表情木然, 眯缝着双眼, 各自用一只手托起木架子的横 杆 ,过了会儿木架子便开始左右前后晃动 ,并在香灰的表面划出一 些歪歪斜斜的笔画 。大约要过上一袋烟的工夫“乩”才停止活动 。这时干爹便走近沙盘 ,仔细地看上一番, 又朝天拜了几拜 ,然后面向 道徒将桌面上的字迹解释给他们听。</p><p class="ql-block">如果没有道徒来求神问 卜 ,干爹也不会安安稳稳地坐着 。他会 时不时地举起手中的摇铃哗啦啦地摇一阵 ,这时便有几个穿黄衣服 的人 (肯定是他的道友)手执形状不一的铁叉子在天井和堂屋之间 跑来跑去 。跑动时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嗷嗷的叫声。</p><p class="ql-block">道坛布置得花里胡哨 ,但总体上以黄色调为主 。北墙下放了一 排长条几, 条几的正中摆放着一尊木制的牌位, 上面刻着一行红 字,(具体内容记不清了 ,查了一下资料才知道是“ 明明上帝无量清 虚至尊至圣三界十方万灵真宰”) 。此外 ,条几上还摆了几盘供果。 道坛的四周点着蜡烛 ,屋子里烟雾缭绕颇有一点神秘的气氛。</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曾不止一次地见识过和尚或道士做道场的场面 ,那光 景和一贯道“开坛”完全不一样 。有一次我问奶奶:“一向道是怎么回 事?”奶奶说:“小孩子家别管这些事 。”一九五〇年的秋天 ,先是听 说“一贯道”被政府定为反动会道门了 。过了没多久干爹家的佛坛不 仅被公安部门查封了 ,干爹也被公安人员带走了 。几个月后干爹被 判了三年徒刑 。刑满释放后头上多了顶“管制分子”的帽子 ,并交给 村里的群众监督改造 。打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干爹家 。后来听说 他在接受改造的过程中上吊死了 。而干妈则在 1959—1961 年的三年 自然灾害中因为饥饿而离开了人世。</p><p class="ql-block">因为有“认干亲”的这一段经历 ,我一直想弄清“一贯道”究竟是 一种什么样的信仰 。以前忙于工作 ,没有时间去查阅相关资料 。退 休后有了足够的空闲 ,于是到“百度”网上搜索了一番 ,现在总算理出了一点头绪。</p><p class="ql-block">据新版《辞海》的解释:“ 一贯道”又名中华道德慈善会 ,起源 于山东 ,初名《东震堂》,路中一承办教务后根据《论语》中“吾道 一以贯之”之意改名“一贯道” 。路中一死后由张光壁接掌“道盘” ,道 务逐渐扩大 ,并自称尊师 。“ 一贯道”在抗日战争时期为日本特务机 关所利用 。日本投降后被国民党所控制。</p><p class="ql-block">一贯道认为人只要“持正理修正道, 由象返气, 由气返理” ,都 可以超脱生死抵达彼岸 。但又说, 因为世间有“三期末劫”致使人们 迷失了性灵不知归路, 幸亏“上帝”垂悯降下一贯道门实行“三曹普 度”, 以“明师”传授性理心法沟通天人 ,终于能在“弥勒古佛”执掌 “天盘”的“白阳期”内将世间“九十六亿原人”度回“无极天理”。</p><p class="ql-block">一贯道的经典分为“无字真经”和“有字真经” 。前者是指张光璧 口传的“无太佛弥勒”五字, 凡有新道徒入道时都要传授这五字“真 ⾔” 。所谓“有字真经”有二三十种 ,主要是历代“祖师”的著作和言论 汇集 。一贯道主张“三教合一 ”“五教同源” ,“行儒门之礼仪 ,用道教 之功夫 ,守佛家之戒条” 。老子 、孔子 、释迦 、耶稣 、穆罕默德被尊 为五教圣人 ,一起供奉 。一贯道的主神为“明明上帝” ,全称“明明上 帝无量至尊至圣三界十方万灵真宰”, 因为她是“ 开天辟地圣人之道 ⺟ ” ,又尊称“无极老母 ” 。陪祀“无极老母”的“仙佛神圣”尚有多位, 甚至连张光璧本人和他的“道内夫妻”孙素真在死后分别被封为“天 然古佛”和“中华圣母 ”。</p><p class="ql-block">新中国成立后 ,一贯道上层人物煽动道徒对抗土改 ,志愿军入 朝后则大肆宣扬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爆发 … … 除此之外还干了许多严重破坏国计民生的坏事 。1950 年 10 月中央人民政府宣布取缔反 动会道门一贯道。</p><p class="ql-block">我大伯在我爷爷替我认了这门干亲后不知道为什么加入了一贯 道 ,还被封了个副坛主 。新中国建国初期一贯道被取缔 ,说是有确 凿的证据表明他的上层人物蒙骗道徒从事反革命活动 。大伯因此受 到牵连 。1950 年底被公安机关拘留了三个月 。因为没有查出他有什 么犯罪行为 ,释放后仍然被管制了三年 。大伯后半辈子因此受尽了 屈辱。</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堂姐堂妹</i></b></p><p class="ql-block">堂姐长我两岁 ,小名叫“买子 ” 。给堂姐起这么个乳名表明咱家特别希望有一个男孩子 。堂姐是大妈的第二个孩子 。她上面有一个 姐姐, 只可惜那个姐姐在上海出生后不满 周岁便夭折了 。堂姐是在乡下出生的 ,大妈 坐完月子就回上海打工去了, 是奶奶和我 妈将她带大的 。我母亲对我堂姐很好 。用我 堂姐的话说:“小时候恩德到哪里我就到哪 里 。二 婶一手抱着弟弟, 一手搀着我 。”话 语里充满着温暖 。在咱家的老相册里至今 还保留着我和堂姐的合影 。从穿着上不仅分不出上下 ,更看不出是乡下孩子 。</p><p class="ql-block">等我稍稍长大后, 当我小阿姨不在的时候堂姐便领着我玩 。除 了玩泥巴之外乡下的孩子最擅长的便是到地里去挖点可以解馋的东 西 。堂姐说, 她七岁那年 ,有一天她领着我和隔壁大伯伯家的“⽥ ⼦ ”在庄稼地里玩耍 。正当我们埋头挖花生时突然听得有人大喝一 声:“谁家的娃儿敢偷我的花生!</p><p class="ql-block">当堂姐抬起头时认得是“陆林村”的林如松 ,他拖着根棍子气势 汹汹地站在我们面前大声吼道:“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p><p class="ql-block">“我叫买子 。”堂姐怯森森地应了一声。</p><p class="ql-block">“还有你 ,叫什么呀!”林如松用棍子指着我堂哥说。 “我叫田子 。”</p><p class="ql-block">“好啊 ,偷了我的花生 ,还要买我的田 ,非得找你们的上人去理 论!走!</p><p class="ql-block">当我们在林如松的押解下往小营子走时 ,正好被大伯看见了。</p><p class="ql-block">“如松兄 ,我家的娃儿管教不严, 冒犯了, 实在对不起 。”大伯 赶紧迎上前赔不是。</p><p class="ql-block">“哎呀 ,议庆兄 ,是你家的娃儿呀 ,早知道就让他们挖点花生也 无妨!</p><p class="ql-block">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应该有五岁了 。小是小了点儿 ,但这么 有特色的经历至少会留下点儿记忆痕迹吧 。说来奇怪 ,居然一点印 象也没有 。也许是当时的矛盾焦点主要在堂姐身上 ,所以她记忆得 非常清楚。</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件事 。我上小学时堂姐整整陪了我两年 。为的是不让同 学欺侮我 。到了三年级时我大妹也上学了 。大伯觉得我身边又有了伴 ,便让堂姐休学了。</p><p class="ql-block">一九五七年夏天我离开故乡时堂姐还未成年 。当我五年后回到 故乡时她的孩子已经一岁了 。关于她的婚事她是这样和我说的:</p><p class="ql-block">我的婆家原是东沟镇上的名医林笑春 ,夫君林泉那时正在跟随 他爷爷学中医 。结婚后不久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林医生 因为出身不好受到红卫兵的冲击并被遣送回老家江宁县 。说家在江 宁县 ,但并不住在县城 ,而是住在这个县最东边紧靠长江边的一片 江滩上(长江农场) 。堂姐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贫困的生活她 并不在乎 ,冷漠的人际关系则让她受不了 。一度因为心理压抑经常 生病 。家庭的灾难使小夫妻俩一下子跌进了人生的低谷 。用他们的 话说 ,在那一段岁月中除了没有讨过饭 ,什么重活 、累活都干过。 好在他们能吃苦, 同心协力终于渡过了难关。</p><p class="ql-block">说起自己的婚姻 ,堂姐至今还对媒人林如松很有意见 。这林如 松是一个多病之躯 ,经常找我大伯针灸 ,偶尔也到东沟镇上请林医 生开几付中药调理 。一来二 去对两家都比较熟悉 。林如松是看着我 堂姐长大的 ,知道她很能干 ,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一天 ,林如 松在请林医生看病时突然心血来潮地问道:“你孙子说媳妇了吗?ℽ</p><p class="ql-block">“还没有 。”林医生道。</p><p class="ql-block">“那我就来做个媒吧 。”林如松热情地说。</p><p class="ql-block">“你打算将谁家的闺女介绍给我孙子呀?”林医生半认真半开玩 笑地答道。</p><p class="ql-block">“金塘营李议庆家的大闺女 。”林如松一本正经地说。</p><p class="ql-block">“ 呵, 李大仙 。我们认识 。这样吧, 现在孩子还小, 过两年再说 。”林医生很客气地谢过林如松 ,便将话题搁在了一边。</p><p class="ql-block">这事 ,林医生说不急 ,可林医生的老伴却放在心上了 。经林如 松指点 ,老太太利用买菜的机会在菜市场上先将我堂姐的品貌打量 了几回 ,不觉已有几分满意, 回去便和老爷子说长道短 。林医生架 不住老伴的唠叨, 只好请林如松先找我大伯探探口风 。大伯对林医 生很敬重 ,也见过他的孙子, 觉得还算般配便没有表示反对 。过了 不多久林医生果然和老伴一起上门提亲来了。</p><p class="ql-block">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我堂姐还被蒙在鼓里 。直到林医生夫妇上过 门以后她才觉察出其中的奥妙 。这以后当她再去镇上卖菜时林医生 的老伴每次都会给她送上一张小板凳, 临走时总不忘留下一句话: “姑娘, 卖完菜过来吃饭呀!” 。再以后林泉便会在她忙得不可开交 时出现在她的身边 。堂姐称菜林泉便在一旁帮她收钱。</p><p class="ql-block">堂姐为什么会对林如松有意见呢?她说:“都什么年代了 ,既然 是给我介绍对象为什么不先征求我的意见 ,神神秘秘地还搞父母包 办啊!”话虽这么说 ,她对自己的婚姻还是很满意的。</p><p class="ql-block">堂姐生了两个儿子 ,老大叫勤读 ,老 二 叫寅读。几十年过去了 两个孩子早已成家立业 。兄 弟俩在南京城里分别从事物业管理和建筑业 。一家人日子也过得其 乐融融 。常言道 ,早生贵子早得福 。堂姐现在已经是曾祖母啦 。遗 憾的是姐夫晚年患食道癌, 多方医治无效 ,于 2014年辞世。</p><p class="ql-block">堂妹六香嫁给了横梁乡的一个姓黄的小伙子 ,生了一双儿女 。 儿子黄学友是个好学的孩子 ,从小学到大学都没有让父母操过心。 研究生毕业后在碌口机场从事飞行保障工作 ,干得很出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堂弟们</i></b></p><p class="ql-block">大堂弟小我七岁 ,一九五二年生人 ,属龙 ,小名就叫小龙, 学 名叫恩馀 。堂弟出生的那一天是农历七月初七 。因为是老法接生, 按规矩媳妇临盆时丈夫是不能待在身旁的 。产房就设在大妈的卧室 里 。我和大伯 ,堂姐好像还有其他人都待在堂屋里 。起先只听到大 妈的呻吟和接生婆助产的阵阵吆喝 ,不久便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这时接生婆隔着房门兴奋地嚷道:“大太爷 ,恭喜你家堂屋地开裂 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我大伯有儿子了!因为在这之前咱家 只有我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p><p class="ql-block">堂弟出生后给大伯大妈带来了许多欢乐 。但是给年幼的堂姐却 增加了许多负担, 比如要随时洗 尿布, 要按时喂水喂奶糕, 稍晚 些时候还要背着或者抱着弟弟 玩 。于是她的书就念不成了 ,勉 强上完二年级就辍学在家。</p><p class="ql-block">在我印象中恩馀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的, 很是可爱 。有时候我也会帮堂姐一起服侍这个小弟 弟 。大妈大概是出于护犊的心理, 常常不让我和小弟弟亲热 。说什 么我手头不知轻重这让我很不高兴。</p><p class="ql-block">到了 1954 年的春天 ,不知怎的恩馀突然病了 。先是眼泡肿 ,后 来浑身肿, 严重时小鸡都肿得亮光光的 。请医生看, 说是得了肾 炎 。亏得恩余的舅舅是医生 ,过几天就骑自行车从瓜埠镇赶过来给他打一针盘尼西林 。那个盘尼西林其实就是长效青霉素, 乡下人管 它叫“大油”, 因为从玻璃瓶子外面看那里面的药水有点像凝固了的 猪油 。大概过了两三个月恩余的病总算好起来了 。压在一家老小心 头上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p><p class="ql-block">那一年夏天长江流域遭受了一场特大洪灾 。圩里大姑妈家附近 的江堤溃了一个大口子 ,汹涌的江水顿时淹没了江北的大片农田 。 咱家距离江边大约有五六公里 。大水居然淹到了咱家的场院前。</p><p class="ql-block">正当大家被洪灾闹得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 ,恩余的肾病突然又 复发了 。这下子让大伯大妈急得没了方向 。亏得我妈做主, 四处求 医访药 ,恩余的病才得以转危为安 。那年我妈正怀着我弟弟 ,挺着 大肚子一次又一次地乘着小木船在医院和药店间漂来漂去 。有一 次 ,在求医途中一条鲤鱼突然从水中跃起正好落在我母亲的面前, 据我母亲说 ,她在冥冥之中内心深处似有所感 ,于是立即将鲤鱼捧 起放回水中 。母亲的举动引起了同船人的感叹, 说她是一片菩萨 心 。回家之后 ,母亲将此事告诉了大伯 ,大伯感激涕零之余又是烧 香又是祈祷 ,据说膝盖地皮都跪破了。</p><p class="ql-block">自从恩余的旧病复发后 ,我父亲几次三番从雷允上国药店买六 味地黄丸寄回来让恩馀服用, 国庆期间还特地回乡送了一次药 。在 大家的努力下 ,加上上天的保佑 ,恩余的病在年底前终于稳住了。</p><p class="ql-block">一九六二年我回老家过暑假 ,那年恩馀已经十岁了 ,个头差不 多与我肩膀平了 。有一次我和他一起逛东沟镇 ,在路边买了一只我 钟爱的“⾯⽠ ” 。为了逗他我将瓜高高地举起对他说 ,“你如果够得着 就给你吃!”结果他跳了好几次都没有够着 。后来大概是生气了 ,我把瓜送到他嘴边他都不吃 。此事回想起来现在还有点心痛 。由此可 见他是个性很强的孩子 。</p><p class="ql-block">恩余中学毕业后拜陆林村的一位木匠学手艺 ,后来又学会了电 焊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成长为当地小有名气的手艺人了 。恩余 1976 年结婚 ,一年后生了一个女儿 ,过几年又生了一个儿子 。女儿 取名李霞 ,儿子取名惠彪 。惠彪婚后生了个儿子 ,并在南京城里置 下了房产 。恩余至今仍坚守在金塘营的祖产一亩三分地上 。他在祖 上传下来的宅基地上盖了一幢小洋楼 ,住得非常宽敞 。可以说是守 业有成。</p><p class="ql-block">大伯因为曾经加入一贯道的历史问题在村里受到许多不公正的 待遇 。恩余长大后处处维护父亲的尊严 。谁要是敢于侮辱大伯的人 格恩余就敢和他玩命 。这让我十分敬佩他 。由于他的强势大伯大妈 晚年生活得很安适。</p><p class="ql-block">堂弟恩余还有一个小他四岁的弟弟 。我离开老家时他还小 ,对 我这个大哥哥还没有什么印象。小堂弟恩仁中学毕业后也是学的木匠 。经人介绍在圩里找了个 对象 。1980 年结婚时他做了一桩不地道的事 。他为了把家安在媳妇 那个庄上 。事前连个招呼都没和我父亲 、龙伯打 ,不仅强行拆了三 间祖屋, 而且将我父母, 龙伯留在老家的床框柜箱笼家具据为己 有 。兄弟俩为此闹得很不愉快 。此事让我父亲十分生气 。老屋是我 们的根呀 ,儿孙不是不能处理 ,但是总有个规矩吧 。恩仁夫妇生了 个儿子叫惠新 ,初中毕业后上了中专学的是内河航运。</p><p class="ql-block">隔壁老爷爷的三个孙子也是我的堂弟, 他们分别叫恩国 、恩宽 、恩月 。恩月已辞世 。我和恩国 、恩宽在 2001 年十月见过面 。随 着时间的推移, 由于缺少联系我和这些本家兄弟越来越疏远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和大妹</i></b></p><p class="ql-block">大妹是 1947 年杏树开花结果的季节出生的 ,于是奶奶就给她起 了个乳名叫“杏子 ” 。但是大妹的大名却是跟着我按家谱上的辈分走 的 ,而在她之后出生的几个妹妹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大妹在老家 生活了十一年, 1958 年她和奶奶一起将户口迁到了上海。</p><p class="ql-block">大妹的童年和我一样也是快乐的 。那时候我们虽然经常和父母 不在一起 ,但是有爷爷奶奶的呵护 ,有许多同龄小朋友的陪伴并不 感到孤单 。大妹小时候对蝌蚪特别有兴趣 。一到春天, 只要村边的 小水沟里有蝌蚪在游动她就会长时间地蹲在那儿玩 。那时候还没有 动画片 《小蝌蚪找妈妈》,我估计她玩蝌蚪和想妈妈大概没有太大 的关系 。夏天里我喜欢捉知了和叫哥哥玩, 她总要跟在后面凑热 闹 。她的视力比我好, 常常先我发现目标 。有时经她“那块那块” ⼀ 阵嚷嚷 ,知了和叫哥哥就飞走了 。这事实在是冤枉了她 ,后来我读 了法卡尔的《昆虫记》才知道知了是聋子, 就是打雷它都听不见 的。</p><p class="ql-block">每逢星期天和大妹一起到外公家去吃饭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 金塘营和陶营相距三里地 ,过了石家巷是一片空旷的农田 。走在田 间小道上我们一点不害怕 。但是到了陶营西村口我们却不敢进村,</p> <p class="ql-block">因为从村子里走有好几条狗挡道 。于是每次都要从村后绕到村东头 才能进外家。</p><p class="ql-block">十岁那年我一时心血来潮, 和小伙伴一起去六扬公路上看汽 车 。大妹非要跟着去 ,来回十几里地 ,走得她脚底起泡, 吃了许多 苦头却说很开心。</p><p class="ql-block">大妹小时候特别单纯 ,谁对她好她就向着谁 。大妈有时候因为 一些小事和奶奶大吵大闹 ,她常常要在中间轧一脚 。在她的心目中 奶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亲人。</p><p class="ql-block">快乐归快乐 ,有时候也会碰上一些突如其来的灾难 。比如她五 六岁时曾经掉到了茅坑里 ,差一点没有淹死 。那是一九五二年夏天 的一个黄昏 ,大人们正在打麦场上忙活 。不知怎么搞的 ,我和她竟 同时蹲在屋后的茅坑边拉屎 。那时年纪小 ,一点也不介意这种男女 有别的事 。据她后来说 ,她之所以会掉进茅坑 ,是因为听信了我的 胡说八道:“比一比谁拉出来的屎更长一些 。”结果当她低头张望时 身子一晃便掉进茅坑了 。见此状我立即大喊大叫起来:“ 恩霞掉到 茅坑里去了!恩霞掉到茅坑里去了!”大伯听到我惊恐万状的叫喊 后 ,三步两步冲过来纵身跳进齐腰深的茅坑将大妹捞了起来 。因为 这件意外发生的事情 ,大妹生了一场病。</p><p class="ql-block">咱家的茅坑和大多数农家的茅坑一样是露天的 。说是茅坑, 实 际上不过是只用来制造农家肥的贮粪池 。这种贮粪池是用窖砖砌成 的, 深约一米, 直径差不多有两米 。人粪尿和猪粪尿都倾倒在里 面 ,经过日晒雨淋发酵成优质有机肥 。那时茅坑中大约有大半池子 的粪水 。大妹五六岁时个子很矮 ,掉下去便是灭顶之灾 。这事虽已过去了几十年 ,但偶尔想起总觉得十分愧疚。</p><p class="ql-block">我和大妹一起生活在老家时好像对上海并没有什么向往 。每年 母亲带着弟妹们在两地间冬去春来对我们的情绪基本上没有什么影 响 。可是有一天, 当父母决定接我到上海读书去时大妹好像变了个 人似的 。那些日子里我看得出她特别不开心。</p><p class="ql-block">这事来得有点突然 。一九五七年刚放暑假不久 ,一天我在西边 塘戏水时出了点险情 。这事让大伯很后怕 ,于是决定将我送到上海 去 。父母和龙伯接到大伯的报告很快就派小阿姨专程来接我。</p><p class="ql-block">能到上海去读书对我来说当然是很开心的 ,可是大妹心里却很 难受 。那些日子里她成天不说话 ,还常常一个人暗自落泪 。我也不 知道怎么安慰她 。因为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不让她和我一起去上海。 虽然只过了一年 ,大妹的户口也迁到上海来了 ,但时间上的先后肯 定对她的心灵有所伤害。</p><p class="ql-block">大妹转学到上海后学业很不顺利 。小学毕业后没能上初中 。招 工一时又不够条件 。只好在家里陪奶奶 带弟妹 。成年后去了四川 江油县的一家三线厂工作 ,直到退休时才回到上海。</p><p class="ql-block">大妹小时候出过天花 ,脸上永远地留下了“麻相” 。这在我们这 一代人中是不多见的 。据说 ,大妹是和我在同一时间段里生病的, 不知为什么我却没事 。“麻相”给大妹的一生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 影 。尤其在婚姻问题上受影响最大 ,导致她最终选择了独身</p><p class="ql-block">我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太称职的兄长 。因为我小时候不太会照顾 妹妹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只晓得和自己的小伙伴一起玩 。但是大妹 还记得我曾经领着她到一些地方去玩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和二妹</i></b></p><p class="ql-block">我的二妹是一九五零年八月在上海出生的 。从小随母亲来往于 上海和老家之间 。那时候为了种好老家的那几亩地 ,母亲农忙时就 住在乡下给大伯大妈当帮手 ,农闲时则住在上海照顾我爸 。二妹住 在乡下时因为对环境和生活习惯都不适应, 可没有少生病 。我记 得 ,有一回她的后脑勺上长了个脓包 ,痛得她不停地哭闹, 又吃药 又打针 ,折腾了好些日子才收口 。还有一回她患了眼疾, 眼屎常常 将眼睛糊着 ,那样子让人看着怪可怜的。</p><p class="ql-block">一九五四年春天 ,龙伯听说她原来工作过的那家纺织厂正在招 收临时工便急着要赶到上海去应聘 。二妹住在乡下时和龙伯处得很 好, 时间长了便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龙伯临走时二妹吵着闹着要 跟她一起回上海 。龙伯为了脱身就买了一听饼干哄二 妹说 ,“等你 把饼干吃完了姑妈就来接你!”二妹信以为真 。不久饼干吃完了 ,可 是姑妈并没有如约来接她 。她那个伤心劲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p><p class="ql-block">其实 ,二妹在老家的趣事远不止这些 。比如说 ,她在农民夜校 中的出色表现就一直在不少长辈中间传为美谈 。那时农村里扫盲工 作抓得很紧 ,从一九五〇年冬天到一九五五年秋天 ,母亲一直担任 着本村农民夜校的老师 。她每天晚上都要到农民夜校去教书 。母亲 因为教学成绩突出多次被评为先进 ,免不了要到区里 、县里去参加 各种会议 。每当二妹跟着母亲外出开会时我和大妹都羡慕死了。</p><p class="ql-block">二妹三岁以后我已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跟随母亲去夜校的事就让给她了 。一学期下来她学会的字居然要比叔叔 、伯伯 ,婶婶、 阿姨们多得多 。有时候还能给叔叔阿姨们当一回小老师 。二妹的聪 明伶俐给母亲脸上增光不少。</p><p class="ql-block">一九五五年的秋天 ,母亲带着二妹和小弟到上海定居去了 。那 一次的离别对我和大妹刺激很大 。她们走的时候我和大妹虽然没有 哭 ,可是事后却流了不少泪。</p><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 ,二妹再次回到故乡已经是一九六二年的夏天了 。那 年暑期开始后我和二妹一起回老家看望年迈的奶奶和外公 。那时她 长得很瘦小, 身高还不到一公尺二十 ,所以来回都享受小孩票的优 待 。我们在栖霞山车站下车后 ,在空无一人的站台上等了好一会, 圩里的姑父才来接我们 。过江时二妹在渡船上吐得一塌糊涂 。那时 在江上摆渡的仍然是小木船 ,颠簸之中二妹晕船了 。从划子口下船 后我们先到楼子庄大姑妈家住了一宿 。那一宿我和二妹可是彻底领 教了圩里蚊子的攻击力 。睡觉时撑着蚊帐还被叮咬得遍体鳞伤。</p><p class="ql-block">从楼子庄去“金塘营”要走十里路 。这点路对我来说并不在话 下, 因为那时我已是一米七几的壮小伙了 。姑父见我二妹长得很瘦 小, 便在大部分的时间里背着她走 。我们是吃过午饭离开楼子庄 的 ,到金塘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p><p class="ql-block">那一年 ,“ 三年自然灾害”刚结束 ,老家的生活虽然得到了一定 程度上的改善 ,但日子仍然过得比较紧 。农民的口粮历来和大田里 种的作物密切相关 ,所谓自给自足 ,就是种什么吃什么 。老家是以 旱地作物为主 ,夏收以后的口粮就是大麦和小麦 。大麦经碾压去除 谷壳后用来熬稀粥和煮干饭, 而小麦则是在浸泡后磨成糊状做面饼 ,这种吃法叫“细粮粗吃” ,为的是减少损耗 。大麦的谷壳很难弄 干净 ,不论熬稀粥或煮干饭吃起来都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小麦 磨的面粉本是好东西 ,但是用不去麸皮的小麦面做出来的饼子则不 怎么好吃 。这些主食别说二妹吃不惯 ,就是我也感到难以适应 。有 时大伯大妈见我们吃得少 ,就煮点大米稀饭给我们改善一下 。那稀 饭真是“稀”得很 ,几乎能照见人影子 。主食是这般光景 ,菜又如何 呢?早晚大多吃自制的咸菜, 中午必定有一大盆烧番瓜 ,或者是烧 冬瓜 ,或者是烧黄瓜 。吃饭时大家围桌而坐 ,盛一碗瓜菜拿一块面 饼 ,一口菜一口饼 ,就这么对付 。瓜菜的味道还可以 ,少油是肯定 的 ,但是不缺塩。</p><p class="ql-block">回上海后二 妹对母亲说:“乡下的饭一点也不好吃 。也没有好 玩的地方 。苍蝇蚊子多得没劳劳 。”二妹因为在老家待的时间不长, 她对故乡的印象有些与众不同 。她别的什么都记不得, 唯独对“乡 下的路太难走 ,饭太难吃”记忆深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发小</i></b></p><p class="ql-block">村里和我同辈分的孩子以及辈分不同但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很多 ,但能够和我玩到一起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 。他们是恩勤, 恩扣 ,恩浩 ,惠民和恩良。</p><p class="ql-block">恩勤是议京叔的大儿子 ,长我一岁 ,小名“冬生子”和我是同班 同学 。恩勤的个头不高 ,但身上的肉长得蛮结实 。他的成绩在班上虽然不是名列前茅 ,但各科的发展都比较平衡 。他的字写得不是很 漂亮 ,看上去四平八稳的 ,但一笔一画写得很有力 。那年头小学很 重视毛笔字的书写 ,恩勤练的是颜体 。俗话说 ,见字如见人 ,恩勤 之所以对颜体感兴趣 ,原因大概就在于此吧。</p><p class="ql-block">我和恩勤交好是因为有大致相同的学习兴趣 。那时我们经常交 换手头的课外书籍 ,看过之后还要议论一番 。大概是武侠小说看得 多了 ,有时我们会各自扮演起所喜欢的角色 。比如用废报纸做一面 三角形的号旗从背后插在裤腰带上 ,手中不停地舞动着一根棍棒在 院子里来回走动 ,装扮成心目中的英雄以求过一把瘾。</p><p class="ql-block">恩勤的家住在小营子的最西头 ,他家的竹园比咱家的大得多。 园子内聚集的小鸟自然也比较多 。在他家的竹园里掏麻雀窝是我们 经常干的活 。偶尔遇到几只还不会飞的小鸟就用笼子圈起来养 ,但 是过不了几天小鸟就死了 ,这让我们很无奈。</p><p class="ql-block">恩扣是议忠叔的儿子 ,小我一岁 。他的小名叫“林扣子 ” 。我一 直觉得这个名字很令人费解 。如果说“扣子 ” 是因为家中男孩子金 贵 ,那么跟“林”有什么关系呢?他母亲也不姓林呀!不知道他父母 或者爷爷奶奶在给他起这么个小名时是怎么想的 。说到给孩子起小 名 ,这在我们老家是司空见惯的事, 多数是为了讨口彩 。当然 ,这 口彩中往往寄托了老一辈的某种愿望, 比如“扣子”“存子 ”“ 买子”这 些小名无不透着重男轻女的心思 。而像“猪槽子”“狗缽子”这类小名 听起来似乎很俗 ,其实也寄托着对男孩能健康成长的期望。</p><p class="ql-block">恩扣家住在小营子中间那条巷子的东边 ,东邻是外来户杨立洲 家 。恩扣家的房子是两间一厢 ,面积不大却有前后两个院子 。前院比较深 ,猪圈和茅房都建在其中 。这种格局在金塘营算得上是独一 份 。他家的后院很小, 只种了几棵果树 。我印象比较深的是长在后 院角落里的那棵桃树 。现在想起来 ,那棵桃树并未经过嫁接 ,结的 桃子只有小鸡蛋那么大 ,也就是所谓的毛桃 。那棵树上结的桃子每 年都等不到成熟就会被我们摘得一个不剩 。毛桃的滋味自然不能和 水蜜桃相比, 口感除了“脆”之外甜中略带一点酸 ,也蛮好吃的。</p><p class="ql-block">恩扣有个表兄杨福生 ,小名叫“四十子 ”, 因为是外来户 ,在村 子里买不到宅基地 ,就将两间茅屋建在 “六林”村外的丁字路口了。 那地方是我们金塘营的一块坟地, 上面有两座年代久远的祖坟。 “ 四十子”⽐“林扣子”爱学习, 常邀我到他家里去做功课 。在他家堂 屋里的那张方桌上我曾经度过许多愉快的时光。</p><p class="ql-block">惠民的小名叫“狗槽子 ” ,我一直觉得这个小名有点不伦不类, 因为狗是不在槽里吃食的, 只有猪才能享受在槽里吃食的待遇 。惠 民是恩高哥的小儿子 ,他的兄长叫会财, 比他年长七八岁 ,在我上 小学之前会财就到六合读中学去了 ,后来又考取了苏州医学院 ,早 早地离开家乡了 。因为在一起玩的机会太少 ,我几乎记不得会财长 的模样 。但是我与惠民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尤其是他家开孵坊的 那年我几乎难得有一天不去他家玩的 。惠民的个头比较矮 ,长得也 不壮实 ,可是却会游泳 。西边塘就在他家门口 ,每到夏天他就和西 边塘飙上了 。有一年夏天我和他在西边塘玩水 ,一不小心滑到塘中 的一个深坑里 ,要不是他及时拉兄弟一把那后果可就惨了。</p><p class="ql-block">我和恩财 、恩宝和恩和在血缘上都是五服之内的堂兄弟 ,我们 都是高祖“李家伦”的玄孙 。因为他们住在大营子的祖屋中 ,而我则住在小营子的新房内 ,平时我们很少在一起玩 。但是在学校里我们 是同学 ,每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并不生分 。恩财长我近十岁, 我和他很少接触 。恩宝热爱学习常受到老师的表扬 。恩和十分顽 皮 ,上学的时候常常从课堂上跑出去玩 ,被老师捉回来后就在黑板 前罚站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断地做鬼脸子逗得全班同学都不能安 心听课。</p><p class="ql-block">恩良属鼠 ,他母亲希望他一辈子有饭吃便给他起了个小名叫米 子 。米子的父亲和我父亲早年一起去上海打工 ,所以两家平时走得 比较近 。米孑当时是独子 ,堂哥恩兴比他大十来岁 。所以米子常和 我们兄妹俩在一起玩。</p> <p class="ql-block">米子比我晚一年转学到上海 。他家住在闸北区旱桥下 ,我家住 在杨浦区 。两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平时虽然很少走动 ,逢年过节 还是有交往的 。奇怪的是每次米子来时我都不在家 ,而我去他家时 也总是见不到他 。大学毕业后我去外地工作了二十多年 ,他去成都 当了几年兵 。就这样一直过了五十七年 ,直到我们都退休了 ,约了 好几次才得以重聚。</p><p class="ql-block">恩浩家住在大营子西头 ,距离学校很近 。李广义老师曾经寄宿 在他家 。我们一起玩的机会主要是在星期天 。我在学校的操场上玩 的时候多半会叫上他 。恩浩的叔叔在上海机械学院做事 ,那个学校 离我爸住的长白一村很近 。一九五四年秋天一场龙卷风掀了机械学 院的一幢楼房的屋顶 ,消息传回来我和他都想象不出龙卷风为什么 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还有一次报纸上登了上海水产学院为一条鲸鱼 制作标本的照片 ,于是我们又有了一次胡思乱想的交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为爷爷治丧</i></b></p><p class="ql-block">爷爷殁于一九五〇年十月五日 (农历八月二十四日) 。有句古 话说 ,人生七十古来稀 。爷爷正是在他六十九岁生日的前一天去世 的 。倒是应验了那一句古话。</p><p class="ql-block">我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爷爷去世时我只有五六岁 。我 隐隐约约地记得爷爷去世前身体就不大好 ,不是卧床就是在太阳底 下懒洋洋地坐着 。要不是父亲给爷爷画的肖像一直挂在老家的堂屋 里我几乎都记不住爷爷的音容笑貌 。但是关于爷爷去世时的一些记 忆碎片在我的脑海中却是永远挥之不去的。</p><p class="ql-block">爷爷去世前大伯请同宗的剃头师傅议京叔为老人家做了一次美 容 。大伯在爷爷的左侧用自己的身体撑起爷爷的上半身 ,京叔则在 右侧为我爷爷理发修面 。经过一番整理爷爷胡子拉碴的面容显得十 分清瘦 ,颧骨高高的, 嘴巴瘪瘪的 ,看上去慈眉善目 。在为爷爷美 容的时候我的任务是站在一旁端一只热水盆配合议京叔做各种操 作 。这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端详爷爷的面容。</p><p class="ql-block">不久爷爷就咽气了 。然后家人为爷爷穿戴好了寿衣 ,遗体便被 移到灵床上 ,脸部被一张黄表纸遮住了 。脚下点了一盏长明灯。</p><p class="ql-block">灵堂设在堂屋里 ,父亲早先为爷爷绘制的碳粉肖像挂在香案的 上方 。一对小孩子手臂粗的大红蜡烛点燃在香炉的两旁 。吊唁者敬 的香在香炉里飘散着缕缕青烟 。寿联和寿幛挂满了堂屋的山墙。</p><p class="ql-block">全家老小披麻戴孝主在灵堂前接待一批又一批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所谓披麻是指死者直系亲属中的男丁每人头上都要戴顶用粗 麻布缝制的帽子 ,鞋面上也要缝一小块麻布 。戴孝则是要求死者的 亲属腰间系白布带 。当亲戚朋友来吊唁时家人们照例要哭上一通以 示悲哀 。因为我是长孙 ,为了表达对吊唁者的谢意 ,那几天我也不 知跪倒爬起磕了多少次头 。父亲从上海奔丧到家时哀悼活动进入了 高潮 ,父亲一身重孝一步一跪 ,众人也随之大恸。</p><p class="ql-block">在乡村里每逢红白喜事除了亲戚帮助张罗 ,几乎整个庄子都在 为之忙碌 。门前的场院上用芦席搭起了孝棚 ,茶 、厨两班人马从早 到晚不停地忙碌 。到了出殡的那一天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吃豆腐饭 的场面很大 ,据我母亲说单是寿碗就发了三百多只。</p><p class="ql-block">遗体告别仪式很特别 ,在遗体入殓前所有的孩子都要在大人的 帮助下朝死者的袖口瞧一眼 ,据说这样不会留下后怕 。而所有的大 人则要在遗体入殓后依次瞻仰遗容 ,然后盖棺 。按乡里的规矩爷爷 的寝棺盖棺时应该由长孙插第一根钉 ,那时我个子矮 ,爷爷的灵柩 大约有一米高 ,我踮起脚跟都够不着 ,于是大伯便将我抱起 。盖棺 是亲人和死者最后诀别的时刻 ,在叮咚的敲击声中满屋都是哭声。</p><p class="ql-block">爷爷的灵柩无论是选用的木材 ,还是制作工艺在当时来说都是 相当考究的 。爷爷六十六岁那年就将自己睡的寿材做好了 ,存放在 后院的一间屋里 ,每年都用生漆油一遍 ,所以看上去乌黑锃亮 。寿 材总共用了十二段圆木 ,俗称十二段圆花。</p><p class="ql-block">爷爷的墓地是他生前亲自选定的 。当爷爷病重时大伯又请风水 先生领着我在自家的地里复堪了一遍 。在大营子后面有我们家的一 块地 ,地的北面是一条通往方山的大路 ,地的南面则有两条大路分别从东西两侧穿过大营子通向远方 ,爷爷认为这块地的风水不错, 既有来龙又有去脉 ,对子孙后代会有好处。</p><p class="ql-block">出殡前已有专人挖好墓穴 ,墓穴并不深 ,大约只有七八十公分 深 。在出殡的路上我是骑在大伯的肩上的 ,手中拿了根“孝棒”走在 送葬队伍的最前面 。那个时代乡下出殡的仪式很隆重 ,加上爷爷去 世时已近古稀之年算是高寿了 ,所以仪式就更加隆重 。一路上抛洒 纸钱 ,乐队的捶打与亲人的痛哭此起彼落 。当灵柩被抬到墓地时, 大伯将我从肩上放下 ,然后和我爸一起搀着我在墓穴中站了一会, 在仪式上这叫“暖坑” ,必须由家族中的直系男丁来承担 。“暖坑”后 灵柩才能入穴 。就在灵柩入穴的一刹那, 只见抬棺的众人齐声吆喝 着拖着木杠和绳索一齐反身向前猛跑十几步 ,这叫“发龙 ” 。据说跑 得越快对子孙后代的发达越有利。</p><p class="ql-block">根据旧时丧俗 ,人死后都要“做七” ,也就是从去世那天算起每 七天举行一次祭奠和超度 ,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为止 。佛教认为人生 有六出流转 ,在人“死此生彼”之间有“中阴身”如童子形 。“ 寻求生 缘”七天为一期 ,若期终未得生缘则更续七日 。至第七个七日 ,必 生 。在我们家乡“六七”的超度和祭奠是最隆重的 ,大概认为死者在 这一天一定会寻找到生缘 ,所以要好好地庆贺一番。</p><p class="ql-block">按照家乡的习俗 ,老人去世后家人是要为他焚烧一份财产的。 所谓财产就是纸扎的房屋 ,农具 ,耕牛等等 。一般人家都会到街上 去买, 大伯则自己动手制造 。他先用芦苇扎框架, 然后用彩纸糊 好 ,最后用笔墨画上屋顶上的瓦片 ,墙壁上的门窗 ,屋里的全套家 具 。一切都展示得惟妙惟肖。</p><p class="ql-block">记得在为爷爷“做六七”的那一天大伯请来了和尚 、道士为爷爷 超度 。和尚道士们各自摆下法场后便一面不停地敲击各种法器一面 诵经, 隔半个时辰和尚或道士就围着各自的法场转上一圈 。转圈子 的时候嘴巴里面总是咿哩呀啦地唱着什么 。他们唱的调儿很好听, 可是唱的内容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p><p class="ql-block">到了中午 ,在和尚的引领下我们一家人抬着家产到爷爷坟前, 在一片诵经声中将献给爷爷的“财产”全部焚化了 。其时 ,和尚们则 使劲地敲打法器 ,高声诵经 ,显得十分庄重。</p><p class="ql-block">到了夜晚超度进入了高潮 。场院上用许多方桌搭起了祭坛 ,点 起明亮的汽灯 。和尚 、道士都有精彩的表演 ,热闹了好一阵之后整 个祭祀活动才告结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来青姐出嫁</i></b></p><p class="ql-block">来青姐是我堂姐 ,长我 8 岁 。她是老爷 (我爷爷的弟弟) 家的 长孙女 。来青姐的母亲因为右手残废无法教女儿学针线活 ,来青姐 就经常到我家来跟我妈学习各种针线活 。时间长了我们之间亲热得 好像亲姐弟似的。</p><p class="ql-block">来青姐出嫁那年我正好十岁 。婚礼是在春天里举行的 。新中国 成立之后 ,新时尚越来越多地从各个方面对旧风俗发起冲击 。这婚 庆的排场和仪式较之解放前已有许多不同, 比如一些激进的青年甚 至提出女方应该胸戴大红花步行到婆家去 ,理由是只有这样才能体现男女平等 。一时间新娘乘轿子, 新郎骑马反倒显得不那么时尚 了 。不过, 要让旧传统心甘情愿地退出历史舞台并不是件容易的 事 。俗话说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在旧传统没有被彻底废除之前 乘轿子骑马仍然是农村中的新娘新郎们的第一选择 。只是新娘子不 再戴凤冠 ,披霞帔这些行头了。</p><p class="ql-block">在这之前我也曾在村里村外挤过几次婚庆大典的热闹 ,只是因 为不是至亲 ,许多环节不可能近距离观察得很仔细 。来青姐是自家 人 ,我又是她的大兄弟(她的大弟弟十岁前病故了)没有那么多禁 忌, 因此能够在近处看得十分真切 。那年头老爷爷家的篾匠活计做 得相当红火 ,不差钱 ,大孙女的婚礼办得十分热闹。</p><p class="ql-block">在我们老家闺女出嫁之前时兴“哭嫁” 。大约在婚期前半个月 , 每天下午吃过晚茶之后待嫁的闺女便会躲在自家的房间里哭上一 通 。说是哭我看有点像唱, 呜咽之中有腔有调 。哭诉的内容既埋怨 媒婆 ,也舍不得爹妈 。有时候平素要好的小姐妹还会一起陪着哭。 哭到一定的时间总归会有人前去劝慰一番 ,于是当日的“哭嫁”便告 一段落, 明天的同一时间如此这般再来一回。</p><p class="ql-block">婚期定下之后便要择日送嫁妆 。嫁妆是新娘子的脸面, 当然也 是娘家的脸面 。届时娘家会请村里的男同胞帮忙做这件事 。娘家事 先将陪嫁的东西 ,诸如箱子柜子 ,衣服被褥 ,还有各种日用器物, 如子孙桶(马桶)洗衣盆等等分成许多组合 ,两人抬一件排着大队 送到婆家去 。送嫁妆的路上除了放鞭炮还有乐人吹唢呐 ,场面很热 闹 。送嫁妆的人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会受到热情地招待 。大 户人家陪嫁的东西多 ,那送嫁妆的队伍常常要延伸到一里开外。</p><p class="ql-block">现在的年轻人在结婚那一天都要到美容院里头去化妆的 。几十 年之前乡下还没有美容院, 按照传统的习俗新娘子在出嫁前是要 “ 开脸”的 。所谓“开脸”就是用棉线绞去脸上的汗毛 。能够为新娘子 开脸的人首先必须是有儿有女的“全福”女人 ,其次应该是新娘子自 己认为最可亲近的人 。这样 ,我母亲就成了为来青姐“开脸”的最佳 人选 。那一天 ,她们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我母亲从线板上取了一根 白棉线 ,将线头用牙齿咬着 ,用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将棉线绞成 十字形 ,然后就在脸上一点点地移动 ,汗毛就被绞下来了。</p><p class="ql-block">迎亲那一天 ,从婆家抬来的花轿早早地一路吹打着过来了 。新 郎头戴礼帽 ,肩上斜披着一条红绸子 ,胸前佩戴了一朵大红花 ,喜 气洋洋地走在迎亲队伍之中。</p><p class="ql-block">说到花轿 ,现在的年轻人大概会联想到一些娱乐场所中经常出 现的那种由两个人抬着扭来扭去做游戏的花轿 。其实, 旧时作为迎 亲打造的花轿并不是这个样子 。在我们家乡迎亲花轿是很壮观的, 通常要由八个人抬 ,俗称“八抬大轿”。</p><p class="ql-block">据有关资料记载 ,轿身长三点九四米 (包括轿杠的长度) 、宽 一点零四米 、高 二 点六五米 ,分为上 、中 、下层 。最上面的一层是 轿顶, 呈倒扣的斗形, 一个金光闪闪的小鬼站在斗上, 称为“魁 星” 。民间认为“魁星” 是主管文运之神, 暗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之 意 。轿顶之下是一圈花板 ,上面刻有诗文 ,如寓意多子多福的“榴开 百子 ” 、取吉祥如意的“喜鹊登梅”等 。在花轿的底部通常雕刻着威风 凛凛的赵子龙将军 。他左手握枪右手执剑充当花轿的护卫 。花轿的 中间一层是供新娘乘坐的地方 ,那座位实际上就是一块裹着红布并被固定在轿身上的木板 。说实在 ,新娘子坐在里面不见得是一种享 受 。弄得不好还会被颠得晕头转向。</p><p class="ql-block">“大姑娘上轿”是很费周折的 。夫家的迎亲队伍往往要在堂屋中 等待相当长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中随队的吹鼓手们会一次又一次地 吹奏喜气洋洋的乐曲 ,通常称之为“细吹细打” 。来青姐的舅舅会吹 唢呐 ,是熊柳村一个吹鼓手班子的成员 ,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些吹鼓 手们演奏得格外卖力 。经过千呼万唤之后新娘子终于要上轿了 。在 鞭炮齐鸣喜乐高奏之时 ,我们这些娘家的弟妹早已在通往堂屋的门 外筑成了一道人墙 ,如果新郎官不给喜钱他就休想把新娘子接走。</p><p class="ql-block">我觉得以花轿为核心的迎亲队伍中最辛苦的大概要数轿夫了。 那顶花轿基本上是用木头做的 ,那么大的体积一定轻不了 。再乘上 一个人, 而且要走那么远的路, 实在是很不容易的 。所谓“八抬大 轿”就是八个人抬一顶轿子 。八个人怎么抬呢?八个人的位置是这 样安排的 。在轿身的两边有四只铁环 ,两根三米多长的轿杠就从铁 环中穿过去 。此外 ,在轿杠的两端用红色的粗麻绳结了一只环 ,一 根较短的轿杠从绳结中穿过 。这样一顶轿子上就有了四根轿杠 。抬 轿时每个轿夫各执轿杠的一端 ,“八抬大桥”即由此而来。</p><p class="ql-block">在比较规范的迎亲队伍中除了花轿之外, 还有笙锣伞扇等执 事 。旧时一般的轿队少则十几人, 多至几十人 ,很是壮观 。解放后 轿队中的执事大多被简化了 。因此迎亲队伍的规模也小了许多 。新 娘的服装也不再时兴“凤冠霞帔”了 。那天, 来青姐穿了一身红衣 服, 头上蒙着一块绣了花的红盖头 ,在伴娘的伴随下, 由新郎手持 的红绸带牵着 ,慢慢地登上花轿。</p> <p class="ql-block">一切就绪后轿夫便在鞭炮和鼓乐声中起轿 。起轿时照例是要 “颠轿”的 。所谓“颠轿”就是轿夫们在一声吆喝之后便将肩上的轿杠 大幅度地作上下颠簸 ,一时间弄得花轿直晃动 。据说这“颠轿”实际 上是为了“讨喜钱” 。当新郎送上红包后轿夫们便稳稳当当地抬着轿 子向婆家进发了 。抬着乘有新娘子的花轿有一个规矩 ,沿途凡是经 过村庄时不仅要燃放鞭炮还要奏乐 ,一路上尽显热烈喜庆的场面。</p><p class="ql-block">嫁女儿和娶媳妇尽管是连在一起的喜事, 但是按照旧时的习 俗 ,各自的排场是不一样的 。花轿抬到婆家后 ,新娘子下轿后还有 许多讲究, 比如要迈火盆 ,跨马鞍 。这些安排象征从此以后夫妻间 过日子会红红火火 ,平平安安 。除此之外 ,新娘子进门前 ,还要等 夫家的人对着天 ,对着地 ,对着远处射三支箭 ,据说这一招是为了 避邪 。这时 ,夫家的父母已经端坐在堂屋的上位 ,准备接受新人的 参拜 。参拜的顺序是 ,一拜天地 ,再拜高堂 ,最后是夫妻对拜 ,俗 称拜天地。</p><p class="ql-block">拜完天地之后新娘子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洞房 。这时婚宴也 随之开始了 。在亲朋好友们猜拳行令的时候新娘子只能在伴娘的陪 同下呆呆地坐在床沿上, 称之为坐床 。新郎官则要在席间来回应 酬 。等到婚宴结束时往往已半夜时分了 。接下来便是闹新房。</p><p class="ql-block">乡间的“闹新房”虽然热闹却也十分粗俗 。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叫做“三天无大小” 。也就是说在闹新房时包括新婚后的三天时间里 不管是长辈还是晚辈如果对新婚夫妇有什么言语上的挑逗都不为 过 。话虽这么说 ,但是闹腾过了头伤了风俗和人格总不是好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的学前教育</i></b></p><p class="ql-block">城里的孩子长到三四岁时有条件的家庭都会将他们送进幼儿园 接受良好的学前教育的 。在那里有资质的幼教老师不仅教孩子唱歌 跳舞做游戏 ,还教他们吃饭睡觉拉屎尿 ,一个个收拾得干干净净, 快乐得像小天使似的 。我出生在农村 ,小时候没有机会进幼儿园, 自然没有这些天真烂漫的记忆。</p><p class="ql-block">当我的同龄人在城里的幼儿园中长见识长身体时我这个乡下孩 子窝在家里在做些什么呢?现在依稀记得一天当中除了在院子里玩 泥巴, 更多的时候是在和花草鸟虫小鸡小鸭小猫小狗交朋友! 当 然 ,我也有坐下来识字 、数数 、写字的时候。</p><p class="ql-block">在我四岁时父亲从上海寄回了一盒五颜六色的卡片 ,每张卡片 大约有三公分见方 ,一面是字 ,一面是与之相对应的图画 ,可以翻 来覆去地认 。母亲是我最主要的启蒙老师 ,她小时候曾在南京上过 正规的小学和初中 。教我认字自然驾轻就熟 。她的教法是先让我看 图然后再认字 。看图也是先选择那些天天能接触到的东西 。等到我 不看图也能认得字之后她便指着方块字旁边的拼音字母教我拼读。 时间长了那些曲里拐弯的拼音字母我也能一个一个地认得了 。至于 拼音规则那要到上小学后才一点一点弄懂的。</p><p class="ql-block">母亲每年大约有一半时间住在上海 ,她不在我身边时教我认字 的任务就落在我大伯身上了 。爷爷和奶奶虽然识字不多对教我识字 的事也特别上心。</p><p class="ql-block">在学认字的同时大伯还教我写字 。至今我还记得他手把手地教 我在一块青石板上用石笔写字的情景 。石笔就是块滑石 ,用它在石 板上滑动时会留下白色的痕迹, 写好一个字用布轻轻一擦就干净 了 。到了五六岁时石笔换成了毛笔 ,蘸着水仍然在石板上一笔一画 地写 。那时笔墨纸张虽然不贵但贫民百姓家还是舍不得铺张的。</p><p class="ql-block">算术当然也学了一些 ,先是学数数 ,然后是掰着手指头学十以 内加减法 ,再然后是背乘法口诀和珠算口诀(即小九九) 。到了上 一年级时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对我来说已不在话下了 。在算盘上打 “九九归一”竟成了我的游戏项目 。</p><p class="ql-block">学会认字后大伯便教我背百家姓和三字经:“赵钱孙李 周吴郑 王 冯陈褚卫 蒋沈韩杨 朱秦尤许 何吕施张 孔曹严华 金魏陶 姜 … … ” ,“人之初 ,性本善 。性相近, 习相远 。苟不教 ,性乃迁。 教之道 ,贵以专 。昔孟母 ,择邻处 。子不学 ,断机杼 … …”背熟了就 像唱山歌似的一遍遍地重复 ,完全不在意字句间所表达的意思 。除 此之外《弟子规》也背过 ,像“父母呼 ,应勿缓 ,父母命 ,行勿懒, 教 ,须敬听 ,父母责 ,须顺承 … …”这些句子至今也还记得。</p><p class="ql-block">父母对于古诗词我母亲和我大伯的教学方法倒很一致 ,都认为 从小一定要背熟若干篇 。只求记忆不必理解 。咱家有一本《千家</p><p class="ql-block">诗》,那就是我的课本 。记得开篇第一首是孟浩然的“春晓 ”春眠不 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在我上学前这本千 家诗我大概背熟了二三十首 。至今仍然没有忘记 。象“鹅鹅鹅, 曲项 向天歌 … …”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 …”这些小诗反倒是上小 学后才从语文课本中学得的。</p><p class="ql-block">在所有教过我识字的人之中小阿姨是我最喜欢的小老师 ,她长 我七岁 ,那时她已经是东沟小学的三年级学生 。每到星期天她都会 来陪我玩 ,学着老师的腔调一本正经地教我识字是她最高兴的事。 有时我故意将字念错 ,她纠正了几次后发现我是在和她捣蛋,便会 抓住我的手说:“再不听话就要打手心了 。”这时候我会开心的。</p><p class="ql-block">父亲对我的学前教育是言传多于身教 。他因为肩负养家的重 任 ,成年累月在上海打工挣钱 。一般只能在过春节的时候才能回老 家和我们团聚几天 。但是父亲在寄回的书信中总是忘不了询问我的 成长情况, 当他知道我会写字了之后便要求我在小纸片上给他写上 几个字或一句话 ,然后在下一次的书信中便会进行点评和鼓励 。多 年后当我转学到上海时看到父亲精心保管的那些泛黄的纸片时让我 十分感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童眼看国事</i></b></p><p class="ql-block">我虽然生在旧社会, 因为年龄太小对旧社会并无感性认识 。到 了我五六岁时新中国已经诞生 ,正好这时我的大脑开始有了比较稳 定的记忆功能 。随着新中国的蒸蒸日上, 尽管我生活的乡村很偏 僻 ,但是一些国家大事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新中国自有新气象 。逢年过节时庙会上的扭秧歌玩花船是我对 和平环境最早的记忆 。但对改朝换代的记忆仅停留在焚烧印有青天 白 日旗的印刷品上 。那时我还不知道青天白 日旗是中华民国的国旗 ,也不太清楚中华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有什么区别 。比烧印有 青天白日旗印刷品更让我不明白的还是烧了一些花花绿绿的钱 。这 件事是发生在咱家的灶间里, 因为环境特殊所以记忆得特别清楚。 那些被烧掉的钱是民国发行的, 因为不能流通也没有地方可兑换就 成了废纸 。被烧掉的还有印着青天白日满地红照片的报纸书籍 。.</p><p class="ql-block">一九五 O年年底民间开始流行起两首革命歌曲 ,一首是“赫啦 啦 ,赫啦啦 ,天空出现彩霞呀 ,地上开红花,中朝人民力量大 … …” 还有一首是“雄赳赳 ,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为祖国 ,就是保 家乡 … … ”全国人民在这两首革命歌曲鼓舞下齐心协力为抗美援朝 捐款捐物 ,我还记得自己将有限的压岁钱投入用红纸糊的捐款箱中 的情景。</p><p class="ql-block">也是在这一年的年底 ,快过年了 ,大伯突然被两个背枪的公安 带走了 。没有戴手铐也没有用绳子绑 ,就这么走了 。后来才知道大 伯是因为一贯道被取缔而涉嫌犯罪 ,他不仅是道徒而且是副坛主, 所以被刑拘了 。大伯在看守所里待了三个月就被保释回家了 ,但是 头上多了顶“管制分子”的帽子 ,每周都要在到乡政府汇报思想 。大 伯因为误入一贯道歧途后半辈子腰杆子一直挺不起来。</p><p class="ql-block">解放初期在我们老家还经历了一桩大事 ,就是响应党中央毛主 席的号召“ 一定要把淮河治好! ”金塘营距离洪泽湖大约有一百里 地 。但是也要派民工队去参加大会战 。治淮工程持续了好几年 ,母 亲就不止一次地领着村里的年轻妇女在工地上洒下了汗水。</p><p class="ql-block">关于土地改革我也有一些清晰的记忆 。在经过一番宣传之后便 开始丈量各家各户的土地并登记造册 。这事由一个专门小组负责。丈量的工具不是皮尺 ,也不按公制计算 。传统的丈量的工具是一大 一小两张弓 ,大的长一丈 ,小的长一尺 。工作组的人不管量到谁家 的地不仅有主人在场而且有许多旁观的人 。报出数字后有专人用算 盘当场算出几亩几分 。六十平方丈为一亩 。碰到形状不规则的田地 测量起来比较麻烦 。如果主人觉得丈量的结果和持有的地契有出入 还可复测 。土改结束时乡政府给每一块土地都颁发了土地证。</p><p class="ql-block">按政策金塘营没有评出富农 ,但陆林村的首富林存贵因为家大 业大被定为地主 。贫雇农除了分了他家的耕地还分了他的家私 。存 贵家是陆林村西有首的第二 家 ,和咱家仅隔开四五十米 。分他家财 时我虽没有去现场 ,但是我站在家门口目睹了穷人扛着犁耙牵着耕 牛从他家走出来的场面。</p><p class="ql-block">咱家的几亩地在太爷太奶去世时为了办丧事都典出去了 。为了 赎回这几亩地我爸 、大伯 、大妈还有龙伯打了十多年的工 ,省吃俭 用好不容易攒下点钱, 刚将土地赎回来不久就土改了 。原本的贫农 一下子变成了中农。</p><p class="ql-block">土地改革之后开始推广实行农业合作化 。最初是组织生产互助 组 。那时大伯已经撤销管制很长时间了, 但是没有人家邀我们入 组 。过了一年多 ,互助组升级为农业合作社 。但是在批准入社时咱 家又被挡在门外了 。在那种形势下单干难免有点孤独和失落的感 觉 。过了几个月通知说咱家可以入社了 。入就入呗, 只是完全没有 由衷的喜悦 。上缴土地证时大伯深深地叹息了声 。早知今日 ,何必 当初呀!</p><p class="ql-block">解放后的肃反运动是很有点声势的 。咱村没有查出恶霸地主和土匪反革命 ,但是常听说什么地方又在枪毙坏人了 ,什么脑袋被子 弹打飞了一半 … …说的人津津有味, 听起来倒蛮吓人的 。后来工商 业者接受社会主义改造 ,进行公私合营倒是很热闹的 ,我在东沟街 上不止一次看到过敲锣打鼓换店招的场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換牙了</i></b></p><p class="ql-block">社会在变革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变化。</p><p class="ql-block">在我六岁的那一年 ,记不得是哪一天了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 己的下牙最中间的那一颗突然摇动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颗牙齿摇 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不知道哪一天就要脱落的。这事让我很纳闷 。牙齿长得好好的既没有磕又没有碰 ,怎么就 出了毛病?大人们说小孩子到六七岁的时候都要换牙的 。原来的那 一口牙叫乳牙 ,新长岀来的的叫真牙, 又叫恒牙 。小孩子长到这个 年龄 ,真牙自然而然的就从乳牙下面长出来 ,乳牙掉了才能给真牙 腾出位置。</p><p class="ql-block">换牙的过程很长 ,从六七岁一直延续到十一二岁 。换牙是有规 律的 ,遵循先下后上 ,两边对称的顺序 。我觉得换牙的过程中虽然 没有太大的痛苦 ,但是总归是不舒服的 。于是就有意无意地用舌头 去㖭,有时候也用手去掰 。这些小动作一旦被大人发现肯定是要被 批评的 。大人们说这些小动作会让真牙长歪了 。真牙长歪了那是一 辈子的事。</p><p class="ql-block">在我们老家 ,处于换牙期的孩子有一个统一的绰号“缺牙巴” 。这个绰号并没有讥笑的意思 。只是觉得缺牙的孩子张开嘴巴时那模 样怪怪的. 就像一个掉了牙齿的老人 。我并不介意“缺牙巴”这个绰 号 ,笑口依然常开 。我母亲对孩子门牙缺失另有一种表达方式 。她 将这一生理过程说成是张嘴时忘记将大门关上了。</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件事 ,大人们说凡是下面牙掉了要将其往房顶上扔 ,上 面的牙掉了则要往地下扔 。说是这样能让真牙长得整整齐 。我是听 话的孩子 ,凡是大人说的我基本上都照着做了 。换牙后我一共长出 了 28 颗牙 。对着镜子看上面的牙蛮整齐, 下面的切齿就长得不如 人意了 。尤其是上下切齿在自然状态下不能对齐 。如果要让上下切 齿咬合时对齐 ,下颌关节就会有一种不自在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使上下切牙长成这般怪模样的。</p><p class="ql-block">闲着无事 ,大人们聚在一起也会数自己的牙齿 。有人说他有 32 颗牙 ,也有人说他只有 28 牙 。我问奶奶“这是什么道理呀?”奶奶 说, 多出来的那 4 颗牙齿叫智齿 。智齿每个人都有 ,长出来了 ,满 口牙就是 32 颗 ,否则就是 28 颗 。我听了似懂非懂 。直到多年后我 在医学院的教科书中才解开了智齿的谜 。首先 ,智齿与人的智慧无 关 ,它的萌出和年龄有关 ,一般在 25 岁之前 ,这时候人的智力已经 发育成熟了 ,故名之 。其次, 由于牙床骨的空间有限 ,在智齿萌出 的过程中如果受到阻碍形成阻生牙将是一桩很麻烦的事 。这么看来 我倒是宁愿四颗智齿一辈子都不要长出来。</p><p class="ql-block">现在的孩子从小就学会了刷牙 。我在离开老家前好像没有用牙 唰唰过牙 。也不知道牙膏为何物 。装在盒子里的牙粉倒是见过 ,但 是很少往牙齿上抹 。早上用盐水漱口的习惯很早就养成了 。另外,洗脸时会顺便用毛巾擦拭一下牙齿 。</p><p class="ql-block">我从小爱吃糖 ,但是一直没有患过龋病 。转学到上海后开始用 牙膏刷牙, 因为缺少了幼儿园老师的教导 ,刷牙的方法不正确 ,几 十年下来终于造成了对牙齿无法挽回的楔形损伤 。牙齿的釉质那么 坚固怎么就经不起牙刷的摩擦呢?</p><p class="ql-block">随着年龄的增长, 身体上的变化不仅仅是换牙 。到了中学时胡 子长出来了, 喉结突出来了 ,说话的声音也变了 … … 这些生理上的 变化都很神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八岁才上学</i></b></p><p class="ql-block">一九五二年的秋天母亲送我和堂姐一起去上小学 。那年我的虚 年龄已经八岁了 。因为我的生日在十一月份 ,前一年招生时还不满 六周岁 ,老师说还不到入学年龄 。堂姐长我两岁 ,是大伯重男轻女 的封建思想耽误了她的入学时间 。要不是我妈的坚持 ,堂姐很可能 就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p><p class="ql-block">报名的那天 ,母亲将我和堂姐领到一位老师的面前 。我母亲因 为在村里扫盲出了名, 学校的老师都认识她 。我在家里接受学前教 育的事老师们早有耳闻 。那位老师先让我认了几个极简单的方块 字 ,然后做了几道十以内的算术题 。接下来他又让我写了自己的名 字 。当我一笔一划地写出自己的姓名后老师说:“李恩德 ,你的字写 得很好呀!”老师的夸奖让我有点难为情。</p><p class="ql-block">开学后领到了几本散发着油墨香味的课本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语文课本读将起来 ,第一课是“ 䦕學了” ,第二 课是“我們上學去”, 第三课是“學校裏同學很多” …… 一幅幅彩色图画占据了书页上的大 部分空间 ,不一会儿我就将课文读了好几篇。</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们学的是繁体字 ,课文是竖排的 。课本每一页的最下面 有一行米字格是用来写生字的 。第一课的生字是大写的“ ⼀ ” 。第二 课的生字是“ ⼆ ”等等 。到第三课以后生字越来越多 ,课文也渐渐有 了故事性 。现在记得最有趣的是拔萝 卜 。有个老公公种了个萝 卜 , 萝 卜长得很大 。有一天老公公去拔萝 卜 ,拔呀拔 ,拔不起 。老婆婆 看见了来帮忙 。老婆婆拉着老公公 ,老公公拉着大萝 卜 ,拔呀拔还 是拔不起 。小孩子也来帮忙了 … … 最后连小花狗小黑猫也都来帮忙 了 ,拔呀拔终于拔出来了 。此外还有小羊儿乖乖 ,下雪了的课文也 蛮有趣的。</p><p class="ql-block">学期都过了一半才开始教拼音字母 。有一篇课文说 ,我家有十 只鸡 ,一只母鸡 ,九只小鸡 … … 现在谁能想到我们学拼音字母居然 是从母鸡叫ㄍㄍㄍ(咯咯咯) ⅆ , 小鸡叫ㄐ ㄐ ㄐ(叽叽叽) … 开始 的 ,根本不是按ㄅㄆㄇㄈ的顺序教。</p><p class="ql-block">到了四年级时 ,也就是一九五六年底国务院公布了第一批简化 汉字 。与此同时以拉丁字母拼写的汉语拼音方案也公布了 。从那时 起到我小学毕业我们这一拨小学生面对新旧拼音和繁简汉字的转化 着实伤了不少脑筋 。我从四岁学认字起繁体字在我记忆中已经根深 蒂固 ,至今读写都没有问题 。但是汉语拼音的读写却烧了一锅夹生 饭 ,老的注音字母停用后忘记了也就算了 ,新的拼音方法没有经过 认真学习用起来总是感到不顺手 。由于受乡音的影响至今对一些字的读音都不规范 。现在老了提笔忘字 ,想用拼音搭个桥, 因为读音 不准常常受到电脑的冷遇。</p><p class="ql-block">我因为比大多数同班同学晚了一年入学 ,在班里的年龄虽然不 是最大 ,但个头长得比较高 。班主任老师在排座位时便将我安排在 中间靠后的位置上 。坐在那里 ,天气晴好时我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 黑板上的大字 。若是碰上天阴下雨教室里光线不好我连老师的面部 表情都看不清 。我问同桌能看清黑板上的字吗?他说看得很清楚。 我很纳闷 ,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和别人的眼睛不一样。</p><p class="ql-block">开学后不久 ,有一次语文老师让我读他写在旧报纸上的生字, 我因为看不清便一直没作声 。老师以为我不会, 除了批评我上课不 专心 ,还让我站着听课以示惩戒 。不仅如此 ,放学时老师又把我单 独留下来不准回家 。见此状堂姐赶紧跑回家把我大伯叫了来 。当老 师明白了原委之后立即把我的座位调到了第一排 。尽管在老师面前 我一滴眼泪也没掉 ,但是回到家里我却伤心地哭了很长时间 。这事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但至今我仍能回忆出当时的场景 ,足见对 我的刺激有多深。</p><p class="ql-block">那时候乡村小学的老师对学生的近视的问题还没有足够的重 视, 学生的家长就更不知道近视是怎么回事了 。我父亲在上海工 作 ,他因视力不佳早就戴上了眼镜 。我不知道我的近视问题为什么 没有得到他的重视 。以至于拖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得到矫正。</p><p class="ql-block">幸亏我在学前就认识了很多字 ,上语文课时即使看不清老师写 在黑板上的生字我也没有落下功课 。但是上其他课就不一样了, 比 如上算术课时老师在黑板上进行各种运算时我只能雾里看花了 。特别是上音乐课和美术课时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看不清老师写在黑板 上的乐谱和画谱我只能瞎唱瞎画。</p><p class="ql-block">至今我对当年的同桌仍心怀感激 (他庞吴村一位姓郑的同 学) ,他不厌其烦地回答我的询问 ,帮我抄写老师布置在黑板上的 作业题 … … 当然还得感谢老师们允许我在课堂上和同桌交头接耳 。 现在回想起来我几乎是用耳朵听完了小学的课程 ,这当中虽然碰到 了很多困难和尴尬却也留下了许多快乐的回忆。</p><p class="ql-block">自打上学后我感到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小鸟 。 上课 、做作业占据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 ,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 在地玩耍了 。特别不适应的是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说走就走地去 外公家玩了 。起码要过了六天才能和堂姐 、大妹结伴去外公家一 次 。我们去得少了 ,外公肯定也会感到寂寞的 。于是外公就经常托 他那位挑货郎担的族兄带口信给我和大妹 ,提醒我们星期天不要忘 记去外公家。</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金塘营小学</i></b></p><p class="ql-block">我就读的小学叫六合县金塘营小学, 是一所全日制的完全小 学 。所谓完全小学是指招收一至六年级学生的小学 。那时候一至四 年级为初小 ,五至六年级为高小 。初小和高小都发毕业证书。</p><p class="ql-block">金塘营小学的前身是我们李氏宗祠的家学 。1919 年在北平爆发 的“五四运动”极大地动摇了沿袭几千年的旧学基础 。族里一位“议”字辈的文化人李议潮受到新文化思潮的影响 ,提出将设在祠堂里的 家学改革为新学 。为此 ,他四处奔走 ,经过多方努力才在县里的教 育部门办妥了转制手续 。如果从改制之日算起到 2020 年这所乡村小 学已经建校一百周年了。</p><p class="ql-block">由于建校的经费一时没有落实 ,改制后的“金塘营小学”仍设在 李氏宗祠中 。九一八事变后 ,村子里的一位“同”字辈的族人在大刀 会(金钟罩) 的影响下 ,打着兴华灭洋的旗号将祠堂变成了他们议 事和演武的场所 。为了不使孩子们的学习受到影响 ,“金塘营小学” 从李氏宗祠中迁了出来 。父亲说 ,金塘营小学迁入新址时他已经是 五年级学生了 。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他仍清楚地记得新校落成时的盛 况 。他说 ,那天远近的乡绅和社会贤达们齐聚一堂共同祝贺金塘营 小学乔迁之喜 ,鞭炮齐鸣鼓乐喧天 ,足足热闹了一整天。</p><p class="ql-block">易地重建的“金塘营小学”选址在本村大营子的西首 。毕竟是乡 村小学, 硬件设施还是比较差的 。当时只建了四间教室和三间校 舍 。四间教室对于一所完全小学来说肯定是不够用的 。于是一 、二 年级便分别和三四年级共享一个教室 ,到了五六年级才能独用一个 教室 。要求学生自带板凳或课桌上学曾是这所小学一度的尴尬 ,这 样一来教室里就显得很不整齐 。还有操场上缺少体育设施 ,场地也 不够大, 甚至都没有专职的体育老师 。我上小学时虽然不用自带板 凳课桌了 ,但是其他硬件设施仍然很差。</p><p class="ql-block">金塘营小学虽然历史悠久但是地处偏远 ,不仅交通不便食宿条 件也很差 。包括校长在内所有的老师住的是集体宿舍, 吃的是集体 伙食 。我的一个本家叔叔负责给老师们做饭 。厨房和宿舍就在校舍的隔壁 。烧中饭的饭菜香味经常飘散到教室里搅动我们肚子里的馋 虫 。我一直认为能到金塘营小学来执教的老师是应该得到尊敬的。</p><p class="ql-block">教地理的徐老师 ,年纪大约四十出头了 ,据说是南京人 。他家 是不是住在城里我不清楚 ,但他说话的口音和我们乡下人确实有所 不同 。徐老师爱喝两口酒 ,每到星期天都会到我同恒爷爷开的熟食 店去买酒买肉 。有时看到我在学校的操场上玩也会差我给他跑腿。 盐水鹅 ,盐水鸭 ,五香牛肉是他的钟爱之物。</p><p class="ql-block">教美术的老师姓王 ,他喜欢摆弄矿石收音机 。由于“金塘营”距 离无线电发射塔较远, 电波的信号自然很弱 。为了能听清楚电台播 放的节目 ,王老师常在学生放学后将一根天线捆在升国旗的绳子上 架到旗杆的顶上去 。我很乐意做王老师的帮手, 当然, 王老师也常 让我戴上耳机听一会节目 。</p><p class="ql-block">班主任李老师对人比较严肃 ,他不仅写得一手好字 ,而且会做 精装的日记本 。他见我对做日记本很有兴趣 ,便十分耐心地把这门 技术教给了我 。进城以后, 因为有用不完的笔记本 ,从那以后我再 也没有自己做过日记本了。</p><p class="ql-block">教音乐的是位年轻的女老师 ,也姓李 ,若是只听名字却像个男 生 。李老师会弹琴, 歌唱得很好 。遗憾的是学校里只有一架破风 琴 ,大概是音准没有校正好的缘故 ,李老师上课时很少使用那架风 琴 ,偶尔弹出几个音符 ,那声音也是怪怪的 ,一点也不好听 。当时 学校里的教师中只有她一人是女性 ,于是她只好住在离学校很近的 一个同学家中 。李老师长得很漂亮, 穿着打扮很入时 。这就难免引 出村里一些饶舌者的闲言碎语 。过了一个学年李老师就调走了。</p><p class="ql-block">说到老师们的食宿 ,我想起了一桩很有趣的事 。谁都知道农民 手里缺少现金 ,对一些交不上学杂费的学生学校推出了一种通过每 周给一位老师提供一顿“午饭”的方式来冲抵学杂费 。这种方式被称 作“供饭”制 。我想这种做法其他地方可能也有 。咱家没有申请过“供 饭” ,但据邻居们说 ,老师对“供饭”的要求不高 ,即使是做饭也不计 较 。当然在有老师上门吃饭的时候家长们一般都会增加一两道菜 的 。这种“供饭”制一直延续到我初小毕业才终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突如其来的洪水泛滥</i></b></p><p class="ql-block">我国长江流域每年的六七月间都要经历一个汛期 。雨下得多了 江河湖泊的水位就要上涨 。一当堤坝承受不了洪水的压力就会决堤 溃坝 。于是就会发生水灾 ,庄稼地被淹 ,房倒屋塌 ,人或为鱼鳖。 洪水突然发生时住在沿江沿河两岸的百姓深受其害。</p><p class="ql-block">1954 年 7 月上旬的某一天的上午 ,我和大伯在“南断田”拔草。 那块地里种的是大豆 ,长成之后可是咱家明年一年食用油的原料所 在 。快到吃中饭的时候 ,突然间从滁河边的“熊柳”村传来一阵紧似 一阵的锣声 。在我们家乡有一种约定 ,连续不断的锣声是堤防有险 情的信号, 因此这种特定的锣声在平安无事时是不允许随便敲的。 那时只听得“晄咣”的锣声中还夹杂着“破圩啦!破圩啦!”的喊声。</p><p class="ql-block">“熊柳”是一个自然村 。“熊柳”的东边有一个叫“⽼⻰⼝”的地 方 。大概是土质过于疏松 ,往年发大水时常出现险情 ,历史上在那个地方曾经决过几决堤, 以至于在河堤外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沙窝 ⼦ ” 。大伯以为又是老龙口出了问题便不怎么在意, 继续拔地里的 草 。根据他的经验“⽼⻰⼝”决堤一般不会危及“南断田 ”, 因为“南断 ⽥ ”距离老龙口还有两里多地。</p><p class="ql-block">然而 ,这次大伯判断错了。</p><p class="ql-block">过了一会儿 ,地里开始进水了 。“咣咣”的锣声不仅从“熊柳”那 个方向传来 ,也从“熊柳”西边的“ 卜营”那个方向传过来 。当我们再 度直起身来瞭望时 ,洪水像潮水似的正向我们这边涌来 。大伯觉得 情况不妙 ,赶快拉着我的手往家里跑 。心急慌忙之际甚至都没有顾 得上从地里拔上一些挂满豆荚的豆秆。</p><p class="ql-block">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水村里的人都觉得很蹊跷 ,不知道是怎 么一回事 。万幸的是当大水淹到村前的大路边时就没有再向前推进 了 。村前的这条大路是东沟到瓜埠的通道 ,路基要比路边的庄稼地 高出一截 。这时有消息说东沟已经被水淹了 。外公家的地势比较 高 ,据说大水只淹到周营附近 。面对村外的一片汪洋 ,母亲为外公 家的安全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一点 。大伯没敢将实情告诉我奶 奶 。那时奶奶的双眼已经完全失明了 。大伯怕奶奶知道灾情后会因 为担心圩里大姑妈一家老小的安全而着急上火。</p><p class="ql-block">到了傍晚时分 ,村前的大路旁陆续驶来了几艘木船 。这种景象 是前所未有的 。使我们意想不到的是在这几艘船当中居然有一艘是 大姑妈家的 。大姑妈见了奶奶之后抱头痛哭了一场 ,说转眼之间家 就被冲了 。大姑妈说 ,江堤在天亮之前溃决的 ,霎时间汹涌的江水 就淹没了楼子庄 。全庄的男女老少在一片慌乱中撤到大埂上之后还没有站稳脚跟便接到乡里的通知说 ,“决口太大, 短期内不可能修 复, 凡是山里有亲戚的人家赶快投亲靠友去, 以防灾情进一步恶 化 。”奶奶听了这消息忙不迭地问恒敬 ,恒修的情况 。他们两家可是 住在长江边上呀!</p><p class="ql-block">这时候我们才知道是长江决堤了 。决堤的地方就在龙袍乡的江 防地段, 离大姑妈家不过一里多路 。灾情果然迅速地恶化了 。据大 姑妈一路所见 ,滁河南岸的大片土地遭受的是灭顶之灾 ,圩院里的 房舍仅在水中露出一片屋顶 。一片汪洋之中她们的船是抄近路照准 方山的方向驶过来的 。我家距离长江边有十五六里地, 因其地势 高, 又距离方山比较近 ,住在圩里的亲戚都说我们是“⼭⾥⼈” 。这 回大水从圩里一直淹到山里 ,可见水势有多么大。</p><p class="ql-block">那一年的汛期里 ,长江上游连降暴雨 ,一拨又一拨的洪峰冲击 着武汉三镇 。为了保卫武汉不被水淹中央已经决定在荆江进行了分 洪 。武汉保住了 ,但是下游却出了大问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灾后的艰难处境</i></b></p><p class="ql-block">汛期过后 ,龙袍段长江大堤的决口在军民奋力的围堵下终于被 堵住了 。被洪水淹没的田地逐渐显露出来 。经过几十天的浸泡 ,烂 在地里的庄稼 ,淹不死的杂草交织在一起 ,各种小动物四过乱窜一 片狼藉一片泥泞 。种田人望着绝收的田地 ,好心疼呀 ,好无奈呀。</p><p class="ql-block">在大水退去之前大姑妈一家撑着自家的船回楼子庄去了 。这几十天里他们可是受大罪了 。病中的大表哥情绪越来越差 ,大姑妈几 乎是每天以泪洗面。</p><p class="ql-block">大伯大妈因为儿子恩余的病好了一阵后又出现反复 ,也是成天 愁得六神无主 。全家就靠我妈一人里外照应 。那时候我妈已经怀孕 好几个月了。</p><p class="ql-block">古人说 ,少年不知愁滋味 。这话搁在我和三表姐 ,小表哥身上 实在是合适不过了 。当每天潮水退去时 ,泥泞的田野里时不时有小 鱼虾 ,软壳蟹出没 。表姐就领着我和弟妹们去捕捉 。在那一段日子 里我们吃到了不少小鱼小虾和软壳蟹 。开始觉得好吃, 时间长了都 吃厌了 。政府部门发了救济粮 ,但是不发救济菜 。怎么办呢, 只好 硬着头皮往下咽。</p><p class="ql-block">这一年的国庆节我爸和我大姨夫不放心老家的灾情 ,绕道南京 从六合县城乘车回来了 。给我堂弟和表哥带回了一些中成药 。他们 只在家里住了一天, 第三天就又赶回上海去了 。大姨夫老家在泰 州 ,看望过老丈人后都没有时间回家看看 。初次见面 ,我觉得大姨 夫是位和蔼可亲的长辈。</p><p class="ql-block">这一年的冬天灾区人民日子过得很艰难 。国家虽然发了救济 粮 ,但是不够吃 ,一天三顿离不开山芋 、胡萝 卜 。这还算好吃的。 到后来还吃了好一阵子干蚕豆那才叫受罪哩 。那蚕豆皮既嚼不烂又 不能吐掉, 实在难以下咽 。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杂粮充饥 ,没有龙伯 和父亲不断接济我们 ,真不知道那个寒冷的冬天怎样才能度过。</p><p class="ql-block">由于日子过得太清苦 ,我妈生下我弟弟后奶水不足 。我弟吃了 许多奶糕也没有长胖。</p><p class="ql-block">说到小额汇款 ,20 世纪 50 年现钞是可以放在信封里邮寄的。 这种信叫保价信 ,信封是用牛皮纸印刷的 。信封的三面除了用胶水 粘好 ,还用白线缝了一圈 。收款人凭汇款单到邮局窗口当面领取。 邮局工作人员用剪刀剪开用火漆封口的信封 ,取出钱款并让收款人 在回执单点签字按手印取钱的手续才算完成 。据说汇款时的手续也 十分严格 。小时候我经常和家长一起到东沟镇上的邮局去取款 ,所 以印象特别深刻。</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十岁生日那一天</i></b></p><p class="ql-block">1954 年 11 ⽉ 15 日是我的十岁生日 。在这之前洪水已经退去。 东沟的集市关闭了几个月后已经从周营迁了回去。</p><p class="ql-block">那一天吃过早饭后母亲悄悄地对我说:“等会儿我要上街卖菜 去 ,你中午放学后直接到街上来找我 。”当时我并不知道母亲让我 去找她干什么 。中午当我背着书包在集市上找到母亲时 ,她面前的 菜还没有卖完 。母亲见我来了便收拾好扁担箩筐 ,然后把我领到了 十字街口东北角上的一家炊饼店 。母亲对我说:“今天是你十岁生 日 , 因为小龙弟弟的病又加重了 ,大伯大妈心事重重 ,妈不能为你 请酒了 。妈就给你买一碗稀饭和一只烧饼吧!</p><p class="ql-block">经母亲这么一说 ,我心里既感到温暖, 又有一种酸楚 ,泪水禁 不住地流了下来 。母亲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 ,用另一只手抹去了我 眼角的泪花 。她轻轻地对我说:“趁热吃吧 ,凉了就不好吃了!</p><p class="ql-block">接过稀饭和炊饼我吃得很快 ,那吃相大概近乎狼吞虎咽 。我吃 得那么快并不是因为饿 ,而是因为母亲在一直看着我吃 。我怕吃得 慢了母亲要久等。</p><p class="ql-block">这天家里的午饭仍然是番瓜汤加麦面饼 。我盛了一小碗番瓜 汤 ,掰了一小块面饼不声不响地吃着 。大伯说:“恩德今天怎么吃得 这么少?”母亲接过话茬很平静地答道:“今天是孩子十岁生日 ,我 在街上给他吃过粥了 。”大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一 顿饭一家人吃得很沉闷。</p><p class="ql-block">现在回想起来 ,这碗粥和一只炊饼要说有多么好吃也不见得。 但在我记忆中它至今仍然是无可比拟的美味 。多少年来 ,每当我想 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地为之感动, 因为从中我又一次深 深地感受到了母爱 。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女性 ,她不仅对自 己的孩子充满爱心 ,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充满爱心 。龙伯病危时她 不离不弃 ,小龙弟弟生病时母亲挺着大肚子为他到处求医问药,母亲一生中就是这样随时随地将爱奉献给所需要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我从小喜欢看闲书</i></b></p><p class="ql-block">升到三年级时我的年龄又长了一岁 ,认得的字更多了 ,胆子也 大了一些 ,特别是经过两年的磨合和老师们都熟悉了 。教师办公室 里有一个书架 ,上面放了不少图书和报纸 。对这个书架我早就想入 非非了 。有一天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 ,大着胆子对徐老师说:“我能看书架上的那些书吗? ”徐老师说:“ 可以呀! 放学以后你来看 吧 。”自从得到允许后我几乎每天都会从书架上挑一本书坐在教室 外的走廊上专心地看一会儿。</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我翻到了一本叫《神笔马良》的连环画 。从前有个叫马 良的孩子喜欢画画, 因为买不起笔就用树枝在地上画 。他看到村里 的画师有很多画笔就想借一枝 ,结果被无端地侮辱了一顿 。马良没 有气馁 ,更加刻苦地用树枝画画 。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 ,一位神仙 送给他一支金光闪闪的画笔 。马良从梦中醒来后真的有了一支画 笔 。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马良画鸟会飞 ,画鱼会游 … … 马良有 了这支神笔 ,天天替村里的穷人画画 。谁家没有犁耙 ,他就给他画 犁耙;谁家没有耕牛 ,他就给他画耕牛;谁家没有水车 ,他就给他 画水车;谁家没有石磨 ,他就给他画石磨 … …</p><p class="ql-block">贪心的财主让马良画金元宝, 马良宁愿受罚坚决不画 。消息传 到京城 ,皇帝让马良画金山, 马良将笔交给皇帝让他自己画 ,皇帝 画出的都是石头 。马良画了一条装满金子的船 ,皇帝迫不及待地上 船搬金子 ,突然间船被海浪卷走了 ,皇帝淹死在海里了 … …</p><p class="ql-block">这是我第一次读到神话故事 ,至今仍记得当时的情景。</p><p class="ql-block">书架上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中国少年报 。那时候金塘营小学还 没有建立少先队 ,我也没见过红领巾是个什么模样 。少年报上说少 先队员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并不懂 ,反正 读起来觉得挺来劲的。</p><p class="ql-block">那时农村里虽然没有图书馆 ,但是在民间有许多闲书在流传。 比如咱家的书箱里就有好些书 。对于闲书奶奶是不让我看的 。她有一套理论 ,说什么老不看三国 ,那里尽是阴谋诡计 。少不看水浒, 小孩子会跟着学坏的 ,等等 。后来奶奶因为白内障日趋严重 ,所谓 眼不见心不烦 ,也就管不了我了。</p><p class="ql-block">我的发小们都能搞到一些闲书 ,如说岳全传 、三侠五义 、隋唐 演义 、封神榜 、包公案 、施公案等等 。这些书都是直排本 ,每两页 对折 ,纸张光滑泛黄 ,看起来比较吃力 。就这样我也啃了好几本。 小阿姨送给我的书我只和最好的发小分享 。看得出来他们对现代小 说和外国故事不太感兴趣。</p><p class="ql-block">这些闲书大多是在寒暑假中读的 。那时农村点的是煤油灯 ,点 灯熬油看闲书是不可能的 。再说在那么昏暗的灯光下我也看不清闲 书上的小字 。梁山好汉的义气让我很感动 ,包公的铁面无私让我很 敬佩 ,封神榜中那些神奇的故事我有点不大相信 。现在回想起来夏 天在瓜棚里 ,冬天在草窝子里看闲书是最惬意的事。</p><p class="ql-block">上到五年级时徐老师开始教我们自然地理 。经过几年的接触我 和徐老师混得很熟了 。有一天徐老师介绍我看一本叫《昆虫记》的 书 。这书是徐老师私人的, 他让带回家去读并且嘱咐我要好生爱 护 。书的作者叫法布尔 ,是位法国人 。全书共有十册 。第一册第一 章讲的是“圣甲虫 ” ,读到第三页才知道外国人说的圣甲虫原来就是 咱们说的“屎蟑螂” 。这一下我感兴趣了 。大约花了半年的时间我看 完了整本昆虫记, 实在得益匪浅 。说实在当年我并不是一字不漏地 阅读的 ,有些我不感兴趣的章节都跳过去了 。从这本书中我知道了 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 , 叫哥哥的叫声是因为翅膀快速震动而产生 的 ,还明白了捉到的知了为什么养不活 ,等等。</p><p class="ql-block">闲书看多了不仅影响做家务也影响正课的学习 。我各科的成 绩一直处在中游状态, 只有语文和自然地理稳居上游(有转学证明 书为证) 。为此我挨过大伯的骂 ,他最爱说我不求上进 。其实我不 是不想门门功课都争个上游 。是不争气的眼睛降低了我听课的效 果 。因为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我看不清 ,每当上算术 、珠算 、美术 这些课时我只能两眼一抹黑 ,全靠耳朵听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加入少年先锋</i></b><i style="font-size:22px;">队</i></p><p class="ql-block">中国少年先锋队章程第十节规定 ,凡六至十四周岁的具有中国 国籍的儿童 ,愿意加入少先队并遵守少先队章程者 ,都可以向少先 队中队提出申请 ,经中队委员会批准即可成为队员 。我是一九五五 年国庆节前被批准入队的 ,那时候我已经快满十周岁了 。这么晚才入队, 不 是我不愿意, 也不是我不努 力 ,是因为在这之前我们学校还没有建立 少先队组织。</p><p class="ql-block">一九五五年秋季开学后我已是四年级 的学生了 。有一天早操后祁校长宣布了我 们学校要组建中国少年先锋队组织的决 定 。教美术的王老师被任命为少先队大队 辅导员 ,具体负责建队的筹备工作 。过了 几天由各班的班主任指定的适龄同学便成了第一批少先队员 。我也很光荣地名列其中。</p><p class="ql-block">在选举少先队中队和大队干部时我被推荐为大队护旗手 。当时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官 ,颇有一点小激动 。过了不久定制的红领 巾 , 队长标志 、队旗 、队号 、队鼓都到货了 。于是每天放学后王老 师便带领小队长以上的队干部 进行相关礼仪的操练 ,认认真真地 为建队典礼做准备 。这我才知道护旗手原来只是一种职责 ,并不佩 戴任何标志。</p><p class="ql-block">先是学习佩戴红领巾 。这事不难 。老师示范了两遍我们就学会 了 。但是关于少年儿童为什么要参加少先队 ,为什么要佩戴红领巾 的革命教育却进行了好几次 。辅导员教导我们说 ,红领巾是红旗的 一角 ,是由革命烈士的鲜血染成 。要求我们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 爱护它 。辅导员还教导我们说 ,少先队员要听党话 ,爱祖国 、爱人 民 、爱劳动 、爱科学 、爱护公共财物, 努力学习 ,锻炼身体 ,做共 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p><p class="ql-block">关于少先队的队旗 ,王老师说它和国旗一样鲜红, 队旗中央的 五角星 ,代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火炬象征光明 。队旗寓意着:在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 向着光明的未来前进。然后是学习敬队礼 。王老师说敬队礼是少先队最崇高的礼节。 右手五指并拢高高举过头表示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 。王老师说 ,敬 队礼时要严肃认真 ,礼前必须取立正姿势, 眼睛要注视受礼者 ,绝 不可草率了事 。敬队礼的场合主要是升国旗时 ,少先队集会时队旗 进 、退场的全过程 。此外见到老师时也需要敬队礼。</p><p class="ql-block">接下来是学唱少先队队歌 。少先队队歌不仅很好听 ,而且唱起来有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 。歌名叫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 人》, 歌词是:“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 统, 爱祖国, 爱人民 ,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 。不怕困难 ,不怕 敌人 ,顽强学习 ,坚决斗争, 向着胜利 ,勇敢前进, 向着胜利 ,勇 敢前进, 向着胜利 ,勇敢前进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 ”</p><p class="ql-block">最后是进行少先队活动时全程礼仪的合练 。王老师从整理队伍 讲起 ,怎么出旗呀 ,怎么唱队歌呀 ,怎么呼号呀 ,怎么退旗呀 ,他 讲得头头是道我们却不得要领 。后来王老师想了一个办法 ,即带领 我们这班人马到东沟小学观摩学习了一次 。东沟小学比我们学校早 两年就建立了少年先锋队 ,在礼仪操演方面早已熟门熟路了 。我原 以为这事很简单, 哪知道复杂得很 。东沟小学的大队辅导员带领一 个中队的少先队员为我们作了全程演示 。整整花了一节课的时间。</p><p class="ql-block">在这些礼仪中我觉得敲队鼓是最热闹的 ,但是要敲得整齐也不 容易 。相比之下吹队号却有很大的难度 。一只小铜号上并没有音 孔, 要吹出一支曲子该有多难呀! 要说最精彩的部分是出旗和退 旗 。队旗出场时先击鼓吹号 ,在鼓乐声中旗手高举队旗在护旗手护 送下从场外走到队列的前方 。礼毕后全体队员呼号集会正式开始。</p><p class="ql-block">每年的十月十三日是中国少年先锋队的队日 。金塘营小学的建 队典礼是在一九五五年十月十三日举行的 。那一天东沟小学的少先 队来了一个中队 ,他们作为嘉宾在典礼开始后首先为我们授红领 巾 。与此同时击鼓吹号 ,把现场的气氛营造得既庄严又热烈 。那场 面我至今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有了少先队组织自然要搞些活动 。十月底大队辅导员王老师便领着我们到方山去秋游 。那一天我们戴着红领巾举队旗唱着歌儿行 进在大路上, 引来了沿途父老乡亲们的热烈关注 。先在山下的梵天 禅寺转了一圈, 抱过千年银杏树后又在半山腰的仙人洞前玩了一 回 ,最后登上山顶近看田野中阡陌纵横 ,远眺滁河奔流入长江 。虽 然有点累心中却是无比的畅快。</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好听的田歌</i></b></p><p class="ql-block">在我们家乡 ,调皮的男孩子在放牛时常用“打喽喽”打发寂寞。 那些“喽喽”多为一些污言秽语 十分讨人厌 。而活泼的村姑在田间 地头干活时多以唱田歌自娱自乐 。我小时候性格比较内向 ,一边放 牛一边打喽啰这种事我是决然不干的 ,但是听到村姑们唱田歌我还 是会洗耳恭听的 。</p><p class="ql-block">所谓田歌其实就是山歌 。因为我老家是平原 ,老百姓就把一些 依据地方小调随编随唱的歌儿叫做田歌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老家 那个地方最流行的小调是“鲜花调” 。此外 ,喜欢唱“拔根芦柴花”“杨 柳青”等扬州小调的人也很多 。相比之下我喜欢听用“鲜花调”编唱的 田歌, 听得多了对于它的歌词我不能说很熟悉, 多少记住了一些。</p><p class="ql-block">“鲜花调”的歌词很多, 内容都是抒发人们对各种鲜花的喜爱之 情, 如:“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满园花草, 香也香不过 它 ,我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看花的人儿将我骂 。”如果将茉莉花换成 其他鲜花 ,如玫瑰花 ,金银花 ,水仙花 ,蜡梅花什么的 ,歌词只要相应地做一些改动, 唱起来一样好听 。我记得唱玫瑰花的歌词是: “好一朵玫瑰花 ,好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开 ,碗呀碗口儿大 ,我有心 采一朵戴, 又怕它的刺儿把手指扎 。”而唱金银花的歌词则是:“好 一朵金银花 ,好一朵金银花 ,金银花开 ,好比那勾儿牙 ,我有心采 一朵戴 ,又怕看花的人儿将我骂 。”</p><p class="ql-block">茉莉花 、玫瑰花和金银花在我们家乡随处可见 。特别是茉莉花 在金牛湖那一带有的人家像种庄稼一样成片地种植它 。因为茉莉花 除了可观赏外还可将那似开未开的花骨朵采下晒干卖给茶叶厂里挣 一笔钱 。据说茉莉花茶就是用优质的干茉莉花配制的 。也有人说从 茉莉花中还可以提炼香精。</p><p class="ql-block">我们小营子有户从滨海县迁徙过来的杨姓人家 ,住在议忠叔叔 家的东隔壁 ,和我家只隔开两个门面 。杨家的媳妇姓魏, 乡亲们都 叫她小魏 。按辈分我应该叫她婶婶 。魏婶是唱田歌的好手 ,更是文 艺活动的积极分子 。在魏婶的带动下 ,不仅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 学会了唱田歌 ,就连一些毛头小伙子也能哼上几句。</p><p class="ql-block">唱田歌虽然以自娱自乐为主 ,如果唱得好却也可以成为一种谋 生的手段 。在离我们村不远的“方山根”就有一帮人专门以唱田歌谋 生 。大概是因为领头的人姓秦 ,那个唱田歌的班子就叫“秦唱” 。有 一年住在大营子的一位族兄结婚, 为了增添喜气 ,他特地请了“秦 唱”助兴 。那一班人又拉又唱 ,确实把场面搞得很热闹。</p><p class="ql-block">每年春节后的庙会上则是田歌爱好者们大显身手的舞台 ,无论 是跑旱船还是打莲湘演员们都是一边唱着田歌一边表演的 。当年听 村姑们唱田歌时我只是觉得鲜花调这支曲子很好听 ,并不知道它还有一个更有名的名字《茉莉花》</p><p class="ql-block">1957 年我到上海念书后 ,有一次在音乐课上老师教我们唱《茉 莉花》, 听老师示唱了一遍以后 ,我便自言自语地说, 明明是《鲜 花调》 嘛, 怎么变成了《茉莉花》?音乐老师复姓欧阳是位广东 人 。他大概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便走过来问我:“你是哪里人?”我 说:“江苏六合 。”他“呵” 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 这 支曲子早在二 十世纪四十年代已经被解放区的一位音乐家改编成了 以《茉莉花》命名的江苏民歌。</p><p class="ql-block">没想到时隔半个世纪后 ,上海为了申办 2010 年世界博览会将一 曲《茉莉花》推上了世界舞台 ,给国人带来许多荣耀 ,一时间又激 起了我对小时候在故乡听别人唱田歌的美好记忆 。仿佛耳边又会响 起那甜美的歌声:“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满园花草 ,香也 香不过它 ,我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看花的人儿将我骂 …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踢毽子</i></b></p><p class="ql-block">农村的孩子放学回家后都有许多家务要做 ,基本上没有时间自 由玩耍, 因此特别看重每天下午的一节课外活动 。老师很少和我们 一起上课外活动课 ,通常是由班干部带着大家一起玩。</p><p class="ql-block">课外活动的传统节目是跳绳 ,踢毽子 ,也可以打球 ,翻杠子 。 相比之下踢毽子是参与率最高的一项 。踢毽子时男同学和女同学的 兴趣是不一样的 。男同学喜欢比较激烈的“打环” ,而女同学则喜欢不紧不慢地踢 ,只是偶尔玩一些花样。</p><p class="ql-block">所谓“打环”就是先将踺子踢起来 ,等它落到一定高度并看准落 点后双脚猛地跳起 ,右脚从身后弯曲成 90 度并用脚的内侧再将踺 子踢起来 。因为用的是爆发力踺子可以被踢得很高 。“打环”时踺子 的落点不易固定 ,玩的人一边跑一边跳场面非常热闹 。技艺高的同 学可以连续跳十几次 。“打环 ” 可以一个人玩, 也可以几个人一起 玩 。几个人一起玩时最热闹 ,每当出现这样的精彩场面时不仅可以 博得许多同学的喝彩 。有时连老师都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助兴。</p><p class="ql-block">踢毽子虽是一项很普通的运动 ,但要踢得好也是不容易的 。以 原地立定为主的踢法有很多种 ,右脚踢 、左脚踢 、两只脚交替踢, 用脚尖踢 ,用脚底踢等等 。这些踢法中的每一种又可以玩出许多种 花样 。比如规定将踺子依次踢到头上 ,额上 ,肩膀上等 。原地立定 的踢法讲究的是两只手的姿势 。手的姿势好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 有一种美的享受 。别扭的姿势不仅难看, 而且让人感到浑身不自 在 。比如 ,有人踢毽子时常常以两手捂在肚子上(本意是怕飘起的 衣襟碍事) ,或者将两手一动不动地垂在身体的两边 ,所有这些都 属于十分别扭的踢法 。在跑动中踢毽子, 除了前面说过的“打环”外 还有多种变法 。比如, 当毽子落下时可以通过甩头把踺子传给别 人 ,也可以背过身子用脚底把踺子传给别人 。在现代竞技体育中踢 毽子被称作“踺球” ,两支运动队中间隔着一道网 ,就像打排球似的 让踺子在双方的场地上来往传递 ,如果谁让踺子坠地了就算失分。 这种比赛目前只能在农民运动会上可以看到。</p><p class="ql-block">尽管我踢毽子的水平很差 ,但是我非常喜欢这项活动 。在我的书包里经常会带上这件小玩意 。同学们玩的踺子大多是自己做的。 这活计我也会 。先选好一枚比较厚实的铜钱 ,然后用一块质地好的 布头把铜钱缝在里头 。针脚一定要紧挨着铜钱的边缘 。接下来是要 找到一根寸把长的鹅毛管 ,从一端对称地剪成四瓣, 豁口约长一公 分 。用针线从已经缝好的铜钱孔中把鹅毛管垂直地固定在铜钱上。 最后是往鹅毛管里插鸡毛 。</p><p class="ql-block">一只踺子的质量好不好与制作者插鸡毛时的技巧有很大的关 系 。鸡毛是从公鸡的身上拔下来的 ,并且要专拣那些既有长长的羽 毛又有蓬松绒毛的拔 。用这样的鸡毛做成的踺子不仅稳定性好 ,而 且在空中停留的时间比较长。</p><p class="ql-block">捉公鸡是件既费力又容易遭大人骂的事 ,弄得不好还会被公鸡 “ 啄”上一口 。无论是从别人家还是从自家的公鸡身上拔毛的事我从 来没有干成过 。因为公鸡跑得快, 叫起来声音很大 。往往还没有得 手已经被大人发现了 。我通常是在过年前 ,趁大人杀鸡宰鹅时把鸡 毛和鹅毛管一次备足 。用开水烫过的鸡毛晒干了虽然也可以用 ,总 不如不沾水的好 。干这件事时最好有大人帮助 。尤其是活生生的从 鹅翅膀上拔毛很费力 ,必须有大人帮助才能成功。</p><p class="ql-block">存放鸡毛的方法是用一本旧书 ,把鸡毛理之后隔一页压一根。 鹅毛管只需用线捆扎好放在一处自己知道的地方就行了 。鸡毛和鹅 毛管都是稀罕之物, 如果有较多的储备, 不仅可以和同学互通有 无 ,甚至还能卖上一份大人情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赶猪儿</i></b></p><p class="ql-block">上海的弄堂游戏中有“七子”之多 ,其实农村孩子的游戏名堂也 很多 。除了上面说的踢毽子 ,“赶猪”则是男孩子喜欢的游戏之一 。 这种游戏既可以一个人玩 ,也可以几个人一起玩 。我说的“赶猪”是 我们老家的叫法,它和上海弄堂里的孩子们玩的“抽贼骨头”其实是 一回事 所谓“赶猪”就是用鞭子不断地抽打一只类似陀螺的木疙 瘩 ,让它不停地在地上快速旋转。</p><p class="ql-block">这“猪”和“陀螺”的形状有点不一样, 它是长圆锥形的 。市场上 有陀螺卖但是很少有我说的“猪”卖的 。谁想玩这种游戏就得自己动 手做一只“猪” 。怎么做呢?关键是要找到一节酒杯口粗细的杂木棍 子 ,然后从上面截取两寸来长的一段 。从这段木棍的中间部位开始 用刀子将下半截慢慢地砍削成圆锥形 ,并打磨光滑 。“猪”做得好不 好将直接影响游戏的效果 。据我的体会 ,制作一只上好的“猪”关键 是要将“圆椎体”部分削得“对称” ,否则即使做成了也玩不转 。做得 比较考究的“猪”在其圆锥的顶部常常经过特殊处理, 比如嵌上一只 钢珠 ,或者钉上一根钉 ,然后再将钉头磨圆 。经过这样处理的“猪” 转得既快又稳。</p><p class="ql-block">既然是“赶猪”就得有一根鞭子 。这鞭子是用麻线编织的大约有 一尺来长 ,一头系在一根尺把长的细木棍上 。玩的时候先将细麻绳 顺时针方向绕在“猪”的上半截, 然后在快速拉动绳子的过程中让 “猪”转动起来 。这时就要不失时机地用鞭子准确地抽打“猪”的身体 ,有效地抽打可以让“猪”在原地或异地不停地转动起来 。抽打的 力度颇有讲究 。用力太大一鞭子抽下去猪很可能被抽死 ,用力太小 因为转速不够也会使猪渐渐地停止转动。</p><p class="ql-block">“赶猪”虽然是一种很简单的游戏 ,然而一旦玩熟练了不仅不乏 味, 甚至还会上瘾 。我觉得这种游戏的魅力不仅在于一只锥形的木 疙瘩为什么会在鞭子的抽打下不停地转动 ,更在于只要鞭子抽倒恰 到好处的位置就可以将猪儿一直赶下去 。不像玩陀螺要反复地绕上 绳子子反复地抛掷 。记得有一次放学后我和“恩良”一起在他家门前 的场院上玩“赶猪” ,正在玩得高兴时大伯手执一根棍子突然气势汹 汹地冲过来要打我 。虽然棍子并没有打到我身上 ,但是那场面让我 十分狼狈非常丢人 。至今我也不知道大伯那次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 脾气 。是我放学后没有按时回家吗?是他曾经喊过我 ,而我玩疯了 根本没有听见吗?大伯平时从不这样对待我的呀!</p><p class="ql-block">冬天在冰面上“赶猪”是最具挑战性的 。冰上很滑 ,用短鞭子“赶 猪”很不方便 。稍稍用点力就会将“猪”赶得很远 ,急急忙忙地跑过去 脚下容易打滑 ,一不小心就会跌跤 。但改成两尺来长的长杆鞭子后 鞭梢又不容易准确无误在抽打在“猪”身上, 如果连着几次失误, “猪”就会因转速不够而死去 。凡是能用长杆鞭子在冰面上将“猪”赶 得溜溜转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p><p class="ql-block">“赶猪”这种乡村游戏虽然没有多少绝招可言 ,但也能玩出一些 花样来 。比如, 当“猪儿”正在平地上急速转动着的时候 ,突然张开 五指将它抄到手掌心中 ,然后再将其向空中一抛 ,这时重新落地的 “猪儿”如果还能转动, 还能被鞭子赶着走 ,也是一乐 。再比如 ,两个人或几个人一起玩时 ,谁能用自己的“猪”撞翻别人的“猪”也可因 此分高下。</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放风筝</i></b></p><p class="ql-block">现行的小学语文课本里收录了一首古诗 ,“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风 ,儿童放学归来早 ,忙趋东风放纸鸢 。”遗憾的是现 在的儿童, 不管是城里的还是农村的, 大多难以享受到这种快乐 了 。没完没了的课外作业和层出不穷的才艺培训班全方位地占领了 他们的全部课外时间。</p><p class="ql-block">我童年时虽然没有在课堂上读过这首古诗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 却实实在在地享受过“儿童放学归来早 ,忙趋东风放纸鸢” 的快乐。 那种手牵风筝引线在田间地头来回奔跑 ,看风筝在天空中上下翻飞 的愉悦之情至今仍能呼之欲出。</p><p class="ql-block">那时我放风筝的劲头在老家是颇有点名气的 。人家的孩子一般 要到清明前才放风筝 ,而我在大年三十之前就忙得不亦乐乎了 。后 来甚至发展到一年四季只要风势好我都会把风筝拿出去放上一会 儿 。有时即使没有好的风势也会牵着风筝跑上一阵子 。当然 ,为此 也没少挨母亲的骂 。因为放风筝经常要跑动 ,一不小心就把口袋里 的东西给跑掉了 。再有就是鞋子特别容易坏。</p><p class="ql-block">风筝是纸鸢的俗称 。但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乡的人从没有把风 筝叫做纸鸢的 。现在想起来前人给这一玩物起的两个名字都很好。本名注重表形, 比较好地刻画了它的形状 。俗名正好相反 ,注重表 意 ,成功地传递了它的神韵。</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放风筝只晓得好玩 ,并不知道其中还有很多文化底蕴。 近年来每到春天各地都竞相举办风筝节 ,虽然都是借着风筝之名图 谋各自的商机 ,却也让不少爱玩风筝的老百姓开了眼界长了知识。 对于我来说 ,放风筝的生涯自从进城后便宣告结束了 ,但在我的心 底里却始终深藏着对风筝的眷恋。</p><p class="ql-block">根据辞源「风筝」词目下提供的资料 ,我曾经查过一些有关风 筝的记载 。首先是关于风筝的起源 。明代博物学家王三聘和陈沂都 对风筝的起源进行过考证 ,但观点很不一致 。王氏认为纸鸢的发明 权应当归于韩信 。他在《大令事物考-风筝》中写道:“汉高祖之征 于陈稀也 ,韩信谋从中起 ,故作纸鸢放之, 以量未央宫远近 ,欲穿 得隧入宫中 。今谓之风筝 。”陈氏则另有说法 ,他在《询录-风筝》 中说:“ 风筝, 即纸鸢, 又名凤鸢 。初, 五代·汉 ,李业于宫中做纸 鸢, 引线乘风为戏 ,后于鸢首以竹作笛 ,使风入作声 ,如筝鸣 。俗 称风筝 。”二 位说得都有理有据 ,但我以为风筝似乎应视作纸鸢的 升级换代产品为妥 ,此中李业功不可没 。前不久《才富大考场》出 题说风筝的发明权应归墨翟 。事后我查了一下《韩非子》 ,确有相 关记载 。身居鲁国的墨翟“斫木为鹞 ,三年而成 ,飞一日而败 。”此 后墨翟将自己制造木鹞的技艺传给了弟子鲁班 。鲁班用竹子制出了 “木鹊” ,可在空中飞三日而不坠 。由此看来放风筝在我国是有非常 悠久的历史的。</p><p class="ql-block">在市场经济大潮涌动的今天 ,风筝早已成了一种商品 。走过大江南北 ,不只是在春天几乎随时随处都可以买到各式各样的风筝。 风筝的制作工艺各地都有自己的特色 。北方以山东的潍坊的风筝最 为著名 。潍坊的风筝不仅注重造型 ,而且长于彩绘 。南方的风筝则 在精巧方面较为突出 。比如南通人制作风筝时喜欢直接把小巧的风 笛粘在风筝上 ,放飞时有声有色 ,堪称一绝。</p><p class="ql-block">在我们家乡做一只给孩子玩的风筝是件很简单的事 ,先用竹篾 儿扎成风筝的骨架 ,然后在骨架上糊一层彩纸就成了 ,一般不进行 彩绘 ,也不怎么讲究造型 。常见的有蝴蝶 、双鱼 、七星 、月亮, 以 及用十几只月亮串在一起放飞的蜈蚣等等 。制作精巧又比较有品位 的风筝只有到清明前大人们推出赛事时才会出现 。玩那样的风筝要 花好多钱 ,小孩子是玩不起的。</p><p class="ql-block">我童年时不仅喜欢放风筝 ,而且特别喜欢放“会唱歌”的风筝。 所谓会唱歌的风筝其实就是李业说的“于鸢首以竹作笛 ,使风入作 声 ,如筝鸣”的那种 。每当阳春三月在天蓝地绿的原野上 ,一面乘风 引线牵动风筝上下翻飞 ,一面聆听风笛或高或低悠扬婉转的鸣响, 常常乐而忘返 。这些会唱歌的风筝都是我亲手制作的。</p><p class="ql-block">以竹或木制作风笛是一门技艺 ,看似简单实则颇见功底 。市场 上虽有南通艺人制作的成品出售但是价格不菲 。我制作的风笛与其 说是笛倒不如说是一张小巧的会唱歌的弓 。 弓上的弦可用蒲草制 作 ,也可用竹篾制作 。弓的背一定要用弹性好分量轻的材料制作。 如用蒲草制作一定要选没有弯折过的 ,那些已经编织成蒲包的蒲草 是绝对不行的 。先用小刀将蒲草劈开, 留下平滑的一面备用 。接下 来的工作便是想办法把蒲草刮成很薄的一条 ,宽度大约 5 毫米 ,长度则根据需要而定。</p><p class="ql-block">刮蒲草有一定难度 ,失败的频率颇高 。制造弓弦的方法是 ,找 一块旧皮革垫在膝盖上方 ,准备好锋利的小刀或细瓷片 。将蒲草的 剖面朝上 ,右手持刀 ,用适中的力度将刀刃压在蒲草上 ,左手执蒲 草的一端缓缓拉动 。这时便会有一些像刨花一样的絮状物被一层层 地刮下来 。经过几十次乃至几百次的刮制 ,蒲草变得越来越薄 ,渐 渐显出半透明状 。这时为了检验半成品的质量 ,可以将其拉直用嘴 轻轻地吹气, 听发出声音是否悦耳 。声音越清脆则质量越好。</p><p class="ql-block">在我们山里要找到优质的蒲草十分不易, 因此我更多的是用竹 篾制作风笛的弦 。竹篾应选“⼆ ⻩ ”, 即竹青下面的那一层 。制作方 法是先请三叔帮我将二 黄片成薄薄的一层 ,然后我再用刀片将其慢 慢地刮到极薄 。用竹篾制作的弓弦发出的声音清脆 ,用蒲草制的声 音则略显浑厚 。这种风笛弦和弓之间的距离不宜超过 15 公分, 弓的 长度则视风筝的大小而定。</p><p class="ql-block">风笛一般都安装在鸢首, 因此对风筝的形状大小有一定要求。 太单薄的纸鸢无法安装风笛 ,否则头重脚轻根本无法飞上天空。</p><p class="ql-block">要想风筝飞得高除了造型对称 ,顶线长短合适外, 引线的长度 和牢度尤为重要 。那时候没有尼龙线, 缝衣服的棉线只能放小风 筝 。能带风笛的风筝一般都比较大 ,放飞时引线的张力也比较大, 一般的棉线常常吃不住 ,最好用打过蜡的鞋底线 。在当时谁家的孩 子能拥有百米长的上好风筝线是不容易的 。龙伯就花了不少时间用 棉花给我捻了好几团风筝线 ,我当宝贝似的用了好多年。</p><p class="ql-block">放风筝是快乐的 ,但是当风筝断线时却是令人懊丧的 。经常放风筝这种事总是会碰到的 。造成风筝断线的原因很多 ,有时是因为 风太大 ,有时是因为线过于陈旧 。此外 ,风筝做得太大与引线所能 承受的张力不匹配也是造成风筝断线的常见原因之一 。要想追上断 线的风筝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一次我放的一只很漂亮的风筝突然断 了线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我就撒开腿去追赶 ,拼命地跑了好一阵还 是没追上 ,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它越飞越远 ,直到不见了踪影为止。</p><p class="ql-block">我们村里有一班老少爷们每到春天都会凑在一起放“飞龙在 天” 。那是一只制作精良的大型风筝 。龙头的制作很复杂 ,非高手不 能胜任 。龙身子则是几十只用三根线串联起来的大圆圈(两边带有 长羽) 。全长可达十几米甚至几十米 。放风筝的线都是非常结实的 麻线 。这只风筝一旦飞起来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掌控得住 。白天放飞 时风笛声可以传得很远 。晚上放飞时挂上一只灯笼更是引人注目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朴树果子引发的“战争”</i></b></p><p class="ql-block">老家有一种叫“朴树”的常绿乔木 。每到春天 ,朴树开过小白花 后就在枝头长出一串串豌豆粒儿大小的绿色小果子 。不知是何人在 何时发明了一种叫“小炮”的儿童玩具 ,从此在村子里引发了年复一 年的 “战争”。</p><p class="ql-block">“小炮”的制作方法很简单 。取一根去掉竹节长约 10 公分的竹 管 。竹管的口径大约与筷子的圆头相当 。这一部分制成后就是炮管 子 。然后在筷子方与圆的交界处进行加工, 将圆的一头削得细一点 ,使它刚好比“炮管子”的内径略微小一点 。这个部件是“小炮”的 关键部分 ,称作炮托子 ,一定要精心制作 。炮托子的长短则要根据 炮管子决定 ,一般宜短不宜长 。玩的时候先在炮管子的两端各塞上 一颗炮果子 ,也就是从“朴树”的树枝上摘下来的“绿果子 ” 。然后, 用炮托子将炮果子从炮管子的一头快速地推向另一头 。因为在向炮 管子里塞“炮果子”时有一些空气被封在炮管子里了 。当“炮果子”被 推到一定位置时管内的空气由于被压缩而产生出很强的爆发力 。只 听得“啪”的一记声响 ,炮果子便像子弹一样应声飞出。</p><p class="ql-block">玩“小炮”是有瘾的,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只要口袋里揣着它, 而且又有充足的炮弹 ,不管在什么地方就老想着放上一炮 。我们班 上曾经有人在上课时将炮果子打到黑板上 ,结果挨了老师的重罚— 打手心后再罚站。</p><p class="ql-block">玩小炮同时也是有危险的 。别以为炮管子只有十来公分长 ,可 从里面飞出的炮果子速度极快 ,打在皮肉上还是蛮痛的 。有时候几 个玩小炮的孩子碰到一起会互相追逐着朝对方开炮 。玩疯了, 常常 将安全丢到了脑后 。有一次我的一个小伙伴无意中将炮果子打到了 对方的脸上 ,弹着点就在眼角边上 ,就差那么一点点伤到眼睛 。事 后两家的大人为此闹了很长时间的矛盾。</p><p class="ql-block">玩小炮引出的更大麻烦在于采摘炮果子 。村子里许多人家的房 前屋后都种着朴树 。按理说“炮果子”的资源是很丰富的 。其实不 然, 因为那一串串的“炮果子 ”是朴树的果实 。栽种朴树的人家虽然 不指望这些“炮果子”能育出树苗(那时候我们村里的人好像还不知 道成熟了的朴树果子可以榨油) ,却指望朴树能年复一年长得更茂盛 。如果将长满烂果子的枝条都折断了势必会影响到朴树的生长。 久而久之朴树就成不了材了。</p><p class="ql-block">这些简单的道理农村的孩子哪能不懂 。正因为太懂得这个道理 了 ,玩小炮的孩子都不愿在自家的朴树上采炮果子 。于是就要想方 设法在别人家的朴树上打主意 。由于一般人家都将朴树栽在房前屋 后, 这无疑为偷采炮果子增加了很大的困难 。对于顽皮的孩子来 说 ,总有解决困难的办法 。即使当场被捉住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事 ,大不了被揪着耳朵拖到家长面前告一通状。</p><p class="ql-block">咱家后院没有围墙 。西北角上有一棵十年以上树龄的朴树 。这 棵地处僻静的朴树便成了众多炮手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比较懂事的 孩子通常是爬到树上去采“炮果子 ” ,而鲁蛮的孩子往往是扳下一枝 树杈转身就跑 。一个春天下来 ,这棵树的枝桠可谓伤痕累累 。为了 这棵朴树大妈没少骂过人 。后来大伯一气之下将这棵朴树砍掉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孵坊里的见闻</i></b></p><p class="ql-block">孵小鸡是老母鸡的本能 。春天里每家每户总归会有一两只母鸡 要抱窝的 。这时候只要放十几只鸡蛋在鸡窝里 ,老母鸡就会成天趴 在上面专心地孵化她的小宝宝 。老母鸡孵小鸡的过程十分辛苦 ,几 乎是不吃不喝 ,不分昼夜地工作 ,每隔一段时间老母鸡还会将翅膀 下的蛋翻动一下 。过了二十一天小鸡仔就会从母鸡的翅膀下钻出 来 。然后就可以看到小鸡满地跑 ,母鸡“咕咕”叫的场景了。</p><p class="ql-block">有一年, 堂兄恩高在自己家里开起了“孵坊” 。这孵坊就是人工 孵化鸡仔的作坊, 当然也可以孵化鸭仔或鹅仔 。恩高长我近三十 岁 ,他的小儿子惠民小我一岁 ,平时我们玩得挺好 ,早已忘记了辈 分 。他知道我对他家的孵坊很有兴趣 ,每天放学后都会邀我到他家 去玩上一阵子 。就这样 ,我目睹了人工孵化小鸡的全过程 ,并从中 学到了不少小知识。</p><p class="ql-block">惠民家是三开间两进头的房子 。孵坊开在第二 进那三间屋里 。 三间屋里摆放了许多木架子 ,架子上分层铺了用稻草扎成的帘子 。 帘子上放满了鸡蛋鸭蛋 。除了这些 ,屋里还堆着许多薄被 ,那是用 来盖鸡蛋的。</p><p class="ql-block">老母鸡翅膀下的温度大约保持在 38 度, 因为这个温度适合鸡 蛋的孵化 。初春时节室内的气温还比较低 。怎么才能将温度升高并 保持在 38 度左右呢?在农村当然只能靠点火盆升温了 。为了能知道 每一个木架子附近的温度和湿度 ,还在不同的位置放了十几只可以 同时显示温度和湿度的温度计 。为了致富恩高哥是下了大本钱的。</p><p class="ql-block">用人工的方法孵化小鸡仔 ,每一批至少要投放几千只受精蛋, 否则就收不回成本 。一时半会哪来这么多的鸡蛋呢?这就要事先派 人走村串巷去收购 。这种收购和通常所说的买鸡蛋有所不同 ,不仅 要求所收的鸡蛋新鲜无破损 ,而且必须是已受过精的 。如果未受过 精的鸡蛋占的比例过大的话那是要亏本的 。判断一只鸡蛋是否受过 精并不困难, 只要这户人家养的鸡群中有只公鸡就不会有大问题。 在现场也有一些简单的验蛋程序。</p><p class="ql-block">鸡蛋被送进孵坊之前是要经过检验的 。除了要挑出有裂纹的坏蛋外 ,更主要的是剔除没有受过精的蛋 。没有受过精的蛋是不可能 孵出小鸡的 。怎么才能知道那些鸡蛋是没有受过精的呢?检验的方 法很简单, 只要将鸡蛋对着灯光下照一照 ,凡是能看到蛋壳里有黑 点和红丝的那就是受过精的蛋了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 ,恩高大哥在 大门上挖了几个鸡蛋大的洞, 当阳光直射大门时就关上大门集中人 ⼒“照蛋” 。经过几次实践我居然也学会了这项技术。</p><p class="ql-block">一切准备就绪了之后就开始给屋子升温 ,十几只火盆同时发力 屋里的温度迅速上升 ,并且要让它保持在 38 度左右 。从这一刻开始 恩高哥一家老小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日夜呵护这一屋子的鸡蛋, 鸭 蛋, 鹅蛋 。不停地观察温度湿度, 不断地给火盆加炭, 给地下洒 水 ,定时开门窗透气 ,定时翻蛋 … …待在屋里面给人的感觉就像过 夏天似的 ,热得几乎要赤膊 。在这一过程中温度万一出太大的偏差 就会前功尽弃 ,那可是倾家荡产的事 。所以土法上马开孵坊实在是 有很大的风险的。</p><p class="ql-block">进孵坊的鸡蛋尽管要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筛选 ,但在孵化的过程 中还是难免要出问题 。未能检出的未受精蛋因为受到高温催化会变 质 ,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们挑出来 ,一旦变成臭鸡蛋并且 爆裂就会将整个孵坊搞得臭气冲天 。受精蛋在孵化的过程中也是会 出问题的 。有时候胚胎已经发育到一定程度了 ,不知什么原因却突 然死亡了 。这种蛋被称作“旺蛋 ”, 这个“旺 ”字其实应该写作“亡 ” 字 ,为了讨吉利 ,故意这么写的 。据说将“旺蛋”煮熟了吃有很强的 补益功效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死在蛋壳中的小鸡仔, 因为一看到 那些长着稀稀拉拉鸡毛的小鸡我浑身就会起鸡皮疙瘩 。然而有的人一次能吃下七八只,真是好胃口 。</p><p class="ql-block">怎样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妥善处理这些问题呢?那就是每隔 一定时间要翻一次蛋 。在白天做这件事因为人手多还比较好办 。到 了夜里可就苦了守夜的人 。再加上还要照着十几个火炉 ,耽搁了哪 一头都是不行的。</p><p class="ql-block">最让我兴奋不已的是看小鸡仔从鸡蛋壳里钻出来 。这一刻大约 是在受精蛋孵化后的第二 十天前后 。这时候早已变了色的蛋壳上会 出现一只小孔 ,那是蛋壳里的鸡仔用嘴啄开来的 。然后这只小孔越 来越大 ,一只鸡脑袋便从里面伸了出来 。接着整只鸡身子就从蛋壳 中滚了出来 。刚出壳的小鸡仔浑身湿漉漉的 ,鸡毛紧贴着皮肤 ,样 子是很丑陋的 。因为孵房里温度很高 (这一阶段控制湿度非常重 要) ,用不了多少时间鸡仔身上的毛就干了 。这时芦苇帘子上到处 都是毛茸茸的小鸡仔 ,黄的, 黑的 ,杂色的 。小鸡一边颤巍巍地移 动着身子 ,一边“叽叽叽”地叫唤着 ,实在是太可爱了。</p><p class="ql-block">孵出的小鸡仔必须尽快卖掉, 因为多养一天就会增加一份经营 成本 。收购鸡蛋时有一部分是说好“以蛋换鸡”的 。这部分好办 ,到 时按约定好的比例捉小鸡就是了 。其余部分通常是通过赶集或者走 村串巷的方式去推销 。卖小鸡有专用的家什 ,是一对直径近一米的 扁平箩筐 。卖鸡仔的人一边走一边吆喝 。小鸡仔则在箩筐中发出叽 叽喳喳的叫声。</p><p class="ql-block">孵化鸡仔的生意恩高兄做了一年就歇了 。不知是亏了本还是另 有原因 。对于农民来说寻求发家致富的路从来都是很艰难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春日话蚕</i></b></p><p class="ql-block">我们老家有养蚕的传统, 每到春天很多人家都会腾出一间屋 子, 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准备养蚕 。因为不是蚕茧的主产区 ,养蚕的 规模比较小 。按养蚕人的说法是图个好玩 ,顺便挣点零用钱。</p><p class="ql-block">养蚕的人以大姑娘和小媳妇们为主 ,也有上了年纪的大婶甚或 奶奶们 。每年到了三月头上照例是要请蚕姑娘的 。请蚕姑娘时不允 许男人在场 。有一次我跟在堂姐身后悄悄地混了进去, 因此得以亲 历了请蚕姑娘的全过程。</p><p class="ql-block">请蚕姑娘得有一个领头的人 ,那次是我的四婶 。我进去时她家 的堂屋里已经排好了香案 。一张八仙桌子摆在屋中间 ,桌面上铺了 一层米 ,一只平时用来盛粮食的箥箕扣在上面 。箥箕的沿口上插了 一支筷子 。仪式开始时四婶手捧高香对天祷告 ,但我听不清她说了 些什么 。祷告毕 ,有两个女子分别走到八仙桌的两边 ,各人伸出一 根食指将箥箕慢慢抬起 。等到搁在两人手指上的箥箕稳住后 ,不知 不觉中奇迹便发生了 。这时原先已静止不动的箥箕突然又动了起 来 。但见插在箥箕沿口上的那根筷子随着箥箕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地 移动起来 。一时间平整的路面上出现了一道道划痕 ,最后居然写出 了几个不怎么规范的汉字 。四婶根据桌面上的痕迹好像得到了什么 启示 ,摇摆着身子将一伙人领到了她家的猪圈旁 ,用烛光东照照西 照照 ,磨蹭了好一会才说 ,蚕姑娘已经请到了 。接下来的事便是回 到堂屋里烧纸钱 ,挨个儿给蚕姑娘的牌位磕头作揖 。看了这一过程 让我有点诧异 ,蚕姑娘怎么会住在又脏又臭的猪圈旁边呢?</p><p class="ql-block">请过蚕姑娘后各家便开始孵化幼蚕了 。蚕种是上一年就收藏好 的 ,保存在一张一尺见方的质地柔软的草纸上 。远远地看过去是黑 乎乎的一片 ,靠近一看乃是一粒粒菜籽大小的蚕卵 。大约经过四五 天之后蚕卵就变成蚂蚁一样的小虫子 ,这就是蚕蚁 。蚁蚕虽小也是 要吃桑叶的只是胃口不大 。再经过五到七天蚁蚕便要经历第一次蜕 皮 ,蜕皮后的蚁蚕称为“一龄蚕”, 身体的颜色不再是黑色的, 已变 成奶白色的了 。这以后隔五至七天蚕宝宝就要脱一次皮 。每脱皮一 次蚕宝宝就长一岁称为“一龄” 。这样的蜕皮一共要经历五次之多。 经过五次脱皮的蚕宝宝是已经发育成熟了的蚕。</p><p class="ql-block">桑蚕在一天天长大的过程中, 胃口也越来越大 ,一昼夜要吃掉 许多桑叶 。有时早晨刚换的新鲜桑叶还不到中午便被蚕食得不成看 相了 。桑蚕吃食时发出的声音虽然很轻微 ,但是成百上千条蚕宝宝 共同进食时发出的声音却也有些动静 ,在夜间足以吵得人们睡不好 觉 。为了养蚕 ,各家各户虽然都有自己的桑树 ,偶尔也会有桑叶供 不应求的时候 。这时候蚕宝宝就要挨饿 。饥饿中的蚕宝宝很安静, 绝不像其他昆虫和动物那样焦躁不安。</p><p class="ql-block">蚕宝宝的排泄物叫做“蚕矢 ”, 既是很好的肥料又是一味中药。 中医认为 ,蚕食而不饮 ,属火性燥 ,能祛风胜湿 。将“蚕矢”炒成焦 黄色浸酒可以治风湿病 。蚕宝宝在生长的过程中也有不幸死亡的。 死掉的蚕宝宝僵硬但是不会腐烂 ,这也是一种奇特的现象 。中医认 为 ,蚕之所以僵而不腐是因为得了清化之气 ,故能治风化痰散结行 经 ,也是一味常用中药。</p><p class="ql-block">桑蚕接近“五龄”时身体就渐渐地变得透明起来 ,这表明它就要上山吐丝结茧子了 。所谓“⼭ ” ,有的地方也称“簇” ,其实就是一堆 披上稻草的树枝或棉花秸秆 。当然 ,稻草并不是随便披挂在树枝上 的 ,要预先理整齐并归拢呈人字形 ,再一层一层地扎在树枝上。</p><p class="ql-block">每一条成熟的桑蚕都会在山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然后就静 静地卧在那里吐丝结茧 。从桑蚕口中吐出的丝非常细 ,凭肉眼是看 不出蚕丝的颜色的 ,只有当蚕茧初现形状时才能分辨出是白色的或 者是黄色的 。在吐丝的过程中桑蚕的躯体也在渐渐地发生着变化, 原本硕大透明的身体一点点地瘦下来 ,颜色也越来越深 。当蚕丝将 桑蚕的躯体完全包裹住后蚕宝宝最终将在茧子里变成蛹 。一只成熟 的蚕茧大约有鸽子蛋那么大。</p><p class="ql-block">蚕茧看上去像是干燥的 ,用手摸过后才知道是湿的 。如果让蚕 茧自然干燥 ,蚕茧内的蚕蛹在进一步蜕变成蚕蛾后就要自己想办法 从茧子里钻出来 。办法是自己分泌一种液体 ,从内里将蚕茧溶化开 一只小孔 。从茧子里钻出来的蚕蛾有雌性的也有雄性的 ,在完成交 尾后雄性蚕蛾先死去 。雌性蚕蛾在下完蚕种后也相继死去 。桑蚕的 一生到此也就结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初夏吃桑椹</i></b></p><p class="ql-block">初夏时节蚕宝宝上山结茧子了 。这时候我虽然不用为采桑叶操 心了 ,但是心里依然惦记着桑树 。因为桑树上结的果子快成熟了。</p><p class="ql-block">桑树果子就是桑葚 ,不过那时候我还不太习惯这么称呼它, 只要一说到它,"桑树果子"就会很自然地从嘴里蹦了出来。</p><p class="ql-block">其实 ,桑树果子从三四月份就悄悄地从桑枝上长出来了 。开始 时桑叶的根部会长出一个小疙瘩 ,看上去像花但是又不太像花 。因 为一般的花是先坐蕾 ,然后渐渐地会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花儿 。桑叶 根部的那个小疙瘩虽然在一天天地长大 ,却始终不开花 。这个小疙 瘩真是名副其实的疙瘩 ,不管它是长条形的还是椭圆形的 ,都由许 多更小的疙瘩组成 。后来我才知道 ,桑树的花是柔荑花序 ,而它的 果实则是聚花果 。也就是说 ,桑叶根部长出来的那些小疙瘩 ,一开 始时确实是花 ,而当那些小疙瘩越长越大时就变成了果实。</p><p class="ql-block">未成熟的桑树果子是绿色的 ,在经常被阳光照到的那个部位桑 树果子会先变红 。开始是浅红 ,慢慢地变成深红 。当整个桑树果子 都变红以后 ,在一个比较短的时间里还会经历一个由红而紫, 由紫 而黑的过程,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桑树果子才真正地成熟了 。桑树果 子从含苞到成熟大约要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 。成熟的桑树果子油光 鲜亮酸甜适口在农村里不论大人还是小孩子都爱吃。</p><p class="ql-block">一棵桑树上可以结许许多多桑树果子 ,成熟期当然有先有后。 于是最先成熟的那一部分就成了众矢之的 。我的小伙伴中除我之外 眼睛都不近视 。他们一旦发现那棵树上又成熟了的桑树果子 ,就绝 对不会让它们再多长一天的 。我们家乡的桑树长得不太高 ,爬树是 乡下孩子的拿手好戏 。不管那成熟了的桑树果子长在哪一根树枝 上 ,对我们来说都有办法将它们采下来送进嘴里。</p> <p class="ql-block">桑树的“桑”字因为与“丧”同音 ,为了避邪 ,我老家没有人愿意 将它种在屋前的 。于是那些在屋主人视线之外的桑树就成了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有时即便让屋主人发现了, 只要我们的举动不过 分 ,大人们也不会太在意的 ,最多吆喝几声 ,让我们别把树枝踩断 了 。然而 ,要是我们的行为恰巧被这户人家的看家狗铆上了 ,那场 面就惨了 。有一次 ,我和一个小伙伴上了议永叔家屋山头的一棵桑 树 ,两人正在树上吃得开心之时 ,他家的那条大黑狗不知什么时候 窜到了树下, 只见它扬着脖子绕着树一窜一窜地朝我们狂吠 。开始 时我们不理睬它 ,没料想它越蹿越高 ,越叫越凶 ,那架势就像非要 将我们从树上拖下来撕成碎片似的 。我们待在树上下不来, 时间长 了心里还真有点发慌 。俗话说狗急跳墙 ,谁知道这只和我们较上劲 了的大黑狗会不会上树呢?后来还是从地里回家取农具的议永叔给 我们解了围。</p><p class="ql-block">桑树果子虽然好吃, 但是因为它多汁, 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衣 服 。尤其是浅颜色的衣服一旦染上了桑树果子的汁就休想把它洗 掉 。为此我小时候没有少挨家人的骂 。那时人小, 只知道桑树果子 好吃 ,完全不关心它的其他用处 。偶尔听奶奶说起桑树果子可以当 药, 听过之后也就丢在一边了 。没想到当我成为一名中医师之后, 桑树果子 ,也就是桑椹竟成了我诊疗活动中常用的一味中药。</p><p class="ql-block">中医认为桑葚味甘 ,性寒 。能滋阴补血 ,生津 ,润肠 。对久病 体虚 ,肝肾阴亏 ,腰膝酸软, 目暗耳鸣 ,关节不利 ,肠燥便秘 ,津 亏血少 ,潮热遗精等病症都有一定疗效 。当然 ,将桑椹当药用也不 是人人都适宜的 ,对于经常腹泻的脾胃虚寒者就不适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放牛很寂寞</i></b></p><p class="ql-block">农家的孩子没有只读书不做家务的 。一早一晚牵上自家的耕牛 到沟边地头去溜达一会儿 ,让它吃点新鲜的草, 喝点清洁的水是男 孩子必须做的功课 。农业合作化之前咱家和邻村(石家巷) 的一户 人家合资养过一头耕牛 。这户人家是我奶奶的外婆家 。因为是合资 喂养 ,牛在谁家这放牛的事就由谁家负责。</p><p class="ql-block">宋人雷震七绝《村晚》是专门写放牛娃的诗 ,“草满池塘水满 坡, 山衔落日浸寒漪 。牧童归去横牛背 ,短笛无腔信口吹 。”你看, 在落日的余晖下骑在牛背上牧归的放牛娃是多么悠闲呀 。别说身临 其境了 ,就算读上一遍也挺美的 。其实放牛是桩很寂寞的事 。要不 然那些顽皮的孩子是不会像疯了似的打喽喽的 。所谓“打喽喽”就是 扯着嗓门胡乱吼叫 ,发出的声音多半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我不 会“打喽喽” ,那些脏话我说不出口 。我只会拉着牛绳站在一旁静静 地看着牛啃食地上的青草 ,享受这一次又一次的寂寞。</p><p class="ql-block">耕牛拴在牛栏里吃的草大多是比较老的草 ,有时干脆就是干枯 的稻草, 它用舌头裹上一点后会悠闲地嚼上一会儿 ,然后再低下头 去吃第二口 。耕牛最爱吃的还是新鲜的嫩草 。放牛时我发现每当我 将耕牛牵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它总是安安静静地不挪步地吃上好一 会 。如果这地方已来过多次地上已经没有什么嫩草它则会不断地往 前走 。在一般情况下牛只吃沟边地头的草 ,但有时也会伤害田边地 头的庄稼 。所以放牛并不是将牛放出去任凭它自由活动 ,而是要有人在一旁看管着 。最常见的看管方式就是手执牛绳左右侍候。</p><p class="ql-block">当然也有骑在牛背上放牛的方式, 只是我从来没有这样尝试 过 ,原因是我不敢骑在背上 。这事说起来好像有点丢人 。我不敢骑 在牛背上既不是因为胆小 ,也不是怕给牛增加负担 。主要是闻不惯 牛身上的那股怪味儿 。此外, 也是为了躲避那些令人厌恶的"牛 蝇"。听大人们说, 牛蝇是从牛皮里钻出来的 。起初我有点不相 信 。心想 ,牛皮是那么厚 ,像蜜蜂一样大小的牛蝇怎么可能藏在牛 皮下面呢?后来看了“法卡尔”的《昆虫记》才知道牛蝇是牛身上的 寄生虫, 它将卵子产在牛毛中间 ,在牛的皮肤里发育成幼虫 ,然后 从牛皮下钻出来进一步发育成虫 。正因为如此牛蝇总是形影不离地 围着牛的身体转 。我非常害怕自己的衣服和皮肤会被牛蝇的卵子污 染上 ,要是那样的话后果就太可怕了。</p><p class="ql-block">与放牛相关的还有拾牛粪 。在农村凡是有条件喂养耕牛的人家 都有收集牛粪的习惯 。所以我放牛时常会背上一只粪筐以备不时之 需 。收集起来的牛粪不仅可以用来当肥料 ,而且是可以用来当燃料 的 。这事对城里的孩子来说是绝对想不到的 。为了让牛粪干得快一 些通常是将它贴在向阳的土墙上暴晒 。牛吃下的是草 ,排出的粪便 都是细碎的草屑, 晒干后可以结成一块 。掰成小块的干牛粪投入灶 膛后燃烧的时间远比稻草持久。</p><p class="ql-block">在我们孩子的眼中牛无疑是只庞然大物 。那一对弯弯的牛角, 那不时甩动的尾巴 ,还有那四只粗壮的牛蹄子 ,无一不具有强大的 威慑力 。有时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响 ,冷不丁也能吓我一跳 。牛拴 在牛棚里是比较安静的 ,难得听到它发出“哞哞”的叫声 。牛吃草的姿态很悠闲 ,不像猪吃食时一副性急慌忙的样子 。最有意思的是牛 吃完草之后还会将已经咽下去的东西返回到嘴里反复地咀嚼 。后来 我才知道这是牛特有的生理功能, 叫做“反雏 ” 。牛一共有四个胃 室 。按顺序排列是瘤胃 ,蜂巢胃 ,重瓣胃和皱胃 (亦称真胃) 。瘤 胃主要储存食物 ,最多时多储存一百多公斤 。蜂巢胃和瘤胃相连, 主要功能是将食物中不能消化的杂质分离出来 。重瓣胃的功能是对 难过的食物进行挤压 。雏胃能分泌消化液 ,是真正消化的地方 。所 谓反雏就是让储存在瘤胃里的食物重新回到嘴里进行咀嚼 ,然后直 接送到重瓣胃和雏胃中。</p><p class="ql-block">耕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给人的印象是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模 范 。不过它偶尔也有发怒的时候 。发怒的牛会在田间疯狂地奔跑, 那气势简直是所向披靡 。我养母小时候给富人家放牛就碰上过耕牛 这样的事 。主人家的那头牛有个怪癖, 要人牵着才肯套上犁头犁 地 。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正在犁地的牛突然狂奔起来 。我养母一时 避让不及被犁头在脚上划了个大口子 ,一时间血流不止 。后来伤口 发炎差点送了小命。</p><p class="ql-block">要将狂奔的牛制服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用青草引诱是最简单的 方法 ,但也是最不容易奏效的办法 。最终解决问题的途径总是将发 怒的牛慢慢地赶到一口池塘中 ,等到牛脾气消了之后再由牛主人将 其引回家。</p><p class="ql-block">我们家的那头牛倒是很温顺 ,从来没有发过牛脾气 。过了一年 那头牛不知怎的突然病了 ,请兽医站的医生看了几次也不见好 。两 家商量之后决定将它卖掉了 。有一天放学时经过同垣爷爷家门前看到一帮子人在宰牛 ,走近一瞧原来被宰的正是咱家的那头牛 。我看 在眼里好伤心呀!</p><p class="ql-block">我不忍心看这残酷的场面 ,转身含着眼泪离开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养猪琐记</i></b></p><p class="ql-block">在农村养猪对大多数人家来说虽然是副业但是它的重要性却是 显而易见的 。首先 ,猪粪尿是很好的肥料 ,谁都知道种田没有肥料 是不行的 ,而厩肥从来都是农家肥的重要组成部分 。其次 ,猪喂肥 了赶到集市上去卖转手就是钱 ,这对手中缺少货币的农民来说绝不 是一桩可有可无的小事 。再者 ,过年时能宰上一头自家喂的猪不仅 能增添节日的喜庆色彩而且可以借此改善一下生活。</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中猪猡小时候还是蛮好玩的 。我记得大伯每次从镇 上买回的小猪崽大概只有我的手臂那么长 ,浑身乌黑 ,毛色油光光 的 。小猪崽的身上虽然也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 ,但并不是很难闻 的臭味 。小猪崽对任何刺激反应都很强烈 ,稍稍碰它一下就会发出 一阵尖叫声 。考虑到刚断奶的猪崽还不够强壮 ,怕它冻着 ,大伯就 用一只很浅的箩筐给小猪崽做了一个窝 。窝里通常会放一些比较柔 软的稻草 。我知道很多小动物都非常爱惜自己的窝 ,即便是小狗小 猫也从来不会将自己的窝儿弄得乱七八糟的 。小猪猡则不然, 它不 是将窝里的稻草拖得到处都是 ,就是连箩筐也给你拱得底儿朝天。</p><p class="ql-block">等到小猪长大一些后就要将它关到猪圈里去了 。一般人家总是将猪圈建在茅坑(就是厕所) 的边上 ,让它尽可能地远离人的生活 空间 。猪猡的吃喝拉撒不在人的眼皮底下 ,虽然那猪屎猪尿的臭味 仍然可以闻得到 ,但在感觉上毕竟要好一些的。</p><p class="ql-block">咱家的情况特别, 因为后院是敞开的 ,大伯说在茅坑边上搭猪 圈他不放心 ,坚持要将猪猡养在堂屋里 。于是就在堂屋的后门口圈 出一块地方做猪圈 。这样猪猡的安全倒是有保障了 ,可是人和猪猡 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那个脏劲实在让我受不了 。尽管一家老小练 就了一整套随时侍候猪猡大小便的技能 ,仍然无法保持猪圈的清洁 卫生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从小对猪猡没有好感 。并且我还记 住了一句话 ,猪猡是记吃不记打。</p><p class="ql-block">猪猡的吃相非常不好 ,一边吃一边发出“叭达叭达”的声响 。除 此之外, 它还要一边吃一边甩头, 常常将猪食盆里的东西甩得到处 都是 。猪的食欲应该是非常好的 ,每次都能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如 果到了应该喂食的时候还没有往食槽里倒猪食, 它就会不停地在它 的领地上打转 ,并且不断地哼哼 。饿极了就在地上乱拱。</p><p class="ql-block">猪猡虽然贪吃但是不挑食 ,残羹剩饭大概是它的佳肴了 。一般 情况下它只能吃糠咽菜 ,而那“菜”实际上不过是百草而已 。我和堂 姐经常将瓜皮 ,菜帮子, 以及从野地里采来的各种猪草切碎后放在 一只大缸中 ,每天的淘米水就倒在里面 。天热的时候缸里的猪食会 发酵 ,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酸味 。喂猪的时候就在缸里取出一些发 酵了的猪食 ,然后再和上一些麸皮 。只有在冬天的时候才会将猪食 放在一只大铁锅中加热后给猪吃。</p><p class="ql-block">在我的印象中一只小猪仔要长成一头肥猪是要经过漫长的时日的 。所谓肥猪也就是一百来斤罢了 。几十年前 ,猪肉才卖几毛钱一 斤 ,生猪的价钱就更便宜 。一只肥猪大概可以卖几十块钱吧 。东沟 逢集的那一天有猪市 。所有的生猪交易都在猪市上进行 。在卖生猪 时有件事我起初有点弄不懂 ,就是猪猡不是被赶到猪市上去的 。要 么是请人帮忙抬着去 ,要么是将猪猡绑在独轮车上推到市场上去。 我想 ,猪有四条腿 ,为什么不能将它赶着去呢?后来才知道 ,如果 像我想的那样让猪猡自己走着去 ,一路折腾下来少说也要减掉几斤 肉的 。精明的卖猎人不仅不会让猪猡走路, 甚至在上路前还要让猪 猡饱餐一顿 ,为的是能够增加几斤几两, 多卖一两元钱 。当然 ,那 些专门收生猪的主儿也不是好糊弄的 。他们一看就知道那头猪是 “加工”过的, 有意将过秤的时间往后推, 非要等到那些猪猡拉完 屎 ,尿完尿后才过秤。</p><p class="ql-block">养猪虽然并不复杂却也有相当的风险 。如果碰上猪生病了也是 一桩麻烦的事 。请兽医治疗不一定能奏效 。通常是赶在病猪断气之 前一杀了之, 为的是多少留下点猪肉 , 减少点损失 。如果碰上猪 瘟 ,政府会派人上门强行做无害化处理 。这事咱们家也碰到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养不活的“知了</i>”</b></p><p class="ql-block">在农村里长大的男孩子应该都有捉知了和养知了经历 。知了虽 然不十分可爱, 因为它会唱歌 ,捉一只在手里还是蛮好玩的。</p><p class="ql-block">每到夏天 ,知了便会在房前屋后的树枝上或灌木丛中聚齐 ,并且从早到晚地扯着嗓子无休无止地聒噪 。天气越是闷热 ,知了越是 叫得欢, 大有不吵死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昆虫学家说知了有许多 种 。这“知了” 二 字写到书上便是“蝉”字 。诸如蚱蝉, 山蝉, 熊蝉, 红蝉 ,矮蝉等等 。我在乡下看到并捉到过的蝉有两种 。最多见的是 体长一寸多 ,遍身紫黑, 叫声酷似由强而弱的“知了 ,知了”声 。我 不知道这种蝉的学名 ,反正大家习惯上将它叫做“知了” 。另一种的 形体较小, 身体是绿色的, 叫声尖细, 听起来有点像“吉呜, 吉 呜” ,于是便得了一个“吉呜子”的俗名。</p><p class="ql-block">知了是用足紧紧地抱着树枝的, 身体和树枝贴得很紧, 又长又 薄的翅膀将背部遮盖得严严实实 。为了捉到爬得比较高的知了需要 在一根竹竿缠上许多蜘蛛网去粘它 ,不过成功的概率极低。</p> <p class="ql-block">知了为什么这么难捉呢?因为它的视觉很发达 。它的头部有两 只突出的眼睛 ,据说是复眼 ,视野很广, 只要有外物接近它就会立 即作出反应 。因此 ,捉知了要眼疾手快 ,如果稍稍慢了一点它便会 长鸣一声从指尖夺路而逃 ,飞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 ,知了常会撒 下一泡尿, 有时正好洒在捉知了人的头上和脸上, 让你觉得很晦 气 。知了同时又是一个聋子 。当你站在它视力不及的地方不管发出 多大的声响 ,它仍然一个劲地叫。</p><p class="ql-block">知了当然有雌雄之分 ,雄的会叫 ,雌的则是哑巴 。不过在我看 来雌雄知了之间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时好不容易捕到一只知 了 ,结果是只哑巴 。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懊恼。</p><p class="ql-block">捉到知了后为了防止它飞走 ,我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使用一根线 将它拴起来 。刚刚当了俘虏的知了并不甘心束手就擒 ,还会时不时地挣扎着飞起来 。但经过几次失败之后它就不再反抗了 。为了让手 中的知了唱歌我就用手捏它的肚皮 ,每次除了听到一声轻微的“咯 咯”声再没有什么反应 。捏的次数多了就连咯咯声也没有了。</p><p class="ql-block">知了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洪亮的声音的呢?鸟儿会叫是因为 有口腔和舌头 ,蝈蝈和蛐蛐会发出好听的声音是因为它们的翅膀在 急速的振动中不停不前摩擦背部 。知了既没有口腔和舌头 ,翅膀又 不振动 ,那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呢?原来在知了的腹部有两 块鱼鳞样的甲片 ,掀开这两块鳞片下面各有一只小坑 。此外 ,在知 了的腹背交界处还有一只小孔 。用手指轻轻地捏知了的腹部时“咯 咯”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知了的叫声就是由那只小圆孔中的 音波发生并通过那两只鱼鳞片下的小坑产生共鸣而形成的。</p><p class="ql-block">为了让知了活下去 ,长时间用线拴着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我就 将它放在笼子中喂养 。大人们说知了是靠吸食树皮里的汁水维持生 命的, 离开了树就活不了啦 。对此我不太相信 。心想, 树皮那么 硬 ,知了那么小, 它能有这般本事吗?我就将蝈蝈和蛐蛐爱吃的毛 豆 ,青菜叶子 ,番瓜花摆放在知了的头旁边 ,为了显示特别优待还 特地在一旁放了点水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被俘获的知了并不领情, 居然宁死不吃不喝 。后来我翻来覆去地看知了的头部 ,发现有一个 类似嘴巴的器官 。它的形状像两片很薄的嘴唇 ,上唇短下唇稍长, 质地比较硬 。靠这个似嘴非嘴的器官显然是没办法吃东西的 。直到 这时我才相信大人们的说法是有根据的。</p><p class="ql-block">法卡尔在《昆虫记》第五卷第十七章“蝉的产卵和孵化”中写 道 ,雌性的知了的尾部有一根排卵管, 当雌雄两性的知了交配后,雌知了便会将它的排卵管插进树皮中排卵 。一只雌知了能排好几百 只卵 ,每产 5 到 15 只卵子就换一个地方 。当秋天到来时 ,藏有知 了卵的树枝如果落到地面上 ,知了的卵就有可能开始漫长的地下孵 化过程 。知了的卵在地下孵化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如果幸运的话等 到来年的春夏之交时成虫就能破土而出 。要是没那么幸运虫卵在地 下等上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是有可能的。</p><p class="ql-block">出土的成虫只会爬不能飞 ,要经过羽化才能变成会飞会叫的知 了 。什么叫羽化?就是脱去包裹在身体外的一层売将翅膀解放出 来 。我很早就知道知了会脱壳 ,但是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候脱壳 ,并 且也没有机会看到知了脱壳 。法卡尔在昆虫记第五卷中以整整一章 的篇幅详细记载了蝉羽化的全过程 。简单地说 ,是先从背部裂开, 然后头钻出来 ,再然后腹部钻出来 。等翅膀打开了知了就会飞了, 蝉蜕就留在小树枝上了 。蝉蜕除了没有翅膀其他部位和知了一模一 样 。据法卡尔的观察 ,一只知了从羽化出洞到寿终正寝大约只有五 周的时间 。这五周中有一半的时间知了是在拼命地鸣叫 。如此看来 知了一生确实活得很艰辛 。</p><p class="ql-block">蝉蜕还是一味中药 。那时候乡下的中药店是以很低的价格收购 的 ,好像几十只才能卖一毛钱 。我们学中医的都知道蝉蜕有疏散风 热 ,利咽开音 ,透疹, 明目退翳 ,息风止痉等功效 。临床上常用于 治疗风热感冒 ,温病初起, 咽痛音哑 ,麻疹不透 ,风疹瘙痒, 目赤 翳障 ,急慢惊风 ,破伤风证 ,小儿夜啼不安。</p><p class="ql-block">民间有句“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的成语 。这说明螳螂是知了的 天敌 。其实知了的天敌远不止螳螂 ,连蝈蝈儿都能置它于死地 。要论个头蝈蝈要比知了小许多 ,但是知了却敌不过蝈蝈儿 。对这一事 实 ,起先我有点不相信 。后来 ,我在村边的灌木丛边不止一次地看 到蝈蝈儿在吞食知了的内脏 ,那时 ,知了仰面朝天 ,在蝈蝈儿的魔 爪下知了的翅膀和腿似乎还在抖动 。这时我才想起夏夜里在打谷场 上纳凉时偶尔会听到突如其来的知了鸣叫 ,有时是悠长的一声 ,有 时是短促的几声 。原来这时正是知了受到袭击的时候 ,一声长鸣表 示它实现了胜利大逃亡 ,而连续的几声哀鸣则宣告它不幸遇难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玩不厌的“叫哥哥”</i></b></p><p class="ql-block">“叫哥哥” 是我们江北人对“蝈蝈儿”的俗称, 这种可爱的鸣虫在 昆虫分类学上属于翎翅目螽斯科 。在小学五年级时教自然课的徐老 师曾指导我阅读了他珍藏的《昆虫记》,这部十卷本的科普巨著我 整整读了半年 。退休后我童心未泯又一次重读了它。</p><p class="ql-block">叫哥哥的模样和蚂蚱差不多 ,方头巨翅后腿奇长而强健 ,遍身 是鲜艳的绿色 。叫哥哥体形不太大 ,大约有三厘米, 它喜欢栖息在 豆类的叶子上 。它的叫声清脆悦耳而有节奏 ,春末夏初的时候它就 在野外 ,在菜园子里开音乐会了 。喳喳喳, 喳喳喳 … … 的叫声此起 彼落 ,不由得让行路人想停下脚步聆听一会儿 。叫哥哥很敬业 ,不 分昼夜地播放音乐累了就歇会儿 ,然后又继续工作。</p><p class="ql-block">既然野外有那么多敬业的叫哥哥在卖力地开音乐会 ,能不能将 它们请到自家屋里来独奏呢?懂得生意经的人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他们不知用什么办法捉到那么多的叫哥哥 ,将它们关进一只只小巧 的竹笼子里 ,成担的挑在肩上走街串巷四处赶集, 自然是赚了镇上 人和城里人不少小钱。</p><p class="ql-block">其实想捕捉叫哥哥既难又不难 。说难 ,那是在大白天里 ,炎炎 烈日之下 ,尽管你已经悄悄地瞄上了一只叫哥哥 ,可是当你刚一伸 手它却“嗖”的一声飞走了 ,让你懊丧不已 。说不难 ,那就要等到夜 间了 。不过手头必须有一只电力充足的手电筒 。能否在黑暗中确定 叫哥哥栖身的方位那就要凭听力了 。一旦发现了目标 ,能否在第一 时间利用手电的强光柱罩住哥哥的头部是捕捉成功的关键 。在强光 的刺激下叫哥哥像被魔法镇住了似的 ,一动也不动 ,但是这样的时 间不会持续很久 ,一旦它回过神来便会迅速飞走的。</p><p class="ql-block">捕捉叫哥哥时采用的手势也有讲究 。如果用手指去捏 ,看上去 是手到擒来, 实际上很容易失败 。叫哥哥的后腿具有天生的“自残” 机制 ,一旦大腿受到袭击便会自行离断 ,然后带着仅剩的残肢逃之 夭夭 。比较可行的方法是将手指并拢并微微弯曲, 以上下合击之势 连叶子带虫体一块儿纳入掌中 。捕获到的叫哥哥应放在较深的广口 瓶中 ,然后再移入笼中。</p><p class="ql-block">大凡想自己捉只叫哥哥养着玩的人都会先准备好一只笼子的。 这种竹制的小笼子市场是有得卖的 。花钱买固然省事 ,如果能自己 动手编一只则更有意思 。别看市售的小竹笼子只有拳头大小 ,真要 编起来并非易事 。隔壁的三叔教了我几回我都没能学会 。不过我也 有自己的办法 。那就是选一些粗壮的麦秸剪成三寸长左右备用 ,然 后再选一些粗细均匀的高粱秆并按笼子长宽高所需要的尺寸裁剪好 。第三步 ,也是最后一步 ,在高粱桔的适当部位用小刀细心地切 去一些表皮 ,然后将准备好的麦秸一根根地插好 ,并留一扇可以开 启的门 ,这样笼子就算编成了。</p><p class="ql-block">我原以为叫哥哥是专门吃素的 ,所以经常将新鲜的南瓜花 ,毛 豆米 ,还有青菜叶子之类放在笼子里供它们享受 。自从在灌木丛边 亲眼看到叫哥哥趴在知了的肚皮上贪婪地吞食它的内脏后 ,我才知 道叫哥哥原来是杂食性的 。为了将叫哥哥喂得更肥一些, 叫得更响 亮一些 ,我将玩腻了的知了放到笼子里供它们食用 。不过我没有看 到叫哥哥在笼子里将知了的肉吃掉 。至今不知道是什么道理。</p><p class="ql-block">关于叫哥哥吃知了的事也许很多人不相信 。现在我就摘录一段 法布尔在《昆虫记》中的记录和大家分享 。“清晨 ,我在门前散步, 突然旁边的梧桐树上落下了什么东西, 同时还有刺耳的吱吱声 ,我 跑了过去, 那是一只蝈蝈正在啄着处于绝境的蝉的肚子 。我明白 了 ,这场战斗发生在树上 ,发生在一大早蝉还在休息的时候 。不幸 的蝉被活活咬伤 ,猛地一跳 ,进攻者和被进攻者一道从树上掉了下 来 。有时我甚至还看到蝈蝈非常勇猛地纵身追捕蝉 ,而蝉则惊慌失 措地飞起逃窜 。就像鹰在天空中追捕云雀一样 。但是这种以劫掠为 生的鸟比昆虫低劣, 它是进攻比它弱的东西 ,而蝈蝈则相反, 它进 攻比自己大得多 、强壮有力得多的动物 ,而这种身材大小悬殊的肉 搏 其结果是毫无疑问的 。蝈蝈有着有力的大颚 、锐利的钳子 ,不 能把它的俘虏开膛破肚的情况极少出现, 因为蝉没有武器反驳只 能哀鸣踢蹬 。”</p><p class="ql-block">叫哥哥虽然好玩 ,无奈也是好景不长 。常言道 ,秋后的蚂蚱长不了 。叫哥哥和蚂蚱的生活习性差不多 。如果喂养得好, 叫哥哥可 以活到秋后 。但是要想让它过冬是很难的 。乡下的冬天很冷 ,房子 又那么大 ,要想给哥哥营造一个温暖的环境也实在不容易 。后来在 大人们的指导下, 我将一只葫芦从顶部锯掉一截, 掏尽里面的瓜 瓤 ,并在葫芦的壁上挖许多小孔 。然后将哥哥放到这间既保暖又透 气的新家中 。解决了保暖的问题 ,加上精心喂养的哥哥居然活到了 冬天 。可爱的叫哥哥只要它还活着就会不断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 有一天当它终于寿终正寝的时候我真的很伤心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神奇的萤火虫儿</i></b></p><p class="ql-block">萤火虫儿是乡间夏夜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有 谁不知道萤火虫儿呢?又有谁没有玩过萤火虫儿呢?</p><p class="ql-block">夏天, 当夜色渐浓的时候萤火虫儿的亮光就会在场院边的草丛 中或田间地头的湿地里闪烁起来 。萤火虫儿有会飞的和不会飞的两 种 。大人们说 ,会飞的是雄萤 ,不会飞的是雌萤 。雄萤行踪不定, 加之个头很小捕捉起来比较困难 。不会飞的雌萤就待在打谷场边上 的枯草丛中 ,只要看准了可以手到擒来。</p><p class="ql-block">萤火虫的个头很小 ,大约只有两粒米那么长 ,小到只能放在手 掌心里赏玩 。偶然捉到一只会飞的雄萤它的长相和雌萤差不多 ,不 同的是它的背部长有一对翅膀 ,所以能够自由自在地飞翔 。除此之 外 ,雄萤的发光点不是在腹部而是在尾部 。萤火虫的头部有两只圆 圆的眼睛, 它的大小几乎占据了头部的大半 。头顶上有两根细细的触须 。萤火虫的嘴巴和叫哥哥的嘴巴长相差不多 。说实在要不是萤 火虫能在夜晚发光 ,它的长相实在没有什么观赏性。</p><p class="ql-block">当我能对萤火虫儿发生兴趣的时已经知道“荧光映雪”的典故。 这个流传千年的典故说的是在古时候有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特别想 读书, 白天他要在地里干活 ,没有时间读书 。到了夜晚虽然有时间 了 ,但是因为家境贫穷没有钱买点灯的油 ,还是无法读书 。他看到 夏夜的萤火虫儿会发出亮光 ,于是就想出了借荧光夜读的办法 。这 个故事使我很感动 ,或许是心血来潮 ,或许是出于好奇心 ,我抓了 几只萤火虫儿偷偷地仿效了一回 。当我将萤火虫儿放在书上的时 候 ,在漆黑的背景下凭借那微弱的荧光我只能勉强看清一个字 。在 一个字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过一会儿 ,放在书上的萤火虫发出 的光越来越弱 ,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想 ,要是能将许多萤火虫儿放 在一起, 它们发出的光是否会更亮一些呢?试验的结果是 ,十几只 萤火虫儿挤在一只不大的玻璃瓶中不仅没有出现我预期的结果 ,相 反那些蠕动着的虫体纠缠在一起样子十分难看 ,有点惨不忍睹。</p> <p class="ql-block">我从小对新奇的事物爱问一个为什么 。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 呢?雌萤和雄萤的发光部位为什么不一样呢?很长一段时间家里没 有人能回答这两个问题 。一直到了小学五年级时, 当我读过法国大 科学家法布尔倾注毕生心血著述的《昆虫记》之后 ,久久缠绕在我 心头的谜团才有了解答 。发育成熟的萤火虫之所以能发光并且实现 强弱的自我控制是因为它的腹部长着一种特殊的发光器 。这个发光 器是由光化物和气道组成的 。光化物附着在发光带的表面 ,气道则 由呼吸器那边接通过来 。气道与发光带连成一体 。当空气经过气道流向发光带时与光化物发生摩擦就会发光 。空气流量大发的光就 强 。反之 ,就弱一些 。当萤火虫儿想放慢或暂停向气道供气时荧光 便会减弱甚至熄灭。</p><p class="ql-block">雌萤不会飞 ,却要不停地发出绚丽的亮光又是为的哪般呢?法 布尔大师说 ,雌萤发出的荧光是专门用来召唤情侣的 。在夜幕下雌 萤虽然不能像雄萤一样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 ,但是它也不肯安分守 己地待在原地不动 。为了求偶, 它要把信号发出去 。于是它就不停 地扭动那条柔软的屁股 ,一颠一颠地 ,一下子朝这边 ,一下子朝那 边 ,将亮光朝各个方向照射 。当寻偶的雄萤从附近飞过时 ,不管在 什么高度什么方向都会看到这盏求偶的信号灯。</p><p class="ql-block">在我们“人界”有以食为天一说 。萤火虫儿吃什么呢?儿时听大 人们说, 萤火虫儿是吃露水和草籽的 。我没有见识也就信以为真 了 。其实萤火虫儿是只吃荤不吃素的 。别看它只有那么一点儿大, 蜗牛居然是它的主要猎食对象 。原来萤火虫儿的头部有两片钩状的 大锷 。为了觅食萤火虫儿会若无其事地爬到蜗牛的身上 ,并用那两 片大锷温柔地吻蜗牛的嫩肉 。实际上这时萤火虫儿是在将毒素悄悄 地注入蜗牛的体内 。当蜗牛被麻醉后萤火虫儿的同类们便会不请自 来 ,聚集在一起将蜗牛的肉汁一点点地吃喝掉。</p><p class="ql-block">萤火虫儿虽然其貌不扬, 因为它尾巴上挂着一只灯笼会发出忽 闪忽闪的亮光, 对好奇心特强的孩子们来说是具有很强的诱惑力 的 ,我觉得萤火虫儿在诸多的昆虫中是颇为神奇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鸟儿和它们的爱巢</i></b></p><p class="ql-block">天上有飞鸟 ,树上有鸟巢 ,这是乡村里独有的风景 。在高楼林 立的城市中虽然也可以看到鸟儿在天上飞翔 ,但是很难看得到挂在 树梢上的鸟巢。</p><p class="ql-block">几十年前 ,我家居住的那个村子很“绿色 ” 。村里村外不仅有高 大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 家家户户的后院中还有一片大小不等的竹 林 。这样的环境很能招引各种鸟儿, 鸟儿多了鸟巢自然也就多 。我 儿时也是一个顽皮的孩子, 曾经不止一次地和小伙伴一起掏鸟窝, 一起捉小鸟 。在"残害生灵"之余倒也增长了不少关于鸟儿和鸟巢 的见识。</p><p class="ql-block">说到鸟儿我首先想到的是布谷鸟 。这是一种常闻其声难见其形 的候鸟 。每年开春之后就会听到“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 … 的鸟语 在田野上回荡 。对于这一串鸟语人们的解读首先是“布谷布谷 … …” 但到了麦收之前却变成了“快熟快熟 … …”</p><p class="ql-block">布谷鸟的学名叫大杜鹃 。它的胆子很小, 常隐身在浓密的树丛 中 ,所以难见其形 。一旦受惊飞起时速度极快 ,让人目不暇接 。再 加上此鸟没有自己的窝, 以至于那些年我和发小们捣了那么多鸟巢 都没有看清过布谷鸟的真面目 。</p><p class="ql-block">和杜鹃形成鲜明对比的鸟儿是麻雀 。尽管麻雀不怎么讨人喜 欢 ,但是它总是在人们的眼前飞来飞去 。麻雀的个头很小 ,胆子却 不小 。当它落在地上觅食时一点也不避人, 只有当人离它很近时它才懒洋洋地飞起来 ,但随即又在不远的地方落下 。要想把麻雀赶走 最简单的办法是抄起一把竹扫帚或其他什么家什做攻击状, 同时扯 开嗓门呵斥它 。麻雀的飞行姿态一点也不优美 ,两只小翅膀不停地 “扑楞着” ,好像一刻不扑棱立马就会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麻雀的叫 声叽叽喳喳 ,尤其是几只麻雀聚在一起时发出的声音很热闹, 只是 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p><p class="ql-block">麻雀的窝既有筑在屋檐下的 ,也有筑在灌木丛中和竹园里的。 住在灌木丛中和竹园里的麻雀窝状如半只口杯 ,看上去像是随随便 便地挂在树梢上或竹枝上 ,其实既牢固又安全 ,再大的风雨也摧毁 不了它 。我曾经仔细地翻看过麻雀窝 ,外层是用长短不一的枯草编 织成的, 内里垫了许多层破布 ,棉絮 ,羽毛 。既松软又富有弹性。 麻雀的羽毛是灰黄色的 ,上面有一些黑色的小麻点 。麻雀下的蛋很 小 ,蛋壳上同样布满许多小麻点子 。看老麻雀给小麻雀喂食的过程 是一桩很有趣的事 。老麻雀不停地从口中吐出小虫子 ,小麻雀则仰 着头张着嘴在等待。</p><p class="ql-block">与麻雀不同 ,燕子十分招人喜欢 。记得儿时流行一首歌:"小 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来这里 ,我问燕子为什么来?燕子说 ,这里的 春天最美丽!"燕子爱春天的美丽, 同时也为春天增添了活力 。当 燕子在田间地头自由飞翔的时候, 当燕子频繁出入百姓家的堂屋 时 ,春天不仅是五彩缤纷的 ,而且是充满动感的 。我特别爱看燕子 飞行的姿态, 既优雅又轻盈 。只见它伸长脖子, 向后展开两只翅 膀, 漂亮的尾巴微微向上翘起 。“嗖”的一声便在空中划过一条弧 线 。燕子在飞行过程中不时也会发出一两声鸣叫, 听着那叫声感觉就像在半道上碰到了一位熟人 ,招呼一声 ,但并不停步 ,仍然自顾 自地朝前走去。</p><p class="ql-block">家燕总是将自己的窝筑在百姓家的房梁上 ,准确地说是筑在房 梁和房顶之间的狭小空间里 。燕子筑巢时先要用泥土垒成一个椭圆 形的围堰 ,然后还要在里面铺上一层又一层的破布 ,棉絮 ,羽毛 。 等到新巢干透了 ,母燕子便待在里面产卵 ,孵小燕子 。再然后 ,母 燕子和公燕子共同将小燕子喂大, 等到它们会飞了便一起远走高 飞 。常听人说, 家燕会记得头一回筑巢的地方, 以后每年都要故地 重游 。我曾经观察过几年, 只是始终无法确定哪些燕子是常客, 哪 些燕子是头一回光顾。</p><p class="ql-block">喜鹊被认为是吉祥鸟, 民间就有“喜鹊叫喳喳 ,喜事到我家 。” 之说 。喜鹊的个头比燕子要大许多 。黑白相间的毛色使喜鹊看上去 比较清秀 ,但体态并不很美 。红嘴 ,小头 ,纺锤形的身体 ,长长的 尾巴向上竖起 。飞行时双翅充分展开 ,每扇动一次都会发出“呼呼” 的声响 。喜鹊极少与其他鸟类为伍显得很清高, 除了在地上觅食 基本上都站立在大树的枝头。</p><p class="ql-block">喜鹊的巢筑在乔木的高枝上, 圆圆的扁扁的 ,在很远的地方就 能看得见 。掏喜鹊窝是小孩子们比试爬树本领的最后选择 。但真正 能掏到的不多, 因为喜鹊窝的位置都极其险要 。掏不到只好用竹竿 捣 。现在想起来 ,我们捣毁一只喜鹊窝用不了一会儿工夫 。可是喜 鹊要做成一只窝实在很不容易 。喜鹊窝是用长短不一的小树枝编织 而成的, 窝里面垫了一层又一层破布 ,棉絮 ,羽毛 ,枯草等等 。为 了凑齐这些东西喜鹊不知要用多少时间和周折 。我对儿时捣毁喜鹊窝的行径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一种愧疚感。</p><p class="ql-block">在我知道的鸟巢中最有趣的是啄木鸟的巢, 它深藏在树洞里 。 在与隔壁老爷家后院交界的地方有一棵老梧桐树 。也许因为此树年 老有虫害 ,是啄木鸟常常光顾的地方 。啄木鸟的嘴又尖又长 ,爪子 短而锋利 ,尾巴上的羽毛又粗又硬 。当它在病树上找到虫子的藏身 之处时 ,就将利爪攀附在树干上, 以尾羽作支撑 ,直立着身体 ,一 前一后地挥动着脖颈在树干上打洞 。啄木鸟的尖嘴敲击树干时发出 “咚咚”的声响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 。啄木鸟的“窝”就住在它捉虫子 时开凿的树洞里 ,我经常看到有幼小的啄木鸟从那洞里飞进飞出。</p><p class="ql-block">有一次隔壁的三叔不知用什么办法逮到了一只啄木鸟 。据他说 将啄木鸟清蒸了吃可以治他的“虚劳”病 。那时我不知道虚劳是什么 病, 只晓得他平时稍稍干点力气活头上便会大汗淋漓 。三叔杀啄木 鸟的时候我很心疼 ,恨不能将可怜的鸟儿一把夺来放掉 。谁都知道 啄木鸟的嘴长得很特别 ,其实啄木鸟的舌头更长得特别 。我亲眼看 到三叔从啄木鸟又尖又硬的嘴里拉出了一条足有三四寸长的舌头。</p><p class="ql-block">有筑巢的鸟自然也有不筑巢的鸟 。乌鸦便是其中之一 。我们那 个村子里原本有很多乌鸦 。它们白天里成群地落在地里觅食 ,夜晚 就露宿在大树的枝头 。乌鸦的形象极不讨人喜欢 。长长的嘴巴 ,通 体乌黑 ,翅膀甚至黑得发绿 。乌鸦的叫声很难听 ,不管谁听到了那 “刮刮”的噪声都会朝它吐唾沫扔石头 。凡是被乌鸦露过宿的树第二 天那棵树底下肯定是落满了一地的鸟屎。</p><p class="ql-block">后来村子里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请来了几个专门消灭乌鸦的 人 。他们用一种能发射散弹的土炮架在落满乌鸦的树下 。只听“咚”的一声树上的乌鸦纷纷应声而落 ,少数死里逃生者发出一阵凄惨的 “刮刮”之声后飞得无影无踪 。这样一连打了好几天 ,那几个人将死 乌鸦整整装了一车运走了 。从此以后村里的乌鸦确实少了许多。</p><p class="ql-block">记得小学一年级的课本上有两则关于乌鸦的小故事 。一则是说 它通过往瓶子里填石子终于喝到了里面的水 。另一则是说乌鸦叼了 一块肉得意洋洋地站在树梢上 ,树下的狐狸夸奖乌鸦唱歌好听 ,乌 鸦一张嘴肉掉了 … … 这乌鸦呀到底是聪明呢 ,还是很笨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蚯蚓和蚂蚁</i></b></p><p class="ql-block">说过了鸟儿的事 ,现在来说说地上的蚯蚓和蚂蚁。</p><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最怕的是软体动物 。这当中 ,蛇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其次是蜈蚣 ,蚂蟥 ,蚯蚓和大青虫等等 。在这些软体动物中蚯 蚓虽然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 ,但是我还是怕它 。住在乡下要想 完全避开蚯蚓是不可能的 ,它的身影在田间地头乃至场院上随处可 见 ,尤其是下过雨之后 。那怎么办呢?实在躲不开时我只能在视线 上尽量逃避 ,再就是坚决不用手去触摸它。</p><p class="ql-block">蚯蚓在我们老家被称为曲蟮 ,大概是因为它的长相有点像黄鳝 吧 。在我的记忆中蚯蚓的身体呈细长的圆柱状 ,从体表上可以看到 许多环节 ,各环节之间有一道浅浅的沟 。由于我从来没有近距离地 仔细观察过蚯蚓, 印象中蚯蚓好像没有标志性的头和尾 。但是从蚯 蚓一曲一伸的移动过程中还是很容易将它的头尾区分开来的。蚯蚓生活在土壤中 ,昼伏夜出, 以畜禽粪便和有机废物垃圾为 食, 连同泥土一同吞入, 也摄食植物的茎叶等碎片 。蚯蚓喜欢潮 湿 ,天旱时会钻得很深 ,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蚯蚓只在较浅的地下 生活 。它们不是老窝在一处不动弹 ,而是不断地往前拱 ,这样在地 表就会留下一些痕迹 。由于蚯蚓在地下活动可使土壤疏松 、具有改 良土壤 、提高肥力 , 促进农业增产的作用 , 所以农家并不讨厌蚯 蚓 ,尽管它们常常将平整好的场院弄得一片狼藉 。相反, 由于蚯蚓 是活物, 富含蛋白质和脂肪 ,凡是养鸭子的人家都会有意识地将它 从地下挖出来喂鸭子 。鸭子吃蚯蚓完全是囫囵吞 ,不仅吃得快 ,而 且吃得多, 常常将肚子撑得像一只皮球 。被生吞的蚯蚓在鸭膆子里 会挣扎好一阵子才死去 。看着这情景会觉得很恐怖。</p><p class="ql-block">养鸭的人家为了在短时间内采集到更多的蚯蚓, 除了选择腐殖 质丰富 、土壤肥沃 、湿润 、疏松的地方用铁铲翻土外 ,往蚯蚓数量 较多的地方灌水蚯蚓也会很快从地下钻出来 。此外 ,根据蚯蚓喜栖 黑暗环境 ,每逢晚上下雨 ,可在凌晨 3-4点钟时到田边手持电筒拾 取蚯蚓 。咱家养鸭子时这些方法都用过 ,所以我知道得比较清楚。</p><p class="ql-block">在我的印象中蚯蚓是独进独出的动物 ,但是有时候也会见到两 条蚯蚓将身体绞在一起的情景 。听大人们说 ,两条蚯蚓将身体绞在 一起是为了交配 。我查了一下相关资料 ,蚯蚓是雌雄同体 ,但需行 异体受精才能繁衍后代 。两条蚯蚓交配时会分泌一种黏液使双方的 腹面黏住 ,然后各自排出精子输入对方的受精囊内 。交配后 24 ⼩ 时 ,蚓茧从蚯蚓的头端脱出 ,留在土壤中 。通常于 2~4 周后微小的 幼体自蚓茧钻出 。60~90 天后性成熟 ,约一年后发育完成。蚯蚓还有一个名称叫地龙, 它是中医常用的一味药物 。地龙性 寒味咸 具有清热 、平肝 、止喘 、通络的功能 。主治高热狂躁 ,惊 风抽搐 ,风热头痛, 目赤 、半身不遂等。</p><p class="ql-block">与蚯蚓相比, 蚂蚁在乡下更是随处可见 。蚂蚁的体形虽然很 小 , 由于对人体有一定的伤害 ,所以并不讨人喜欢 。但是蚂蚁搬 家 ,蚂蚁上树的景象一直留在我儿时的记忆中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 很有趣。'</p> <p class="ql-block">蚂蚁头小身体长, 头上有长长的触须和突出的圆眼 ,腹部有好 几对足 ,有的蚂蚁背上还有翅膀 。蚂蚁不仅爬起来很快 ,飞起来也 很神速。</p><p class="ql-block">蚂蚁是杂食性昆虫荤素来者不拒, 既会捕食鲜活的小虫 也会 采食植物的花 叶汁水 。一只蚂蚁如果在地上发现了某种食物,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它会将其送回巢穴储存起来 。 如果食物的块 头比较大 ,很快就会有许多蚂蚁过来帮忙 。这时就可以看到蚂蚁搬 家的场景了。</p><p class="ql-block">乡下人都知道蚂蚁是高明的建筑师, 它们在地下营造的巢穴巧 妙复杂的程度超出人们的想象 。不知什么原因 ,蚂蚁有时会大量的 聚集在一起 。这个大量是成千上万数量级的, 黑压压的一大片 。蚂 蚁的这种聚集是人为干预不了的 ,颇有点来无踪去无影的神秘。</p><p class="ql-block">被蚂蚁咬上一口皮肤上会起一个红疙瘩 ,在伤口处摸上点万金 油会消肿止痛 。大人们说自己皮糙肉厚 ,并不当一回事 。要是小孩 子 ,特别是婴幼儿被蚂蚁叮了那可是一件大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肚子里有蛔虫</i></b></p><p class="ql-block">既然已经说到蚯蚓了那就必须说一说蛔虫 。对于蛔虫的记忆是 我儿时的一场噩梦 ,一想起它就会浑身不自在。</p><p class="ql-block">蛔虫是生存在人类小肠中的寄生虫 。大人和小孩都会被感染。 被蛔虫卵感染的过程是不知不觉的 。但是通过在大便中查找蛔虫 卵 ,或者已经有蛔虫随大便排出 ,患蛔虫症即可确诊 。然后就要吃 “宝塔糖”进行治疗。</p><p class="ql-block">感染蛔虫的唯一途径是病从口入 ,也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吃进了 被蛔虫卵污染过的食物 。蛔虫卵来自已感染了蛔虫人群的粪便 。几 十年前人畜的粪便是未经无害化处理就作为肥料用来浇灌农作物 的 。于是蛔虫卵就随蔬菜瓜果, 以及被污染的水源非常容易地进入 了人体。</p><p class="ql-block">我最早知道蛔虫在人体内发育的全过程是在初中的生物课上。 蛔虫卵进入胃肠道后便停留在小肠的黏膜内 ,发育成幼虫后进入血 液或淋巴 ,然后经血液循环转移到肺内 ,在那里经过两次蜕变 ,然 后经过支气管从咽部进入胃肠道 ,最后寄生在小肠内发育成虫, 虫 体可长到 20 多厘米长 。成熟的雌性蛔虫不断排出虫卵 ,又成了新的 传染源 。真是不学不知道 ,学了吓一跳。</p><p class="ql-block">一个人肚里有几条蛔虫这不一定 。多到几十条都不稀奇 ,这往 往是造成肠梗阻的原因之一 。蛔虫在肠道中是不断活动的 。向下可 以随大便排出, 向上可以从口中吐出 ,这样的事情是随时都会发生的 。一当出现这种情况 ,无论大人小孩都会感到很恐惧 。如果出现 蛔虫钻到胆管里形成急性炎症 ,如不及时治疗 ,很可能危及生命。</p><p class="ql-block">蛔虫在人体内是要吸收营养的 。这对儿童的生长发育有很大的 影响 。我小时候不止一次被蛔虫卵感染过 ,感染的原因主要是不注 意饮食卫生 。吃过宝塔糖后 ,被杀死的蛔虫随大便排出体外的过程 实在是对儿童身心健康的一次严重摧残 。我觉得最恐怖的是, 随着 一阵恶心蛔虫突然从口中吐了出来 。当你眼见一条乳白色的长约 20 多公分的蛔虫在地上蠕动时 ,你会有何种感受呢?</p><p class="ql-block">以人体为宿主的寄生虫还有多种 ,如血吸虫 ,包虫 ,绦虫 ,钩 虫 ,蛲虫等 ,尤其是血吸虫对人体健康的摧残是触目惊心的 。有幸 的是由于爱国卫生运动的广泛开展和个人卫生习惯的养成 ,这些寄 生虫病的流行已经被有效控制。</p><p class="ql-block">自从化肥和农药普遍使用后 ,加上人们对个人卫生和食品卫生 的重视 。现在蛔虫症无论是在农村还是在城市都很少见了 。这当然 是一件好事 。在重视食品卫生的同时 ,有机肥料能否规范化地使用 成了十分关键的一步 。现在市售的有机肥都是经过无害化处理的。 希望经营有机蔬菜瓜果的农户和企业都能遵守社会公德 ,绝不贪图 便宜使用未经无害化处理的所谓有机肥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蜻蜓和蝴蝶</i></b></p><p class="ql-block">小时候在我的心目中蜻蜓和蝴蝶是远比蚯蚓和蚂蚁可爱得多的 昆虫, 时常会将它们捉来玩玩的 。由于听大人们说蜻蜓是专吃蚊子 、苍蝇的 ,对我们百姓来说是有益的 ,所以我捉蜻蜓玩就不像捉 知了捉叫哥哥那么上心 。也算是小孩子的一种良心发现吧。</p><p class="ql-block">我从小就认为蜻蜓的模样像飞机 。尽管那时候我只从看图识字 的图片上看到过飞机的形状 。蜻蜓的头似圆非圆, 眼睛长得很特 别 。它的身体修长 ,张开翅膀飞翔时姿态很优美。</p><p class="ql-block">说到蜻蜓的飞行姿态 ,“蜻蜓点水”肯定是人们最先想到的 。当 然还有“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蜻蜓为什么要点水? 是口渴了吗? 当然不是 。蜻蜓是用它的尾部轻轻的触及水面 。有人 经过仔细观察 ,发现蜻蜓点水原来是在排卵, 用我们乡下的土话叫 “下籽” 。蜻蜓的幼体是在漂浮在水面上的枝叶上孵化的。</p><p class="ql-block">除了“蜻蜓点水”, 还有“蜻蜓低飞要下雨 ” 。这可是具有气象学 意义的经验之谈 。蜻蜓的翅膀和身体的比例是十分协调的 ,所以可 以自由自在的飞翔 。下雨前空气湿度大 ,蜻蜓的翅膀很薄 ,沾了水 汽自然飞不高了 。大人是这么说给我听的 ,不知对不对 。我想 ,大 概有几分道理吧。</p><p class="ql-block">在民间还有“蜻蜓飞进屋 ,是灾还是福?”的不同见解 。从蜻蜓 能够吃蚊子苍蝇看当然是福啦!不过蜻蜓飞进屋的概率很低 。据我 所知蜻蜓飞进屋的机会甚至比蝴蝶还低。</p><p class="ql-block">我觉得蝴蝶比蜻蜓更可爱 。它飞得没有蜻蜓那么高 ,却经常成 双成对的飞舞在花丛中 ,菜园里, 田野上 ,显得很优雅 ,文人墨客 常用蝶影翻飞来形容其美。</p><p class="ql-block">蝴蝶的翅膀很大 。 白蝴蝶看上去很圣洁, 花蝴蝶看上去很美 丽 。我原以为蝴蝶的品种不会太多 ,有一次看到一份资料 ,说是全 世界蝴蝶的品种多达两万种 ,而且以花蝴蝶为主。</p><p class="ql-block">蝴蝶虽然飞得不是很快 ,但是要捉到它也不容易 。江南有采茶扑蝶的歌曲和舞蹈 ,可见扑蝶是一件十分浪漫有趣的事情 。不过徒 手扑蝶的成功率极低 。为了提高扑蝶的成功率 ,人们常常用一只布 兜系在长竹竿上 。兜口用铁丝圈撑开 ,然后手握竹竿对准飞舞的蝴 蝶上下舞动 ,避之不及的蝴蝶有时就进了布兜 。除非是专业人员采 集标本 ,游人扑到了蝴蝶高兴一阵子也就放生了。</p><p class="ql-block">蝶恋花是蝴蝶的主要生态特征 。蜜蜂恋花是为了采蜜酿蜜 。没 听说蝴蝶也能酿蜜 。那么蝶恋花就是为了吮花蜜果腹了?其实蝴蝶 是为了将卵产在花花草草的枝叶上才需要恋花恋草的 。这个知识是 我在阅读了《昆虫记》之后才知道的。</p><p class="ql-block">蝴蝶在空中飞舞时经常保持一上一下成双成对的伴飞姿态 。蝴 蝶的这种飞行姿态在民间被拟人化了, 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爱情故 事中的“化蝶”情节就感人至深 。这样的故事不仅中国有, 外国也 有 。法卡尔在《昆虫记》中详细地解释了蝴蝶伴飞的生殖现象 ,说 这是为了方便求偶和交配 。法卡尔还说 ,蝴蝶不仅是一夫一妻制, 而且一生只交配一次 。真是忠贞不渝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虾趣</i></b></p><p class="ql-block">村外的小河沟里有鱼也有虾 。因为捕鱼用的网眼儿都比较大, 一网下去鱼虾兼得的机会是很少的 。要想捞到虾需要使用另外一种 工具——虾吊子 。</p><p class="ql-block">老家有一句农谚叫做“蟹五更 ,虾黄昏 。”那意思是说 ,螃蟹多 在黎明时出洞觅食 ,而小虾儿则要到黄昏时才浮到水面上来透气。 因此渔人捞虾多选在黄昏时分 。这段时间学校已经放学 ,如果正好有人在水边捞虾我常常会在一旁看热闹。</p><p class="ql-block">所谓虾吊子其实就是一块四只角上捆绑了长竹片的大纱布 。在 两根竹片交叉的地方用绳子做了一只扣 。用一根长竹竿穿过这只绳 扣就可以将虾吊子沉到离开岸边稍远的水中。</p><p class="ql-block">有人说虾没有耳朵也有人说虾是聋耳朵 。反正捞虾人满不在乎 我们小孩子在旁边看热闹的 。虾虽然听不到声音嗅觉却非常灵敏, 所以捞虾人常在虾吊子里放几块烧焦的肉骨头做诱饵 。据说虾子闻 到了肉骨头的香味就会游过来觅食 。这时有经验的捞虾人就会瞅准 时机将虾吊子从水中提起 ,那些来不及逃走的虾儿便被活捉了。</p><p class="ql-block">咱家屋后那片叫做后划的水域因为不是活水 ,捞虾人是很少光 顾的 。但那里却是我显身手的地方 。我没有能力制作真正意义上的 虾吊子 。于是我就模仿大人的样子制作了一只小巧的渔具~罾 。就 是将一块三角形的粗布捆扎在 T 字形的木架上使之成为一个兜兜。 然后拿着这个罾在岸边的水草丛中搜索 。有时碰到来不及逃走的小 鱼小虾就会被困在罾中成为我的战利品。</p><p class="ql-block">我觉得小虾儿要比小鱼儿更可爱 。这固然因为小虾在离开水之 后还能活蹦乱跳 ,但更主要的是它的模样比较特别 。“后划”⾥⽣⻓ 的虾是草虾 ,大的能长到两寸多长, 中不溜的也有一寸左右 。草虾 的腹部长了许多“脚” ,专业书上将它们称为“步足 ” ,最前面两对又 长又壮实 ,看上去就像钳子似的 。后面的三对则要小许多 ,模样像 一只爪子 。除此之外在虾的腹部还有五对既短又软的游泳足 。虾的 两只眼睛藏在头部的硬壳内 ,三对触须长短不一 。虾的身体是由许 多环节组成的 ,最明显的是腹部 ,共有七节。</p><p class="ql-block">,为了观察小虾是如何吃东西的 ,我曾将几只半大不小的草虾喂 养在一只水盆中 。草虾很贪吃 ,糠 、菜 、米粒什么的它都吃 。当它 用那对大钳子将食物抓住后转眼间就能准确无误地送进嘴里。</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几只被我活捉的虾儿在水盆中活的时间比较长 ,我亲眼 看到它们脱皮的情景 。先是虾尾在水中剧烈地摆动 ,不一会儿尾部 的虾壳就裂开了一道缝 。接着虾尾在壳里卷成了一圈, 随着虾体在 壳里一阵抖动虾体便一点点地从壳里挣脱出来 。蜕皮后的虾白白胖 胖的 ,过不了几天新的虾壳又变成青色的了 。后来我才知道虾和其 他软体动物或节肢动物一样 ,随着身体的长大虾也要脱许多次皮。</p><p class="ql-block">虾在河鲜中是上品 ,不论大小味道都很鲜美 。那时在我老家能 见到的只有草虾和白米虾 。春天里当头茬韭菜下来时用白米虾炒着 吃特别下饭 。白米虾个头不大 ,炒熟了也不变红, 吃的时候不用吐 壳 。草虾就不一样了 ,煮熟之后不仅皮色通红 ,而且虾壳坚硬, 即 使油爆过的虾也得去了壳吃才比较安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摸螃蟹</i></b></p><p class="ql-block">按理说在水边长大的孩子应该对水有一种亲近感 。说起来我也 算是在水边长大的 ,但是对水始终有一种畏惧感 。要说原因恐怕与 我的视力低下有关 。我从小患有高度近视, 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 的 。在水边行走尚且感到不踏实 ,真要下到水里就可想而知了 。所 以像下河摸鱼虾这些事我一般是不干的 ,但有时出于好奇心也会大着胆子试一试 。比如在潮水沟里摸螃蟹便是其中之一。</p><p class="ql-block">潮水沟是一条与长江相通的人工渠, 由于多年没有疏浚平时水 较浅 ,水面也不宽 ,狭窄处一大步便可跨越 ,涨潮时水面也不足 10 米 。潮水沟两岸有较好的植被 ,近岸处并没有太多的淤泥 ,岸线比 较陡峻 ,这种环境最适合螃蟹生长 。潮水沟里生长的螃蟹都是中华 绒蟹 ,蟹苗大概是随潮水从长江那边带过来的 。也可能是受精的蟹 卵在潮水沟中繁殖的。</p><p class="ql-block">在我九岁那年 ,记得是暑期快结束的时候 。有一天午后大约两 三点钟光景母亲吩咐我到野地里拔点猪草 ,我便提了只竹篮子出了 家门 。屋前屋后转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 ,便往潮水沟方向寻去 。正 巧这天我的几个小伙伴在潮水沟戏水 ,也许是余兴未尽 ,突发奇想 在沟边的蟹洞中摸起了螃蟹 。按节气此时的螃蟹还未长足 ,蟹脚还 比较软, 肉还不够丰 ,至于膏 、黄就更不用说了 。要是换作大人是 绝不干这种“烧虾子等不及红”的蠢事的 。起先我只是在岸上看他们 玩 ,看了一会不禁心里也痒痒的 ,再加上小伙们一个劲地撩拨我, 说我是旱鸭子, 胆小得连小水沟都不敢下, 配不上做男子汉什么 的 。这些话伤了我的自尊 ,也激发了我的勇气 ,我便脱了鞋子跳到 水沟中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起来。</p><p class="ql-block">在这之前我虽然没有摸过蟹 ,但是早已听别人说过摸蟹的事, 有关摸蟹的一般常识还是有的 。我知道蟹洞一般在水面之上 ,扁扁 的 ,洞口比较毛糙 ,那些洞口圆而光滑的多数是蛇洞或黄鳝洞 。我 在沟边搜寻了一会 ,很快便相中了几个蟹洞 。当我小心翼翼地把手 伸进蟹洞时我发现蟹洞的走向是自上向下倾斜的 。蟹洞中有水 ,肯定是涨潮时溢进去的 。蟹洞深约一尺多 ,无论是半途上还是洞底都 没有岔道 。难怪人们把螃蟹称作无肠公子 ,原来连安身之处都没有 一点伪装。</p> <p class="ql-block">蟹洞虽然只有一尺多深 ,但对我来说要触到洞底还是有些困难 的 。最可气的是有时指尖刚刚碰到蟹壳 ,但就是无法把它逮住 。情 急之下我只好朝洞里灌水 。不一会蟹洞被灌满了水但是并不见有蟹 朝外爬 。于是我又从岸边拔了一根芦苇伸进蟹洞中乱捣 。捣了一阵 仍然没有什么动静我便将芦苇秆拔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一 只螃蟹居然夺路而逃了 ,那速度之快简直让我措手不及。</p><p class="ql-block">忙了好一阵, 弄得一头泥浆一身水, 终于逮到了一只蟹 。团 脐 ,是只雌的 ,个头还不小 。蟹是甲壳纲动物 ,蟹脚长在身体的两 侧 ,八跪二 螯 ,形状十分张扬 。鲁迅说第一个吃螃蟹的是英雄 ,我 觉得敢抓螃蟹的人虽然算不上英雄 ,但至少需要点勇气 。我用拇指 和食指紧紧地捏住蟹壳的两边, 只见八跪伸而微曲 ,二 螯上下拼命 舞动作攻击状 。玩赏间一不小心手指突然被蟹钳夹住了 。手指被蟹 钳夹住的滋味很不好受, 既甩不掉又掰不开, 只有任它夹 ,过了好 一会 ,也许是螃蟹累了才慢慢地将蟹钳松开 。为了防止再被夹我赶 紧用手把两只大螯握住 ,这样就安全多了 。我发觉蟹的眼睛虽小但 很可爱 ,像两颗绿豆嵌在蟹壳正前方 ,用手指轻轻一触它立时会缩 进去 ,但过一会儿就又吐出来了 。不断向外吐泡沫的地方究竟是蟹 的嘴还是蟹的鼻子我搞不清楚 ,但看蟹吐泡沫是很有趣的事。</p><p class="ql-block">赏玩了好一会还舍不得放手 。为了继续摸总得找一个地方把蟹 放下 ,否则倒不开手呀!我看别的小伙伴都把蟹裹在上衣里 ,我没有照办 ,我觉得那样会把衣服搞得又腥又脏 。于是便在岸边拔了一 把水草横七竖八地将蟹捆成一团脐朝天地放在竹篮中 ,怕不保险又 在上面盖了些猪草 。等放好螃蟹后才想起刚才被夹过的手指 ,左看 右看被夹处的皮肤虽然没有破 ,但是留下了几道深深的伤痕 ,用手 一摸疼是不用说的 ,在疼痛之外似乎还有点发木。</p><p class="ql-block">也许是渐渐地有了些经验我又陆续摸到好几只大小不等的蟹。 用水草捆扎螃蟹是很不牢靠的 ,在我陆续朝篮子里放蟹的过程中已 经发现了逃跑者 。蟹在陆地上是横向爬行的 ,速度很快 ,要不是水 草缠住了蟹脚我恐怕是逮不回逃跑者的 。在我们乡下摸蟹的人腰里 都挂着一只竹篓子 ,形状像一只大茶壶 ,螃蟹一旦被放进竹篓子之 后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逃走</p><p class="ql-block">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忽然听到母亲在场院上长一声短一声地 呼唤我的名字 ,这才让我从乐而忘返的痴迷境界中苏醒过来 。当我 光着脚一手提鞋一手提篮跑回家时 ,母亲正在气头上 ,不由分说挨 了一顿骂 。也许母亲被我当时的狼狈相震惊了 ,居然没有打我一巴 掌 。洗换完毕 ,母亲的气头也过去了, 问我道:“你摸的螃蟹呢?ℽ 我赶忙去篮中翻找 。哪里还有螃蟹的踪影 ,一个个都逃得不知去向 了 。见此情景 ,母亲用食指点着我的脑门说:“简直就是个小傻瓜, 你见过谁用篮子装螃蟹的?”从那以后我用竹篮子装螃蟹的事在家 乡被当作笑话说了好多年。</p><p class="ql-block">老爸说他小时候也捉过螃蟹 。从他的描述中我觉得他那不叫捉 螃蟹 ,应叫拣螃蟹 。据说有一天他在潮水沟放鹅 ,突然发现有一只 大螃蟹在岸上爬 ,看上去个头特别大 。那年他只有六岁 ,还没有本事制服这么巨大的铁甲将军 。于是他就用放鹅的竹竿把螃蟹挑翻, 趁螃蟹还没有翻过身的当口跑上去再一次用竹竿把螃蟹向前一挑。 与此同时他又拼命叫喊“妈妈 ,快来呀!”奶奶闻讯后以为出了什么 事 ,三步并作两步从家里赶过来 。一看是一只碗口大小的螃蟹, 既 惊奇又开心 。回家后将螃蟹煮熟 ,一家人为此美餐了一顿 。我想, 像这样的大螃蟹要是搁到现在说不定可以夺取蟹王的桂冠。</p><p class="ql-block">自从有了最初摸螃蟹经历后我对螃蟹的兴趣便越来越大 。摸蟹 当然要吃蟹 。蟹的肉称得上是世上最鲜美的动物性蛋白质之一 。几 十年之前螃蟹并不值钱 ,但咱家却从未花钱买过螃蟹吃 。村里其他 人家是不是也是这样我不敢说 。大妈是圩里人, 闲暇的时候她常喜 到沟沟塘溏里去捉鱼虾 。我们一家老小就托她的福能经常饱口福。 在老家吃螃蟹可没有城里人那么讲究 ,既不精心配制蟹卤 ,也不喝 老酒 。大螃蟹通常放在水中煮熟掰着吃 。比较小的螃蟹就用刀剁成 两半 ,先在调好味的面糊中蘸一下 ,然后再在油里炸熟 。有时为了 省油 ,就把剁好的螃蟹在油锅中炒一下 ,加上葱姜大料辣椒一起红 烧 。总之 ,螃蟹不管怎么吃味道都是鲜美的 。但是也有例外 。一九 五四年发大水 ,破圩后的洪水一直淹到金塘营前的大路边 。十月份 大水还没完全退去 。这时已是螃蟹满地爬的季节 。退潮后淤满泥沙 的庄稼地里到处都可看到大大小小的螃蟹 。开始拣螃蟹的人很多。 捡来的螃蟹因为无处可买, 只好当饭吃 。螃蟹当饭吃是一种什么滋 味呀 ,不仅吃不出一点鲜味 ,腥得让人直打恶心。</p><p class="ql-block">在不断地摸蟹和吃蟹的过程中我对螃蟹与众不同的爬行方式逐 渐产生了兴趣 。我很想知道螃蟹为什么要横向爬行?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但真要弄清楚却并不容易 。为了寻求满意的 答案 ,几十年来只要有机会我便会查阅有关的资料 。遗憾的是至今 还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p><p class="ql-block">最近我在一本颇有影响的科普杂志上看到一篇专门解释这个问 题的文章 。题目很吸引人—螃蟹横向爬行之谜 。满以为拜读之后能 茅塞顿开 ,不料仍是一笔糊涂账 。文章说 ,螃蟹和大多数洄游性生 物一样是靠自己身上的地磁感受器决定前进方向的 。因为地磁极长 期以来一直在变化, 甚至会突然发生南北大翻转 。为此 ,动物身上 的地磁感受点只有不断地随之调整才能保持正确的前进方向 。但这 种调整是很困难的 ,调整的次数多了就可能失效 。碰巧螃蟹就是最 终不能随地磁极变化顺利调整自身地磁感受器的生物之一。</p><p class="ql-block">这种说法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但细细地一想却让我有点莫名 其妙 。说洄游生物身上的地磁感受器能让它们认得回家的路这无疑 是对的 ,但不一定与各种生物行走方式有着必然的联系 。也许是学 医的缘故 ,我喜欢研究各种动物的不同关节构造 。螃蟹的八腿长在 胸腹部的两侧, 眼睛长在胸腹部的前方 ,这的确与一般动物有所不 同 。二 螯的功能主要是钳夹, 在爬行过程中基本上起不了什么作 用 。只有八跪才是螃蟹的步足 。八腿各有三个关节 ,但活动度都比 较小 ,基本上只能做与胸腹部横轴方向相同的屈伸运动 。应该说, 这种特殊的关节结构才是螃蟹只能横向爬行的依据 。我觉得能对自 己感兴趣的问题进行观察和思考是一件快乐的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剃头记趣</i></b></p><p class="ql-block">翻看小时候的照片发现自己的发式很怪异 。那是什么样的发式 呢?除了从头顶到前额留了一块长方形的长发外 ,其他地方的头发 都被剃去了 。我问父亲那叫什么发式 ,父亲说按我们乡下的土话叫 “ 召才子 ”, 自古以来就是小男孩流行的发式之一 。我查古汉语字 典 ,发现有一个“髫”字 ,专指小孩子下垂的头发 。不知道我小时候 的发式是不是与这个“髫”字有点关系。</p><p class="ql-block">几十年前我们那个村子里是没有理发店的 。要理发怎么办呢? 除了走远路花大钱进镇上的理发店外只能找土理发师解决问题 。我 的一位本家叔叔(议京)一边种田一边就扮演着土理发师的角色 。 因为他的手艺还不错 ,村里的老少爷们几乎都将头包给他剃 。理发 在我们老家叫剃头 ,于是“剃头的”便成了人们对他的称呼。</p><p class="ql-block">农业合作化之前议京叔与包剃头的人家都有约定 ,他一个月左 右上门服务一次 。当时剃一次头的报酬大概只有几分钱 ,剃完头既 可以付现金 ,也可以到秋后用粮食充抵 。因为价钱定得比较合理, 议京叔的生意一直很好 ,逢年过节时甚至都忙不过来 。农业合作化 之后生产队看他白天在地里挣工分晚上在家里捞外快 ,就让他脱离 农业劳动专职理发 ,报酬则按一般劳动力的水平计工分 。议京叔是 老好人, 明知吃了亏也没有办法。</p><p class="ql-block">都说乡村里的剃头师傅是挑“一头热”的担子走街串巷招徕生 意 。在我的记忆中议京叔上门给我们剃头时从来不挑“一头热”的担子 。他家里也没有那玩意儿 。议京是提一只小巧的木箱子走家串 户 。箱子里放着他的理发工具 ,诸如推子 ,剪子 ,梳子 ,剃刀 ,刮 刀布 ,抹肥皂的刷子 ,掏耳朵的小物件, 以及用来围脖子的蓝布。</p><p class="ql-block">以现在的眼光看 ,议京叔不挑剃头挑子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这 样不仅可以降低他的服务成本 ,而且能够提高他的服务品位 。洗头 洗面刮胡子用的热水肥皂以及毛巾都是易耗品 ,一年用下来实在是 一笔不小的开销 。再说 ,都是本村本土的谁家没有现成的热水呀, 何必劳驾你用 “ 一头热”烧哩!还有 ,那么多人共用一只脸盆一条毛 巾看着都不舒服。</p><p class="ql-block">凡是进过理发店的人都知道 ,专用的理发椅子不仅可以任意调 节高度 ,而且在修面剃须时还能让你躺下来 。有这种设备当然好, 理发师和顾客都方便 。我小时候剃头一直是坐在长板凳上的 。因为 人矮 ,议京叔要弯着腰才能操作 ,我想那姿势一定不舒服 。等到给 大伯剃头时议京叔用不着弯腰了 ,可大伯却要把脖子扬起来刮胡子 了 ,等胡子刮完了大伯的脖子也仰酸了。</p><p class="ql-block">议京叔实在是个好人 。我发现他每次为大人刮好胡子后总归要 给人家捶一会儿背的 。如果有人觉得脖子不舒服他还会有声有色地 在头颈部拿捏几下 。除此之外, 他还为老年人提供一项特殊的服 务—掏耳朵 。掏耳朵的工具很细巧 ,有的是银制品 ,如用来扒耳屎 的耳耙子 。有的是象牙制品 ,如专门用来为耳道挠痒的小骨棒(在 棒头上扎有细细的绒毛) 。这些东西议京叔平时将它们放在一只小 盒子里 ,用的时候就夹在手指间 ,从来不让我们把玩 。据大伯说, 掏耳朵是一种享受 ,但是有危险 ,所以对小孩子是禁止的 。这样的服务现在美容院里也有 ,只是收费十分了得。</p><p class="ql-block">理发工具是利器 ,用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要变钝 。每当出现这种 状况时议京叔就将剃刀在一块脏兮兮的刮刀布上蹭几下 。那块刮刀 布好像是在帆布上涂了层什么东西 ,剃刀在上面来回蹭上几下居然 就能锋利起来。</p><p class="ql-block">现如今“剃头”这个词儿用得越来越少了 。就连理发店的招牌也 改成了美容美发中心 。我偶尔将理发说成“剃头” ,孩子们都说我老 土 。我最近在晚报上看到一篇谈理发的文章 ,作者说“剃头”和“理 发”原本是一回事, 只是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叫法不同而已 。我查了 一下《辞源》, 在古汉语中“剃头”和“理发”并不是一回事 。《辞 源》对“理发”的注解是:“梳理头发 。晋书七九谢安传:(桓)温后 诣安 ,值其理发 。”这说明“理发”在古代仅指为女性梳理头发 ,但完 全没有修剪的意思。</p><p class="ql-block">至于“剃”字, 听起来好像很土 ,其实它的渊源却很深 。在《说 文解字》中“剃”字是写成“鬀”的, 这是一个形声字 。解释是 ,剃发 也 ,从髟音弟 ,大人曰髡 ,小儿曰鬀 ,尽及身毛曰鬄 。鬀 ,专指用 刀刮去小儿的头发 。由此看来 ,这个“剃”字并不是什么方言土语, 而是堂堂正正的国标。</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远方的诱惑</i></b></p><p class="ql-block">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在课外时间里除了喜欢看闲书脚头也渐渐地野了起来 。星期天到外公外婆家去吃过饭, 回家时还会和大妹到东 沟镇上去转一圈 。有时还想到稍远的地方去开眼界。</p><p class="ql-block">那时金塘营是远离城镇和公路的穷村, 从来就没有汽车进过 村 。我和我的发小们听说在横梁镇前面的六扬公路上经常有大汽车 在跑, 于是就想去亲眼看一看 。为了这趟远行我事先约了几个发 小 , 又以拾麦穗的名义取得了家长让我们出门的许可 。一九五五 年六月里的一个星期天, 吃过早饭后我和大妹各自提了只小竹篮 子 ,路过菜园的时候悄悄地采下几根黄瓜放在篮子里 ,然后和约好 的小朋友一起上了路 。我们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到“六扬公路”, 只 是一个劲地往北走。</p><p class="ql-block">“刘塘张”是“金塘营”北面的一个村子 ,两地相距约三华里 ,逢 年过节闹花灯我们都到过这个庄子 。可是过了“刘塘张”以后的所有 村庄我们就不知其名了 。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忘记捡麦穗的任 务 ,一边赶路一边捡散落在田间地头的麦穗 ,到后来为了能早一点 看上汽车干脆把拾麦穗的事给放到一边去了 。为了能节省点时间我 们也不走大路, 认准方向就从已经收割过的麦田里抄近路 。走呀 走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 。眼尖的小伙伴总算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汽 车 。为了看得真切我们又朝前走了一阵 。当我们站在公路边看到一 辆辆汽车由远方疾驰而来又目送它呼啸而过时心中那股兴奋劲别提 有多高了。</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六合到扬州的公路还是砂石路 ,路的宽度大约有十来米 吧 ,路面上坑坑洼洼 ,汽车跑起来不仅一颠一颠的 ,而且要扬起许 多尘土 。公路上来往的汽车并不多 ,有时候要间隔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一辆 。说是大汽车其实到跟前一看并不怎么大 ,速度也不像 传说中的那么快 。由于有我们这一班孩子站在马路边 ,来往的车辆 老远就响着喇叭示警了 。我们看了好一阵子 ,路过的大都是卡车, 只见到一辆客车和一辆邮政车 。那时候的汽车外形几乎是一个样 子 ,前面凸起一个长的鼻子 ,后面背着一个长方形的车厢 ,颜色都 是墨绿的。</p><p class="ql-block">汽车看够了 ,才感到饥饿和口渴 。于是从篮子里拿出黄瓜有滋 有味地咀嚼起来 。抬头看看太阳正在头顶上, 阳历六月份的日头照 在身上已有几分灼人 ,野地里无遮无挡的 ,虽说乡下的孩子生来皮 肤黑 ,但在大太阳底下待的时间久了皮肤也会被晒焦的 。来的时候 正在兴头上一路上只顾朝前冲麦穗当然没有捡到多少 ,这会儿要回 家了看看篮子里没多少东西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忧 ,如果继续捡下 去收获兴许会多一些 ,但体力恐怕难以支撑了 。于是便硬着头皮往 回走 。在回家的路上大妹说她走不动了 ,一会儿说脚底痛 ,一会儿 说肚子饿 。她提出的问题我没有办法解决, 只好走走停停 。等我们 到家时太阳已经偏西了。</p><p class="ql-block">由于我们中午没有回家吃饭 ,早晨出发时也是没有和大人讲清 楚到什么地方去 ,一群孩子突然不见了当然要引起大人们的不安, 为了寻找我们几家的大人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似的 。当我和大妹一瘸 一拐地出现在村头时 ,母亲总算把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下来 。她 听说我们为了看汽车跑了那么远的路心疼得不禁流下了泪水 。母亲 一句也没责怪我们 ,转身就到厨房间给我和大妹热饭热菜去了 。等 我们吃好喝好后 ,母亲打来一盆热水让我和大妹一起洗脚 ,我毕竟大两岁脚底没有起泡 。经这一路折腾大妹可给整惨了 ,两只脚底都 有好几个血泡 。母亲搬起大妹的脚用一根纳鞋底的大针在煤油灯的 火头上烧了烧在血泡的周围扎了几个孔 ,污血立时顺着针孔流了出 来 ,大妹疼得哇哇叫 ,可就是没有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看大江东去</i></b></p><p class="ql-block">自从经历了 1954 年的洪灾后我突然萌发了要到长江边上去看大 江东去的念头 。我想见识一下滚滚长江东逝水是如何的波澜壮阔, 更想看一看长江大堤是个什么样子 ,为什么会被洪水冲垮了。</p><p class="ql-block">咱家离江边只有十几里地 ,但是作为一个孩子要去那里没有家 长陪伴是不可能的 。1955 年的春天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 。大伯要到 我大表姐家去挑芦柴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决定让我跟随他一同前 往 。大表姐家住在外江沿 ,是长江边上的一个自然村(贾村) 。“外 江”是住在江堤内的人对江堤外长江的称呼 ,一个“沿”字说明离江堤 很近。</p><p class="ql-block">那天大伯肩扛一根扁担 ,两根担绳整齐地环成两个环挂在扁担 头上 。我则甩着两只手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过了黄摆渡便一直朝 东南方向走去 ,也不知走过了几个村几个庄 ,大约在吃早饭的时候 我们到了大表姐家。</p><p class="ql-block">那年头农家一日三餐的燃料基本上都是自家地里长的麦芉 ,稻 草 ,豆萁之类 ,再就是从屋前屋后的树上修剪下来的枝桠 。一个大家庭要消耗掉的燃料是非常可观的 。到了春天 ,青黄不接的时候难 免要闹柴荒 。为了缓解柴荒 ,大伯每年都要让我大表姐在江边的芦 苇滩上收集一些残枝败叶 ,然后抽时间一担担地挑回来。</p><p class="ql-block">大表姐家坐落在一片柳树林的后面 。是三开间前后两进的茅草 房 。见舅舅和表弟来了 ,大表姐和姐夫赶紧备饭 。趁这段空闲的当 儿 ,大表姐的儿子米仓子 (属老鼠)根据我的要求领着我到江边玩 了一回。</p><p class="ql-block">大姑妈长我父亲八岁, 出嫁时刚满十六岁 。因此 ,大姑妈的长 女差不多要年长我十六七岁 。当我十岁时大表姐的儿子 ,我的外甥 已经八岁了。</p><p class="ql-block">我和米仓子穿过屋前的柳树林 ,林间长满了各种杂草 。出了柳 林便是一道又高又宽的江堤 。江堤的宽度比我在圩里大姑妈家附近 看到的大埂至少增加了好几倍 。使我感到意外的是江堤下并没有 水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滩 。我和米仓子沿着 芦苇滩中的小路往前走去 。芦苇丛中有许多小鸟飞来飞去, 叽叽喳 喳的叫声听起来很悦耳 。走了好一会我们才出了芦苇滩。</p><p class="ql-block">出了芦苇滩我的第一感觉是风很大 ,我们的衣襟被吹得噼啪作 响 。江水就在眼前了 。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 。那水并不清澈 ,就 像我们山里的池塘在暴雨之后呈现那种黄黄的颜色 。江面上有不少 船只正在乘风破浪, 因为离得比较远, 看上去倒像是停着不动似 的 。记得山里人形容长江的波涛时常用 “ 无风三尺浪, 有风浪滔 天 。”这样的词句 。那天我看到的长江的确是后浪推前浪 ,但是浪头 没有三尺高 。江水在风的鼓动下很有规律地拍打着我们脚下的沙滩 ,不时泛起一些泡沫将一些漂浮的杂物推到沙滩上。</p><p class="ql-block">这时我在江滩上看到了几个捕鱼人 。他们用的捕鱼工具既简单 又庞大 。说简单 ,是因为这种捕鱼工具只需要在一片渔网的四个角 上用两根竹竿做交叉连结 ,然后在竹竿的联结点上再捆上一根又长 又粗的竹竿就行了 。说它庞大, 是因为这片渔网大约有一丈多见 方 。这种捕鱼工具在我们山里也能看到, 它的名字叫“扳罾” 。捕鱼 时将扳罾平放在水中 ,并将长竹竿的一头支撑在泥土中 。起罾的时 候只需用力将系在罾上的绳索一点点收紧 。当罾露出水面的时候, 网里到底有没有鱼一看便知。</p><p class="ql-block">我俩在江边待了一会儿 ,虽然觉得很有趣可是不敢久留 ,生怕 时间长了大人见不着我们要着急 。在原路返回的途中芦苇丛中耸立 着的几道网引起了我的好奇 。我问米仓子那网是干啥用的 。他说是 用来捉鸟的 。我忽然想起大表姐曾经好几次将一串串的麻雀干送给 我们 ,说那是表姐夫在芦苇滩上捉的 。这些麻雀干已经用盐腌过。 油炸后非常好吃 ,只是肉少了点 ,吃一只根本不过瘾。</p><p class="ql-block">午饭很丰盛 ,有鱼有肉 ,大伯还喝了点小酒 。饭后表姐忙着收 拾碗筷去了 ,姐夫则陪着舅舅一起喝茶聊天 。我在一旁闲着无事, 米仓子便领着我到他们家的谷仓中去玩了一会 。这谷仓是前后两 间 。前面的一间里有三间很奇特的家什 。一种叫“砻” ,是专门用来 剥稻谷的外壳的 。另一种叫“脚对” ,是用来对那些已经剥去外壳的 稻谷做进一步加工的 。还有一件外形像只柜子 ,是用来筛米的 。我 觉得最有意思的是“脚对 ” 。它是由“对窝子”和“脚杵”两部分组成 的 。“对窝子”咱家也有, 只是没有表姐家这只大 。所谓“对窝子”就是在一块四棱四方的花岗岩上凿了一只圆锥形的深坑 ,是专门用来 舂米或米粉的 。这“脚杵”与“手杵”的不同之处在于安装在“杵头”上 的连杆很长 。通过一副支架的配合“脚杵”可以很轻松地用脚操纵。 米仓子给我做了一次示范后我趴在支架上兴致勃勃地玩了好一会。</p><p class="ql-block">太阳偏西时大伯用担绳捆了两捆芦苇 ,然后担在肩上试了试分 量 。说过告别的话语之后大伯便挑起担子领着我踏上了归途 。一路 上我将自己在江边的所见所闻说给大伯听 。大伯告诉我说 ,现在是 枯水期所以江濉都显露出来了 。汛期一到江水就会涨到江堤边的。 到那时江滩上的芦苇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遮挡风浪对江堤起到保护作 用 ,这使我感到很新奇 。大伯还说 ,芦苇到了秋后必须割掉, 因为 只有这样来年开春以后它才会长得更好 。至于江堤内的那些树木和 杂草是任何人都不能损坏的 。因为要靠它从另一边保护江堤。</p><p class="ql-block">俗话说负重不远行 。走了不多远大伯肩上的两捆芦苇好像越来 越沉重了, 他一会儿换一次肩, 顶多走上一里多路就要歇上一阵 子 ,额头上不断渗出大粒的汗珠, 卫生衫(一种厚绒衣) 也渐渐地 湿透了 。我很心疼大伯, 恨不能上前帮大伯一把 。就这样走走歇 歇 ,我们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span class="ql-cursor"></span>梦里到扬州</i></b></p><p class="ql-block">扬州离金塘营不是很远 ,大约有五六十里地吧 。中间没有江河 的阻隔 ,沿着一条大路一直往东走就是了 。那时 ,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们每到农闲时都愿意结伴到扬州逛一回 ,被称作“下扬州” 。我 离开老家时年纪尚小 ,不然也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下扬州的。</p><p class="ql-block">那年代在我们老家还没有“旅游”的概念 。下扬州也就像赶集一 样, 除了买东西无非是玩一玩开开眼界 ,顺便吃点零食 。至于卖东 西, 比如卖蔬菜和其他农副产品什么的一般只到仪征 。仪征离金塘 营大约有十五里地 ,起个大早挑上一担菜去赶早市是没有问题的。</p><p class="ql-block">到扬州去过的人回来总归要将自己的见闻吹上一通 。就这样, 我虽然没有下过扬州 ,但有关扬州的逸闻趣事已经知道了不少 ,并 且不止一次地在梦里去了扬州。</p><p class="ql-block">小伙子们吹得最多的是有关扬州人“早上皮包水, 晚上水包皮” 的生活习惯, 以及他们自己对“皮包水 ,水包皮”的体验 。这“皮包 ⽔”说的是喝早茶 ,而“水包皮”则是孵澡堂 。在他们说得津津有味时 我不止一次地听到“富春茶社” 。听得多了 ,知道那是一家有名的喝 茶去处 。据说 ,那茶水是用西湖龙井和太平魁尖配上扬州土产的珠 兰花一起泡出来的 ,名字叫“龙魁珠” 。至于扬州人一边喝茶 ,一边 吃三丁包子 ,烧卖 ,油糕之类的点心, 因为我早已在外公家吃过多 次了 ,并不觉得新鲜。</p><p class="ql-block">那时老家附近的东沟镇上也有茶馆和澡堂子 ,但村子里从来没 有人起个大早跑去喝一肚皮水回来的 。至于吃过晚饭上街洗澡 ,并 在澡堂子里躺到半夜再回家的事更是匪夷所思。</p><p class="ql-block">扬州作为历史文化名城可供游览和观光的景点不胜枚举 。瘦西 湖是初次到扬州的人必去的地方 。它位于扬州市西郊 ,六朝以来即 为风景胜地 。那地方原来就有一些纵横交错的小河 ,经过历代不断地疏浚沟通 ,并应用我国独特的造园技巧, 因地制宜地建造出了许 多风景名胜 。据说, 清代钱塘诗人汪沆在游览过此处后写了一首 诗:“垂杨不断接残芜 ,雁齿虹桥俨画图 ,也是销金一锅子 ,故应唤 作瘦西湖 。”从此“瘦西湖”就成了这处风景的招牌。</p><p class="ql-block">有人经过考证认为扬州始建于春秋吴国 ,距今已有二 千四百余 年的历史 ,不过那时不叫“扬州”叫“邗城” 。这座历史名城正式定名 为扬州是隋朝的事 。在这之前扬州曾被称为广陵 、江都 、吴州等。 至于为什么叫扬州 ,通常的解释是“ 因为其地为水网分割 ,风吹水, 水扬波 ,故名 。”由于历史悠久扬州城内古迹荟萃 ,仅西门古塔路就 遍布唐 、宋 、元 、明 、清历代的遗迹 ,被誉为文物长廊 。除了历史 遗迹外扬州又是一座风光绚丽山青水绿的园林城市 。有以假山堆砌 精巧著称的“个园” ,有集园林艺术之大成且有扬州地方特色的“何 园” ,有建于南朝的大明寺 ,有建于南宋的阿拉伯风格的寺院宝塔。</p><p class="ql-block">记得村子里游览过“瘦西湖”的人常常为“二 十四桥”是一座桥还 是许多桥争论不休 。听过多次之后 ,我有一个印象 ,那就是他们看 到的“二 十四桥”不过是横跨在瘦西湖上的一座很普通的石拱桥 。在 我读过的《千家诗》中有唐朝诗人杜牧以“二 十四桥”为背景写的一 首七绝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 十四桥明月夜 ,玉 人何处教吹箫 。”(《寄扬州韩绰判官》)杜牧曾在扬州为官 ,这首 诗是他离开扬州多年后因思念故地和旧友而作 。诗写得很有意境。 我认为 ,诗中所说的“二 十四桥”应该是虚指,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和 下一句中的“何处”相呼应 。瘦西湖上有许多座桥是不争的事实 ,至 于后人将“熙春台”附近的那座石桥称作“二 十四桥” (或改称)也未尝不可 。可以这么说 ,如果没有杜牧的这首诗 ,瘦西湖的名声和魅 力也许不会有今天这么大 。试想 ,要是将杜牧诗中的“二 十四桥明 月夜”改成“吴家砖桥明月夜”什么的 ,还能产生“玉人何处教吹箫”的 意境吗?反过来说 ,如果在瘦西湖上没有一座具体的“二 十四桥”可 寻 ,那么在成千上万的游人中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跑遍湖上所 有的桥去寻找“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意境吧 。从这一点上说 ,那位将 吴家砖桥改名为二 十四桥的无名氏实在了得 ,他非常懂得把诗情画 意和实景结合起来 ,从而将一座普普通通的拱桥变成了一个韵味无 穷的好去处。</p><p class="ql-block">瘦西湖上有座五亭桥 。五亭桥南岸的小山上有一座“白塔” ,是 藏传的喇嘛塔 。这种喇嘛塔在南方是很少见的 。看惯了七层宝塔的 人第一次见到喇嘛塔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座白塔因其造型奇 特 ,并且被活灵活现的传说包裹着 ,于是也成了我们村里那些去过 扬州的人闲聊的话题。</p><p class="ql-block">这种藏式佛塔为什么会出现在扬州呢?相传 1784 年(乾隆四十 七年) 乾隆皇帝下江南途经扬州时正值他的六十华诞 。消息传开 后 ,扬州的盐商们想趁这个机会给皇上送一份大礼 。送什么呢?送 金银财宝倒是省事 ,可送多少才能讨得皇上的欢心呢?于是有人出 了个主意:“ 要是能在一夜之间 ,用盐包在皇上下榻的熙春台对面 的小山上垒起一座佛塔 ,万岁爷见了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盐商们 觉得这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主意 ,立即调集了许多塩包 ,请来能工巧 匠 ,忙了一夜 ,终于在天亮前垒成了一座白色的喇嘛塔 。第二天一 早 ,乾隆发现对面的山上突然冒出了一座喇嘛塔 ,既感到奇怪又很欣喜 。当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后果然龙颜大悦 。扬州的盐商们因为 做了件让皇上开心的事 ,在得到了许多好处之后倒也没有忘记用汉 白玉建了座货真价实的喇嘛塔 。从此 ,瘦西湖畔便多了一处别样的 景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第一次去上海</i></b></p><p class="ql-block">经过四年的学习 ,一九五六年七月我初小毕业了 。学校发了毕 业证书 。作为对我初小毕业并顺利升入高小的奖励 ,暑期开始后父 母 、龙伯让我到他们身边去住上一段时间 。在这之前我还没有离开 过家乡 ,连县城都没有去过。</p><p class="ql-block">二 十世纪 50 年代从我老家到上海去既可以坐轮船 ,也可以乘 火车 。坐轮船比较费时间 ,大约要走一天一夜 。如果碰上糟糕的天 气路上耽搁的时间就更长 。上船的地方叫“大河口 ” ,那是滁河与长 江的汇合处 。乘火车则要从划子口过江到栖霞镇去等从南京始发的 慢车 。因为只有“慢车”才在栖霞站停靠 。当然 ,也可以直接到南京 的下关车站去乘“对号入座”的始发车 。由于从老家到下关去要走很 远的路 ,所以很少有人这么走。</p><p class="ql-block">然而 ,我第一次到上海去却是从下关上车的 。那一次我跟随一 位远房亲戚出行 。过了黄摆渡 ,沿滁河南岸往西走了好几里地才到 了一个叫通江集的渡口 。从那里乘渡船到了江对岸的燕子矶码头。</p><p class="ql-block">南京城里的一切都使我感到新鲜 。这当中给我留下印象的除了“楼上楼下, 电灯电话”外 ,便是下关车站广场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此外, 喘着粗气亮着大灯在车站里来回开动的火车头曾一度使我叹 为观止。</p><p class="ql-block">“楼上楼下, 电灯电话”是那个年代生活在农村里的人对城市生 活的描绘 。就说这电灯吧 ,在这之前我还真没见过 。一个小小的电 灯泡发出的光能照亮那么一大片地方使我感到十分惊奇 。在乡下我 见过最亮的灯是汽灯 ,那是逢年过节唱大戏时才点的灯 ,也只能照 亮戏台上那一小块地方。</p><p class="ql-block">记得那次我坐在候车室里等待上车时, 一次又一次听到“从某 某地方开来的某某次列车已经到达本站 ,请旅客排好队从某某检票 口检票上车 。”的广播, 当时我就在想 ,江上没有桥 ,火车是怎么从 江那边开到江这边来的呢?与我同行的远房亲戚告诉我说 ,“⽕⻋ 是乘轮船过江的 。”那时候我还没有见识过大轮船, 实在想象不出 火车过江是什么样的场面。</p><p class="ql-block">从南京到上海虽然只有三百公里的路程 ,慢车却要走上七八个 小时 。一路上不管大站小站它都得停靠 ,有时候走得好好的却突然 停下了 ,而且一停就是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列快车从后面风驰 电掣般地赶上并超过我们, 它才又喘着粗气慢腾腾地往前赶 。夜间 行车很寂寞 ,许多乘客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东倒西歪地打瞌睡 ,而我 却没有一点睡意 。一边听着不绝于耳的车轮撞击铁轨的“咔嗒”声, 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 。夜色虽然不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却也看不到多少亮光 。只有当火车停站时才能看到上下车的旅客迈 着急匆匆的步伐或拖儿带女或肩挑手提地各奔前程。当太阳升起时火车已经越过无锡快到苏州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 到苏南的风光 。怎么说呢, 目之所见好像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 那田野里的庄稼 ,是那田间地头出早工的农业合作社社员 ,是那慢 悠悠地在田埂上吃草的耕牛 … … ;陌生的是散落在铁路两旁的农 舍, 它和我的乡亲们居住的茅屋不一样 ,几乎是清一色的瓦房 。特 别有意思的是这些瓦房朝向铁路的这一面墙壁上画满了五颜六色的 图画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些图画就是广告 。现在还记得清楚的画面 有“龙虎牌万金油” ,“ 雷允上六神丸” ,“ 固本牌肥皂”等等。</p><p class="ql-block">车到上海时已经是喧嚣的清晨了 。火车进入市区后并没有让我 感到有什么特别的不一样 ,铁路两旁的房屋依然是一些低矮破旧的 民房 ,并不曾见到巍峨的高楼大厦 。我记得很清楚 ,火车是沿着一 条很长的走廊缓慢地进站的 。这走廊两边的围墙上同样画满了五颜 六色的广告 。车窗外许多条铁轨排成一排整齐地通向一个方向 。当 火车停稳后我们随着乱哄哄的人群通过一个窄小的出口到了车站的 广场上 。火车站位于河南路与天目路的交叉口 。</p><p class="ql-block">上海毕竟是大都市 ,仅仅从我置身在车站广场上的感受中就能 区分出她和南京的气概不一般 。马路上人来车往 ,路两旁高楼大厦 鳞次栉比 。那些楼房虽然没有传说中那么高 (比如 ,仰望楼顶时会 掉了头上的帽子) ,却也让我大开眼界了 。初来乍到之时 ,还有一 种感受是让我至今忘记不了的 ,那就是空气的味道 。我总觉得它和 我己经呼吸过十几年的空气很不一样 。可是若真让我说出究竟怎么 不一样 ,好像一时又讲不清楚。</p><p class="ql-block">我们没有乘公共汽车回家 ,而是叫了一辆三轮车代步 。要去的地方是杨树浦路底定海路 449 弄 ,那里是上海市区的东南端 。现在 我当然知道从老北站到杨树浦路底有多远 ,沿途要经过哪些地方 。 但当时却是一无所知 ,连东南西北也辨不清 。若是计算里程的话这 段路起码在十公里左右 。但是在当时我们只付给车夫一角五分钱。 并且这个价钱还是由一位管理人员随口说的 。蹬三轮的是一位中年 汉子 ,皮肤黑里透红 ,上身穿一件白布短袖衫 ,两只裤脚管一直卷 到小腿肚子之上 ,结实的比目鱼肌十分显眼。</p><p class="ql-block">车夫将车子蹬得飞快 ,遇到上坡路他几乎是站在脚蹬上发力, 只有在过桥时他才跳下车来用手拉着车子缓慢地通过 。一路上我看 到了许多在乡村中根本看不到的景象 。比如 ,各式各样的汽车在马 路上呼啸而过几乎让我目不暇接 。这些车辆中有我在南京已经乘过 的电车 。不同的是它像火车一样在轨道上行驶 ,碰到行人乱穿马路 时老远就发出“咣噹咣噹”的铃声 。那时候杨树浦路上行驶的就是这 种有轨电车 。此外, 马路边上许多人家在用木柴给煤炉点火 ,不过 那木柴燃烧时散发出来的味道明显地和乡下的烟味不一样 。后来我 才知道原来在那些炉膛里除了有木柴外还有许多鸡蛋大小的煤球。</p><p class="ql-block">当然 ,那天一清早我在马路上看到的新奇事还有许多 。在马路 边上倒“马桶”和洗刷“马桶”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乡下人也用马桶, 也倒马桶 ,但是手中提着马桶时是不能从大门进出的 。一路上我不 止一次地见到有人推着一只像木箱子似的车子挨个地倒那些放在路 边的马桶, 口中还时不时地叫喊着“倒马桶啦!” 。洗刷马桶的人基 本上是中老年妇女 ,她们用一把竹扫帚将马桶刷得哗哗直响 ,刷马 桶的水就顺手倒在路边的阴沟里。城里人穿着打扮比乡下人讲究 。那些穿着整齐行色匆匆者大都 是赶着上班去的 ,挎着竹篮子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应该是去菜场买 菜的 。沿街的店铺一家连着一家 ,这些市景和我早已看惯了的村景 差别实在太大了 。直到这时我似乎才有点明白城里空气的味道为什 么和乡下的空气味道不一样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span class="ql-cursor"></span>上海有个温暖的家</i></b></p><p class="ql-block">我到上海后的第一个落脚点并不是我的家 ,而是我爸爸曾经的 邻居家 。那地方是定海路449 弄 ,俗称老住房。</p><p class="ql-block">父亲从 15 岁到上海谋生 ,直到十年后才在定海路449 弄里安了 一个比较像样的家 。1945 年秋天日本投降后父亲从永安纱厂转岗到 定海路的裕丰纱厂 ,姐弟俩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了 ,于是就在老工房 中租了一间屋住了下来。</p><p class="ql-block">定海路老住房的格局除了门牌号头不同其他都一模一样 。户内 没有卫生间 ,大人小孩都要在马桶里大小便 。那天我不好意思用人 家的马桶 ,一个小兄弟便陪我去了设在弄堂里的公共厕所 。等我方 便完了 ,小兄弟却走开了 。我因为记不清回家的路, 只好站在厕所 的大门外边傻等 。过了好长时间才被那位小兄弟领回去 。这事让我 感到很难为情。</p><p class="ql-block">傍晚时分父亲下班了 。他谢过人家 ,领着我回家了。</p><p class="ql-block">新中国成立后百废待兴 ,工人当家做主了 。上海市政府为了改善工人的住房条件 ,先在普陀区造了一万套工人宿舍 ,廉租分配给 劳模和居住困难的工人家庭 。这就是著名的曹杨新村 。其后又在杨 浦区造了同样规模的长白新村 、控江新村 、鞍山新村 。上海解放 时 ,父亲因为积极配合对工厂的军管 ,立了三等功, 以后又连续几 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1954 年春天父亲在长白一村分到了一间居住 面积不到20 平方米的新工房。</p><p class="ql-block">我们走出 449 弄大门 , 往北拐了个弯, 在定海路口穿过平凉 路 ,沿着一条小马路进入了爱国二村 。这个村子里的房子很破旧。 一路上不断看到光着膀子穿着木拖鞋的大人和小孩在小弄堂里走 动, 脚下发出“的 、托, 的 、托”的声音 。过了爱国二村是一片农 田 ,我们又沿着田间小路走了一阵子 。农田的尽头是一个有小桥流 水的村落 。穿过村子才看到了一条横贯东西的控江烙。</p><p class="ql-block">控江路北边是一片新建的居民小区 。小区里的房子都是二层 楼 ,房型一模一样 ,清一色的灰墙红瓦 。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不超过 十米 。底楼的窗户下用水泥栅栏围起了一小块空间 ,大概是为了不 让歹人能直接站到窗下偷窥室内 。这些楼房只有前门没有后门 ,而 且前门不是朝北就是朝东 ,这和我们乡下人造房子的规矩不一样。</p><p class="ql-block">在村里的小路上转了几个弯又过了一条叫长白路的马路 ,父亲 领着我走到一幢门朝东的楼前 ,一块蓝底白字的门牌上清楚地写着 “长白一村 102 号” 。楼上的 9 室便是我们的家。</p><p class="ql-block">上楼的楼梯是 L形的 。楼上五户人家共用一条走廊 ,6 室和 10 占据了走廊的两头, 因为多出一块走廊的面积被称作大房间(楼下 亦然) 。其余三间面积一样大 。楼下是水泥地坪 。楼上是木地板,紫红色的油漆油光锃亮 。另外 ,楼上走廊的中间部位有一个向外嵌 入的水池 ,下水直排楼下的卫生间 ,这让住楼上的人家用水方便不 少 。再就是 6室门外左手边有一间共用的杂物间。</p><p class="ql-block">楼上的邻居听说老李家的大儿子从乡下来了 ,都出来打招呼, 夸奖我长得好 ,一副聪明相 ,弄得我怪不好意思 。进了家的门 ,赶 忙上前叫了声“龙伯”, 叫了声“妈” 。母子相见心中自有一番感慨。 时隔一年二妹还记得我 ,才一岁半的弟弟只是愣愣地看着我。</p><p class="ql-block">我打量了一下这间不大的居室 。两张双人床占据了房间近三分 之一的面积 ,沿墙放了一只五斗橱 、一只书橱 、一只碗厨和一张八 仙桌 ,就剩下屋子中间一块不大的空间了。</p><p class="ql-block">母亲和龙伯已经准备好晚饭 。掀开一只竹编的菜罩 ,方桌上摆 着四菜一汤 。有糖醋排骨 、红烧带鱼 、拌麻腐 、炒丝瓜 、西红柿蛋 花汤 。米饭是从一只圆柱形的铁锅中 (很快就知道那锅是用铝制 的, 叫钢精锅)盛出来的 。初来乍到 ,我只管低着头吃饭 。坐在我 旁边的龙伯一会儿给我夹块鱼 ,一会儿给我夹块排骨 。我心里感到 很温暖 。说实在, 随着年龄的增长 ,这些年来我已经感觉不出对龙 伯 、对母亲哪个更亲一些了 。至于对父亲, 由于接触的机会太少, 总有一点陌生感 。比如 ,他从老工房将我接回家 ,一路上我们就很 少说话 。只有他问起乡下的什么事情时我才一一作答。</p><p class="ql-block">七月里天气很热 。吃过晚饭母亲收拾好碗筷就准备让我洗澡。 根据父母的安排我是甩着手从老家出发的 。两天下来已经成了个馊 人 。母亲从公用杂物间里取出一只圆形的洗澡盆放在房间的中央, 调好水温 ,关上房门下楼去了 。我用一块紫红色的散发出一股药味的肥皂在身上四处抹了抹, 又用新毛巾擦了又擦 ,洗澡水渐渐地泛 白 ,水面上漂起一层白絮 。擦干身体 ,换上全新的衣裤, 只觉得浑 身上下香喷喷的。</p><p class="ql-block">洗过澡趿着拖鞋到楼下去乘凉 。楼上楼下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 楼前的空地上乘凉 ,竹椅 、躺椅 、小板凳排了一溜 。年纪大的摇着 蒲扇在聊天 ,小孩子则一会儿坐下来一会儿跑开去 。那情景和我在 乡下打谷场上乘凉的模式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我听着和乡音差不多 的苏北话有一种亲切感, 听着上海话和宁波话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 什么 。这时有一位阿姨走到我和龙伯的身边说:“老姑娘你真有福 气 ,外快儿子长这么大了 。”这人和我龙伯同在一个车间 ,还是一个 班组的工友 ,所以说起话来很随便 。龙伯这天正好是夜班 ,她和同 事说了一会话她便上楼补觉去了。</p><p class="ql-block">这天刮的是东南风 ,坐在楼下乘凉时我一直闻到一股鱼腥臭。 那味道让我很不舒服 。我问母亲那味道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母亲 说, 是从复兴岛的水产公司里飘过来的, 还说时间长了就会习惯 的 。为了能让龙伯多睡一会儿 ,我们一直在楼下坐了很长时间 。我 家住的那幢楼紧靠长白路, 过一会儿就有一辆 61 路公交车从东往 西开过去 。不由得让我想起两年前在乡下为了着汽车跑了那么远的 路 。农村和城市的差别真的很大呀!</p><p class="ql-block">长白路边上的电线杆上有路灯 ,路灯下有人在下棋 ,有人在打 扑克 。围观的人比下棋 ,打牌的人多得多 。时不时听到“光明牌棒 冰!老牌棒冰!”的叫卖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有人招呼时卖棒冰的 小贩便会停下脚步 ,迅速掀开斜背在肩上的木箱盖 ,从厚棉被下拿出一根冒着冷气的棒冰 。一单生意之后 ,小贩并不急着离去 ,而是 手持小木块在木箱上不紧不慢地敲打着 ,继续叫喊一阵“光明牌棒 冰!老牌棒冰!”往往可以招来更多的生意。</p><p class="ql-block">初到上海, 家给我的感觉非常温暖 。那天一直等到龙伯去上夜 班去了 ,我才在她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着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漂亮的工人新村</i></b></p><p class="ql-block">在龙伯的床上睡了一个囫囵觉 。清晨当我醒来时 ,看着父亲吃 了一碗开水泡饭后就拎着一个提包上班去了 。那时他还在劳资科工 作 ,每逢星期三休息一天 。过了一会儿母亲从小菜场买菜回来了。 她给我和弟妹们买了大饼油条和豆浆 。我们围着桌子吃得很开心。</p><p class="ql-block">等到龙伯下夜班回来后 ,为了让她早点休息我和二 妺领着弟 弟就下楼去了 ,看着母亲在“灶间”里忙碌 。龙伯是纺织厂粗纱车间 挡车工, 因为是三班制上下班的时间经常变化 。做早班天不亮就要 出发 ,做中班则要到半夜才能到家 。最辛苦的是坐夜班白天常常 睡不好觉。</p><p class="ql-block">新工房是一种厨卫共用居室连体的设计 。据说这种房型的设计 图纸还是从苏联引进的 。 㡳楼的共用部分有四扇门, 顶头的两扇 是两间共用厨房的门, 中间两扇是楼上和楼下住户进出的门 。共用 卫生间安排在底楼的中间部位 ,有四个独立的厕位。</p><p class="ql-block">五家人合用一间厨房, 五只煤炉沿着四面墙排开显得有些拥挤 。为了节约用煤 ,煤炉每天早晨都要重新生火 。母亲给煤炉生火 时我在一旁帮着用蒲扇搧风 ,我觉得生火的程序并不复杂 ,关键是 在木柴燃尽之前能将煤球引燃 。第一次见到煤球我觉得很新奇 。看 到燃尽的煤球是一坨黄土我更觉得新奇了 。五户人家一起烧饭 炒菜时 ,那场面实在是太有意思了。</p><p class="ql-block">那年二妹已经六岁 ,暑假结束后就要到长白一村小学念书了。 下午乘弟弟睡觉的当口她领着我在新村里转了一圈 。我俩出家门往 东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图门路 。那儿是小菜场 ,各式各样的菜摊子从 屋里一直排到马路上 。此外小菜场周边还有粮店 、煤球店 、点心 店 、烟杂店 ,缝纫、修鞋 、配钥匙一类的小店也都集中在那一片 。</p><p class="ql-block">玩了一会儿二 妹要带我去看她的学校, 于是沿着图门路往北 走 ,过了小菜场一直到延吉东路都是长白一村小学的地盘 。暑假里 校园空荡荡的 ,但那环境设施比我们乡下的小学是好到天上去了。</p><p class="ql-block">延吉东路的北边是长白 二村 。我们沿着延吉东路往西走 ,快到 安图路时路北是长白医院 。过安图路 ,延吉路南一字排开的是长白 商店 、长白食堂 、邮政所和银行储蓄所 。长白一村的西边边界是敦 化路 。在敦化路口的西北方向是长白三村。</p><p class="ql-block">我们在敦化路口转身往南走 ,过长白路百十米便到控江路了。 那时控江路很窄 ,还是砂石路面, 除了在敦化路口有一家烟杂店和 几间卖早点的竹棚外放眼望去都是一派乡间景色 。在路口的西南方 向是三层楼的内江新村。</p><p class="ql-block">往东穿过了昨天傍晚进村的道口朝前走了一程 ,路南是广远新 村 。到了图们路口朝东看过去也是一片蔬菜地 。正好有辆 61 路公共汽车从军工路那个方向开来在图们路口转了个弯进站了 。走到站牌 前一看 ,这路车的起点站是杨树浦路黎平路 ,终点站是北海宁路。</p><p class="ql-block">和二妹沿着长白一村的边界转了一圈 ,大概走了不到三里地。 因为在延吉东路边上看到过 145 号的门牌 ,说明这个村子里至少住 了一千四百多户人家 。房子的密度很大这不用说 ,但村中的绿地面 积却不少 。几百平方米的街心花园不下十处 ,尤其是敦化路边上那 一块面积特别大。</p><p class="ql-block">咱家的房子虽然是新的 ,但居住面积实在有限 。龙伯原本是和 我二妹合睡一张大床的, 昨天我来了以后二妺就在地板上铺了张草 蓆打地铺了 。龙伯做完夜班我不好意思再睡在大床上了 ,就和二妹 换了个位置 。反正是夏天 ,睡在地板上比床上还凉快。</p><p class="ql-block">和我家同住在这幢楼里的十户人家大多是国棉十七厂的职 工 ,邻里关系很好 。七室里是一对从印尼归国的年轻夫妇 。因为 厨房在楼下 ,烧饭时就听到那个女的在楼下不停地朝楼上喊话 。具 体内容我听不明白就一个“通”字特别响亮 ,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在用 广东话说炒菜的事, 因为丈夫叫“陈志通”就省略成一个“通”字了。</p><p class="ql-block">八室里的中年夫妇是苏北人, 阿姨是十七厂布机间的工人 。那 位爷叔好像没有进单位工作 ,一早一晚在小菜场附近摆了个摊子卖 油豆腐细粉汤 。他们家的小哥哥长我两岁 ,没几天就和我混熟了。 有一天他要去粘知了 ,邀我一起去 ,于是我对村子里的角里角落又 多了一份了解 。新村虽然刚造好二年 ,但种在路边和楼房前的梧桐 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了 。小哥哥说 ,知了一般不落在这种树上 ,要 到柳树上去找 。于是他将我领到村中有水沟的地方 ,沟边上的柳树长得比碗口还粗 。粘知了这事我在乡下干得多了 ,再说即便粘上了 也养不活 。那一次我们白忙乎了一阵一只知了也没有粘到 。回家时 经过安图路长白路口小哥哥租了几本小人书 。那儿除了有书摊还有 修车的 、修鞋的 、路北有一间专门烧开水的房子 ,他说上海人管它 叫老虎灶 ,一个好奇怪好名字 。老虎灶的北边是一间大众浴室。</p><p class="ql-block">六室里住着苏爷叔一家五口 ,也是苏北人 。他家有一个 4 岁的 儿子叫小龙 ,虎头虎脑的很招人喜欢 。有一天他突然病了 ,送到医 院治疗说是得了脑膜炎 。经过治疗性命虽然保住了 ,却留下了严重 的后遗症 。苏家阿姨整天以泪洗面, 常到我家来问我爸还有什么办 法能让她儿子好起来 ,这一切让人看了很揪心 。一年后我转学到上 海时小龙的病情没有什么起色基本上成了一个废人 。我爸仍然坚持 给他做针灸治疗总希望能有奇迹发生。</p><p class="ql-block">十室里的翁伯伯是位民警 ,在川沙县某镇任派出所所长 。他一 个儿子在服兵役 ,一个儿子在上大学 ,小女儿叫阿宝正在读中学。 翁家妈是家庭主妇 。翁伯伯的母亲八十多岁了, 身体很硬朗 ,每天 下午将小方桌摆在楼下的阴凉处 ,倒上一杯绍兴花雕就着下酒菜自 斟自饮 。老太太是宁波人 ,孩子都叫她阿娘 ,我也跟着这么叫。</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span class="ql-cursor"></span>初识上海的繁华</i></b></p><p class="ql-block">一九五六年的夏天是小阿姨的高中毕业季 ,那时候高考的时间 是安排在七月上旬 。因此小阿姨没能到乡下去接我 。我到上海的时间大约就在高考的那几天 。小阿姨就读的是市三女中 。是一所教学 质量很高的寄宿制学校 。宋氏三姐妹的许多名人都毕业于这所学 校 。那时候我虽然还不知道考大学是怎么一回事 ,却认为小阿姨肯 定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 。记不清是我到上海的第几天了 ,小阿姨 早早地就到我们家来了 。她和我玩了一会儿就被我妈叫过去说话。 我隐约觉得她们两人的心情都不好 。后来我才知道小阿姨为了减轻 两个姐姐的负担放弃了高考 。她说她要尽快地参加工作 ,先做到自 己养活自己 。这一天姐妹俩在沉闷的气氛中吃了顿午饭 ,然后小阿 姨就领着我到大阿姨家去了。</p><p class="ql-block">大阿姨在国棉七厂工作 。家住在长寿路叶家宅路口的一条弄堂 里 。国棉七厂曾经也是日资企业 ,原名叫喜和纱厂 。大阿姨住的房 子也是日本人造的工房。</p><p class="ql-block">我们从长白一村乘 61 路公共汽车到北海宁路后又换乘 13 路电 车才到了大阿姨家 。这一路走的是横贯上海市区的路线 ,沿途经过 四川北路 、北火车站 、大自鸣钟几处闹市 。坐在车上小阿姨不时指 着一些地标性建筑给我讲解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长寿路胶州路口的 大自鸣钟 。钟楼虽然不太高 ,但四个钟面的确很大。</p><p class="ql-block">大阿姨比我妈小 11 岁 ,在我出生之后就跟我大妈到上海打工 了 。这些年来由于见面的机会少 ,我脑子里对大阿姨几乎没有什么 印象 。相反 ,两年前大姨父和我爸一起回到乡下看望老丈人 ,我和 大姨父相处的时间虽短暂 ,和蔼可亲的他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p><p class="ql-block">那天正逢大阿姨休息 ,为了迎接找我这个小客人她买了许多好 小菜 。初次见面, 大阿姨一把搂住我“乖乖 、乖乖 … … 长这么高了!”连喊了几声 。我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年大阿姨 27 岁, 已经 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女儿玉兰 3 岁 ,儿子茂松还不满 1 岁。</p><p class="ql-block">与咱家相比大阿姨家住的地方还要小 。一家六口人挤在不足十 平方的地方 。亏得姨父是木材厂的工人 ,搭了一个二层阁 ,小阿姨 和姨父的侄女兰英就住在那上面 。双职工家庭 ,老人又不在身边, 不请一个帮手实在是不行的。</p><p class="ql-block">说来也巧 ,大阿姨的楼上居然住着我的一位本家姑妈 。这位姑 妈见了我忙不迭地问恩和 、恩宝他们家的情况 。这时我才知道她就 是我爷爷的堂兄同材爷爷的大女儿 。她是和我养母龙伯一起到上海 打工的。</p><p class="ql-block">叶家宅路离曹家渡只有一站路 。我知道大伯大妈在上海工作时 就住在曹家渡 。因为离开姨父下班还有一段时间 ,我就要小阿姨带 我到曹家渡去玩玩 。到了那里才知道曹家渡是一个很热闹的五角 场 ,并没有什么渡口 。小阿姨说, 明朝时苏州河很宽 ,两岸交通不 便 ,有位迁居此地的安徽举人曹守常出资建了一个免费为过往行人 摆渡的渡口 。这就是曹家渡的来历 。到清朝时苏州河用石头驳起了 堤岸 ,渡口那地方就造了一座桥, 叫三官堂桥 。我问小阿姨怎么知 道这个故事的 。她说是听一个同学家长说的 。说话时我们正好站在 长寿路 、万航渡路口 ,小阿姨用手指了一下说 ,桥就在那边。</p><p class="ql-block">从曹家渡回来 ,我们又到国棉七厂大门口转了一圈 。厂房临河 而建 ,厂门口有座横跨苏州河的木桥叫保成桥 。那时候苏州河给我 的印象很不好 。河水又黑又臭 。这一地区沿河两岸还有国棉六厂 、 国棉一厂 、造币厂 … …排到河里的污水多了河水自然不会清爽。大姨父下班后我们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是不是因为外公 是厨师 ,大阿姨烧的菜也很好吃 。晚饭后大阿姨问起外公的情况, 也问起我新外婆的情况 。我说 ,每到星期天我和大妹都会到外公家 玩.一天 。吃饭时外公烫上一小壶烧酒 ,边喝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我还说 ,外公烧的菜真好吃 。外公烘的油盐锅巴更好吃 。我说这些 话时大阿姨的眼圈都红了。</p><p class="ql-block">当晚我想回长白一村, 阿姨要我多住几天 ,说是要好好地看看 我 。我住下了 ,小阿姨和兰䒨姐将床让给了我 ,她们借宿到弄堂对 面的人家去了 。第二天上午小阿姨要到学校里办点事 ,我就跟着她 一起去了 。走到校门口我跟在她身后毫无顾忌地往里走 ,可是门房 间的一位胖大妈一把拉住了我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 。结果我只好一 个人待在门房间里 。市三女中位于江苏路上 。校门挺气派的 ,校舍 是西洋式的建筑 。解放前这所学校是教会学校 。不允许男孩子进校 门是女中的规矩。</p><p class="ql-block">离开女中后我们沿着长宁路去了中山公园 。那时中山公园还叫 兆丰公园 。园子里古树参天 ,花草遍地 。这些树木花草我在农村没 有少见过 ,将它们集合到一起怎么就这么美呢!转到动物园那边正 逢几只孔雀在开屏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孔雀, 美景几乎让我看呆 了 。接下来走到蛇馆 ,我从小怕蛇 ,硬着头皮瞧了一会, 吓得汗毛 都竖起来了。</p><p class="ql-block">从中山公园出来 ,乘上 20路电车到了南京路 。这一天在大世界 照哈哈镜 ,看飞车走壁 … … 是我在上海玩得最开心的一天 。人站在 镜子前怎么会变出各种形状呢?小阿姨给我解释了 ,我似懂非懂。在房子一样高大的木桶里骑自行车 、开摩托车 ,开汽车这功夫是怎 么练出来的呀!大世界里有很多剧场 。放电影, 唱戏 、说书 、耍杂 技 ,想看什么 ,想看多久都行 。那天我们从中午进去一直玩到傍晚 才回家。</p><p class="ql-block">南京路是上海最热闹的地方 。这一次逛南京路给我留下许多难 忘的记忆 。国际饭店的二 十四层楼, 中百公司里会自动行走的楼 梯 ,永安公司里可以直上直下的电梯 ,新华书店里的书香袭人, 马 路上各种车辆和行人川流不息 ,外滩的高楼大厦雄伟壮丽 ,黄浦江 上不断往来的大轮船 ,这一切实实在在地让我开了眼界长了见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这个暑假过得很快乐</i></b></p><p class="ql-block">我在上海住了一个多月 ,龙伯和爸妈因为工作忙没能陪我到处 玩 ,但是却没有忘记督促我学习 。初小毕业了没有暑假作业 ,父亲 就让我记日记 ,练毛笔字 。为此小阿姨送给我一本漂亮的日记本。 我就将从乡下到上海的见闻都记录在上面了 。这本日记本我珍藏了 多年 ,但是经过多次搬家最终还是将它弄丢了。</p><p class="ql-block">长白一村是城乡接合部, 附近有一个杨浦公园 。因为是新建 的 ,树木没有中山公园壮观 。但是园中有大面积的水域 ,游人称之 为湖 。湖里可以划船 。那船在圩里大姑妈那里连小舢板都算不上。 坐在船上的游人用桨拼命划水 ,有时候船被弄得原地打转 ,但他们 却开心得不得了。</p><p class="ql-block">长白一村离军工路很近 ,高高的路基下有条小河沟 。放了暑假的孩子常常在那里玩耍 。我和隔壁邻居家的小哥哥就混熟后 ,他和 小朋友到小河边去玩的时候就叫上我一起去 。玩什么呢?捉蟛蜞, 钓小龙虾!蟛蜞不就是小螃蟹吗?为什么叫这个怪名字?龙虾我在 乡下还没见过 。小朋友们有时也在沟里捉鱼 。他们捉鱼的方法很 笨 ,是用土将水堵起一段 ,然后用盆往外淘水 ,说是叫“拷浜” 。每 次都是弄得一身水一身泥 。这不就是竭泽而渔吗?但是我没有看到 他们捉到过鱼 。</p><p class="ql-block">有一天邻居家的小哥哥要带我到复兴岛上去玩玩 。我说 ,我不 会游泳怎么上岛呀?他说 ,河上有桥 。于是我们从控江路东头拐上 军工路 ,然后从机械学院围墙边上的海安路往前走了一会儿 ,便来 到了一条小河边 。河上果然有一座木桥 。河边有我见惯了的芦苇。 走这一路证实了鱼腥臭正是从河那边的大的烟囱中散发出来的。</p><p class="ql-block">沿着海安路走到头 ,是上海海洋渔业公司的大门 。原来我母亲 说的水产公司就是上海水产局属下的海洋渔业公司 。常言道 ,先 入为主 。这个老百姓叫惯了的水产公司也被我记了一辈子 。以至于 用这个词条上网查资料都没人理我。</p><p class="ql-block">渔业公司门前有条浚浦东路 。砂石路面上坑坑洼洼 ,和我们乡 下的土路没有什么两样 。小哥哥说他要到复兴岛公园里去捉知了。 我们往前走了几百步便到了复兴岛公园门口 。一道竹篱笆墙内古树 参天 ,树上的知了叫声此起彼伏 。只因大树太高 ,小树太密 ,我和 小哥哥在园内踩着煤屑路转了几圈 ,连一只知了都没有逮到, 只好 空着手回家了 。当时并不知道欣赏园内的风景 ,更不知道关注公园 的历史 。这就是我第一次进入复兴岛的记忆。我是空着两只手到上海来的 。龙伯给我卖了好几套衣服 。但是 有一件事他们忽视了 ,既没有带我到医院去检查眼睛, 又没有到店 里去配眼镜。</p><p class="ql-block">到了八月中旬 ,有一天小阿姨又过来了 。这回她很高兴 ,告诉 我妈说她要到居委会去上班了 ,她有工作了!听了这话我妈当然也 很高兴 。但是送我回乡下的事又让她上心了 。自从小阿姨放弃高考 后我妈就打算让她到时候送我回乡下去, 同时也好看望一下外公。 这下指望不成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我爸下班时又到449 弄去打听了一下 。领我到上海来的 那位哥哥正好也准备回南京了 。定下日期后我爸赶快给我大伯写了 封信 ,请他们到栖霞山站接应我一下。</p><p class="ql-block">这一回我不是空手回乡下了 。龙伯 、爸妈 ,还有两个阿姨给外 公 ,给大伯大妈 、给大妹买的东西装满了两个包 。到了那一天 ,我 们仍然乘的是乘夜车走的 。母亲亲自送我上了车 。并再三感谢哥哥 一路照顾我。</p><p class="ql-block">大妈为了接我, 头一天就过了江 ,在栖霞镇上的姐姐家住了一 夜 ,第二天一早便到栖霞车站等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小学五年级的烦恼</b></p><p class="ql-block">在初小毕业前经过考试已确定我升入五年级了 。开学后班级里 多了不少新面孔 ,少了许多老面孔 。新同学是从刘塘张和果园郑两个村子过来的, 因为他们村里的小学没有高小。</p><p class="ql-block">老师和同学都知道我暑假里到上海去住了一个多月 ,有人打听 城里的新鲜事 ,也有人问我为什么还不到上海去念书 。新鲜事尽我 所知都绘声绘色地给发小们说了 ,关于转学的事我还真不知道家长 是怎么考虑的。</p><p class="ql-block">与初小相比高小所开的科目增加了自然地理和历史 ,算术课则 增加了珠算 。珠算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是一门很实用的技艺, 学会 了算起账来方便多了 。算盘的结构十分简单 ,一个长方形的木框中 横向置一木梁 ,纵向里有九根细木柱等分穿过横梁 ,每根细木柱上 串有七粒算珠 ,横梁上方两粒 ,横梁下方五粒 。横梁上方的算珠每 粒代表 5 ,横梁下方的算珠每粒代表 1 。运算时从左至右依次排定 个 、十 、百 、千 、万 … … 的档位然后按口诀规定的法则拨动算珠进 行运算。</p><p class="ql-block">珠算是易学难精 ,简单的加减法用不了多少时间便可入门 ,乘 除法就得费点脑子了 。我是学时当回事 ,过后并未致用, 时间长了 都还给老师了。</p><p class="ql-block">自然地理的任课老师是徐老师 。他讲课很生动 。我也很喜欢这 门课 。期终考试那天正好轮到咱家杀年猪 。乡下有吃头刀肉的习 俗 。午饭较平时晚了一点 。当我在饭桌上吃得高兴的时候 ,突然想 起下午考试的事 。放下筷子便住学校跑 。当我赶到学校时已经开考 了 。徐老师看在我脱考的时间不长就让我进了教室 。这次考试我应 该得 100 分的, 因为迟到徐老师扣了我两分作为惩罚。</p><p class="ql-block">就在这一年大伯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一个治疗近视的偏方 。说是只要吃一整只公猪的猪肝就能治好近视眼 。乘年前杀猪的人家多 他觅到了一副中意的公猪肝 。然后用清水煮熟让我每顿不沾盐地吃 一大块 。吃了两顿我就倒胃口了 。为了有一双好眼睛我硬着头皮吃 完了一整只公猪肝 ,可是视力一点没有提高。</p><p class="ql-block">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玩心也重了 。除了热衷于放风筝上树掏鸟 窝 ,下水捉鱼虾也屡屡涉足 。一个学期下来我的成绩仍然保持在中 游水平 ,但从外校转过来的同学的成绩个顶个得的好 ,前十名基本 上都让他们包圆了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自从我上学以来 ,五年中我 们金塘营的众多学子中总共才有三人考进了六合县一中 。三人中也 只有恩高哥的大儿子恵才最终进了苏州医学院 ,恩兴和恩松初中毕 业后只上了中专 。我觉得自己小学毕业后大概只能考上东沟中学。 于是对前途有了几分担忧 。说句实话 ,我喜欢读书 ,不想当农民。</p> <p class="ql-block">怎样才能提高自己的成绩呢?因为视力越来越差 ,老师一直让 我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 离开黑板不过一米多 ,即便如此黑板上 的字也看不太清楚 。视力不济对我的学习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我不 明白自己的视力问题为什么没有得到家长的重视 。在乡下没有条 件 ,但在上海住了一个多月居然也没有带我到医院和眼镜店去检查 一下 。直到我转学到上海后才去茂昌配了副眼镜 ,那时近视已经有 1300 度了 。为此家长们后悔莫及。</p><p class="ql-block">高小只有两年 ,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 。一九五七年七月初的一 天 ,我和几个小伙伴在西边塘玩水时不小心滑入塘边的一个深坑, 遭到了灭顶之灾 。因为不会游泳一时便慌了神 ,挣扎过程中竟喝了 几口水 。要不是被一位兄弟及时拉了一把差点丢了小命 。(是惠民及时拉了我一把) 事情很快被大伯知道了 。他除了将我训斥了一 顿 ,末了还说了句:“大侄子 ,我管不住你啦!赶快回到你娘老子身 边去吧!”我原以为大伯只是说气话 ,没想到他竟将这事写信告诉 了我龙伯和我爸妈。</p><p class="ql-block">水火无情 ,孩子玩水并失足 ,这在大人们的心中是天大的事。 说实在, 当我在水中挣扎的时候心中还是十分恐惧的 。事后 ,每当 想起那一刻一直是心有余悸的 。十年后 ,我在上海的游泳池中终于 学会了游泳 ,虽然泳技不高 ,一技在身方可遇事不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突然让我转学去上海</i></b></p><p class="ql-block">一九五七年八月二十号小阿姨突然从上海回到老家 ,说是要接 我去上海读书 。这事首先让奶奶接受不了 ,她抱怨说决定这么大的 事为什么不和她商量 。大伯说 ,这事是人家爹妈定的 ,就是不说我 一个月前玩水险些酿成大祸的由头 。虽说只是虚惊一场 ,却把大人 们一个个都吓坏了 。于是立即做出了让我转学的决定 。因为要联系 接受的学校 ,等一切都有眉目了小阿姨才从上海动身回乡下帮我办 转学手续。</p><p class="ql-block">小阿姨的突然到来也使外公吃了一惊 。当他弄清事情的原委后 外公也将我批评了一顿 。我看得出外公也舍不得我走 。在外公的晚 年我和大妹就是他的开心果 。每到星期天他都会准备好饭菜等我们 去吃 ,然后一直玩到傍晚才让我们回金塘营 。我这一走少不得会让他挂念的。</p><p class="ql-block">大妈是知道我玩水闯祸的事的 。估计大伯写信给我龙伯 、爸妈 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让我立即转学去上海 的地步 。当时学校已经放暑假多时, 再有十来天新学期就要开学 了 。要办理转学手续必须把休假在家的校长请回来 。祁校长住在大 妈娘家的那个村子里 。为了请祁校长办事大妈特地回了一趟娘家。 祁校长二话没说当天就回到学校给我办了转学手续。</p><p class="ql-block">开好转学证明后第二天一早小阿姨又领着我到乡政府将户口迁 了出来 。那时候只要有正当的理由户口迁移十分方便 ,不像现在有 那么多条条框框 。那时候中国的老百姓是享有迁徙自由的 。但是仅 仅过了一年多宪法中的这一条款就被删除了 。从那以后外地人要想 将户口迁移到上海简直比登天还难了。</p><p class="ql-block">小阿姨帮我办这些事情时堂姐和大妹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言不 发 。我不明白爸妈为什么不让大妹和我一起转学 。看着她闷闷不乐 的神情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尽管小阿姨一再对大妹说明年夏天就 会来接她 ,大妹仍然高兴不起来 。我想她在暗地里一定伤心地哭泣 过了。</p><p class="ql-block">我的发小们对我转学去上海都很羡慕 。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 情很深 ,一旦要离开而且是长久的远离 ,为此我心里也有一种说不 明道不明的烦恼。</p><p class="ql-block">该告别的还有我的干妈 。自从一贯道被定为反动会道门后干爹 被判三年徒刑 ,刑满释放后继续接受群众管制 。失去了半神半人的 生存环境后他很抑郁 ,不久便上吊死了 。这么多年来干妈一直对我很好 ,说什么也得跟她道个别的 。那天是堂姐陪我去见干妈的 。见 面之后我发现干妈礁瘁多了 ,脸上布满了皱纹, 头上布满了白发, 让我看了很心疼。</p><p class="ql-block">到了出发的那一天奶奶难受得哭了 ,他把我搂在怀里用手不断 地抚摸着我的脸蛋 ,她的热泪不断地滴在我的面颊上 。我说不出什 么可以使奶奶高兴的话, 只会反复地说:“奶奶我会想您的!”大伯 看看时候不早了背起我的行李牵着我的手上路了 。这么多年来大伯 对我的呵护我是终生难忘的 。他对我的管教很严但是从未伤及我的 皮肉 。大妈平时虽然有点唠叨却从未对我恶语相向 。从我懂事起堂 姐就和我形影不离 ,我知道她特别舍不得我走 。堂弟堂妹们虽然还 不太懂事 ,但眼见大哥哥要离开了也都愣愣的 。大妹则蔫蔫地依偎 在奶奶的身旁一声不响 … …</p><p class="ql-block">大伯一直将我送到大姑妈家 ,本打算道一声别就过江赶下午的 火车的 。大姑妈听说大侄子要去上海念书了执意要留我住上一晚再 走 。小阿姨觉得盛情难却就爽快地答应了 。为了款待我们姑父立马 抄上渔扠到行沟里去扠鱼了 。和以往一样我和小表哥背上鱼篓跟在 姑父后面去看热闹了。</p><p class="ql-block">吃过午饭大伯回去了 。这么多年来大伯无微不至地呵护我 ,现 在突然要分开了 ,我还真有点依依不舍 。下午没有什么事 ,我也不 知道和大姑妈说点什么 。小表哥领着我又在庄前庄后玩了个遍 。这 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 ,好像还做了梦。</p><p class="ql-block">从大姑妈家到划子口渡江码头没有多远 。第二天一早姑父送我 和小阿姨到了码头 。正巧赶上了头班船 。坐在敞开的船舱里看着朝阳的光芒在江面上折射出的光斑闪烁跳动, 听着江水拍打堤岸时发 出阵阵声响 。因为有小阿姨陪在身边我心中很笃定 ,完全不像一年 前从通江集过江时那么忐忑。</p><p class="ql-block">渡船出了港口正赶上顺风顺水 ,艄公一声高亢的号子后众人合 力升起了风帆 。船行岸退 ,故乡渐行渐远 。一个多小时后渡船靠上 了南岸的石埠桥码头 。下船后我们沿着栖霞山麓大约走了半个多小 时的路就到了栖霞火车站。</p><p class="ql-block">栖霞站是个四等小站, 只停一些普通客车 (即慢车) 的车次。 买好车票后等了好一会才轮到我们上车 。找到座位后车子便开动 了 。这次乘火车有两件新事至今记忆犹新 。一件是列车员给乘客送 开水 。上车后列车员主动地送来了一只印有红色路标的玻璃杯 ,杯 盖反扣 ,上面有一小包茶叶 。付过一角钱后列车员会一路上不厌其 烦地为我们添水 。列车员手提一只套了布套子的铜吊子 ,过一会儿 就在车厢里巡视一次 。只要招呼一声他立马就会过来给茶杯里添上 水 。第二件是中午在车厢里吃了份盒饭 。饭和菜是装在一只铝制饭 盒中的用手推车送过来的 。热乎乎的, 因为是第一次吃到所以印象 特别深。</p><p class="ql-block">前两次乘火车都是在夜间 ,沿途的风景都被夜色笼罩了 ,什么 都没有看清楚 。这回是白天 ,火车依次通过镇江 、常州 、无锡 、苏 州 ,江南的风光终于让我看清楚了。</p><p class="ql-block">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了上海 。从这一天起我离开了故乡。</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下卷 我的故乡</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金塘营</i></b></p><p class="ql-block">“金塘营”是我的出生地 ,在那里我度过了童年的大部分时光。 尽管我离开金塘营已经六十多年了 ,“营”字已改为“村”字了 。但是 每当我想起她的时候依然感到非常的温馨, 因为她是我的故乡 ,是 远方的家。</p><p class="ql-block">“金塘营”是江苏省六合县东部的一个自然村 。一九九九年版 《辞海》上的相关词条说 ,六合县古称棠邑 ,在一万年前就有人类 居住 。隋朝开皇年间改棠邑为六合县, 因为境内一座“定山”六峰连 绵十分壮观故名之 。此山位于今浦口区境内, 已经不属于六合县的 管辖范围。</p><p class="ql-block">“金塘营”是在分省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子 。她既不临河也不 在公路旁 ,是既偏僻又闭塞的小地方 。她离最近的集镇“东沟”有三 里地 。长江的支流“滁河”在她南面大约三华里的地方自西向东缓缓 流过 。一座高不过二百米的方山孤零零地耸立在它的东北方向 。视</p><p class="ql-block">力好的人站在村口都能清晰地看到山 顶山上的几块巨大的石头。</p><p class="ql-block">如果按照中国农村地名的命名习 惯 “金塘营”应该被称作“李村”或“李 庄”才对, 因为在“金塘营”这个村子里 居住的极大部分家庭是同宗的“李姓人</p><p class="ql-block">家” 。众所周知, 中国的村名大多是以原住民的姓氏命名的 。比如在 我的老家附近住在“庞吴郑”中的都是姓庞姓吴和姓郑的人家 ,住在“石家巷”里的几乎都是姓石的人家 。其他诸如“舒庄” ,“熊柳” ,“刘 唐张” ,“陆林” ,“ 西徐” ,“朱方董”无一不是以姓命名村子 。当然, 也有用“营”给村子命名的 ,如“陶营”“周营”等等 ,不过也都是将祖 宗的姓氏摆在前头的。</p><p class="ql-block">说实在 ,我不是不喜欢祖先给我们居住的村子起了“金塘营”这 个不一般的名字 ,相反我还为此感到骄傲 。因为“金塘营”作为村名 确实要比“李村”或“李庄”更有意思 。只是我想知道“金塘营”这个村 名的由来 。这个问题我小时候曾问过大伯 。他说:我们“金塘营”李 姓的根原本不在这里 。明朝洪武皇帝在南京登基后推行“高筑墙, 广积粮”的政策 。那时金塘营及其周边地区还是长江的故道 。皇上 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这块地方 ,便下令按“三丁抽一 ,五丁抽二 ”的比 例从人口稠密的浙东移民到这片荒滩上 。我的先祖就是在那时候从 现如今的浙江省上虞县西门外迁徙过来的 。大伯说, 屯垦之初移民 的生活是仿照“兵营”的形式进行管理的 。为了用水方便, 昌一公和 他的邻居们在住地附近挖了一口池塘 。据说在挖塘的过程中挖出了 一些金属制品 。移民们为了感谢土地爷的恩赐 ,就将那口池塘命名 为"金塘"。</p><p class="ql-block">对于这一传说的真实性我总觉得有点那个 。如果说金塘营周边 那些村子里的居民也是当年移民的后裔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和我们 一起沿用“金塘营”作村名呢?为什么只有我们李姓的子民对“金塘 营”情有独钟呢?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讲究呢?</p><p class="ql-block">我想 ,我们这个村子既然叫“金塘营” ,那么那口叫“金塘”的池 塘即使不在村孑里也一定不会离得太远 。在我的记忆中 ,六十年前“金塘营”大小池塘倒是有好些 ,如“东边塘”“西边塘”“大湾子”“小湾 ⼦ ”“后划”等等 ,但就是没有一口“金塘”。</p><p class="ql-block">然而 ,“金塘”确实是有的 ,不过它不在“金塘营”的村子里 ,而 是在“金塘营”的邻村“石家巷”的村前 。儿时, 我和大妹到外公家 去 ,每次都要从“金塘”的旁边经过 。那是一口清澈见底的池塘 ,水 面宽广 ,堤岸整齐 ,几处取水口都有石砌的台阶 。像这样经过精心 修整的池塘在我们老家虽然不是绝无仅有却也是不多见的。</p><p class="ql-block">最近我突发奇想 ,奥秘会不会隐藏在那个“营”字中 。于是我去 查字典 ,想从字源上得到一些启发 。《说文解字》, 宫部 ,“營”字 条下:居也 。从宫 ,焚省声 。《辞源》, 火部 ,“營”字条下:①围 绕而居 。依照“营”字的本意去理解 ,“金塘营”的字面意思应该是“ 围 着金塘而居”。</p><p class="ql-block">按常理说, 既然“金塘”对我们这一支李姓的子孙如此重要 ,并 且我们的祖先已经决定“围着金塘而居” 了 ,可是六百多年过去了, 我们“金塘营”的人家不仅没有实现围着“金塘”而居的愿望 ,反倒离 “金塘”越来越远了 。尽管我们“金塘营”最东头的一户人家与拥有“⾦ 塘”的“石家巷”真的只隔着一条巷子 ,距离金塘只有一箭之远 ,但那 ⼝ “金塘”却无可非议地是属于人家“石家巷”的。</p><p class="ql-block">我想 ,这口“金塘”既然是移民们集体开凿的, 它理应属于这个 集体所有 。是不是因为我们李姓的祖先出于对 “金塘”的敬仰便萌 生了“ 围着金塘而居”的愿望呢?后来,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未能 实现"围着金塘而居"而已 ,但“金塘营”的村名却流传了下来 。当 然 ,这只是我的猜想。猜想的依据是:在撤乡建镇之前 ,老家所在的乡是以“金塘”命 名的 。一个乡的辖区内大小村庄不下百余个, 为什么偏偏挑中“⾦ 塘”作为一个建制乡的名称呢?现在金塘乡归并到东沟镇的建制中 去了, 新建立的金塘村委会管辖着“金塘营”及其周边的三个自然 村 。这说明伴随着历史走过来的“金塘”一定有她的特殊背景, 只是 不为我所知罢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绿荫中的村庄</i></b></p><p class="ql-block">生我养我的“金塘营”虽然很闭塞很贫穷 ,但是却很“绿色 ” 。在 我童年的记忆中 ,那时村子里家家户户的房屋无论是简陋的茅屋还 是气派的瓦房都坐落在一片绿荫之中 。如果从稍远处看 ,我们那个 村子还真有点“绿树村边合 ,青山郭外斜”的景致。</p><p class="ql-block">“金塘营”房屋的建筑式样很单调 ,但是排列得十分整齐 。除几 户家境较好的人家盖起了瓦房 ,其余人家住的都是草房 ,即用土坯 垒墙用稻草或麦秸封顶的房子 。这些房子高矮一致 ,屋檐 、屋脊都 在一条线上 。兄弟不分家的大户人家 ,为了保证一家人能从一个大 门进出 ,房子都盖成三间两厢式的 ,前后两进或三进 。而兄弟间自 立门户的多数只盖成“两间一厢”式的 。这样 ,各家屋前的场院就可 以互相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小广场。</p><p class="ql-block">广场的周边种了许多树 ,树种以椿树和各色果树为主 。据说椿 树是长寿的象征 ,庄户人家都喜欢将其种在屋前 。我查了一下相关资料, 在《庄子 . 逍遥游》 中果然有“上古有大椿者, 以八千岁为 春 ,八千岁为秋 。”的说法 。果树的品种则以桃树和李子树为主 。春 天里当桃李花开的时候村子里到处都散发着馥郁的芬芳。</p><p class="ql-block">更多的绿色则集中在后院中 。咱家后院占地大约有半亩之广, 它的尽头是一片竹林 。竹林的边上种了一圈灌木 ,密匝匝的枝条交 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这道屏障别说人钻不进来 ,就连 稍大一点的动物也不能自由通行 。其间也夹杂着几棵高大的乔木, 有榆树 ,朴树 ,梧桐等等 。我印象最深的是院子的中央除了有两棵 柿树外还有一棵柏树 。那棵柏树的主干笔直而挺拔 ,胸径大约有三 十多公分 。站在村外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它那直指青天的树冠。</p><p class="ql-block">在金塘营生长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古树不在少数 ,其中最著 名的是“ 恩洲”大哥家后院中的两棵银杏树 。这两棵古树的胸径差不 多有五六十公分 ,高达几十米 。估计树龄至少在二百年 ,不知是哪 一代先祖栽下的 。多少年来这两棵银杏树不仅是“金塘营”的地标, 而且成了游子心中家的象征 。父亲说他年轻时每次从上海回乡下探 亲只要远远地看见银杏树像伞一样的树冠 ,不管走得多累脚下都会 顿时感到轻松许多 。更有趣的是这两棵银杏树竟然还是候鸟迁徙途 中的栖息地 。每到深秋季节, 当夜幕降临时成群结队的候鸟拍打着 翅膀在银杏树的枝丫上飞起落下 ,不仅为寂静的村庄增添了一道独 特的风景 ,也为树下的人家带来了无穷的烦恼, 比如那鸟儿撒下的 粪便任凭你花多少时间也打扫不干净。</p><p class="ql-block">银杏树是雌雄异株 ,雄树只开花不结果 。银杏的果实俗称“百 果” ,成熟时呈金黄色 ,外面有一层肉质包裹着 ,里面是一粒白色的坚果 。要得到这粒坚果必须先除掉它外面那层肉质 。通常采用的办 法是浸泡和搓揉 。生百果因为含有氢氰酸 ,最好别吃 。在八宝粥和 水果羹中吃到的百果别有风味。</p><p class="ql-block">银杏的树叶不大但质地较厚实 ,外形像把小扇子 。雌树的叶子 在边缘上有较深的裂口 ,雄树的叶缘则较规整 。到了秋天银杏树的 叶子由绿逐渐变黄, 当它们下落时就好似一只蝴蝶在风中飞舞。</p><p class="ql-block">最使我不能忘怀的是被称为“后划”的那片水域 。它的面积虽不 大 ,但水质很好 ,完全可以用清澈见底来形容 。“后划”东起咱家后 院的篱笆外, 向西延伸到“议忠”叔家的院墙外 ,然后向北拐了一个 九十度的弯 ,终止于村中的古井旁 。那时我每天就沿着“后划”的岸 边走到学校去。</p><p class="ql-block">“后划”的两岸有数十棵粗壮的老柳树 。老柳树的主干上长了许 多大大小小的树疙瘩 。每年的春天在这些树疙瘩旁边都会长出一簇 又一簇的蘑菇 。"飘香"姐对柳树上的蘑菇很有兴趣 。在那个季节 里她常常会沿着水边来回走, 只要在那棵树上发现了蘑菇 ,她就将 鞋子一脱顺着树干往上爬 。对于那些长在高处用手够不着的她就将 铲刀绑在一根竹竿上去割 。柳树上长的蘑菇很鲜美 ,用豆腐和它一 起煮着吃是一道极有特色的农家菜。</p><p class="ql-block">环绕金塘营的绿荫中除了有数不清的树木 ,还有成片的竹林。 站在村中的井台上放眼望去 ,西南方向的那片竹林最养眼 ,那是议 政伯伯兄弟俩 ,议明伯伯兄弟俩 ,议永叔兄弟俩 ,恩高哥 ,议京叔 这五户人家连成一片的竹园 ,东西长达七八十米 ,若要算面积的话 恐怕有近千平方米。在我的记忆中 ,像这样成片的竹林村子里还有好几处 。在农业 合作化之前 ,议鼎叔和恩举哥两家的宅基地是连在一起的 。以他们 两家后院为中心的那片竹林平素很少有人进得去 。有一年不知怎的 在那片林子里闹起了“猪獾”荒 。一时间村子里的壮小伙子都集中到 那里去灭獾 ,找到洞口后又是烟熏又是水灌 ,真的像打仗似的 。经 过一番折腾 ,终于将几只藏在洞中的猪獾揪了出来 。那次我也跟着 凑热闹去了 。大获全胜之后那片竹林中的竹子也被踩得东倒西歪一 片狼藉 。农业合作化之后从这片竹林中开了条路 ,并在巷子口的东 边建了座微型的土地庙。</p><p class="ql-block">此外 ,大营子东头那几户人家连在一起的竹林也挺大 。咱家有 一块地就在那片竹林的围墙外 。每当我在那块地里干活时只要风刮 得稍大一些就有呼呼的声响从竹林里传出来 。有一年夏天同理爷爷 家的一间屋子遭了雷击 ,我乘机走进那片竹林去看了一下 ,但见手 臂粗的青竹直指蓝天 ,茂密的竹叶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虽是正午 时分, 阳光只能透过竹叶间的缝隙在地上留下数不清的小圆点。</p><p class="ql-block">我想 ,“金塘营”李姓人家喜欢种树植竹的原因肯定与我们的先 祖曾经长期生活在竹山有关 。父亲说 ,他记得家谱上记载着“绍兴 府上虞县西的外竹园里李家大树村”是我们先祖居处的地方。</p><p class="ql-block">自古以来人们喜欢把梅 、兰 、竹 、菊比作"四君子"。竹 ,不 仅具有挺拔正直 ,虚心向上的品格 ,而且用途极广 。无论农具 、家 具几乎都可以用竹子制作 。至于用竹子做成的工艺品那就更多了。 住在咱家隔壁的老爷爷和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很出色的篾匠 。他们不 太会种田 , 但各种各样的竹器却制作得很好 。在我开始记事的年头 ,土地改革了 ,耕地回到了农民的手中 ,差不多家家户户都要添 置竹制的小农具 。加上政府每年都要开工一批兴修水利工程 ,竹编 的箩筐常常供不应求 。那几年堂叔们凭借自己的手艺赚了不少钱。</p><p class="ql-block">水是催生绿色的乳汁 。金塘营虽然没有长流不息的活水源 ,但</p><p class="ql-block">人工开凿的池塘却有好几处 。除了“后划”之外较大的水域还有东边 塘和西边塘 。如果连小学校门前和老同茂家门前的那两湾水域也算 在内 ,这些池塘所蓄的水即便在旱季也能保证金塘营用水的需求。 这些水虽然是死水 ,水质却保护得很好</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简陋的老屋</i></b></p><p class="ql-block">现如今在我们老家乡亲们住楼房住别墅已不是新鲜事 ,但是在 几十年以前他们住的基本上都是茅草房 ,能住上瓦房的是极少数 。 咱家的老屋原先是两间正房一间厢房, 小七架 (就是有七根房 梁) ,土坯砌的墙体 ,稻草盖的屋顶 ,非常简陋 。另外 ,在后院中 还有三间门朝西的小五架梁草房 。最北面的一间是大伯大妈的卧 房, 当中一间摆放了两架老式的织布机 ,南面的一间则是大伯设的 “道坛” 。一九五二年由父亲出资对老屋进行了翻建 ,改“两间一厢” 为三间两厢 ,仍然是土墙草顶 ,大七架 。因为有了两间厢房在正屋 前便形成了一个小院子 。</p><p class="ql-block">建新屋时我已经七岁 ,对当时的许多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为了 造新屋首先得准备很多土坯 ,这些土坯可是一家老小花了一个夏天的时间一点点攒下的 。在无雨的日子里 ,先和泥巴 ,然后将麦壳掺 到泥巴中去 ,并用脚一遍又一遍地在泥巴中踩 。接下来往木制的模 具中放进已经和好的泥巴 ,并用手将其用力地拍打一阵 。等到脱去 模子后一块长方形的土坯便制成了 。经过几个大太阳的暴晒 ,等土 坯干透后再将其一层层地码在老屋的山墙旁 。为了防止雨淋 ,还得 在土坯上盖上芦席和稻草。</p><p class="ql-block">在乡间 ,不管谁家盖房造屋全村的人都会来帮忙 ,小工是不用 请的 。在木匠师傅的指挥下首先将房架子竖起来 。所谓房架子其实 就是砌在承重墙中用来搁房梁的柱子 。为了增加牢度 ,这些柱子间 在横向上还有一些联系 。然后是泥水匠师傅指挥砌墙 。土坯的体积 要比砖头大得多 ,砌起来蛮快当 。砌好墙就抹泥 。只有抹了泥的墙 体才结实。</p><p class="ql-block">造房子用的木头是在东沟镇西街购买的 。大伯选中的杉木又直 又长 。这些木料不是用车子运回来的 ,而是十几个人用肩膀扛回来 的 。因为一路走回来的场面很壮观 ,所以我至今记得很清楚。</p><p class="ql-block">上梁是起房造屋的画龙点睛之笔 。所谓上梁 ,也就是上屋顶中 间的那根大梁 ,其他房梁在这之前已经架好了 。房梁和房架子上的 榫头是预先就做好的 。泥水匠师傅的水平如何在上梁时是要经受考 验的 。墙体砌得端正 ,上梁时一拍即合 ,否则就麻烦了 。乡间为新 房上梁有很多讲究 。事先已选好一个黄道吉日 ,届时还要举行隆重 的仪式 。不用说 ,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吉利 。一般的做法是 ,主人家 除了要准备炮仗 ,还要蒸许多馒头 。馒头都要点上红点子 ,并用箩 筐盛了摆到现场 。那根大梁平放在地上, 已经贴上了大红的“福 ”子 。上梁时再用红布包裹起一部分 。用两根绳子系在房梁的两头。 吉时一到, 随着骑在墙头上的大师傅一声高亢的“高升!”顿时鞭炮 齐鸣 ,馒头被抛向空中 ,房梁被缓缓提起 。这时 ,所有在场的人都 会仰面朝天, 目送那根房梁一点点上升, 并一齐高呼“高升! 高 升!”房主人的心情会格外激动 。当主梁到位后 ,大师傅便高高地举 起斧头将榫头敲紧 。于是大功告成 ,全场一片欢腾。</p><p class="ql-block">盖房顶是最后一道工序 。屋顶是人字形的斜坡 。先要在房梁间 密密地排上许多椽子 。椽子上再铺芦席并用泥浆厚厚地抹上一层。 最后将稻草和麦草一层压一层地铺满整个屋面 。收好檐口安装上门 窗新房子便盖好了。</p><p class="ql-block">在乡下盖新房虽然比较容易 ,但是花在吃喝上的费用却很大。 有人做过估算 ,大约有一半的钱被吃掉了 。这也难怪 ,每天有那么 多人帮忙 ,总不能让人家自备干粮吧!</p><p class="ql-block">堂屋是农家住宅的重要组成部分 。别说三间两厢要腾出一间正 屋做堂屋 ,即使只有两间正屋也得腾出一间做堂屋 。堂屋通常是供 奉祖宗牌位 ,张贴钟馗或赵公元帅大幅画像的地方 。咱家堂屋的北 山墙下摆了一只香案 ,香案上有一对蜡烛台和一只香炉 。本该张贴 钟馗或赵公元帅大幅画像的地方挂上了爷爷的遗像 。那画像是父亲 亲自画的 ,画得很有水平 ,几乎可以和专业画师有一比 。堂屋的正 中摆了一张八仙桌 。这张八仙桌只有逢年过节 ,或祭祀先人时 ,或 有贵客临门时才作为餐桌使用 。平时吃饭用的是一张比较矮的小桌 子 ,搬进搬出很方便。</p><p class="ql-block">除了堂屋之外“灶头间”也是民宅的主要看点之一 。在我的记忆中大灶是这个样子的 。灶台大约有八十公分高 ,外缘呈弧形 ,灶台 上安了三口不同口径的铁锅 ,在铁锅与铁锅之间紧靠灶爣门的那一 边嵌了两只用来盛水的铁质容器 。这个容器被称作“炉子 ” 。饭菜做 好了“炉子 ”里的水也热了 。一家人的洗漱用水就从那里面舀。</p><p class="ql-block">咱家的大灶令我难忘之处不仅在于它的造型 ,更在于它上面的 装饰 。第一看点是砌在烟道旁供奉灶王爷的壁龛 。那是非常神圣的 地方, 灶王爷的神像端坐在壁龛内 。壁龛的两侧则贴有“上天奏好 事 ,下界保平安”的对联 。其次是在灶壁上画了许多有趣的图画 ,题 材并不限于防火消灾 ,也有观音送子以及期望丰收方面的内容。</p><p class="ql-block">对于我来说大灶还有另一项特殊功能 ,那就是可以在灶糛里烘 山芋或其他坚果类 。大灶烧的柴草大多是豆麦的秸秆 ,偶尔也烧一 些干柴 ,那灰烬的余热可以延续较长的时间 。那些年 ,一到收获山 芋的季节我常在午饭后放一两只不太大的山芋在灶糛里 ,并用灰烬 将其包埋起来 ,等到放晚学后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烘山芋了。</p><p class="ql-block">与大灶相配的是一只大水缸 。这只水缸可以盛四五担水 ,半截 埋在地下半截留在地上 ,所以即使是小孩子也能不费力地从缸中掏 出一瓢水来 。水要到一百多米外的古井中去挑 ,这是一桩很费力的 事 。舀水的瓢是用半只葫芦制成的 。井水总体上来说是比较清澈 的 。但是大雨之后也会变得很浑浊 。这时候大人们会用手抓起一块 明矾在水缸里划拉几下 。过一会儿水缸里的水就变清了 。 日子久了 水缸的内壁上会积下一层水垢 。那水垢居然可以治烫伤 。这事要不 是我的亲身经历 ,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p><p class="ql-block">除此之外, 卧室里的“架子床”也是很有特色的 。这床是我爸和我妈结婚时添置的 。它的制作工艺虽然并不十分复杂 ,但看上去却 有几分富丽堂皇 。四根高约两米的立柱在床的上方撑起一只顶盖, 床的正面看上去像一扇敞开的门, 门额和边框上不仅雕刻着龙凤图 案 ,还镶了好几块彩色玻璃 。其余三面则用格子板围栏围起来 。因 为床上有架子所以被称作架子床 。架子床的尺寸很大, 又高又阔。 床沿下要放上踏脚板才能自由上下 。那时候床上铺的是稻草 ,铺一 张床的稻草起码得用上几十斤 。冬天在稻草的上面铺棉絮 ,夏天则 在稻草的上面铺竹席 。尤其是当冬天即将来临的时候 ,新换过稻草 的床显得十分柔软 。每天晚上闻着那淡淡的草香味进入梦乡 ,连做 的梦都是香甜的。</p><p class="ql-block">卧室是私密之处, 常常会张贴一些与生儿育女有关的年画 。我 母亲在卧室的墙上挂了几只镜框 ,展示着家人各个时期的照片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月是故乡明</i></b></p><p class="ql-block">童年时家乡的夜晚是非常安静的 。那时没有电视 ,就连有线广 播也没有 。为了节约灯油吃罢晚饭总是早早地熄灯睡觉 。吹了灯之 后屋子里很黑, 睡着了倒也无所谓, 睡不着的时候却是非常难受 的 。床前的屋顶上有一只天窗 ,每当皓月当空时可以从窗口透进来 一些亮光 。常常不由自主地让我默想起“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的诗句。</p><p class="ql-block">说到看月亮 ,在农村倒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无论是看弯弯的月牙儿 ,还是看大如银盘的满月 ,不仅一目了然 ,而且特有情趣。 但我最喜欢看的却是在太阳快要落山时从东方地平线下冉冉升起的 那轮明月 。</p><p class="ql-block">能在同一片天空下既看到日落又看到月出确实是很有意思的。 在气象学上这种景象称为“日月同辉” ,是指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 天空中的一种自然景观 。这时候太阳和月亮的位置正好处在地球的 两侧 。因此 ,在上半个月当太阳落山时便可以看到月亮从东方冉冉 升起 ,在下半个月当太阳升起时也可以看到月亮从西边的天空中缓 缓落下。</p><p class="ql-block">日月同辉的景象虽然每个月中都会出现 ,但是真正能称得上胜 景的机会却不多 。我所说的“胜景”是指“落日辉煌壮丽 ,新月银装素 裹, 而且天顶上是一片明亮的晴空” 。要出现这种自然景观需要同 时满足几个必备的条件 。首先天气要好 ,但又不能万里无云 ,最好 是少云的天气 。其次, 月球要正好运行到离地球最近的位置 。再就</p><p class="ql-block">是空气中的湿度要相对大一些, 这 样有利于日光和月光的散射 。如 ,果 具备了这些条件, 还要有一个视野 开阔的观察环境 。同时能满足这些 条件的日子当然不会很多, 但是总 还是能遇上的 。当夕阳渐渐地向西</p><p class="ql-block">边的地平线沉下去的时候, 离太阳最近的几片浓淡不一形态各异的 云彩首先得到了日光的烘托 ,不仅被染上了紫色和淡墨色 ,而且被 镶了一条很宽的金边 。夕阳越向下沉 ,显得愈大 、愈圆 、愈红, 四射的光芒灿烂而不刺眼 。当大如火轮的太阳接触到地平线的一瞬 间 ,万道金光顿时把蓝天的一角染红 ,原本已呈黛色的远山, 山顶 突然泛起了红光 。在无声无息中太阳在缓缓地下沉 。只剩下一半 了 ,却是更大更红了 。这时离天边较远的白云也开始被染红了 。太 阳终于完全沉入了地平线 ,霎时间万道金光喷薄而出 ,一下子染红 了半边天 。山啦 ,树啦 ,还有那田野和房屋 ,仿佛同时披上了金色 的外衣 。漂浮在天幕上的白云红得就像被火烧了一样。</p><p class="ql-block">云层因为被染上了颜色它的形态显得格外可爱格外醒目 , 它的 变幻莫测更让人浮想联翩 。此时置身其境无论是谁只需展开想象的 翅膀便可从中获得美不胜收的享受 。记得那时我刚在语文课上读过 一篇名曰 《火烧云》的教材 ,书中的句子可谓背诵得滚瓜烂熟 。“⽕ 红的夕阳射出万道金光 ,那漂浮在蓝天上的朵朵白云瞬间被染得通 红 ,云儿在浮动 ,形态也在不断地变化, 刚才还像一只小白兔一会 儿却变成了小猪 … … ”当然 ,我所看到的火烧云并不完全和书中描 写的一样!有时候既不像飞禽 ,也不像走兽 ,现在想起来倒有点像 宋朝大画家米芾的泼墨山水大写意。</p><p class="ql-block">有道是阳主动, 阴主静 。当落日正在西边的天际浓妆重彩轰轰 烈烈地忙着谢幕的时候, 月亮已经静悄悄地从东方的地平线下升上 了天空 。如银盘似的明月 ,把一片朦朦胧胧的光华洒向人间 。仰望 天空, 月白天青, 因为没有黑天鹅绒般的天幕衬托 ,也没有晶莹闪 烁的繁星陪伴 ,初升的新月暂时还不能尽显它那雍容华贵的风采, 但同样具有十分迷人的魅力 。此时她宛若一位端庄美丽的女子, 身 披轻盈的薄纱当风而立。</p><p class="ql-block">随着晚霞渐渐退去 ,天空一点点暗了下来 。那月前如烟似雾般的轻纱仿佛被慢慢儿地撩开了, 明月开始展现她那皎洁妩媚的面 容 。月亮和太阳虽然都有自己的灿烂 ,但当它们把光辉洒向人间的 时候 ,一个是那样的温柔 ,另一个却是咄咄逼人 。当人们凝视月亮 的时候, 它是那样的宽容, 宽容到可以将自己美丽的面孔任你欣 赏 。而太阳则绝不容许任何人偷窥它一眼 ,否则它就用强光刺得你 睁不开眼。</p><p class="ql-block">月面上那或明或暗的部分是什么?学过地理的人都知道是巨大 的环形山 。可是多少年来那影影绰绰的环形山也不知引发了人类多 少遐想 ,并因此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童话和传说 。嫦娥奔月 是我从小就熟知的故事 。我真的相信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华丽的 蟾宫 ,有一棵香气四溢的玉桂 ,有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白兔 ,而以广 寒仙子自居的嫦娥就住在蟾宫中 。即使在人类登上月球并通过电视 展示了月面的荒凉和寂寞之后我仍然不愿从童话的世界中走出来。 我想 ,即使将来有一天, 当人类真的移居到月球上去了 ,但嫦娥奔 月的传说仍然会牵动着一代又一代凡人的心。</p><p class="ql-block">离开故乡后 ,虽然我每天都沐浴在日月的光辉里 ,但是能欣赏 到日月同辉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儿时的记忆愈发显得珍贵难忘。</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span class="ql-cursor"></span>小镇东沟</i></b></p><p class="ql-block">东沟是离老家最近的一个集镇 ,在分省地图上它是一个很不起 眼的小圆点 。它位于“滁河”汇入长江的地方—“大河口 ”西北方向大 约五公里处 。它是我童年经常去的地方 ,直到现在我仍然怀念它。东沟每逢阴历一 、四 、七开市 ,各路商贩和四乡八镇的村民云 集于此, 买卖的场面非常热闹 。街市的布局呈十字形 ,商店主要集</p><p class="ql-block">中在十字街的东西两侧, 南街和北街则 是米市和草市 。右图是新街, 老街已经 不存在了。</p><p class="ql-block">据父亲说 ,抗日战争时期, 有一年 冬天, 东沟的抗日游击队在大河口烧了</p><p class="ql-block">日本鬼子的汽船 。鬼子吃了亏之后便疯狂地进行报复 ,一批日本兵 从大河口一路烧杀掠夺到东沟 ,不知多少老百姓惨死在鬼子的刀枪 之下 。东沟镇的西街在一片火海中变成了废墟 。自从市面被毁之后 再也没有恢复。</p><p class="ql-block">我记事时 ,西街口就是东沟中学的校园 。穿过中学的操场往东 走 ,街道的南边有一幢残缺不全的房屋被称作“西庵” 。那时候邮政 所设在里面, 因为每个月要去那里寄信并取回父亲从上海给我们寄 来的生活费 ,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西庵的东隔壁是一家布店。</p><p class="ql-block">西庵的对面几间杂货铺的屋檐下是各路小摊贩的专属地 。卖菜 的 、烤刚脐子的 (上海人称老虎脚爪) 、炸臭豆腐干的 、捏泥人的 大都集中在那里 。再往里走便是比较规整的十字街口了。</p><p class="ql-block">残存的东沟街面比较狭小 。街中间铺垫的是青石板 。由于年代 久远青石板已经被行人踩出了明显的凹槽 。在十字街有几家商店曾 给我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首先是“朱宝兴”商号 ,那是一家杂货店, 我因为常到店里去买笔墨纸砚所以对它特别熟悉 。这家商号的店堂 整洁明亮 ,货架上摆满了各色小商品 ,店家对顾客的态度很好 ,三尺柜台上总有做不完的生意 。据父亲说 ,这家商号的老板是奶奶娘 家的亲戚, 因为长时间不走动彼此间已不认亲了。</p><p class="ql-block">在朱宝兴商号的对面是一家餐饮店, 门前搭了一架凉棚 ,棚里 放了几张方桌和长板凳, 喝粥吃炊饼的顾客可以随意就座 。店堂内 可以点菜喝酒 ,饮茶 。我十岁生日时母亲在那里买了两只炊饼和一 碗白粥让我吃了。</p><p class="ql-block">在餐饮店的隔壁便是一家理发店 。这家理发店的店堂里有一种 奇怪的装置使我很感兴趣 。有时候我会一个人站在临街的窗下对着 它琢磨好半天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装置呢?说来也很简单 。天花板 下挂了几块用青布做成的帘子 。帘子之间除了有绳索相连外 ,在最 里面的一块帘子上还有两根绳索与一只类似于跷跷板样的装置相 连 。当天热的时候店里的小二就坐在跷跷板上不停地用脚踩动两只 踏板 ,这时天花板下的布帘子便会一来一去地摆动起来, 阵阵凉风 顿时吹遍了店堂 。原来这是一架土制的风扇 。说实在我很佩服想出 这个办法的人。</p><p class="ql-block">所谓草市就是卖柴草和其他杂物的地方 。生猪以及大牲畜牛也 在那个地方交易 。米市则是粮油交易和米面加工的地方 。东沟的米 市因为设在河边(滁河在刀把子那个地方分出一条支流 ,流经东沟 镇南后再入滁河) ,水产 ,禽类的买卖也在那个地方 。到了秋天麻 鸭大量上市时 ,从南京过来收购鸭子的船只停泊在码头上 ,可谓生 意兴隆热闹非凡 。镇南有一家照相馆 ,我四五岁时拍的一张照片长 期摆在那儿的橱窗里展示 ,我就老想着去看看照片还在不在。</p><p class="ql-block">东沟镇除了有比较繁华的商业区 ,还有一定规模的制造业区。沿着十字街一直往东走 ,走不多远有一条自南而北流过的禹王河。 河上有一座石桥 ,桥的那边就是制造业区了 。铁匠铺 ,弹棉花的作 坊 ,木行 ,乃至专门制作棺材的铺子都集中在那里 。我们习惯上将 这片制造业区称作“桥东” 。有时我会在买好文具用品后信步走到桥 东去逛一逛。</p><p class="ql-block">在桥东我最爱看老铁匠指挥两个徒弟干活的场面 。老铁匠手中 有两件工具 ,其一是一把小铁锤 ,其二是一把长钳子 。当需要加工 的铁件在炉子中烧透之后 ,老铁匠就用那把长钳子将它取出来放在 铁硂上 。接下来他用左手持钳夹住铁件的一端 ,用右手握鎚先在铁 硂上敲一下 ,那架势就好像是发出了“各就各位”的口令似的 。这时 两徒弟早已将大铁锤操在手中了 ,单等师傅指哪打哪 。于是随着师 傅用小铁锤不断给出的锤击点, 但见两只大锤便轮番飞舞, 一阵 “ 叮当叮当”之后 ,在火星飞溅中锄头呀 ,镰刀呀 ,铁锹呀 ,就渐渐 地显出了形状。</p><p class="ql-block">铁匠铺里比较好玩的是风箱 ,那东西在我们乡下是看不到的。 拉动风箱时炉子里的火苗蹿得老高 ,不一会儿铁件便被烧得通红。 此外 ,为打制好的农具开刃也挺有意思 。做这道工序的通常是一位 老者 ,他用一把看上去并不见得锋利的铁器在打制好的锄头或镰刀 上来回刮动, 随着一层层的铁屑落下来, 刀刃立马就变得锋利了。 这种场面曾让我联想到章回小说中有关宝刀能削铁如泥的描述 。后 来才知道那铁器原来是用锰钢或钨钢制成的 ,其硬度要比普通的钢 或铁高出许多 ,所以能“削铁如泥”。</p><p class="ql-block">每逢开市东沟便有许多热闹可瞧 。我记得在东沟的西街口有一片空地, 那是“东沟中学”的操场 。每到阴历一 、四 、七集市开始 时 ,那片空地上便会聚集起许多卖艺的人和看热闹的人 。最常见的 是猴子出把戏和看西洋镜 。偶尔也可以见到以蹬缸蹬伞为主要看点 的杂技表演 。卖“大力丸”的壮汉们的花拳绣腿也很能夺人眼球 ,但 是他们常常说得多练得少 。说实在这些杂耍并没有什么水平 ,不过 是一种借以谋生的手段罢了 。所以当各路把式们做过一番表演后, 照例有人捧着帽子或其他什么家什向观众讨赏钱 。与喝彩的人相比 扔钱的人就少得多啦。</p><p class="ql-block">东沟镇除了有热闹的街市还有许多诱人的美味小吃 ,不仅品种 多而且价格便宜 。刚解放的时候铜板和铜钱在我们家乡还可以作为 货币流通 。那时花上一个铜板或几个铜钱常常可以买到好几种小 吃 。东沟的小吃中有一种叫做“金刚脐子”的(上海人把它称为老虎 脚爪) 。此物是用发面做的 ,状若面包 ,从面上看有五个瓣 ,有点 像老虎的脚爪 。至于为什么又把它叫做金刚脐子 ,也许是因为它的 大小和金刚佛的肚脐子差不多大吧 。师傅把发好的面预先切成大小 差不多的块头 ,然后用手揉成圆形 ,接下来再在上面切四刀 。如此 做好一批后便用一把小刷子蘸上糖稀挨个刷一遍 ,最后入炉烘烤。 刚出炉的老虎脚爪通体金黄, 吃起来比烧饼香甜, 比馒头松软 ,可 谓老少咸宜 。在各式各样的小吃中此物是最受欢迎的品种。</p><p class="ql-block">其次是油炸干 。这油炸干虽是用臭豆腐做的 ,但那香味却非常 诱人, 隔着好远就能闻到 。旧时东沟的油炸干和我现时能吃到的油 炸干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它炸得非常透 ,两面金黄中间松软 ,即 便不蘸调料吃也会让人得到咸淡可口 ,齿颊留香的享受 ,完全不像现时的油炸干只有表面上一层皮还算松脆内里简直就是一块热豆 腐 ,如果多吃几块还能品出些许咸涩的异味 。我吃油炸干喜欢蘸辣 椒酱 ,现在回忆起来昔日的感受似乎还很清晰 。卖油炸干的小贩多 数没有固定的门店 。他们的全部家当可以用一根扁担挑着走 。担子 的一头是一只架着油锅的煤炉 。油锅的上方有一片铁丝网 ,是用来 摆放已经炸好的豆腐干的 。担子的另一头是一只小橱 ,最上边放生 坯, 以下各层则放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 。油炸干只有在店堂里吃时 店家才会用小瓷盘摆放 。外卖时一律用竹签子穿成一串 。卖油炸干 的小贩从不吆喝 ,他们通常拿只用木头制作的梆子 ,没有生意时或 在乡间游走时就不紧不慢地敲梆子招徕顾客。</p><p class="ql-block">东沟的小吃除了有经济实惠型的 ,还有比较高档的 ,不过那不 叫小吃而叫茶食 ,是专供茶客们消遣的 。只要你有钱又有闲情随时</p><p class="ql-block">都可以去享受 。当你一个人或邀上 三两好友走进茶馆店, 只需在八仙 桌边一坐不用招呼马上便会有店小 二上来为您服务 。你可以泡上一壶 茶再要上几样茶食 ,诸如盐水鸭、 盐水鹅 、酱牛肉 、花生米 、糖藕片</p><p class="ql-block">等等 ,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边吃着茶食那才叫神仙过的日子 。当然 这种景象只是我小时候看到过的 ,绝对没有亲身体验过 。在手头比 较宽松的时候, 比如蔬菜鲜果卖了好价钱 ,母亲 、大伯大妈偶尔也 会从镇上带回一包茶食供全家享用 。这当中他们通常选择盐水鸭或 盐水鹅 。那时买半只鸭或四分之一只鹅用不了多少钱。盐水鸭是南京的名特优食品 。但在东沟镇“盐水鹅”要比“盐水 鸭”更有名气 ,也更受老百姓的欢迎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 ,鹅的个头 那么大, 肉质肯定是又粗又老 。其实才不是那么回事呢!虽然鹅肉 的肌纤维比鸭肉的肌纤维要略微粗一些 ,但一点儿也不显老 。尤其 是当年长成的仔鹅皮下脂肪薄, 吃起来反而没有“盐水鸭”那么肥 腻 。盐水鹅和塩水鸭相比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说句“馋话” ,我每次 闻到那香味就禁不住要流口水 。东沟镇上有一家专门制作盐水鹅的 百年老店 。他出售的盐水鹅 ,不管是整只的还是切好的都要用干荷 叶包装 。经过这样处理鸭肉吃起来别有一种清香。</p><p class="ql-block">盐水鹅的质量第一取决于鹅的品种 ,其次是要有上好的卤 。滁 河横贯东沟境内 ,沿河的河汊里是放养鸭子和鹅的好场所 ,这一地 区盛产一种羽毛纯白的白鹅, 因为吃的是鲜嫩的水草 ,不仅皮薄肉 嫩 ,而且皮下脂肪少 ,特别适合做盐水鹅 。腌鹅用的老卤各家均有 秘传 。制作盐水鹅 ,先要将宰杀好的鹅用花椒盐擦透 ,过一两个时 辰后再在老卤中浸泡一夜, 最后将鹅挂在通风的地方吹上几个小 时 。煮鹅的时候一定要等水开以后才能把鹅放下去 ,而且要一只一 只地放 。煮的过程中始终要保持水温在“麻沸”状态 ,这是关键 。二 十分钟后取出晾凉即可。</p><p class="ql-block">说到小镇东沟还有两则民间传说值得一提 。其一是 ,东沟原名 叫东皋, 它是当年伍子胥为报东皋公的救命之恩而给他建造的后花 园 。其二是 ,镇东的那条禹王河是四千多年前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治 水英雄大禹率江淮儿女们开凿的。</p><p class="ql-block">长大之后随着阅历的增加 ,我觉得第一个传说并不靠谱 。东皋公救伍子胥历史上确有其事 。据东周列国志记载 ,事情的发生地在 安徽省含山县城北的昭关 。那里是楚头吴尾之地 。相比之下 ,六合 的方山和东沟无论在地理环境 ,人文背景上都不具备发生东皋公救 伍子胥出昭关的条件。</p><p class="ql-block">但是流淌在家乡田野上的禹王河还和大禹治水还真有着不解之 缘 。大禹生活在 4000 年前的夏代 ,是 中国古代最有名的治水英雄 。据《山 海经.海内经》《史记.夏本记》《吕氏 春秋》等史籍记载, 长江以北的大多 数河流都留下他治理的痕迹 。最近我 在网上读到蔡明义老师和张德贤老师</p><p class="ql-block">分别在《古都南京》杂志 2021 年 1 月期刊上发表的《古邗沟与六合 关系初探》《排淮泗而注与江——六合天长盱眙境内的禹王河》, 从中了解到禹王河确实是古人开凿的引淮入江工程 。一条几十里长 的人工河能冠以禹王之名必有它的不同凡响之处。</p><p class="ql-block">在东沟的镇北住着咱家的一门亲戚, 姓林, 是奶奶娘家的后 人 。因为两家经常走动 ,我上东沟时常常会落脚在这门亲戚家 。记 得有位年长我十多岁的大哥 ,好像是叫“信川” 。他曾经带我到东沟 的澡堂子里洗过一回澡 ,至今记忆犹新 。那时东沟的澡堂子设备极 为简陋, 既没有大浴池, 更没有淋浴 。洗澡时人就坐在一只木桶 里, 除了热水不用自己烧之外好像和在家里洗澡没有什么区别 。就 是从这件小事上开始让我体会到了镇里人和乡下人在生活方式上的 不同追求。</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方山和它的传说</i></b></p><p class="ql-block">在我们村子的东北方向有一座天际线呈长方形的山 ,老百姓称 它为“⽅⼭ ” ,地图上也是这么标的 。方山脚下有一个叫“清水汪洋”</p><p class="ql-block">的村子 。我的大姨娘(外公大哥的大 女儿)就住在那个村子里 。为了走亲 戚我童年时每年都要跟母亲到方山 根去一两次 。大姨娘的儿子大我好几 岁, 我每次到他家表兄照例是要陪 我到方山去玩一回的 。我们也不走远 ,只在山脚下的和尚庙里转一圈 。有时也会在山坡上的松树林子 里拣小石子玩。</p><p class="ql-block">方山山脚下的那座寺院叫“梵天寺” 。据六合县志记载 ,梵天寺 原名兴云寺, 建于梁天监元年 (公元 502 年) ,为南朝四百八十寺 之一 。宋治平(公元 1064 年—1067年)更名为梵天寺 。清咸丰八年 (公元 1858 年)毁于火灾 。后由寺中香川老僧筹资重建大雄宝殿。 再后来 ,德全 、华光二僧又于殿后续建“望江楼”上下十八间 。我不 能确定当年我看到的梵天寺就不是咸丰年间的建筑。</p><p class="ql-block">梵天寺前有一棵千年银杏 ,在山下就可以看到它那高耸的主干 和雨伞一样的树冠 。凡是到方山去游玩的人没有不抱一抱那棵老银 杏树的树干的 。这棵银杏树的树干我曾和表哥一起抱过多次 ,但是 一直不知道它的胸径有多大 。直到一九五五年的秋天 ,少先队辅导老师领着全校同学到方山远足, 我和六个小朋友手拉手才将其围 拢 。如果按我们当时的平均身高是一米四计算 ,那棵银杏树的胸径 应当在三米左右 。银杏树的树干上有一只空洞 ,据说那里面藏着一 条大蛇 。做围树游戏的时候谁也不肯靠近那个洞口 。</p><p class="ql-block">梵天寺的建筑堪称宏伟壮观 ,设有前 、中 、后三进大殿 。前殿中间供奉着弥勒佛, 两旁为哼哈二 将和四大天王 。中殿为大雄宝 殿, 中间供奉着如来佛祖和药师佛 、阿弥 陀佛 ,两旁为十八罗汉 。特别有意思的是 大雄宝殿两旁的中柱上, 由上至下有彩色 巨龙盘绕 。后殿为雷祖殿堂 ,专门供奉雷 祖和雷祖姑妈 。梵天寺虽然地处偏僻但香火很旺 ,我和表兄每次去那里游玩总可以 看到背着黄布包的香客在佛像前敬香磕头。</p><p class="ql-block">因为看的次数比较多 ,所见所闻可谓印象深刻 。当时我对前殿 中供奉的弥勒佛很有好感, 但对四大天王却不怎么喜欢 。为什么 呢?因为四大天王的面目不及弥勒佛和蔼可亲 。回家后把这事跟奶 奶说了 ,奶奶说我是犯了“以貌取佛”的错误 。奶奶说 ,在佛学中关 于弥勒佛和四大天王所取的形象是有深刻含义的 。弥勒佛取肚大面 善之像是劝告世人要有包容 、慈悲之心;东方护国天王取手拿琵琶 之像是劝告世人对事对物都应守中庸之道;南方增长天王取手持宝 剑之像是劝告世人要去烦恼求进步;西方广目天王取手持龙蛇之像 是劝告世人要多看 、多听;北方多闻天王取手持伞盖之像是劝告世 人要清净身心 、保护环境 。知道了其中含义, 自然就不会产生好恶之心了。</p><p class="ql-block">在“梵天寺”上方的崖壁下有一个山洞, 名曰仙人洞 。乡间传 说 ,很早的时候方山根下面的村子里住着一户姓贺的人家 。有一天 下大雨姓贺的主人扛着铁锹到地里去放水 。放完水不知不觉间走到 了山脚下, 隐隐约约看到山上有两个人在下棋, 他就凑上去看热 闹 。看了一会 ,两个下棋的人开始吃桃子 ,并顺手递给他一只 。姓 贺地看完棋后回到村子里 ,不仅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 ,就连自己的 家也找不到了 。一打听才知道自他离家时的朝代早已过去了千年。 真可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 。后来人们就将这位姓贺人遇仙 的地方称作仙人洞 。这故事听起来好像与成语“南柯一梦”的出典如 出一辙。</p><p class="ql-block">据说这仙人洞很深 。到底有多深 ,谁也说不清楚 ,更不知道到 什么地方 。那一次远足之前有几个年龄稍长的同学预先准备好了火 把 ,决定进洞探个究竟 。谁知进去了不一会都狼狈地跑了出来 ,说 什么洞里阴风飕飕 ,几只火把很快就被吹灭了。</p><p class="ql-block">近年我在百度网上看到一份资料说 ,方山的仙人洞洞口高三米 左右 ,洞内有厅 ,越过洞厅 ,则分左右两个洞穴 。左洞深约八米, 只可一人爬进, 有明显的人工雕琢</p><p class="ql-block">痕迹 。深处还有一个十来平方米大 小的洞室, 底部可见绳状熔岩 。右 边的洞口已被碎石堵住大部, 向下 投掷石块尚可听到水声。</p><p class="ql-block">在那次远足之前我虽然已多次到过方山 ,但是始终没有登上过山顶 。趁着人多势众我跟着大家伙儿沿着一条山道登上了山顶 。方 山并不高 ,海拔只有二百米左右 。山顶呈现西南东北走向 ,两头有 些奇形怪状的大石头, 中间则比较平坦 。山顶上完全没有树 ,杂草 也不多 ,基本上是一片裸露的岩石 。位于山顶西南方向的那一堆大 石头名曰“燕翅峰 ”, 高约五丈, 石峰陡立, 若即若离, 似春燕待 飞 。“燕翅峰”下有一巨石如卧虎憨眠 。山顶的东北端有五块巨石与 “燕翅峰”南北对峙, 因其形似一群猫 ,姿态各异 ,名曰“猫儿石 ”。</p><p class="ql-block">据我所知 ,天下被称作“⽅⼭”的山肯定不止一座, 比如南京的 南郊就有一座很有名的“⽅⼭ ” 。相比之下我家乡的方山则是名不见 经传的 。然而没想到有一天它却突然间出了大名 。二 十世纪六十年 代 ,江苏省地质大队在方山进行地质普查时意外地在山顶上发现了 一处保存得十分完好的火山口 。经测量 ,此火山口的海拔为一百八 十八米 ,锥体高度为一百三十五米 ,基底直径为四百米 ,最大深度 为八十米 ,形态宛如一把圈椅 。这座火山口因其地貌奇特(呈方形 而不是圆锥形)并且保存得非常完好 ,不仅引起了国内外地质工作 者的注意 ,也受到媒体的关注 。一九八三年十月 ,北京科教电影制 片厂 、江苏电视台都曾到方山拍摄科教片和电视新闻片 。遗憾的是 我至今还没有看到相关的影视资料 ,更没有机会亲历其境一睹它的 风采。</p><p class="ql-block">关于方山 ,小时候最使我想不透的就是在一马平川上为什么会 ⺎自耸起一座孤零零的石山? 自从在方山顶上发现了火山口 ,这个 问题便有了答案 。这座石头山原来是由第四纪火山爆发形成的(六 合县境内的其他十一座山峰也都是同期形成的) 。火山爆发后隆起的水平岩层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经流水的剥蚀切割 ,坚硬的岩石形 成顶平坡陡的山体 ,而松软的岩层就形成了斜坡 。我做梦也没有想 到这座看似很不起眼的方山居然隐藏着一份极为珍贵的地质资料。</p><p class="ql-block">站在方山顶上向东望去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小山 ,这些小山中除 “奶山”外都是我平时站在村子里看不到的 。山的北面是陡峭的山 崖 。当地人将那一片山崖称作老虎沟 。名字颇有点吓人 ,但很吸引 人 。只是那地方离老家比较远 ,一直没有机会到跟前去看一看 。山 崖下面有一条从六合通往扬州的公路 。从山顶上看行驶在公路上的 汽车小得就像只火柴盒子似的。</p><p class="ql-block">关于方山 ,奶奶曾对我说过这么一件事 。奶奶说 ,梵天寺后殿 里供奉的雷祖和雷祖娘娘就是天下姓方人家的始祖 。我们姓李 ,不 姓方 。当时听过之后也没当一回事 。现在想起来倒勾起了我的好奇 心 。于是就到“百度”上去搜索 ,奶奶说的那件事还真有些来历。</p><p class="ql-block">根据史料记载 ,方姓的起源主要有两说 。一说 ,公元前 2600 年 左右 ,炎帝的第九世孙姜雷因为帮助黄帝讨伐蚩尤有功 ,被封为方 山侯(今河南省禹州市方山镇) ,并以封地赐姓 ,从此姜雷改姜姓 为方姓 ,成为方姓始祖 。另一说认为 ,周宣王时大臣方叔领兵平定 南蛮 ,被封于洛 (今河南洛阳), 因为方叔姓姬 ,名寰 ,字方叔, 后代就以他的字为作为姓氏 。近年有学者经过考证 ,认为当年黄帝 封给姜雷的领地不在河南, 而在江苏六合境内的方山 。主要依据 是 ,历朝历代的方氏宗谱及地方志都没有方雷敕封六合方山以外的 记载 。其次 ,至今在六合方山还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之一的梵天寺 遗址 。再次 ,有资料证实在六合方山的梵天寺不仅供奉着雷祖和雷祖娘娘 ,而且在大雄宝殿的廊柱上雕有金灿灿的盘龙 ,这在其他地 方的寺院中是绝无仅有的 。此外, 黄帝的元妃嫘传说是姜雷的长 女 。嫘嫁给黄帝后发明了植桑 ,养蚕 ,织丝术 ,在促成这些发明的 地域背景上江苏六合要比河南禹州具有明显的优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方山的石头</i></b></p><p class="ql-block">由于视角的关系 ,站在老家的村口是无法看到方山东边那一片 绵延十数里的山丘的, 因此在我的印象中方山只是一座高不过二百 米的长方形的石头山 。</p><p class="ql-block">常言道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方山山坳子里的那些山民无地可 种五谷, 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开山取石 ,然后凭自己的手艺将一块 块坚硬的花岗岩打制成各种石器拿到集市上去卖 。卖掉石头才有钱 买柴米油盐。</p><p class="ql-block">从方山到东沟有一条大路 ,我外公家就住在这条大路的旁边。 每当东沟镇有集市的那一天 ,一大清早就会有一拨又一拨的山民推 着独轮车载着大大小小的石制品到镇上赶集 。所谓独轮车就是只有 一个车轮的手推车 。车轮是木制的 ,直径大约有六七十公分 。车轮 安装在两边对称的车架子中间 。这种独轮车的主要部件都是木制 的 。当这些独轮车从外公家门前经过时, 时断时续的“吱呀吱呀”声 便会不绝于耳 。说实在, 听着那声响最先让我想到的是不堪重负的 独轮车似乎快要散架子了 。山民们推车的姿势很特别 ,双臂张开直挺挺地握住车把 ,上身前倾 ,臀部微微向上鞠起 ,系在车把上的布 袋子横挎在肩头 ,那上面浸满了汗水 。推车人迈着八字步 ,前进的 过程中不断地扭动着屁股 。据说那样扭动是为了保持车子的平衡。</p><p class="ql-block">方山除了蕴藏着丰富的花岗岩资源, 还盛产一种彩色的小石 子 。这些石子大的如鹅卵 ,小的像鸽子蛋 ,或扁或圆或奇形怪状, 山脚下到处都是 。据说 ,每当大雨过后山水将埋得较深的石子翻到 地面上时 ,过路的人往往可以从中拣到一些晶莹剔透光滑润泽并带 有美丽花纹的“宝石 ” 。若将这些似玉又似玛瑙的宝石放在水中 ,那 上面的花纹不仅格外鲜活 ,而且会有一种动感 。于是有人给这些美 丽的石子起了一个更好听的名字—画石。</p><p class="ql-block">最近 ,我在中央电视台科教节目频道收看到一期专门介绍六合 方山的节目 。南京大学的一位地质学教授经过实地考察后认为 ,方 山是一座古火山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方山的脚下埋藏着的大量砾石 (其中包含着被乡亲们称作画石的雨花石) 却不是由这座山生成 的 。他认为这些砾石应该是从长江流域某处经水流次生搬运过来 的 ,否则方山脚下的大量砾石不会呈有序的层叠状埋藏。</p><p class="ql-block">几经周折教授和他的团队终于在安徽安庆附近找到了方山砾石 的原生地 。教授认为 ,安庆的地势明显高于六合 ,其间河流纵横。 在数以千万年的漫长岁月中 ,安庆那里的砾石经水流冲刷沿河而下 最终沉积在地势低洼的方山脚下是必然的 。教授还说 ,其实砾石层 在六合境内的分布不只限于方山 ,其他地方如灵岩山 ,横梁镇地区 的埋藏也很丰富 。如果往远处说 ,这种砾石在六合以西的江浦, 以 东的仪征也都有发现。</p> <p class="ql-block">教授说 ,在地质学家的眼里砾石和雨花石在本质上并无区别, 在这些石子中二 氧化硅占了 98%以上的比例, 其余不到 2%的成分 则为氧化铁 ,氧化铝 ,氧化钙 。所不同的是当砾石形成时 ,恰巧有 玛瑙 ,蛋白石 ,玉髓以及一些有机物的残骸被包裹在其中就形成了 所谓的雨花石 。然后 ,在风雨的侵蚀下在水流的冲刷中 ,并经次生 搬运的磨砺才形成状如卵石的模样。</p><p class="ql-block">我很相信教授的考证的结果。</p><p class="ql-block">在我童年时方山的砾石虽然已经有些名气 ,但比起南京的雨花 石只能算是藏在深闺人未识 。那时 ,方山鹅卵石的最大用途是被一 车车地运到周围的村镇去铺路 ,或者垫塘口 。偶然有一批被卖到城 里拌上水泥铺在某个公园里的树丛中或竹林间, 营造所谓的“曲径 通幽”之路已算得上是最幸运的了 。虽然用方山的鹅卵石铺的路年 年岁岁惠及乡里人 ,用方山的鹅卵石垫的塘口不仅防滑而且可能持 续地净化水质 ,但毕竟是大材小用了。</p><p class="ql-block">二 十世纪七十年代我已离开家乡多年了 。有一回, 出生在上海 的三妹随父亲一起到乡下看望生病的伯父 。准备返回的头天夜里下 了一场暴雨 ,将通往火车站那条土路上的铺路石子被冲刷得干干净 净 。阳光下五彩斑斓的小石子光彩夺目十分抢眼 。三妹说她从来没 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石子 ,于是东挑西拣 ,如获至宝 。尽管父亲一再 催促她仍不愿离去 。结果误了当天的火车, 只好在老家多待一天。 这事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 ,偶尔提起 ,三妹依然为之兴奋不已。</p><p class="ql-block">前不久我在百度网上查资料 ,顺便将“雨花石 ”三字键入搜索引 擎的对话框中 ,一个回车之后便有成百上千条有关雨花石的信息跳了出来 。让我始料未及的是, 这些信息中居然有一大半是关于“六 合方山雨花石”的 。如今 ,方山人在东沟镇上开办了雨花石厂 ,并组 成了产供销一条龙的集团公司 。更令我惊奇的是 ,方山人还发明了 一种抛光工艺 ,能将品位不高的彩色鹅卵石加工成极具观赏性的工 艺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远眺近看栖霞山</i></b></p><p class="ql-block">说到故乡的山, 曾经留给我美好记忆的不仅有方山 ,还有栖霞 山 。栖霞山位于长江南岸 ,和我们那个村子的直线距离大约不会超 过十华里 ,天气晴好的日子里 ,像一把张开的雨伞似的凤翔岭及其 周遭的众小山历历在目 ,那景致要比长方形的方山好看多了。</p><p class="ql-block">其实 ,能让我从小就对栖霞山感兴趣的原因不仅是它秀美的外 形 ,还在于它的地理位置 。栖霞山脚下有一座火车站 ,那是我在上 海工作的亲人们每年返乡的必经之地 ,也是我离开故乡走进大上海 的第一站。</p><p class="ql-block">在我十二 岁之前, 尽管我对栖霞山十分向往, 却只能日复一 日 ,年复一年地站在家门口远远地眺望它 ,根本没有机会走到它的 跟前与它亲密接触 。十华里的距离对十来岁的孩子来说算不上远 路 ,但是因为中间隔着一道长江 ,要想越过这道天堑没有大人陪伴 绝对是不可能的 。那阵子 ,尽管我没有独自一人去栖霞山逛逛的打 算 ,但对去栖霞山的路径却一清二 楚 。因为我曾不止一次地听大人们说 ,从我们老家到栖霞山去首先要到离家七八里的划子口去乘江 船摆渡 。江对岸的渡口叫石埠桥 ,上了岸栖霞山就在眼前了 。如果 要去火车站 ,从渡口顺着山根走上一阵子也就到了 。除此之外我还 知道 ,无论是在划子口还是在栖霞镇都有咱家的亲戚 ,堂姐的大姨 妈就住在栖霞镇上。</p><p class="ql-block">栖霞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 由三座山岭组成 。中峰最高, 呈圆锥形 。东岭形若卧龙 ,名龙山 。西岭状若伏虎, 曰虎山 。从咱 家门口远远地看过去栖霞山的主峰(名曰凤翔岭)与其说像飞翔的 凤凰 ,倒不如说像一把张开的伞 。栖霞山的峰岭高低错落绵延在 长江的南岸 ,与方山相比不仅壮观得多而且更耐看 。尤其令我难忘 的是栖霞山在一年四季中会变化出不同的景色 。春天多云雾时 ,栖 霞山的主峰在我的视野中会时隐时现 ,尤其是当尖尖的山顶露在云 雾之上时常给人以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冬天, 当大雪飘洒而下时, 用不了多长时间栖霞山便会呈现出一派银装素裹的景象 。因为我看 到的是山的北坡 ,这种银装素裹会保持较长的时间 。当太阳升起时 凤翔岭上皑皑的白雪是那样的圣洁 。当积雪一点儿一点儿消融时山 体上不断变幻的黑白对比又是那样的迷人。</p><p class="ql-block">夏日里栖霞山对我更具有一种特殊的诱惑 。夜晚在场院上纳凉 时我最爱听从栖霞山方向传来的如滚雷般的隆隆之声 。那是来往于 沪宁之间的火车驰过栖霞山时产生的回响 。这种回响总是由弱到 强 ,然后由强至弱 ,一般可以持续一袋烟的工夫 。记得有一段时间 我们老家流传沪宁铁路栖霞段要改道的消息 。缘由是划子口对江的 江堤一直在向栖霞山方向坍塌 ,可能会危及铁路的安全 。那时我最担心的是铁路改道后也许就再也听不到那隆隆的声响了。</p><p class="ql-block">当秋天来临时 ,那才是栖霞山最美丽的季节 。据说山中有成片 的枫树林 ,每到秋天漫山遍野一片火红 ,很是好看 。为此常引得一 些文人墨客“停车坐爱枫林晚” 。我只是在《中华山水名胜旅游文学 大观》中读到过几篇描写栖霞山风景的文章 。说实在我一直想到栖 霞山中去游玩一次 。只是不知道这一愿望何时能够实现。</p><p class="ql-block">宋代名相王安石晚年寄居紫金山半山寺时曾写过一首 《游钟 山》诗 ,“终日看山不厌山 ,买山终待老山间 。山花落尽山长在, 山 水空流山自闲 。”诗中倾诉的是一种失意和无奈 。我至今未游成栖 霞山也可以说是一种无奈 ,但是我完全没有诗意的惆怅 。我相信在 我的人生旅途中一定还会有游栖霞的机会。</p><p class="ql-block">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 。一九五六年的夏天 ,我在上海过完暑假 后独自一人返乡 ,大妈在车站接到我后 ,领着我沿车站旁的山坡不 紧不慢地向渡口走去 。一路上我们徜徉在青草和绿树的浓荫之中。 然而到达渡口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变了 。一面悬崖临江独峙 ,扑面而 来虽仰视而不能见其顶 。浩荡的江水从其脚下翻滚着浪花一路奔腾 向海洋 ,置身其间让人感受到一种赫然之威 。像这样近距离地仰望 栖霞山在我离开故乡前虽然已经历 了几次, 因为始终未能到山中 去走一走终归是憾事。</p><p class="ql-block">关于栖霞山的山名由来坊间有一种传说 。相传南齐名士明僧绍 因为看不惯官场的尔虞我诈 ,决心洁身自好便隐居在伞山之中 。名 僧绍 ,字栖霞 。归隐山林后崇信佛门不仅将自己的住宅捐出来作为 佛寺 ,而且立志在山中的岩壁上打造佛像千尊 。后人为纪念这位名士便将“伞山”更名为“栖霞山 ” 。此外 ,栖霞山还有一个名字叫“摄 ⼭ ” 。这座山中盛产名贵药材, 山里山外的人常将它们用来养生, 当 地人喜欢将养生说成摄生 ,于是“摄山”的名字便应运而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栖霞山我来啦</i></b></p><p class="ql-block">游栖霞是我从小就有的愿望 。 原因是此山离咱家比较近 。山在江 南岸, 咱家在江北岸, 低头不见抬 头见 。其次是从老一辈那儿不断听 到关于这座山的一些传说, 诸如山</p><p class="ql-block">下有千年古寺 、山中有康熙和乾隆的行宫 ,千佛岩上有一尊石匠化 身的佛像等等。</p><p class="ql-block">壬辰年 (2012) 五月中我和夫人去栖霞区看望堂姐, 同行者有 大妹 、二妹及二妹夫 。堂姐家在栖霞区靖安街道 ,那儿离栖霞山不远 。堂姐听说我游栖霞的梦想至今未圆 ,第二天就开车陪我们去了 那儿。</p><p class="ql-block">现在登栖霞山很方便 ,有盘山公 路可直达山顶 ,但是我们没有把车子 开上山去 ,而是先游栖霞寺然后循寺后的小道拾级上山 。这条路虽然崎岖 一些 ,但是山林野趣更多, 出点力流点汗很值得。</p><p class="ql-block">栖霞寺是我国四大古刹之一 ,与山东灵岩寺 ,荆州玉泉寺 ,天台国清寺齐名 。相传为南齐名士明僧绍捐其家产所建 。明僧绍字栖 霞 ,后人为纪念他的善举 ,遂以寺名山 。此山的本名"摄山 "乃渐 渐少为人知。</p><p class="ql-block">古寺位于栖霞山西坡的山脚下 ,红墙黛瓦的山门依青山而建。 山门前的广场上有湖曰明镜 ,湖中有凉亭一座 ,九曲桥蛇行于亭岸 之间 。过湖 ,有莲花池 ,观音大士石雕像玉立于莲花座中 。过池,有一群身背香袋脚蹬千层底布鞋的善 男信女在香炉前焚烧高香 。广场近山 门处 ,左侧有一碑亭, 内置唐高宗李 治撰文高正臣手书的征君碑 ,盛赞明 僧绍舍家兴寺的功德 。为保护珍迹碑 亭已不对游人开放。</p><p class="ql-block">两尊铜巨象立于山门两侧 。神像是普贤菩萨的坐骑 ,立于此一 是镇邪 ,二是为善众保平安 。铜像的背上各有一只花瓶 ,有年轻人 将一元硬币投向瓶口 ,据说如是投中可迎来好运 。我看投中的概率 极低。</p><p class="ql-block">山门内是金碧辉煌的天王殿 ,笑容可掬的弥勒佛袒胸露腹坐在 须弥座中 。左右侍立着四大天王 。韦驮天王则面向大雄宝殿守护在 弥勒佛的背后 。弥勒佛是佛祖释咖牟尼的继任者, 肚大能容天下 事。</p><p class="ql-block">出天王殿 ,其后是昆卢宝殿 。神台上端着通身贴金庄严端重的 毘卢遮那佛 ,两侧侍立着弟子梵天 、帝释两菩萨 ,两边站立听经的 二 十诸天也是点金着彩 ,光泽耀眼 ,显示出一派肃穆的佛国景象。 毗卢宝殿殿后塑立着南海观世音 ,她站在鳌头上 ,其左右为善财和龙女像 ,足下海涛澎湃。</p><p class="ql-block">我查了一下资料, 毘卢遮那佛 ,汉译大日如来 。是佛的三身之 一的法身 。而释家牟尼则是佛的化身 。佛的另一身是报身 ,法号是 卢舍那佛 。佛教的知识博大精深 ,佛为什么会有三身?这不是我这个凡夫俗子所能讲清楚的 。至于栖霞古寺在天 王殿后建毗卢宝殿供奉毗卢遮那佛自有缘由。</p><p class="ql-block">毘卢宝殿后面依山而建的是法堂 、念佛堂 和藏经楼 。寺后左侧是舍利塔 ,在修缮一新的 殿堂楼宇丛中显得非常古旧 。据塔前的标牌显 示这座高十五米的五层八面石塔始建于隋重修 于南唐 ,至今已有千岁高龄 。我觉得它的珍贵 之处不仅在于年代久远 ,更在于它以浮雕的形式展示了佛教的众多经典故事 。只是风霜雨雪的侵蚀已使浮雕的画 面几近磨灭 。与立于山门外的徵君碑相比这座舍利塔受到的保护实 在太少了点。</p><p class="ql-block">儿时听老一辈人说 ,栖霞寺后有一座神秘的千佛岩 。相传当年在崖壁 上造佛时, 匠人塑完第一千尊时任凭 怎么数只有九百九十九尊 ,加塑一尊 后再数仍然少一尊 ,如此反复好几次 都未能足数 。这时匠人似有所悟, 遂垂手立于崖下, 肉身顿时化为石佛 。我怀着好奇心在千佛岩下往返寻找那尊石佛未果。</p><p class="ql-block">据文献记载, 栖霞寺后的千佛岩始建于南梁, 建成时有佛龛294座 ,佛像 515 尊 。历经千年风雨复遭五十年前的那场文化浩劫, 千佛岩已受到严重破坏 ,如今残存的石佛已不足百尊 。如此珍贵的 文化遗产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实在令人惋惜。</p><p class="ql-block">栖霞寺占地 40 多亩 ,新楼古殿众多 ,所到之处不能尽述 ,所见 佛像经典更难言表 。 日头近午乃从寺后循古道登山 。栖霞主峰凤翔,岭海拔只有 284 米 ,我们一路走来已在不觉中上升了数十米 ,虽年 近古稀顺利登顶应该不在话下。</p><p class="ql-block">古道傍山涧而筑, 因年代久远石 阶多有破碎 ,但见石缝中杂草丛生, 石板上青苔斑驳 。涧中无水, 遍布大 小砾石 , 估计山水不循此涧流淌久 矣 。山中古木苍天新绿盎然 ,林中鸟</p><p class="ql-block">声啾啾, 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虫鸣 。坡道并无陡峻之处 ,不远处有 石桥跨涧 ,行至桥上, 回望来路 ,古寺的飞檐斗拱仍隐约可见 。山 中游人甚少, 忽然想起南京人有"春牛首秋栖霞"一说 。不由生 出"肉多嫌肥"的感慨 。如此充满山林野趣的美景若是搁在上海近 郊 ,正值春光明媚之时岂有备受冷落之理 ,游人不要太多哦!</p><p class="ql-block">在桥上小憩片刻继续前行, 山道左侧石壁上的一标牌映入眼帘, 近前一看竟是乾隆行宫遗址 。我环 顾四周此处好像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建 造华丽的行宫 。转而想 ,乾隆满人也, 置毡房于林中未尝不可 ,一时陷入非分 之想中。</p><p class="ql-block">继续前行 ,林中有亭翼然于青剑峰下 ,入亭凭栏而立 ,春风拂面 ,令人心旷神怡 。阳光透过林木的枝 叶照射在亭前的泥地上形成一片大大小小的光斑十分有趣 。拍照留 念, 离亭复归山道 。行不多时忽觉眼前开朗, 出林矣! 山路连接着 一条水泥路 。路的那一边有柴门立于坡上 。近前观之"“小营盘"是 也 ,此处为乾隆游山时卫队的驻地 。大概山下还有大营盘 ,要不到 底谁守卫谁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根据路标指示 ,登凤翔岭应左转向西再向北行 。汽车能走的路 人行走自然没有问题 。一路向前 ,视野虽较林中开阔 ,但日光炽烈 令人燥热, 不一会便觉腹背微微汗出 。曾有诗曰 , 不识庐山真面 目 , 只缘身在此山中 。行走在栖霞山中也是看不到它的真面目的。 不过对于我来说栖霞山的天际线早已深藏我的心中 。正如我在篇首 所言 ,栖霞山在江那一边, 咱家就在江这边 ,低头不见抬头见 。栖 霞山是茅山的北支, 临江而峙 ,东峰似龙 ,西峰如虎, 中峰如凤凰 飞翔 。儿时我从江北的划子口渡江 ,南岸的码头叫石埠桥 。我虽然 记不得石埠桥的桥在何处, 但我忘不了码头边危乎高哉的悬崖峭 壁 。那地方就在凤翔岭下。</p><p class="ql-block">走到太虚亭时已经可以清楚地看 到立于凤翔岭上的电波发射塔了 。从 这地方向西可以俯瞰桃花涧 ,那是秋 游栖霞的圣地 。眼下那里虽是一片苍 翠碧绿, 一旦到了深秋时分, 漫山遍 野的枫树 、槭树 、栎树的叶子先后变 红后则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美景。</p><p class="ql-block">从凤翔岭上的始皇临江处看大江东去 ,或许是岭不够高 ,或许是江太阔 ,没有看到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的场面 ,但是百舸争流绝对 是壮观的 。烟波浩渺的江面上又架起了一座彩虹般的长江四桥 。桥 的这一头是石埠桥 ,桥的那一头是我的故乡 。石埠桥真的有桥了。</p><p class="ql-block">为了再度享受林中的凉爽我们仍循原路下山 。山下有小贩兜售旅游纪念品 ,夫人挑选了一串由桃核串成的佛珠 ,价廉物美 ,十分 中意 。</p><p class="ql-block">再入寺中 。刚才在途中我突然 想到一个问题, 栖霞寺的香火为何能 长盛不衰, 为何能成为华夏四大名刹 之一 。为了寻找答案我又在寺中转了 一圈 ,在读经堂前的一块标牌上我终 于找到了答案 。原来栖霞寺是佛教中"三论宗 "的祖庭 。三论宗是佛教的宗派之一, 源于印度大乘 教 。该宗认为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由众多因缘和合而生, 离开众多因 素和条件就没有独立不变的实体 。一切众生智能成佛, 只因迷故, 为无明妄想所蒙蔽 。所以成佛与否 ,关键在于迷惑。</p><p class="ql-block">本人生性愚钝 ,对宗教文化略有关注而不求甚解 。春游栖霞虽 然未能目睹它名扬天下的红于二月花的霜叶 ,仍觉不虚此行 。至 此 ,儿时的梦想已圆 ,快哉!文以记之 。时年六十有七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圩垸风光</i></b></p><p class="ql-block">我大姑妈的家住在长江边的一个村子里 。那里是种水稻的地 区 。那个村子叫“楼子庄” 。其实村子里并没有楼房 。因为很早以前有位乡绅在村子的中央盖了几间砌有“风火垛”(即防火墙) 的大瓦 房 ,看起来比一般的茅屋高大气派 ,便被当作楼了 。于是连村名也 因此沾了光。</p><p class="ql-block">楼子庄所在的乡叫龙袍乡 。与它相邻的还有一个玉带乡 。龙 袍 、玉带是皇上的衣饰 ,用来做地名必有故事 。相传乾隆皇帝下江 南时视察江防到此 ,一时走得身热汗出 ,便解开腰带脱下衣服放在 一旁 。突然平地刮起一阵风将衣服和腰带吹入江中 。后来此处长出 两片绿洲 ,就分别被叫做龙袍洲和玉带洲。</p><p class="ql-block">据史书记载长江南岸自湖北城陵矶以下由于处在一条地质断裂 带上 ,江岸一直比较稳定 。而北岸的情况正好相反 ,是一片冲积平 原 ,松软的土质常随水流变化发生崩塌 。这种崩塌有时是十分可怕 的 。历史上曾经繁荣一时的瓜洲城和江都城都是因为长江北岸大规 模的崩塌沉入江底的 。一九五四年长江发生特大洪灾时龙袍乡的江 堤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转眼间滔滔的江水淹没了江北的万亩良 田 ,数万人惨遭灭顶之灾。</p><p class="ql-block">在我的印象中 ,大姑妈家住的那个村子就像是浮在水中央的一 个小岛 。因为庄外有很宽的水沟 ,进出很不方便 。这水沟有一个怪 名字, 叫“行沟” 。庄子东边的行沟上有一座独木桥 。说是“独木 ”, 其实是一块比较厚的木板 ,宽不足一尺 ,长不过一丈 ,就那么随随 便便地搁在行沟上 。因为木板底下没有支撑 ,人走在上面晃晃悠悠 的 。我胆小 ,每次过这块跳板时不是由大人抱过去 ,就是牵着大人 的手很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过去 。我很佩服表哥表姐们的胆量 ,他 们不仅能在这块跳板上健步如飞, 甚至还能站在跳板的中央上蹿下 跳, 常常震得跳板上上下下乱晃悠 。行沟边除了长满了芦苇和蒲草 ,还栽了许多柳树 。圩里的柳树大多比较矮小 ,不像我们山里的 柳树又高又大 。那些生长在水边的柳树枝条又细又长 ,几乎要拖到 水面上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垂柳 ,和我们山里的“旱柳”虽是同科, 但不同种。</p><p class="ql-block">大埂的两边则栽了很多梨树 。春天梨树开花时远远看过去整条 大埂都是白色的, 就好像下了场雪似的 。梨树上结的果实统称为 梨 。其实梨有很多品种 ,不同的品种那口味可是不一样的 。大姑妈 家那一带种的梨树叫“白沙梨” ,个头不太大 ,但肉嫩水分多, 吃起 来又脆又甜 。梨子要到入夏后才成熟 ,在这之前若遇上刮大风许多 梨子会被风吹落到地上 。这种机会如果让我们山里的孩子碰上了, 常常会像捞外快似的去拣 。其实那些未成熟的梨子一点也不好吃。</p><p class="ql-block">圩里的水面多鱼虾自然也就多 。圩里人捕鱼捉虾的方法和我们 山里人也有点不一样 。如果只是为了抓一两条鱼他们根本不用网, 随手抄上一把鱼叉就出门了 。姑父是扠鱼的好手 ,有时候我会跟在 他的后面去看热闹 。在我的印象中姑父每次出去扠鱼从来就没有空 手而归过 。这鱼叉是在一根粗细适中 ,笔直不弯的竹竿顶部安装了 只“ 五爪”形的铁叉 ,铁叉十分尖锐 。在竹竿的尾部系有一根绳索。 姑父每次去扠鱼都要在水边看水花 ,看水花的地方往往选取在有芦 苇的地方 ,一旦看准了只见他将鱼叉举到肩上 ,就好比是运动会上 投标枪的架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鱼叉飞出的一刹那间 ,我还没有 看清什么 ,一条大鲢鱼已经被活活地扠在鱼叉上了。</p><p class="ql-block">因为圩里有这么多使我感到新鲜而新奇的事 ,再加上小表哥和 我同年 ,两个人能玩到一块去 ,所以只要我有机会到圩里去总是愿 意在那里多待一些时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荷叶荷花和莲藕</i></b></p><p class="ql-block">夏天里的圩垸因为水面上铺满了碧绿的荷叶, 当鲜艳的荷花盛 开时 ,那景致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美好记忆。</p><p class="ql-block">荷叶是圆形的, 叶面碧绿而光滑 ,其上有很明显的叶纹 。一根 有刺的叶柄从水中伸出来顶着一片硕大的叶子错落有致地挺立在水 面上 。青蛙是荷塘里的常客 。它们通常伏在荷叶上 ,高兴时会发出 一阵“呱呱”的叫声 。如果发现周围有什么动静, 它们立时会跳入水 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蜻蜓也是荷塘的常客, 它的存在是低调的 ,大 多数情况下它们只是悄然地从荷叶上飞过, 当荷花怒放时它们也偶 尔停在艳丽的花瓣上 。雨后的荷叶是最有特色的, 晶莹剔透的水珠 儿在荷叶上滚来滚去 ,充满了神圣和动感 。在酷热的夏天里采一片 荷叶顶在头上立刻会感受到一阵清凉 。如果再采一片荷叶从中间撕 开一个缺口然后套在脖子上那更是爽得不可名状了。</p><p class="ql-block">到了盛夏的季节 ,荷花便从荷叶间生长出来 。初时是一个个花 骨朵 ,继而便绽放出一支支美丽的荷花 。她亭亭玉立于荷塘之中, 给人以一种圣洁的感觉 。微风吹过 ,送来缕缕清香 ,直沁入人心的 心脾 。荷花有多种颜色 ,最常见的是粉红色和白色 。不管是单瓣的 还是重瓣的都十分惹人喜爱 。荷花的花期比较长, 不像鸡头米的 花, 中午刚开出来 ,还没有到傍晚时分便凋谢了。</p><p class="ql-block">粉红色的荷花凋谢后会留下一个周身长满了花蕊的嫩绿色的莲 蓬 。其实那就是荷花的花托 。莲蓬慢慢地长大 ,等到莲蓬成熟了从 那里可以剥出许多鲜嫩的莲子 。我第一次拿在手里的莲蓬是小表哥凫水到荷塘中采摘来的 。那是一只看上去有点像马蜂窝的东西 ,撕 开绿色的外皮里面藏着许多颗花生米大小的果实 。那果实的外皮是 嫩绿色的 ,顶部有点儿发红 。再剥去这层外衣 ,一粒又白又嫩的莲 子就呈现在面前了 。莲子如果不去掉里面的芯子吃起来有点苦 ,去 掉了莲芯的莲子吃起来则是又嫩又甜 。莲子在秋天才成熟 。成熟了 的莲子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 ,既可以卖给药店里做药 ,也可以卖给 南货店里当土产。</p><p class="ql-block">古诗词中有许多描写采莲场面的佳句 。比如梁元帝的《采莲 赋》中就有:“ 于是妖童媛女 ,荡舟心许;益首徐回 ,兼传玉杯;棹 将移而藻桂, 船欲动而萍开 。尔其纤腰束素, 迁延顾步 ;夏始春 余, 叶嫩花初 ,恐沾裳而浅笑 ,畏船倾而敛裾 。”我原以为古诗词中 写的“莲”就是会结莲子的“莲 ”, 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 。莲有许多 种 ,专门长藕的称“藕莲”, 它通常开白色的花 。长莲子的则开粉红 色的花 。还有一种专门供人观赏的“花莲” ,既不长藕也不长莲子 。</p><p class="ql-block">秋冬之际是采莲藕的时节 ,莲藕虽然长在污泥之中 ,但是一旦 被挖掘出来 ,洗净之后却是那样的光鲜 。采莲藕方法很特别 ,不是 用铁锹挖而是用脚踩 ,踩到了再用手去挖 ,这很有意思 。照理说在 冰冷的泥水里踩荷藕应该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试想 ,光着脚和腿长 时间地在泥水中作业难道就不觉得寒冷吗?可是干这活的男男女女 不仅没有一个叫苦反而都十分快乐 。我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这种快 乐, 当然也就无法说清楚快乐从何而来。</p><p class="ql-block">根据荷藕的皮色可以将它分为甜藕和粉藕两大类 。甜藕的皮又 白又嫩, 吃起来又脆又甜 ,是生吃的佳品 。粉藕的皮色呈铁锈色适 宜做藕粉或者煮着吃 。莲藕是奶奶钟爱的蔬果之一 。每年当圩里的亲戚送来莲藕时她就开始用土办法制作藕粉 。提取了藕粉的渣子她 也不扔掉 。其中的一部分她会做成素藕饼供自己享用 。余下的部分 则让我们加上点肉糜䓤姜,油煎成一道香气扑鼻的美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话说菱角</i></b></p><p class="ql-block">菱角是水乡的土特产 ,在以种植旱地作物为主的老家这种东西 是比较罕见的 。不过我家有不少住在水乡的亲戚 。走亲戚时只要赶 在适当的节令上还是可以看到菱角开花结果的 。在我的记忆中 ,菱 角的成熟季节在夏末秋初 。那时候, 只要一到秋天 ,住在圩里的大 姑妈 ,还有我堂姐的外婆一准会提了个小篮子给我们送菱角来(还 有鸡头米)。</p><p class="ql-block">菱角有多种形态, 两只角的叫家菱, 三只角和四只角的叫刺 菱 。还有一种没有角的比较少见, 叫“和尚菱” 。家菱个头大 ,刺菱 个头小 。不管是家菱 ,还是刺菱 ,外面都有一层绿色的被膜 ,煮熟 了这层被膜就变成褐色的了 。家菱可以生吃 ,在它还没有长成熟的 时候那菱角肉又白又嫩 ,很有些甜味 。等到它长成熟了 ,生吃的味 道就不如煮熟了吃的味道好 。成熟的家菱又叫老菱, 因为含较高的 淀粉, 吃口很绵软 ,有点儿近似栗子的味道 。刺菱我从来没有生吃 过 ,煮熟了的刺菱吃起来非常香, 只是吃的时候很麻烦 ,一不小心 就会让那上面的刺扎了嘴 。最不方便的是不能将刺菱藏在衣服的口 袋里 ,要是那样肯定会扎痛皮肉的。</p> <p class="ql-block">菱角的叶子是绿色的 ,形状就和它的名字一般 ,是菱形的 。许 多片菱形的叶子连成一片漂浮在水面上 。菱角开的花是黄色的 ,也 有白色的 ,花虽不大但很鲜艳 。菱角的茎是紫红色的 ,呈藤状 ,可 以伸展得很长 。菱角就长在这紫红色的茎上 。菱角虽然漂浮在水面 上 ,但是它具有十分发达的根系 。如果认为菱角也和浮萍一样没有 根基那就错了 ,菱角的根一直可以伸展到水下数米处 。从水面上是 看不到菱角的 ,只有将菱角的叶子翻过来才能知道那紫红色的藤上 是不是已经长出了菱角 。夏天里常有蜻蜓在菱角的叶面上飞舞 ,有 时候干脆就停在叶面上不动 。如果碰巧还可以看到小鱼儿在水下面 用嘴拱动菱角的叶子 。</p><p class="ql-block">因为菱角生长在深水中 ,采菱角非得乘船 。采菱船的形状有点 像小舢板 ,两头尖尖地往上翘 。船的吃水很浅 ,人坐在船舱里一伸 手就可以将菱角的叶子提起来 。船上有两把桨, 并排固定在船舷 上 。弄船的高手可以用脚灵巧地摆弄那两只桨 ,让小船儿在水面上 自由往来。</p><p class="ql-block">大姑妈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采菱船 。表姐们是乘木盆去采菱 的 。当然 ,那木盆并不是用来洗澡的木盆 。形状有点相似 ,大小却 相去甚远 。这种木盆可以乘坐两个人 ,一人负责用手划水并掌握好 方向, 另一人只顾探着身子采菱角 。这种木盆当然不如采菱船好 看 ,但是它的功能和采菱船是一样的。</p><p class="ql-block">说到采菱角 , 有首民歌《采红菱》在我们家乡流传得十分广 泛, 它的知名度绝不亚于《茉莉花》。我虽然唱不好 ,但是能哼上 几句: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心 ,得呀得妹有情 ,就好像两角菱, 同根生呀 ,我俩一条心 … …</p><p class="ql-block">采下的菱角可以乘新鲜拿到集市上去卖 。卖不掉的或者根本就 不想卖的可以煮熟之后晒干 。若是碰到饥荒之年将干的菱角米剁碎 后与其他杂粮或瓜菜共煮亦可度日 。至于将生的菱角肉晒干后磨成 粉那可是上好的“菱粉” ,做菜勾芡和制作甜点时必不可少的辅料。</p><p class="ql-block">菱角的药用价值一般不太为人所知 。《本草纲目》 认为常食菱 角能明目清心, 菱粉则有保护皮肤黏膜和养颜的作用 。有研究报 告 ,菱角在抗癌方面也有一定的辅助作用 。</p><p class="ql-block">据说菱角的原产地在欧洲, 不知是哪一个朝代流传到我国来 的 。有意思的是现在菱角在欧洲已成为濒临灭绝的物种 ,不少国家 已将菱角列为保护植物 ,并将生长菱角的地方开发成风景旅游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鸡头米</i></b></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每到秋天我就能吃到一种叫鸡头米的零食 ,那是住在圩 里的大姑妈, 还有堂姐的外婆馈赠的土特产 。所谓鸡头米, 是一 种比黄豆粒子大一些的坚果 。在没有见到长鸡头米的植物之前我想 不出这种坚果与鸡头有什么关系。</p><p class="ql-block">鸡头米的学名叫“芡实 ”, 在植物学上和睡莲, 荷花属于同一 “科”但是不同属 。由于芡实的地下茎不发达 ,不能像莲藕一样由宿 根萌发新芽 。每到春天种鸡头米的人家都要用上一年收获的鸡头米 重新播种 。鸡头米撒在水中后用不了半个月就会发芽 。刚从水中探出头来的鸡头米叶子像一支箭头 ,稍大时变得像盾牌 。完全长成的 鸡头米叶子大得像锅盖 。如果单从叶子上看 ,鸡头米的叶子与荷叶 是有几分相似的 。但是仔细比较下来区别还是蛮大的 。首先 ,鸡头 米的叶子是平铺在水面上的 ,而荷花的叶子是由长长的叶柄支撑在 水面上的 。其次 ,鸡头米的叶面上有许多皱痕不像荷叶那么光滑。 再有 ,如果将鸡头米的叶子翻过来看,见到的不是绿色而是紫色。</p><p class="ql-block">鸡头米开花的季节与荷花相同, 但是它的花期没有荷花那么 长 ,往往是中午开花傍晚时就凋谢了 。由于鸡头米花的颜色是紫色 的 ,看上去远不如荷花那么鲜艳美丽 。鸡头米的花柄比较短 ,虽然 也是立于绿叶之上 ,却显不出亭亭玉立的阿娜之姿 。鸡头米的花茎 上长满了刺儿 ,这也是它不同于荷花的地方。</p><p class="ql-block">鸡头米的花凋谢后, 它的花萼并不脱落 ,而是慢慢地闭合和膨 胀 ,形成如鸡头般的果球 ,所谓的鸡头米就生长在这种状如鸡头的 果球中 。一只鸡头中大约有四五十粒鸡头米 。鸡头的外层是一种褐 色的包皮 ,剥开包皮里面是紫红色塑料泡沫状的物质 ,黑褐色的鸡 头米就藏在泡沫状的物质中。</p><p class="ql-block">据我所知 ,过去圩里人种鸡头米除了采集它的果实卖钱外 ,主 要是用它的叶子喂猪 。我每次去大姑妈家几乎都会看到三表姐将一 堆鸡头米的叶子剁碎了放在猪圈旁的那只猪食缸里 。在我们山里往 猪食缸里投放的通常是菜皮瓜皮和山芋藤之类。</p><p class="ql-block">秋收之后煮熟了的鸡头米可以当零食拿到集市上去卖 。生的则 可以卖到中药店或南货店里去 。中医认为鸡头米有健脾益气固肾强 精的功能, 常服可以使人耳聪目明 ,延年益寿 ,素有“水中人参”称 。记得我在大学里学中药学时授课老师在讲到“芡实”这味中药时 曾讲过一个小故事 。相传曾有人问苏东坡:“唐宋八大家中 ,你们苏 家倒占了三席 ,请问可有什么秘诀?”苏东坡笑曰 :“ 日嚼鸡头米十 数枚 ,仅此而已 。”我想 ,苏东坡爱吃鸡头米可能是真的 ,单凭每天 吃十几粒鸡头米就能吃出个大文豪那就未必了。</p><p class="ql-block">煮熟了的鸡头米剥去外面的果壳后里面是一粒白色的果仁 ,放 在嘴里咀嚼有几分韧性, 味道蛮好的 。鸡头米的果皮很硬, 刚煮熟 的可用指甲剥开 ,如果等它晾干了 ,那就得用牙齿慢慢地去磕了。 因此 ,抓一把鸡头米在手上要费不少时间才能将它消灭掉。</p><p class="ql-block">在乡间一般人只是将鸡头米煮熟了当零食吃 。在城市里精明的 小吃店老板则将它做成甜羹当点心卖 。离开故乡后我曾在苏州吃过 著名的桂花冰糖鸡头米 。那是用精致的蓝花小汤碗盛着的甜羹 ,洁 白圆润的鸡头米沉在碗底 ,金黄色的桂花则浮在碗口上 。浅尝一口 一股香甜的美味立即布满了口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早春的时鲜</i></b></p><p class="ql-block">在我的家乡 ,冬天里的菜园子虽然也长着一些青菜, 比如不怕 冻的塔棵菜 ,但在数量上是很有限的 。整个冬天家家户户主要是以 各式各样的咸菜下饭, 偶尔也从菜窖中取出一些白菜萝 卜红烧了 吃 。大约只有来了客人时才能吃上从雪地里采回来的青菜。</p><p class="ql-block">过完元宵节 ,春的气息渐渐地浓了起来 。随着地温的升高菜园子里的冻土一点点地化开了 ,但是春菜播种之后还要等相当长的一 段时间才能吃到新鲜蔬菜 。长时间没有新鲜蔬菜吃的日子对农民来 说是十分难受的 ,好在这时田边地头的野菜已经悄悄地长了出来。</p><p class="ql-block">荠/菜是最先出现在农家餐桌上的早春时鲜 。乡间有这样的农 谚 ,“ 三月三 ,荠菜花赛牡丹 。”在我的印象中农历二月份就可以吃 到荠菜了 。荠菜多长在田边地头 ,是一年生或两年生的草本植物。 二月里能吃到的荠菜应该是头年的宿根萌发的, 因为荠菜从幼苗出 土到长成要经历一段时间 。荠菜的叶子呈羽状, 边缘有较深的刻 痕, 叶面上有细细的绒毛 。根据这些特征还是比较容易辨别的。</p><p class="ql-block">挖荠菜在我们老家不叫“挖”, 叫“挑” 。这个“挑”字虽是土话, 却有两层含义 。一是挑选 。荠菜大多长在杂草丛中 ,大小不一 ,肥 瘦不等, 当然得挑挑拣拣 。其次 ,用来挖荠菜的工具叫“小挑子 ”。 所谓“小挑子”其实就是一把小铲子 。它的前半部分是一块长方形的 铁件 ,后半部分是一根 L 型或 Y 型的木柄 。荠菜虽小 ,但是根须却 扎得很深 。没有一件得心应手的工具是奈何不了它的 。我曾经看到 城里人在郊游时用小刀挖野菜, 因为没有将根切断 ,看准的是一棵 肥硕的荠菜 ,到手的往往是一把菜叶子 。</p><p class="ql-block">荠菜有多种吃法, 因其叶面有绒毛 ,炒着吃口感较差(按我们 老家的说法是糙口) 。将荠菜切碎和豆腐一起做成羹是比较可口 的 。如果能在荠菜豆腐羹中再加点肉糜或肉丝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 荠菜为主要食材做饺子 ,馄饨和包子应该称作特色小吃 。这些特色 小吃的馅子可以是全素的 ,也可以加点肉糜。</p><p class="ql-block">荠菜在三月份开花后就不大适合做菜了 。荠菜花是白色的 ,花形比较小 ,有些许清香 。荠菜籽儿很小 ,可以随风播撒到别处去。 按理说荠菜开花结籽后就应该下市了 。其实不然 ,从三月份一直到 秋天里仍然可以在田边地头采到荠菜 。不是说荠菜是一年生或两年 生的吗 ,我想这早春的荠菜大概是上一年的宿根萌发的 ,而这以后 的荠菜应该是当年的种子萌发的。</p><p class="ql-block">比荠菜稍晚一点出现的野菜还有马兰头 。这马兰头就是上海人 说的“红梗菜 ” 。马兰头是多年生草本植物, 属菊科, 叶子为披针 形 ,边缘有浅齿 。马兰头虽然也生长在田边地头 ,但它通常隐藏在 茅草丛中 ,不易被发现 。马兰头簇生的不多 ,采起来要一根一根地 挑 ,相当费时间 。马兰头在秋天开花 ,花是紫色的 。开花时的马兰 头可以长到一尺多高 。马兰头以凉拌了吃为佳, 有一股爽口的清 香 。尽管凉拌的马兰头也要事先用开水焯过 ,但是很少有人将马兰 头炒着吃 。香豆腐干拌马兰头不仅是农家餐桌上的时鲜, 同时也是 饭店酒楼中颇受欢迎的一道冷菜 。现在到饭店里去吃一小碟香干马 兰头少说得付十元人民币。</p><p class="ql-block">野菜可以成为美味 ,树叶子是不是也可以成为美味呢? 当然, 并不是所有的树叶子都可以成为美味的 。我们家乡有一种乔木叫 “香椿” 。清明前香椿的嫩枝上开始萌发新芽 ,到谷雨时这些新芽便 可以长到十公分左右了 。香椿的新芽称之为香椿头 ,通体紫红油光 闪亮, 闻之有一种令人愉快的香味 。这时便可以将其从树枝上采下 来当菜吃 ,无论是炒鸡蛋还是炖豆腐都非常好吃 。在青黄不接的早 春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佳肴实在是舌尖上的享受 。勤劳节俭的村民也 可乘此良机将自家的香椿头拿到集市上换点小钱。香椿的头茬新芽被采摘后很快又会长出一茬 。二茬椿芽的生长 速度简直就是日长夜大 ,用不了三五天工夫就长到一抓长了 。如果 错过了第二茬再想吃它只好再等来年了 。因为这时鲜嫩的香椿头已 经长成一尺多长的新枝了 。为了留住美味 ,于是有人就将采下的椿 芽晾干或者用盐腌过后保存起来以便慢慢地享受 。不过我觉得还是 新鲜的椿芽最好吃。</p><p class="ql-block">椿芽有能吃的也有不能吃的 ,那不能吃的便是臭椿头了 。香椿 和臭椿虽然是不同的树种但是长相差不多 ,要不是两者的气味大不 相同还真不容易区别 。当然 ,要从植物的形态特征上去辨别也不是 什么难事 。比如臭椿的羽状叶子是奇数互生 ,而香椿的羽状的叶子 是偶数互生 。 再有, 臭椿的树干很光滑, 而香椿的皮干比较粗糙 斑驳 。这两种树对于乡下人来说, 因为见得多了一眼就能分辨清 楚 ,绝不会将臭椿头当成香椿头采回家的。</p><p class="ql-block">香椿头虽然味道鲜美 ,不过它含有很高的嘌呤 ,对高尿酸血症 患者有潜在的风险, 吃时最好先用开水烫过再炒 。这样可以去掉一 部分嘌呤 ,不至于快速升高血尿酸的浓度诱发痛风发作 。另外 ,香 椿头中的亚硝酸盐含量也不低 ,用盐腌制得最好要多晾晒些时间, 据说这样可以降低亚硝胺的含量。</p><p class="ql-block">在早春还有一种小灌木的叶子也可以当菜吃 ,那就是枸杞头。 枸杞头是枸杞的嫩芽 。枸杞头有轻微的苦味 ,炒的时候除了要加糖 还要喷上一点白酒才好吃 。枸杞在我们家乡很不起眼 ,一般人家将 它种在院墙边或篱笆旁 。这种野生的枸杞到秋天也会结红色的枸杞 子 ,但是很少有人将它当补药吃 。我奶奶因为眼睛不好 ,她说常吃枸杞头能明目 。于是到春天我和堂姐不会忘记采枸杞头。</p><p class="ql-block">早春的时鲜不独是我们乡下人舌尖上的享受 ,也是镇上居民的 最爱 。所以每到清明前后村妇们都会将自己从田间地头采集到的荠 菜 、马兰头拿到东沟集市上去卖, 买卖不大生意却很好 ,还能挣几 个小钱 。当然 ,有闲情雅趣的镇上人也会亲自到野地里去寻找自己 的最爱 。常将挑荠菜 ,采马兰头和郊游踏青结合在一起玩得不亦乐 乎 。但是香椿头他们是难以得手的 ,如果硬是要偷偷摸摸地采 ,一 旦被主人发现多数是要挨打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螺蛳与河蚌</i></b></p><p class="ql-block">螺蛳与河蚌在河鲜中虽然品位较低 ,但是只要烹饪得法 ,不仅 可以制成风味独特的小吃, 而且能够烧成像模像样的大菜 。小时 候 ,也就是二十世纪 50 年代初 ,我在老家就经常吃以螺蛳肉或河蚌 肉为主要原料烧的菜 ,那味道实在是很不错的。</p><p class="ql-block">在自然经济背景下的农村, 尽管家家户户都有养鸡养鸭的习 惯 ,但这些美味平时是舍不得杀了吃的 。就连母鸡下的蛋也要攒起 来换油盐酱醋换针头线脑 。至于猪肉嘛, 只有过年时才能大口大块 地吃 。平时一日三餐的下饭菜 ,在冬季和春季以吃咸菜为主 ,在夏 季和秋季则以吃当令的农家菜为主 。所谓的时令菜也就是自家菜地 里长的各种绿叶菜和豆角 ,瓜果 ,茄子 ,辣椒等。</p><p class="ql-block">人是杂食性的光吃素不行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如果长时间见不到荤腥肚子里就会缺少油水 ,而缺少油水的感觉是很难受的 。怎 样才能搞到既能增加营养又不需要花钱的荤腥呢?于是捞螺蛳 ,摸 河蚌烹而食之便成了改善生活的办法之一。</p><p class="ql-block">螺蛳与河蚌在生物学分类上虽然不同属 ,却经常伴生在江河湖 沼的浅水中, 甚至连池塘边 ,水稻田里都能见到它们的踪影 。由于 螺蛳与河蚌都要将自己的房屋背在身上 ,行动十分缓慢, 只要被发 现了 ,不管大人小孩一伸手就能捉住它 。相比之下 ,摸螺蛳要比摸 河蚌更容易一些, 因为螺蛳喜欢生活在离岸很近的浅水中 ,一眼就 能看见 ,可谓手到擒来 。而河蚌则栖身在离岸较远的深水中 ,并且 常常将身子埋在水底的沙土中, 因此摸河蚌有时需要手脚并用才能 将其斩获。</p><p class="ql-block">农历清明前后是吃螺蛳的最佳时光 。这时螺蛳肉不仅又肥又 嫩 ,而且螺蛳壳里很少有小螺蛳 。城里人吃螺蛳喜欢将螺蛳壳的尾 巴剪掉后用油盐酱醋煮透一只只地吮着吃, 乡下人没有那么多的闲 工夫 ,大都将螺蛳用开水烫了以后挑出肉来 ,然后和韭菜一起炒着 吃 。五十多年前我的父辈们还不知道“味精”为何物 ,韭菜炒螺蛳时 当然不可能借助味精的神奇功能提高鲜味 ,可是那味道简直鲜得能 让人掉眉毛 。尤其是用那碗底的汤水拌饭吃, 即使什么菜也没得 了 ,也能有滋有味地吃上一碗。</p><p class="ql-block">还有一种个头特别大的螺蛳我们称之为田螺 。大到什么程度 呢?如果用尺沿着田螺的纵轴量一下一般都有三四公分长 。田螺和 螺蛳虽然都是蝮足纲动物 ,细分起来却不是同一科 。所以田螺并不 是长得特别大的螺蛳 。田螺的个头大, 它的肉当然要比螺蛳肉多得多 ,一只田螺肉也能抵四五只螺蛳肉的分量。</p><p class="ql-block">田螺的吃法主要是红烧 ,最简单的方法是将田螺肉挑出来和肋 条肉一起烧 。还有一种休闲的吃法是将田螺壳洗净后剪掉尾巴 ,加 上各种佐料放在一只瓦罐子里慢慢地煨 ,等田螺肉酥烂了入味了, 拿一只在手里先吮汁再吃肉 ,那光景现在想起来还是美滋滋的 。比 较复杂的吃法是将田螺肉挑出来和猪肉一起剁碎 ,再加上能起鲜的 调料拌匀后塞进田螺壳中或蒸或煮 。吃的时候再用牙签将那一团肉 取出慢慢地品尝。</p><p class="ql-block">河蚌的肉要比螺蛳肉肥硕得多, 它藏在坚固的贝壳中 ,要想取 出蚌肉首先要将紧闭的蚌壳劈开来 。劈开河蚌虽无大技术却有小窍 门 。活河蚌的蚌壳是关闭得很紧的 ,初次劈蚌的人常常因此无从下 手 。然而有经验的人只需将刀尖从贝壳的一端插进去并贴着贝壳的 内壁顺势挖一下 ,关闭着的贝壳便会立马张开来 。这时只要用刀尖 在贝壳的另一端再剜一下 ,肥嘟嘟的蚌肉便会从蚌壳上脱落下来。 用刀剜的地方是河蚌的闭壳肌所在 。割断了闭壳肌之后河蚌的肉体 与贝壳便失去了联系。</p><p class="ql-block">通常说的蚌肉是指去除了外套膜 ,鳃 ,足和内脏团之后的那块 疙瘩肉 。这块疙瘩肉上常有许多黏液 ,用滚水抄过之后方能洗净。 蚌肉不仅可以清炒了吃 ,红烧了吃 ,还可以煨汤吃 。红烧和豆腐相 伴为佳 ,煨汤时加点咸肉汤色白得像牛奶 ,味道更是鲜美无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话说咸菜</i></b></p><p class="ql-block">民间有句传了千百年的老话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 七件事中虽然没有提到一个菜字 ,不过谁都知道, 只要有了柴, 又 有了油盐酱醋就不愁做不出美味佳肴。</p><p class="ql-block">说起做菜这事可谓既简单又复杂 。说简单 ,用一勺盐便可以拌 出一碟下饭的咸菜 。说复杂 ,只有五味调和了才能百味香。</p><p class="ql-block">在我童年时记忆中 ,用咸菜下饭的记忆实在太深刻了 ,许多咸 菜的滋味至今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先说腌萝 卜干 。吃早饭, 喝粥是少不了这种咸菜的 。我们家腌 的萝 卜干除了咸味就是萝 卜味 。做法很简单 。将一头青一头白的萝 卜洗净切成条 ,然后铺在竹蓆上晾晒 。晒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 。然 后就见家长用盐将萝 卜条反复揉搓 ,好像什么调料也不加 。最后将 揉搓好的萝 卜条装在一只肚大口小的瓮中用牛皮纸和泥巴封好口放 在厨房的墙边 。秋天腌的萝 卜干到了冬天就可以吃了 。每年腌的萝 卜干数量很大 ,通常有好几瓮 ,否则是不够一年吃的。</p><p class="ql-block">咸萝 卜干用油炒了吃味道很不错 ,可惜这样的机会不多 。用糖 醋酱油腌萝 卜当然好吃 ,做起来也不难, 因为成本大又不经吃 ,我 们家从来没做过 。小巧的红皮萝 卜我们家基本上不种 ,拍红萝 卜加 酱麻油凉拌当然就没得吃。</p><p class="ql-block">再说腌青菜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腌的青菜肯定不是山东大白 菜那样的品种 。秋末冬初将地里的青菜收回来后 ,也是洗净晾干 。 然后也是用盐揉搓 。腌青菜用的都是大口径的缸 。将揉好的青菜一层层地铺好压紧 ,再用一块大石头压在菜上 。最后盖上缸盖 ,静置 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 。开缸后水分已从青菜中渗了出来 ,散发着淡 淡的酸香味 。这样腌的青菜吃起来略有一点酸味 ,咸鲜清脆爽口 , 切碎了吃很下饭 ,用油炒了当然更好吃 。我曾发现这样腌的青菜放 的时间越长越好吃 ,特别是菜心的味道更好。</p><p class="ql-block">除了将青菜整棵腌成咸菜 ,还可以将青菜切碎了腌 。腌咸菜看 似简单 ,其实不然 。如何才能保证咸菜不霉烂可是大有讲究 。民间 有“咸菜手”一说 。认为有那么一批人腌出的咸菜不仅不霉不烂而且 还特别好吃 。我不相信真有什么咸菜手 。把控好每一道腌制的环节 才是至关重要的。</p><p class="ql-block">可以腌成咸菜的蔬菜品种当然不止萝 卜青菜 。大蒜头 ,黄瓜, 西瓜皮, 豇豆, 莴苣 … … 都在可选之列 。与咸菜有得一拼的是酱 菜 。我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竟不知道世间还有酱油一物 。帮家长打 酱油的事从来没有干过 。我只知道家里每年会用黄豆晒一缸酱 。炒 菜或者腌酱菜就从酱钵头里挖上一点。</p><p class="ql-block">家庭制作一缸大酱并不困难 。将黄豆蒸熟并撒上面粉发酵 ,然 后将发酵好的黄豆加上适量的盐水放在一只广口缸里晾晒 。每天用 棍子在缸里搅动几百下 。所谓晒上一百八十天就是那个过程 。晒酱 的过程中很容易招苍蝇 。在酱缸里出现蛆虫并不少见 。这真是眼不 见为净 。由于是亲眼所见 ,我从小就对大酱没有好感 ,对吃酱菜的 兴趣也不大 。东沟镇上是有酱菜卖的, 品种蛮多, 比如切成丝的什 锦黄 ,整块的大头菜等 。这种酱菜我小时候只看到过 ,没有吃过。</p><p class="ql-block">自从进了城之后再也没有吃到家乡的咸菜了 。城里咸菜的品种 多得去了 。这些年来吃过各式各样各种风味的咸菜 。市售的品牌咸菜和咱家自产自销的咸菜在风味上质量上都有很大的差别 。家乡的 咸菜因为它们伴随了我的成长 ,这段往事虽然已经远去 ,但是我还 是不时会回味起它们的滋味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盐水鸭及其他</i></b></p><p class="ql-block">咸菜虽然能佐餐 ,但它留在我舌尖上的感觉除了寡咸并无美好 的回味 ,与盐水鸭 、盐水鹅 、五香猪头肉 … …带给我舌尖上的享受那是无法相比的。</p><p class="ql-block">盐水鸭是南京的名特优产品 。我的家乡距离南京不过几十里 地 ,但是南京城里产的盐水鸭我们是吃不到的 。这是为什么呢? 因 为盐水鸭讲究的是一个鲜和嫩, 以现做现卖为佳 ,放的时间长了不 仅要变味而且会变质 。既然如此, 当然没有人远途贩卖它了。</p><p class="ql-block">盐水鹅 、五香猪头肉则是东沟镇上的特色品 。我们村里的同恒 爷爷家也精于此道 。我小时候吃这些特色食品的机会还是蛮多的。</p><p class="ql-block">据史料记载 ,南京盐水鸭的制作已有千余年的历史 。漫长的岁 月造就了各种品牌盐水鸭的商业秘密 。不过作为一种大众食品 ,盐 水鸭的制作并不困难 。一般来说只要有上好的草鸭 ,再配上几种普 通的佐料 ,一年四季都能制作 。据我所知 ,南京盐水鸭的鸭源在很 大比例上是来自我们江北的农村 。我们江北的农村 ,尤其是沿江沿 河地带盛产一种羽毛呈芦花色的草鸭, 因为它们吃的饲料中有小鱼 小虾 、螺蛳蚌肉等活食 ,长成后不仅皮薄肉嫩 ,而且皮下脂肪少,特别适合做盐水鸭 。在我的印象中 ,那时每到秋天 ,来自南京的鸭 贩子都会聚集到东沟南街的码头上, 或坐地等货, 或进村上门收 购 ,一个集市下来不知要用船运走多少只鸭子 。</p><p class="ql-block">咱家在农业合作化之前也养过鸭子 ,那实在是一桩非常辛苦的 活计 。鸭子是荤素杂食的家禽 ,食量特大 。如果要成群地喂养那是 要单独圈起来的 ,根本不可能像养鸡那样朝野地里一散了事 。鸭子 能吃也能拉, 鸭屎有一股恶臭 。正因为如此, 鸭子不能圈养在屋 里, 鸭棚要么搭在场院上 ,要么搭在小河边 。鸭棚不管搭在什么地 方都得有人看管 ,否则容易遭窃 ,或者被野兽伤害 。因为吃得多鸭 子比鸡长得快 。春天里出窝的小鸭子到了秋天就可以上市了(每只 大约 4—5 斤重) 。尽管那时候鸭子不值钱, 由于养得多薄利多销多 少也能赚点钱。</p><p class="ql-block">说起鸭饲料 ,简直是五花八门 。将杂菜 ,水草剁碎了用谷糠, 麸皮一拌算是素餐 。而将螺蛳河蚌砸碎了, 或者从地里挖出的蚯 蚓 ,乃至从茅坑里捞出的蛆虫给鸭子吃算是开荤 。吃饱的鸭子膆子 大得像只小皮球似的 。这时它们就卧在地上“捂食 ” 。捂过食的鸭子 要赶到水塘里去游水 。我觉得放鸭子游水是件有趣的事 ,手执一根 长竹竿 ,竹竿头上拴上一只草绳 ,竹竿指到那儿鸭子就游到那儿 。 鸭子到了水里 ,一会儿潜水 ,一会儿抖动翅膀, 呱呱的叫声此起彼 伏 ,既热闹又烦人。</p><p class="ql-block">我外公外婆前半辈子在南京鸡鹅巷经营过二 十多年的餐饮业。 自制盐水鸭也是一项看家本领 。我母亲十九岁离开南京时早已掌握 了制作盐水鸭的技艺 。她说:宰鸭子这活看似简单, 实则有许多小技巧 。为了能在最短的时 间里将鸭血放净 ,下刀时一定要找准动脉血管 。鸭血收集在一只放 了盐水的盆中, 加工之后可以用来做鸭血粉丝汤, 那可是一道美 味 。其次是在褪毛的过程中不能将鸭皮弄破 ,这里的关键是要掌握 好烫鸭子的水温 。还有 ,取内脏不能从腹部开刀 ,而要从腋下垂直 切开两寸长的口子 。在掏净内脏后还要用手指伸进鸭子的肛门 ,将 残留的鸭肠翻出并剪掉 。最后再将鸭爪子及鸭翅膀的小翼剪掉 。这 两处除了皮便是骨头 ,食之无味 。宰好的鸭子要放在清水盆中漂上 两个小时 ,为的是让鸭子体内残余的血水排尽 。最后一步是在鸭子 的肛门中插上一根竹管 ,然后在鸭脖子上系一根绳子挂在通风处晾 上两三个小时。</p><p class="ql-block">接下来是腌鸭子 。取二两细盐(每斤光鸭半两盐)和适量的花 椒茴香在锅中同炒至香味四溢 。趁热将一两盐放在鸭子的腹腔内并 均匀擦遍各处 。余下的一两盐 ,一半用来擦拭鸭子的体表 ,另一半 用来擦拭鸭子的口腔和脖颈 。如此处理好之后将鸭子放在盆里并压 上一块石头腌两个小时 。腌鸭子时要将一些葱姜塞在腋下的切口 处 。然后 ,如果有老卤的话就将已经腌过一次的鸭子再在老卤中浸 泡两个小时 。如果没有老卤那就现制新卤 。新卤的制作方法是 ,锅 中加清水五斤 ,盐二两 ,加葱姜花椒茴香适量 ,煮沸并至香味出。 待新卤冷透后再将刚腌过的鸭子放进去浸泡两小时 。最后将腌好的 鸭子挂在通风的地方吹干。</p> <p class="ql-block">煮盐水鸭特别讲究火候 。煮一只鸭子大约需四斤水 。先将葱姜 花椒茴香放在水中煮沸 ,然后将鸭子腹部朝下放入锅中 ,等到锅的水再度烧开时(锅边泛小泡)转小火焖一刻钟 ,然后提起鸭子并 将鸭腹中的水沥尽 。等锅中的水沸腾后再将鸭子放入锅中 。如此反 复四次 。煮的过程中始终要保持水温在“小开”状态 ,这是关键 。说 是盐水鸭 ,其实吃起来咸味并不明显 ,倒是有一种奇怪的香味特别 诱人 。这种香味是烤鸭 ,酱鸭 ,清炖鸭 ,红烧鸭所不能具备的。</p><p class="ql-block">腌好的盐水鸭要是不急于煮熟了吃也可以挂在通风处将其晾 干 。晾干的盐水鸭因为失去了很多水分肉质变得很紧 ,这时盐水鸭 就变成了板鸭 。板鸭煮熟了以后 ,或者蒸熟了以后不仅咸味更浓, 而且别有风味 。生板鸭虽然可以储存一段时间 ,但是不能像咸肉, 火腿那样长期储存 ,那样会走油变味的。</p><p class="ql-block">鹅是素食者 ,这和杂食的鸭子相比皮下脂肪少 。鹅的形体虽然 庞大 ,但是肉质邽很嫩 。经盐水泡制后以其色泽淡白 、鲜嫩爽口 、 肥而不腻和清香的味道而闻名 。据相关资料记载 ,东沟盐水鹅的制 作过程非常讲究 ,主要使用当年成长的嫩鹅为原料 ,在制作过程中 仅添加葱姜及少量八角 ,不使用其他任何香料 ,特别突出了陈年老 卤的香味和鹅肉本身的鲜味。</p><p class="ql-block">准确地说 ,五香猪头肉是六合县城里的特色美食 。因其价廉物 美深受平民百姓的喜爱 。于是口味略有不同的五香猪头肉便在城乡 市场上享有盛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买油和榨油</i></b></p><p class="ql-block">有了新鲜的食材如果没有油盐侍候也是做不出美味佳肴的。我小时候家里炒菜用的油可以从两个渠道获得 。一是从卖油 郎手里买 ,二是将自家地里种的大豆或花生送到油 坊里去榨油。</p><p class="ql-block">卖油郎肩挑两只油篓子走村串巷 。我觉得他们挑的油篓子很有 意思, 既不是铁皮制造的 ,也不是木质的 ,而是用竹篾子编的 ,形 状像一只大肚子花瓶 。竹制的篓子怎么能装油呢?原来在竹篓子的 里外两面都糊了一层牛皮纸 。据说外面那一层牛皮纸是用桐油刷过 的 ,不仅坚固耐用 ,而且不怕日晒雨淋 。竹篓子的分量轻 ,挑起来 省力 ,花同样的气力就可以多挑几斤油。</p><p class="ql-block">因为曾在章回小说中读到过卖油郎能从铜钱眼里将一勺子油一 滴不洒地灌进油壶的情节 。每当大人买油时我总希望能看到卖油郎 能有如此高超的技艺 ,但是每一次都令我失望 。我见过的卖油郎只 会将油从一只口径很大的漏斗中灌进油壶里。</p><p class="ql-block">那时卖油基本上不用秤计量 ,而是用一种叫“油端子”的容器量 的 。那“油端子”大多是用铁皮打制的, 当然也有用竹筒子做的 。一 套“油端子”有好几种规格 ,最大的是一斤装的 ,次一等的是半斤装 的 ,最小的是一两装的 。那时候通用的是十六两制的秤 ,一两装的 “油端子”其实装不了多少油 。它的主要功用是用来讨好买主的 ,或 者叫做让利于买主。</p><p class="ql-block">我虽然始终没有看到卖油郎从铜钱眼里往油壶里灌油的绝技, 却见识过他们在灌油时玩弄的种种“花招” 。比如, 卖油郎从油篓子 里将“油端子”提出来的速度一般都比较慢 ,这时油端子里的油就会 从“端子”的外壁上流回油篓子中去 。精明的买主对这一招很熟悉, 常常会毫不客气地予以揭穿 。众目睽睽之下只有极少数的卖油郎会通过有意无意地抖动手腕将“油端子 ”里的油去掉一点 。这种伎俩往 往是买卖双方发生口角的缘由 。解决争端的办法大多是在明分之外 再“铙”上一点 。所谓“铙”并不是理亏了说“软话”走过场 ,而是用前 面说过的“一两端子”额外奉送一点油。</p><p class="ql-block">手工榨油虽然是一种近乎原始的方法 ,看起来却很有意思 。咱 家的邻村有一家榨油坊, 因为方圆十几里只有独此一家 ,生意一直 很兴隆 ,特别是到了秋后常常要排队等候 。那个油坊主的儿子是我 的同学 ,再加上大伯和油坊主的交情不错 ,这就为我能自由进出油 坊提供了不少便利。</p><p class="ql-block">榨油要经过四道工序 。第一道是将油料铺在火炕上烘烤 ,在四 十度左右的温度下要烘烤相当长的时间 ,什么时候算火候到家了只 有大师傅知道 。然后将烘烤好的油料放在一个大碾子上不停地碾 压 ,一直到碾成粗粉为止 。石碾子多数是用人推的 ,那是一桩很费 力的事 。如果让牲畜拉着碾子转 ,省了人的力气却污染了环境 。我 曾经将碾碎的油料抓在手里捏过 ,一用力似乎能感觉到油就要从指 缝中流出来了。</p><p class="ql-block">油坊的主要设备是榨油机 。说是“机” ,实际上就是“油槽”和“油 锤”两大件 。“油槽”是一根七八十公分粗 ,三四米长的圆木 ,纵向里 挖了一条三四十公分的槽子 。这条槽子是排放油饼用的 。槽子底部 有出油孔 。因为榨油时这油槽子要承受相当大的压力 ,选材非常讲 究 。油槽上通常有几 道铁箍用来增加牢度 。我见到的油锤是用石 头做的 ,形状有点像练功人用的石锁 ,但比那要大得多重得多 。油 锤子用一根铁链条吊在房梁上。</p><p class="ql-block">榨油的第三道工序是制作油饼子 。这工作看似简单, 实际上技 术性很强 ,弄不好半当中就散架子了 。为了增加油饼子的牢度通常 会将洗干净了的麦草掺杂在其中 。油饼子用铁箍箍好后整齐地排放 在油槽子里 ,接下来就要正式开“榨”了。</p><p class="ql-block">所谓“榨” ,就是将一块又一块楔子形的木塞子竖着打进油槽子 里 ,这样油饼子就被一点点压缩 ,“油”就从其中慢慢地流了出来。 打木塞子是力气活 ,所以要借助于那只笨重的油锤子 。干这活时, 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通常是赤膊上阵 。他们先将石锤高高地举起 来 ,然后又重重地放下 ,每撞击一次木塞子就被打了进去一点。</p><p class="ql-block">开“榨”的场面是非常热闹的 ,为了相互鼓劲 ,也为了掌握好节 奏, 负责“打锤”的人都会喊“号子 ” 。“嘭嘭”的锤击声 ,“轧轧”的进 “塞”声 ,高亢的号子声相互交织在一起 ,凡是见过那场面的人都会 留下深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从油槽子里取出来的豆饼或花生饼热得有点烫手 。这些油饼冷 却后会变得十分坚硬 。豆饼是很好的猪饲料 ,我常看到大伯用一只 刨子将豆饼刨碎后和在猪食里喂猪 。此外 ,豆饼还是很好的基肥。 如果在地里撒了豆饼屑子 ,那庄稼一定能长得好 。也有人家用榨过 油的豆饼磨豆腐, 因为油脂被榨取了 ,豆腐的质量不怎么好 。这种 豆腐自家吃还凑合 ,如果拿到市场上去卖的话是要招人骂的 。那花 生饼 ,在我们小孩子的心目中它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 。吃 起来香喷喷的 。但大人们说榨过油的花生饼有毒 ,从不分发给我们 吃 。我们偶尔得到的花生饼都是从大人眼皮底下“偷”出来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农家饭</i></b></p><p class="ql-block">现在的城里人时兴到农村去度假, 回来后除了对农村的山水风 光赞不绝口外 ,还对农家的饭菜念念不忘 。农家饭果真比城里的饭 好吃吗?我小时候曾经在农村里生活过十几年 ,是吃农家的饭菜长 大的 。现在回想起来有那么几种农家的饭菜确实很好吃 ,但不太好 吃的农家饭菜也不在少数 。当然 ,这里我说的是半个世纪前的农家 饭 ,也许和今天的农家饭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p><p class="ql-block">说起好吃的农家饭 ,我首先想到的是猪油拌饭 。现在的孩子对 洋快餐是百吃不厌的 ,我小时候则对猪油拌饭是百吃不厌 。大概是 为了让我的身体长得好一点 ,母亲做早饭时常常会多加一把米 ,等 到米粒子伸开腰的时候(俗称硬头米)她会捞出一小碗用猪油和盐 拌好给我当早饭吃 。吃过这一碗猪油拌饭再喝上一碗稀饭 ,整个上 午我都不会感到肚子饿 。猪油拌硬头米虽然好吃 ,但比起猪油拌大 米饭却差了一等 。铁锅焖的米饭和钢精锅烧的米饭不一样, 又香又 糯软硬适中 。这种米饭用猪油和盐拌了之后 ,即使不就菜我也可以 有滋有味地吃上两碗 。现在生活在城里的年轻人一听说猪油避之犹 恐不及 ,其实猪油里有许多很好的营养成分 ,适当地吃一点对健康 不仅无害而且有益。</p><p class="ql-block">在五六十年前农民能吃上纯粹的白米饭的日子是不太多的 。多 数情况下吃的是菜饭 ,也就是用各种各样的蔬菜和大米一起煮出来 的饭 。这种菜饭和上海人爱吃咸酸饭不大一样 ,不仅没有咸肉 ,油水也不足 ,菜的比例通常是很大的 。因为米饭里加过盐, 只要再加 点猪油拌一下那味道也是不错的。</p><p class="ql-block">小麦登场后我们家乡的人常吃一种锅贴饼 ,这种面饼虽然不太 好吃却很有农家特色 。具体做法是这样的 。先将小麦洗净 ,然后像 磨豆腐似的将小麦磨成糊状备用 。任取一种瓜菜用铁锅烧至半熟并 调好咸淡 ,汤水一定要宽 。最后将麦糊顺着锅沿贴上一圈 ,盖上锅 盖焖上一袋烟的工夫饭菜就都熟了 。吃的时候每人盛一碗汤菜 ,掰 一块面饼 ,边吃边喝 ,一顿午饭就这么搞定了 。吃不完的面饼下顿 可以切成细条状 ,用油盐葱花一炒 ,再烧一锅不同于上顿的汤菜, 或者煮上一锅极薄的稀粥 ,便又是一顿晚餐。</p><p class="ql-block">现在西饼屋里有全麦面包卖 ,就是在加工小麦面粉时不去除麸 皮 。营养学家特别推荐这一新品种 ,说它包涵了小麦的全部营界要 素, 对健康有许多好处 。但是我吃这种全麦面包完全找不到幸福 感 ,相反却有吃忆苦饭的感觉。</p><p class="ql-block">将晒干扬净的小麦磨成粉并筛去麸皮得到的便是面粉 。用面粉 可以做各式各样的面食 。这当中我印象最深的是擀面条 。将干面粉 加水和成软硬适度的面团 ,反复搓揉面团至上劲 。取一根二尺来长 的擀面棍 ,先将面团压成圆形的面饼 ,再使其面积一点点扩大 。等 到面饼可以卷在擀面棍上时 ,手握擀面棍反复用力推压直到面饼被 擀得相当薄时为止 。接下来将面片平摊在桌面上 ,均匀地撒上一层 布面并折叠成二 寸来宽 。最后一道工序是用刀将面片切成面条 。手 擀地面煮熟后面汤是混的 ,这肯定与擀面时不断加入布面有关 。我 们村里有一户杨姓的人家专营机切面 。机器压上的面比手擀面吃口好 。除了家人过生日 ,我们家从来不去买机切面 。这让我见了人家 吃机切面很眼馋。</p><p class="ql-block">饺子和馄饨在我们老家是很少当主食的 。但是馒头和包子还是 可以吃到的 。过年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要蒸上一箩筐馒头和包 子 。在馒头坯子上点红点是我最喜欢干的事 。还有蒸出来的馒头如 果裂开了家长会很高兴的 ,说是馒头开花是吉祥之兆。</p><p class="ql-block">用面粉制作农家饭还有许多花样, 比如做面疙瘩 ,烙饼等 。农 家做一天三顿饭以省事, 实惠为原则, 时间和成本是必须控制的。 在稀饭锅里搅上一点面粉 ,使米汤变稠一点是我们家的传统 。我觉 得面糊汤不好吃 ,也不经饿。</p><p class="ql-block">不管比例占多少米面总归是农家饭的主要成分 。豆类和薯类也 是农家饭桌上的常客 。山芋当饭吃的日子并不好过 ,偶尔吃一回山 芋汤或烘山芋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用红豆 ,绿豆煮饭熬粥也是 农家饭的特色之一 。但是用干蚕豆煮饭熬粥却让我感到难以接受。</p><p class="ql-block">除五谷外 ,各种杂粮也是农家饭里常见的品种 。比如荞麦面, 玉米面 ,大麦茬子等等 。大麦是粗粮 ,年景好时是用来做饲料的。 碰上荒年时就要当饭吃了 。在我的记忆中用大麦做的干饭和稀粥是 最难吃的 。大麦的麦壳不像小麦的麦壳容易去掉 ,通常要用石碾子 将它压成麦片 ,或者用对窝子将它舂成麦仁 。因为这种粗加工的方 法没有彻底去掉麦壳 ,我觉得用大麦仁煮的饭比高粱米饭还要难以 下咽 。用麦片煮的粥喝在嘴里总有一种不愉快的感觉 。现在大麦的 加工技术先进了, 同样是麦片或麦仁 ,吃起来顺口多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锅巴</i></b></p><p class="ql-block">说到农家饭不由得让我想起了锅巴 。自从进城后锅巴对我来说 已经从日常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城里人用钢精锅(铝锅)烧 饭 ,饭烧好后虽然在锅底上也会结上一层锅巴 ,但是要想把那层锅 巴揭下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为了不把锅底弄坏 ,母亲通常是 不允许我揭锅底上那层锅巴的 。偶尔为之 ,揭下来的锅巴不仅不成 看相 ,也没有我所熟悉的那种风味。</p><p class="ql-block">乡下人用铁锅烧饭 ,饭熟后锅底上都会结上一层锅巴 。烧饭技 术高的 ,烧出的锅巴薄而香 。如果技术不到家 ,烧出的锅巴只能是 厚而焦 。对于锅巴乡下人是将它和米饭一样看重的 ,那薄而香的锅 巴总是随着柔软的米粒一起当饭吃了 。而那又厚又焦的锅巴只有在 米饭供不应求的情况下才会被人们极不情愿地盛到碗里慢慢地享 受 。在我的记忆中用焦锅巴烧成的泡饭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米饭烧 成锅巴后变得十分坚硬 ,上了年纪的人都对它敬而远之 。我们小孩 子家牙口好消化能力又强 ,盛饭时都愿意铲上一块锅巴吃。</p><p class="ql-block">现在市面上有各种品牌的锅巴出售, 包装很精美, 口感也不 错, 只是没有真正的锅巴味 。我到网上查了一下这些锅巴的制作工 艺, 它们无一不是将米饭加调料拌匀后压成薄片 ,切成小块 ,然后 放在油锅中炸酥而成 。这种制作方法与传统意义上的锅巴相去甚 远, 自然不能指望它有什么真正的锅巴味的。</p><p class="ql-block">其实 ,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 乡下人不是不知道锅巴能当点心吃, 只是条件不允许而已 。如果说硬生生从铁锅里铲出来的 锅巴是韧性有余嚼之费力的话 ,那么在经过粗加工后 ,也就是将铁 锅里的米饭盛干净之后再用小火将锅巴略微烘烤一下 ,得到的则是 一整块又香又脆的真正意义上的锅巴了 。我母亲就有这般好手艺, 经她手烘烤出的锅巴不仅是黄灿灿的 ,而且就是一只锅的形状 。当 然 ,这么大一块锅巴最终还是要掰成小块存入一只饼干箱里的 。那 是专门留给我和妹妹放学后充饥的 。因为在农忙时乡下人的晚饭真 的是很晚的 。如果稍微奢侈一点 ,在烘烤之前用油盐将锅巴刷上一 遍 ,等到烤好之后那味道才叫一个“捧”。</p><p class="ql-block">“ 干嚼”是吃锅巴的最佳选择, 满嘴的香脆让人非常享受 。但 是 ,如果吃得比较多受累的不仅是咬肌 ,一不小心口腔黏膜也会受 损 。油盐泡锅巴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点心之一 。将锅巴掰成小块放 在碗里 ,撒上点盐 ,挑上点猪油 ,用滚开的水往碗里一冲, 只听得 “咝”的一声 ,热气裹着香气扑鼻而来 ,食欲立即被吊了起来 。在我 的记忆中将水泼蛋和锅巴一起煮着吃是更高一等的享受 ,不过这种 待遇只有每年过生日时才能得到。</p><p class="ql-block">锅巴能当菜吃是进城后长的见识 。最早是在一次婚宴上 ,一位 服务员端上一盘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锅巴 ,另一位服务员随后将一 盆汤汁往锅巴上一浇, 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 ,一道喜庆 吉祥的热菜便到位了。</p><p class="ql-block">近年来用各种食材 ,诸如虾仁, 肉片烩锅巴的菜吃了一次又一 次 ,但是我有一个感觉 ,就是所用的锅巴都不正宗 。有一次这道菜 上桌不久锅巴变成了泡饭 ,让人十分扫兴 。究其失败的原因是 ,这种锅巴是用蒸熟的米饭压成薄片烘干或油炸过 ,制作起来虽然可以 机械化了 ,但是质量和风味与正宗的锅巴不可同日而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种麦</i></b></p><p class="ql-block">我的家乡虽然离长江和滁河都不算远, 由于没有解决好灌溉的 问题 ,在相当长的时期里只能种旱地作物 。因此 ,麦子成了我家乡 的主产 ,不仅家家户户的口粮要指望它 ,就连上缴给国家的公粮也 要指望它 。这样 ,种好麦子便成了家乡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工作。</p><p class="ql-block">秋末初冬播种的称冬小麦 ,春三月播种的称春小麦 。我家乡种 的是冬小麦 。过去听人说城里人分不清麦苗和韭菜 ,那话语间明显 有几分嘲讽 ,其实乡下人分不清大麦和小麦也是有的 。大麦和小麦 是同科不同属, 它们播种的时间差不多 ,在幼苗期大麦和小麦几乎 没有什么区别 ,但等到抽穗扬花后二者的面目就大不相同了。</p><p class="ql-block">为了获得好的收成 ,农家对种麦子的地从来都是精耕细作的。 所谓“精耕”就是通过“犂”和“耙”尽可能地除去地里杂草的根须 。拣 杂草的活计不仅是我们小孩子力所能及的, 也是我们比较乐意干 的 。比如 ,在“犂”“耙”种植过花生或山芋的地块时常常可以捡到一 些遗留的花生果和山芋 ,这些意外的收获常常可以让我们快乐一阵 子 。圩里的表姐和表哥也会乘这个机会到我们山里来走一回 。回去 的时候总是满载而归 。这当中除了他们自己的辛勤劳动所得 ,往往 还有舅舅舅妈的馈赠。</p><p class="ql-block">“精耕”之后还要施肥 ,那时候的农民还不知道化肥为何物 ,通 常是将平时积累下来的“农家肥”撒到地里去作为基肥 。农家肥的主 要成分是草木灰以及从猪圈里清理出来的垫圈土 。为了将这些肥料 均匀地撒在地里, 除了用锄头作为辅助工具外 ,也常常用手抛撒。 我原以为这种近乎原始的施肥方法只是我家乡的“落后象征” ,没想 到在二 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上海郊县也是采用这种方法给土地“施 肥” 。那时我已经在控江中学上高中了 ,在几次“三秋”劳动中就干过 这样的活 。记得有几个同学认为这样干活太不卫生 ,不乐意按照老 农民教的动作去做 ,结果还受到了批判。</p><p class="ql-block">种麦子采用的是撒播法 ,就是将麦种均匀地撒在地里 。这活看 似简单实际上要求有很高的技术 。麦种撒得不均匀, 不仅浪费种 子 ,而且麦苗也长不好 。这种两头吃亏的事是谁都不愿干的 。我曾 经蹲在田埂上有滋有味地看大伯在地里撒麦种 ,他用左臂将一只盛 了麦种的簸箕挟持在腋下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沿着一条直线在田 间行走 ,右手不断地从簸箕中取出麦种, 一边走一边将麦种呈“扇 形”撒出去 。播种技术的高低懂行的人在现场一看便知 ,不懂行的 人看了地里的“苗情”也就明白了。</p><p class="ql-block">冬小麦播种以后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在地表看到破土而出的麦苗 了 。但是在整个冬季麦苗长得十分缓慢 。低矮的麦苗既不怕踩 ,也 不怕冻 。如果在年底之前能下一场大雪将麦苗严严实实地盖住 ,往 往被认为是丰收的好兆头 。俗话说 ,瑞雪兆丰年嘛 。因为冬天里的 麦苗不怕踩, 我们小孩子放风筝时便有了广阔的天地 。话虽这么 说 ,真的在人家麦地里跑来跑去还是要挨骂的。</p><p class="ql-block">开春以后, 随着地温的逐渐升高麦苗长得很快 。分蘖是麦苗生 长过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肥力足, 一棵麦苗可以从根部分出几 枝 。麦子完成分蘖之后便开始拔节 ,这时候就可以明显地感到麦子 在长高了 。锄草一般要在分蘖之前进行 ,再往后麦地里就不允许闲 人进出了 。到了三四月份时麦子差不多能长到一米高了 。为了增加 土地的利用率 ,我们那里有在麦地里种瓜的习惯 。两种作物同时生 长有利也有弊 。除非极有经验的老农 ,一般人家是不这么选择的。</p><p class="ql-block">有一年 ,我家门前的一块麦地里长出了几棵西瓜苗 。锄草时大 妈有意地留下了一颗, 希望它长大后能结出西瓜来 。过了一段时 间 ,这棵西瓜藤上真的结了好几只小西瓜 。大妈将养护西瓜的事交 给了我堂姐 。堂姐每次去看西瓜时总是悄悄和我一起去 。西瓜越长 越大 ,我们是越来越高兴 。在高兴之余我们最担心的是西瓜被人偷 去 。于是查看得更加勤快 。然而有一天那只大西瓜突然不见了 。不 用说 ,是被有心的旁观者不劳而获了 。这事让我和堂姐很伤心 。为 此大妈站在大门口将那个不知名的偷瓜人骂了个狗血喷头。</p><p class="ql-block">在麦子抽穗灌浆前我们小孩子家最喜欢钻到小麦地里去玩 。当 整个身体都淹没在麦地里时, 心里似乎有一种神秘感 。除了玩之 外 ,我们也做一些有益的工作, 比如有意识地拔掉一些杂草 。有一 种杂草叫做野麦子 ,就好像稻田里的稗子草 ,在同样的环境中它总 是长得又高又大, 远远地就能看得见 。还有一种叫“料豆子”的杂 草 ,缠绕在麦杆上长得非常快 。这些杂草如果不除掉 ,麦子的产量 肯定要受影响的 。大麦没有小麦长得高 ,加上大麦穗子上的“芒”刺 在皮肤上很疼 ,我们不太乐意往大麦地里钻。</p><p class="ql-block">冬麦的生长周期比较长从播种到收割要经过半年以上的时间。 麦收开始前有两件事是必须做的 。一是平整打谷场 ,二是收拾好割 麦的工具 。磨镰刀是我很乐意做的事 。开始时大人们不让我磨镰刀 怕我会割破手 。当我试着磨了几次后 ,不仅一点皮毛没伤着 ,而且 磨得很锋利 。以后磨刀的事就归我管了 。麦子从地里割回来后先堆 放在打谷场上, 吃过晚饭一家老小就围着一只“竹床”开始“惯麦 ⼦ ” ,也就是将捆成小把子的麦子用力往“竹床”上摔打 。麦粒子就在 竹床底下一点点地堆积起来。</p><p class="ql-block">俗话说 ,针尖对麦芒 。可见麦芒是非常尖锐的 。小麦和大麦都 有芒, 这是不用说的 。据我的观察, 大麦芒是直接长在麦粒子上 的 ,而小麦芒是长在麦壳子上的 。大麦芒上长着许多倒刺 ,一旦沾 在衣服上或皮肤上不太容易清除。</p><p class="ql-block">小麦的麦粒大多数是浅黄色的 ,麦粒的中央有一道浅沟 。小麦 磨出的面粉又细又白 ,无论是烙饼 ,还是蒸馍 ,都相当好吃 。大麦 也可磨出面粉 ,但是色泽没有那么白 。更多的时候是将它压成麦片 我觉得大麦不管怎么加工 ,无论是煮饭还是煮粥都让我难以下咽。 因此 ,我从小对大麦没有好感。</p><p class="ql-block">长大后, 随着阅历的增加 ,我才知道我们家乡种的大麦在品种 学上应称作有桴大麦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祼大麦 。祼大麦的桴壳和 籽粒也是分离的 。在全世界范围内 ,大麦的种植范围极广 ,生长在 青藏高原上的大麦称作青稞 ,是藏族同胞的主食 (酿造青稞酒和做 “藏粑”) 。如果按照用途分类 ,大麦可分为啤酒大麦 ,食用大麦和 饲料大麦 ,这些知识都是我原来不知道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种荞麦</i></b></p><p class="ql-block">老家的那几亩地, 每年除了种小麦和大麦外, 有时也种点荞 麦 。荞麦虽然被称作麦 ,但它一点儿也不像麦 。首先, 它的茎和叶 长得像一种叫“辣蓼”的野草, 开的花有点像菜花, 但颜色不是黄 的 ,而是白的或紫红的 。其次, 它的果实不是椭圆形的 ,而是三角 形的 。后来我才知道 ,荞麦并不是禾本科植物, 它是蓼科植物 ,所 以长成的模样才与大麦小麦完全不同。</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中 ,种荞麦不像种小麦那样有固定的节气 。既可以 在小麦收割后播种 ,也可以在收完花生后播种 。这是因为荞麦的生 长周期比较短, 只要那块地有两个多月的空闲就可以种上一茬 。荞 麦的种子在经过浸泡后撒到地里后 ,少则三四天 ,至多不超过一星 期苖儿就出土了。</p><p class="ql-block">荞麦的幼苗很可爱 ,绿油油的叶片长在紫色的茎上, 叶是三角 形的 ,茎是似圆非圆的 ,如果用手去摸它有一种既光滑又有棱角的 感觉 。荞麦长得很快, 出苗后二 十来天就长到尺把高了 。再以后就 迎来了荞麦最美丽的时刻 ,荞麦开花了!</p><p class="ql-block">荞麦花呈簇状 ,不同的品种花色各异, 白色 、玫瑰色 、红色 、 紫红色等 ,我见得最多的是开白花和紫红色花的荞麦 。每当荞麦开 花的时候 ,花丛中总会有许多蜜蜂飞来飞去 。我们老家那一带没有 专门养蜂的人家 ,那些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的蜜蜂大多是野蜂 。为了 躲避那些会蜇人的野蜂 ,我只能在远处欣赏那些美丽的花儿 。后来我才知道 ,荞麦开的是两性花 ,如果只靠风吹大约只有 15%的授粉 成功率 ,这样收成就会很低 。所以 ,荞麦能丰收还多亏了那些野蜂 在采蜜的同时完成了雄花和雌花间的传粉。</p><p class="ql-block">荞麦结出的果实形状很奇特 ,不是圆形的 ,居然是深褐色的三 菱形 。果壳光滑 ,但是比较坚硬 。要想将荞麦磨成粉 ,先要去掉那 层深褐色的果壳 。方法很原始, 就是用对窝子捂 。按我老家的说 法 ,这项工作叫“冲” ,那可是一桩费时又费力的活儿 ,经过数以千 次的“冲”之后 ,一次大概能加工十来斤吧 。去掉壳的荞麦果仁不是 白色的而是灰秃秃的 。荞麦仁虽然可以煮干饭 ,熬稀饭 ,但还是以 磨成粉后擀面条或烙饼的吃法居多 。对荞麦仁的二次加工则要用磨 子来完成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 ,荞麦粉也不是白色的 ,而是浅褐色 的 。用荞麦面擀出的面片看上去布满了许多小黑点。</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在农家小麦提取面粉后剩下的麸皮通常是用来喂猪的 。从荞麦 上剥下来的壳能派什么用处呢?能用来充填枕头芯子! 这也许是一 般人想不到的 。我小时候就用过这样的枕头, 又重又硬 ,枕起来一 点也不舒服 。除此之外 ,荞麦壳也可以做燃料 ,不过不是将它直接 送入灶膛 ,而是将它留作冬天烤火使用 。用荞麦壳点燃的火 ,不仅 烟小 ,火力大 ,而且供热的时间远比麦壳长。</p><p class="ql-block">小时候吃荞麦做的食品主要是面条 ,烙饼只是偶尔为之 。荞麦 面的口感没有什么特别, 吃到肚里好像比较经饿一些 。在我老家荞 麦被视为杂粮 。也许是因为产量比较低 ,一般人家不太愿意种植。 使我感到意外的是, 咱家有时种荞麦并不是为了收获几斗几升的粮 食 ,而是取其幼苗给猪当饲料 ,或者当荞麦苗长到半尺来高时就将其犁入土中当绿肥</p><p class="ql-block">现如今 ,经过营养学家的大力宣传 ,荞麦已经成为最好的保健 食品之一 。研究发现荞麦粉中含大量的黄酮类化合物 ,尤其富含芦 丁 。这些成分能维持毛细血管的抵抗力, 降低其通透性及脆性 ,促 进细胞增生和防止血细胞的凝集, 降血脂 ,扩张冠状动脉 ,增强冠 状动脉血流量等作用 。此外 ,荞麦还有防治糖尿病的作用 。长期以 来, 医学界一直想寻求一种适合糖尿病人食疗 ,而又没有副作用的 食品 。现在 ,经临床观察发现糖尿病人食用荞麦后, 血糖 、尿糖都 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荞麦的抗癌作用也为世界医学界所关注 。因荞 麦中含有镁元素 ,能够加强肠道蠕动 ,增加胆汁分泌 ,促进机体排 除废物 ,加速粪便排泄 ,从而降低肠道内致癌物质的浓度 ,减少结 肠癌和直肠癌的发病率。</p><p class="ql-block">说了荞麦这么多的优点 ,可能要被扣上做广告的帽子了 。据我 所知 ,现在市售的荞麦面中所含的荞麦面其实很有限 。吃起来基本 上没有荞麦面的口感 。其药用价值究竟如何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交公粮</i></b></p><p class="ql-block">说到种麦不能不说一下交公粮的事 。农民种地 ,夏收后是要向 国家无偿上缴一定数量的粮食的, 这叫交公粮, 也可以叫完农业 税 。交公粮是农民的应尽义务 ,这是历朝历代都免不了的 。公民交 的公粮就是城镇居民的口粮 。所以交公粮称得上是国家大事。</p><p class="ql-block">至于每亩地要交多少公粮是由政府有关部门根据当年的年景确 定的 。遇到灾年 ,公粮会减免一些 ,但不交是绝对不可以的 。我们 老家是小麦主产区 ,夏收后的第一桩事便是将晒干扬净的小麦送到 瓜埠 (区政府所在地) 的粮管所去“完粮” 。据说 ,粮管所的工作人 员对公粮的质量要求很高 ,含水量高了 ,杂质多了都是不行的 。他 们用手往麦子里一插 ,然后再捡上几粒麦子用牙齿一磕就能知道合 不合格 。如果被判为不净这事还好办 。现场有风车将粮食倒进去先 吹一遍 ,然后再过一遍筛子 。如此一加工 ,去掉的杂质就不是几斤 几两的问题了 。要是被判为不干 ,那就麻烦了, 除了挑回去再晒几 个大太阳别无他法 。谁家也折腾不起。</p><p class="ql-block">瓜埠镇离开金塘营大约有十里地 ,我没有去过交公粮的现场。 据大伯说那个场面既混乱又有序 。四乡八村的农民在规定的时间 里 ,肩挑 、车载或者用牲口驮着自家应该交的公粮 ,一齐集合到粮 管所门口的广场上 ,人人争先恐后能不混乱吗?</p><p class="ql-block">但是 ,粮管所才不管谁先来谁后到呢 ,按照预先公布的以村为 单位 ,一户一户地过秤 ,谁也别想插队 。所以每逢交公的日子村里 的老少爷们都愿意结伴而行 ,万一碰到什么不顺当的事互相好有个 照应 。农业合作化后 ,土地归集体所有了 ,公粮照交不误, 只是不 用一家一户为之付出了。</p><p class="ql-block">在交公粮之外国家还鼓励农民卖余粮 。有一条政策叫统购统 销 ,就是不准私下进行粮食买卖 。我们老家虽然以种小麦和其他旱 地作物为主 ,但是并不习惯一天三顿吃面食 。这样就要卖了麦子换 大米 。或者创造条件种上一点水稻。</p><p class="ql-block">解放初期我国农村粮食的产量并不高 ,作为主粮交了公粮后,再提取种子 ,作为口粮就不富足了 。尽管省吃俭用 ,每年都会闹上 一阵子春荒 。我生活在农村时这种感受是十分真切的 。于是就想办 法用各种瓜果蔬菜进行补充 。山芋 ,胡萝 卜 ,南瓜 ,蚕豆 ,玉米就 成了餐桌上的老面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种稻</i></b></p><p class="ql-block">我的家乡虽然以种旱地作物为主 ,但是多数人家的一日三餐还 是少不了大米的 。这米除了用麦子到集市上去换 ,也有一部分是自 家地里种的 。因为水稻对土质和水源有一些特殊的要求, 因此不是 所有的旱地都能种稻的 。咱家在“刘唐张”附近有一块“⾼⽥ ”(因其 地势较高而得名), 田边正好有一口池塘 ,加上这块地的土质粘性 大 ,用来种水稻倒蛮合适的。</p><p class="ql-block">种稻和种麦一样 ,先要将地弄平整 。一块看似平整的旱地一旦 灌上水之后往往是七高八低的 。于是要左一次右一次的耙 。干这份 活可是累死了老牛 。为了将耙压得实一点 ,大伯有时让我蹬在耙上 当秤砣 。人蹬在耙上的感觉并不好 。圈子转得多了会头晕 ,颠簸得 剧烈时甚至会从耙上掉下来。</p><p class="ql-block">种稻虽然可以像种麦一样撒播 ,但插秧仍是主要的形式 。咱家 用的秧苗每年都是圩里的大姑妈家帮忙培育的 。到插秧的那一天, 大伯要起大早到圩里将秧苗挑回来 。然后将一捆的秧苗抛到已灌好 水的田里 。插秧时男女老少在地头先排成一横溜 ,弯着腰 ,左手握 一把秧苗 ,右手每次从中分出一小缕 ,倒退着将秧苗成行成列地插到土里。</p><p class="ql-block">插秧不仅很累人还要时不时地受到蚂蟥的袭击 。蚂蟥是一种嗜 血的软体动物 ,大约有一寸来长 。它一旦附着在人的腿上就不停地 吸血 。因为蚂蟥的头上有吸盘用手指是取不下来的 ,要用巴掌对着 它狠拍 。大妈是在圩里长大的 ,不仅对插秧在行 ,对付蚂蟥也有办 法 。插秧时她在腰上挂一只小瓶子 ,瓶子里放了一点盐 ,捉到蚂蟥 她就往瓶子里一扔 。过不了一会儿活蚂蟥就化成水了。</p><p class="ql-block">稗子是稻田里的杂草, 它的叶子和水稻十分相似 ,即使是有经 验的稻农也分不大清楚 。稗子长得比稻子快 ,在秧苗返青后它的强 势便显现出来了 。所谓“锄禾”主要是将稗草拔掉。</p><p class="ql-block">我们山里人种稻最大的辛苦是为稻田灌水 。大热天里 ,如果稻 田里断了水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边上虽然有一口不算小的 池塘 。但高田的地平面永远要比水塘里的水平面高出一大截 。如果 要让池塘里的水流到高田里的话除了用水车抽水是别无他法的。</p><p class="ql-block">水车属于大型农具 ,一般家庭是置办不起的 。咱家用的水车都 是借来的 。这水车由三个部分组成 。一是车身 ,三面用木板围成一 只狭长的水槽 ,水槽中安装着像链条一样的划水板 。划水板绕过位 于车身头部和尾部的轴轮 。车身是水车最主要的最庞大最笨重的部 分 。大水车 (即用脚踩的水车) 车身长两丈四尺 ,小水车 (即用手 摇的水车) 车身长一丈六尺 。二是车把手 ,基本上就是两只拐 。要 抽水时就将车把手套在轴轮上 ,两个人用手一推一拉, 当轴轮转动 起来后划水板便将水源源不断地从池塘中提升到了稻田里 。因为用 手抽水比较费力 ,并且难以持久 。于是便有了水车的第三个组成部分 ,那便是一副支架 。将支架在水车的头部埋好 ,两个人就趴在支 架上用脚踩固定在轴轮上的木橔子 。用脚抽水时 ,为了提高劳动情 绪手上常常不时地敲打小锣不鼓什么的 。一听到这种锣鼓声 ,顺着 方向寻过去就知道谁家又在抗旱了 。在大人们抽水的空闲里我曾经 试着用手去扳动车把, 由于力气太小始终没有成功过 。我曾尝试过 用脚去踩水车上的木橔子 ,虽然勉强能使水车慢腾腾地转动起来, 却常常会一脚踩空 ,将身子吊在半空中。</p><p class="ql-block">收割稻子和收割麦子没什么区别 ,但是将稻谷变成大米却不那 么容易 。那时东沟镇上已经有机器碾米的地方, 只是要排队等候并 且收费较高 。大伯不愿花那笔钱于是只能用土办法加工 ,也就是用 对窝子冲 。咱家的那只对窝子每次只能加工十几斤米 ,却要一五一 十地冲上成千上万下 。用对窝子冲出来的米比较粗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种花生</i></b></p><p class="ql-block">花生的播种季节在麦收之后 ,采用点播的方式进行 。平整好土 地之后 ,大人用三角形的锄头后倒退着在地里挖出一只只小坑 。而 我则手提一只盛满花生果仁的小竹篮顺序在每个小坑里放上两粒种 子 ,然后在朝前走的时候用脚把点过花生的小坑填平并轻轻地踩上 一下 。有经验的庄稼人在播完一块地后所挖的坑看上去十分整齐, 若用“纵看成行横看成线”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等到花生幼苗出齐 后那景观很是好看。花生的早期管理没有我们孩子的事 ,松土 ,锄草 ,施肥都由大 人们干 。但到了中后期 ,花生枝叶铺满了地并开始坐果的时候又用 得着我们了 。这时地里如果长出了杂草是不能用锄头去除掉的, 因 为那样会损伤刚生长出来的新花生 ,于是就让孩子们去拔草 。勤劳 人家的庄稼地里是不会杂草丛生的。</p><p class="ql-block">拔草的过程中难免会带出几颗花生 。对我来说 ,花生在地里是 怎么长成的是件很神秘的事 。春天播下一粒种 ,秋天怎么会结出那 么多的果实呢?带着好奇心我曾经仔细观察过花生生长的全过程。</p><p class="ql-block">花生结果的方式很奇特 。开过黄花之后 ,子房的下边就渐渐地 长出一根长柄并向下插入泥土 。这长柄的入土端是花生果生长的地 方 。这根“柄”好比胎儿的脐带 ,是专门用来输送养料的 。新花生最 初只是一只小白点 ,直到长成小手指那么大时仍然是又白又嫩的, 洗净后放在嘴里咀嚼有一股清淡的甜味 。如果将花生剥开来看 ,那 里面的果仁大约只有瓜子仁大小 。再往后新花生就渐渐地显出了麻 屋子的形状 ,颜色也转为淡黄色 。这时再将花生剥开来看果仁已长 得比较大 ,果壳开始纤维化 ,但所谓“红帐子”仍看不清楚 。红帐子 一直要到花生成熟了并在场院上经过几个大太阳暴晒后才会出现。</p><p class="ql-block">将花生从地里收回来的过程叫“筑花生 ”, 需要一种特制的农 具 。这种农具上海人叫“铁答” ,是一种有四根齿的钉耙 。筑花生是 一项技术性较强的农活 ,行家里手一耙子筑下去可以将花生果完好 无损地从泥土里翻出来 ,而生手干这活时不是将花生果弄破了 ,就 是将花生果弄丢了 。在收获花生的季节里孩子和老人的任务是把花 生从藤上采摘到竹筐里 ,此后还要在地里仔细搜索一遍 ,尽可能找回掉在地里的果实 。摘花生是桩又慢又枯燥的活计 。动作再快一人 一天也摘不了一箩筐的花生。</p><p class="ql-block">每到收获花生的季节, 田野里常会燃起一堆堆的篝火 。那是农 家在烧花生 。烧花生既是为了庆祝丰收, 又是为了尝鲜 。烧花生的 方法是 ,在田边地头寻找一些枯草败叶将火点燃 ,然后挑选花生果 大而疏的植株扔进火堆里 。花生藤比较容易燃烧, 只要火点燃了一 般不太会熄灭 。烧花生掌握火候是关键 ,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否则不是将花生烧焦了就是烧不熟 。经过烧烤的新花生那味道才叫 绝, 既不像炒花生那么香脆油腻, 又不像煮花生那般酥软多汁 ,而 是一种带有浓烈的焦香味 ,韧性十足的特殊风味 。说实在 ,那奇特 的滋味别说亲口尝 ,就是闻一闻也很诱人 。正因为如此 ,大人们对 于烧花生的规模都有严格的控制 。我虽然吃过多次 ,但绝没有一次 达到了过瘾的程度。</p><p class="ql-block">新花生要经过多次曝晒才能入库 。如果种得少就得每天搬进搬 出 。要是种得多只好堆在场院上每天摊开收拢 ,并且夜间还要有人 看管 。我最喜欢与大人们一起在场院上看花生 ,那样不仅可以在露 天睡觉 ,还可以无遮无挡地数天上的星星 。尤其是能在蛐蛐 、蝈蝈 的奏乐声中进入梦乡至今仍是我强烈的愿望 。晒花生免不了要吃花 生 ,新花生是什么味道呢?我说不大准 ,反正和陈年的花生味道不 一样 ,好像甜度和韧性都要差一些 。大人们说我小时候最喜欢趴在 花生堆上吃花生,常吃得白浆从嘴角流出来 ,我想那副狼狈相一定 是很丢人的。</p> <p class="ql-block">过中秋节花生是必定要吃的 ,那是和芋艿 、菱角一起煮着吃。我们家乡多数人家种花生都是为了榨油, 如果行情好也愿意卖干 果 。花生油很香 ,但花生饼更香 。从榨油机里刚出来的热花生饼不 太好吃 ,但等它冷却后反而变得很香 。敲一小块放在口袋里, 时不 时咬上一口很解馋。</p><p class="ql-block">花生炒着吃一般要等到过年 。那时家家户户都会准备好几只铁 皮箱子盛花生 。炒花生是年三十晚的重头戏 ,大人小孩会不断地重 复说“炒长生果!炒长生果!”无非是为了借着“口采”讨个吉利 。过 年炒的花生一般都是在选种过程中淘汰下来的二 等品 。这些二 等品 中的破碎者往往被剥成果仁 ,炒熟后再去掉花生衣制作花生糖 。制 作花生糖当然少不了麦芽糖 ,每到年底自会有小贩上门推销 。大人 们买麦芽糖的时候我们小孩也会用自己的零钱买上一点解馋 。做花 生糖时只需把麦芽糖在锅里融化 ,然后把准备好的熟花生仁倒进去 搅拌 。拌匀了 ,等它冷却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用力搓成条状 。最后一 道工序便是切片装箱。</p><p class="ql-block">在与花生有关的记忆中 ,剥花生是最无情趣 ,管束最严的一项 工作 。将花生的果仁取出来是为了便于播种, 因此要求既高又严。 如果将果仁弄破了只能当废品 。剥的时候不仅需要聚精会神而且要 小心翼翼 。需要剥的花生种数量往往很大, 时间久了拇指和食指很 疼 。我记得有几年的春三月里 ,大营子“老议鼎”家不知从哪里接了 一批“剥花生”的任务 ,在村子里招聘大人和小孩“剥花生 ” 。规定每 剥出一斤花生仁可得到 5 分钱 。星期天闲着没事我也加入了剥花生 的行列 。几乎天下来虽然得到了一元多钱的劳务费 ,可是两只手的 拇指和食指却为此痛了好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种山芋</i></b></p><p class="ql-block">说到“⼭芋” ,⽆论是城⾥⼈还是乡下⼈都不会陌⽣ 。它是⼀种 可以当粮⻝吃的⼀年⽣植物, 学名应该是“⽢薯” 。有的书上将⼭芋 称作“番薯” 。⾄于别名就多地去了 。⽐如 ,地⽠ 、红苕等等 。但是 透过⼀个“番”字 ,难道它也是从外国传进来的吗?我抱着好奇⼼到 百度⽹上查了⼀下 ,果然有这么回事。</p><p class="ql-block">⼴东《电⽩县志》卷三⼗ 《杂录》有如下的记载:“相传番薯出 交趾国, 国⼈严禁, 以种传⼊中国者死罪 。吴川⼈林怀兰善医 ,⼴ 游交州, 医其关将有效 。因荐医国王之⼥ ,病亦良已 。⼀⽇赐熟番 薯 ,林求⻝⽣者 ,怀半截⽽去 。函辞归中国 ,过关为关将所截 。林 以实对, 且求私纵焉 。关将军⽈ :‘今⽇之事, 我⻝君禄, 纵之不 忠 ,然感先⽣义德, 背之不义 。’遂赴⽔死 。林乃归⋯⋯”真没想到 ⼀只⼭芋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可歌可泣的故事。</p><p class="ql-block">⼭芋可以吃 ,这是谁都知道的 。不管是⽣的 ,还是熟的 ,也不 管是当饭, 还是当菜都⾏ 。如果能将⼭芋烤了吃, 也就是“烘⼭ 芋” ,更是⼀种很有滋味令⼈馋涎欲滴的⼩吃 。不过若是将它⻓时 间地当饭吃也会令⼈⽣厌的 。关于⼭芋 ,我要说的不仅有使我欢喜 的事 ,也有使我⽣厌的事。</p><p class="ql-block">种⼭芋的过程就是使我欢喜的事。</p><p class="ql-block">⼭芋也是春种秋收 。不过它的种法有点特别 。特别在什么地⽅ 呢? 当春天到来的时候 ,⼤⼈们便将悬挂在房梁上过了⼀个冬天的山芋种用长竹竿取下来 。这时你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山芋的一头已经 生出一丁点紫色的小芽 。将山芋种植入已经准备好了的土壤中 。种 植的方法很简单 ,用小铁锹挖一只不大的坑 ,每个坑里放一只发了 芽的山芋 ,然后覆盖上一层土 ,轻轻地用脚踩一下就行了 。接下来 就是耐心地等待它长出长长的山芋藤来。</p><p class="ql-block">趁山芋长藤的当口 ,我要先说一说大人们为什么要将山芋种悬 挂在房梁上 。其实 ,这事不说也能猜出八九分 ,无非是怕我们这些 既不懂事, 嘴巴又馋得孩子们偷着吃呗 。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些留着“做种”的山芋可以说都是一级品 。个头不大不小 ,形状和 纺锤差不多的是红瓤儿的, 圆乎乎的则是白瓤儿的 。表面光滑 ,绝 无伤疤 。每只留种的山芋上都保留着一尺多长的老藤 ,那是为了能 将一只只山芋扎成串而特意留下的 。过了冬的山芋因为水分给蒸发 得差不多了表皮虽有点皱但是特别甜 ,不管是生吃还是烤了吃那才 叫好吃呢!</p><p class="ql-block">等到地里的山芋长出很长的藤蔓时, 种山芋的时机才算成熟 了 。先将山芋藤一根一根地剪下来 ,摘掉叶子 ,截成三四寸长短。 然后在施足了肥料的地里开上一条浅沟, 间隔一尺左右的距离插上 一支截短了的山芋藤 。这道工序通常都是由孩子们做的 。种山芋的 季节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日子 。对于孩子们来说 ,如果嘴里长时间没 有零食可以咀嚼的话会显得非常难受的 。于是 ,猎食的目标就会不 约而同地瞄准了那些已经完成育苗的山芋种 。你别说 ,那些在地下 埋了多半个月的山芋有的还没有完全干瘪 ,挖出来洗刷过后看上去 也蛮鲜嫩的 。只是嚼在口里那感觉是不怎么好的。山芋是草本植物, 茎蔓生 。老百姓都管山芋的茎叫“藤” 。用不 了太长的时间种下去的山芋藤就会发出新的茎蔓 ,而且长得很快。 山芋藤是紫红色的 ,藤上长着许多长长的叶柄, 叶柄的顶端是一片 心脏形或手掌形的叶子 。山芋藤是匍匐在地上生长的 ,在叶柄和山 芋藤连接的地方会生出一丛丛的不定根 。如果不经常翻动山芋藤的 话 ,这些不定根上便会长出小小的山芋 。这些小山芋也是我们小孩 子家猎食的对象 ,只是不等它们长出来大人们早已将山芋藤翻过几 遍了 。要是不翻藤的话 ,不定根会消耗掉相当一部分光合作用产生 的能量和土壤的肥力, 山芋的块根得不到充分的养料 ,到秋收时产 量就高不了。</p><p class="ql-block">山芋也开花 ,但是它的花一点也不争春 。有紫红色的 ,也有白 色的 。我曾经想搞清楚红心儿或黄心儿的山芋是不是开紫色的花, 但是到了秋天早已忘记那儿对那儿了 。山芋的叶柄是一道美味的 菜 ,知道的人恐怕不太多(现在居然冠以长寿菜之名登上大雅之堂 了) 。摘山芋藤上的叶柄时要拣那些长得又长又肥硕的 ,去掉叶子 后还要再将皮剥去 ,切成寸段 ,和肉一起炒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如 果没有肉和辣椒一起炒也蛮好吃。</p><p class="ql-block">种山芋是比较省事的 。田间管理并不复杂, 除了经常翻藤松上 二三次土足够了 。松土的目的是促进山芋的块根生长 。山芋地里 一 般都套种其他的作物 。最常见的是套种玉米 。现在想来 ,这种套种 确实很科学 。玉米向高空发展, 只要种得不太密绝不会和山芋争阳 光 。要是和其他作物套种, 比如豆类 ,可能就有些麻烦。</p><p class="ql-block">种山芋不仅省事而且实惠 。除了产量高山芋藤还可用来喂猪。收获时从根部将山芋藤割断 。这时大人们一般会差使我们小孩子将 山芋藤一点点运回家并堆放在一处空地上 。等山芋收完了大人们会 用砍刀或铡刀将山芋藤剁碎 ,然后放在一只大缸中加上淘米水任其 发酵 。据说 ,经过发酵的山芋藤猪猡很爱吃也长膘 。剁山芋藤时总 是会将手弄得很脏 ,一层黑黑的黏的东西粘在手上洗都洗不掉 。这 是因为山芋藤中含有一种白浆的缘故。</p><p class="ql-block">在所有的农作物中山芋大概是最容易收割的了 。割去了藤之后 基本上就可以看到一垄一垄的山芋了 。只要用锄头从陇边将土松一 松 ,用手一提 ,一大串山芋便破土而出了 。这时候凡是在场的 ,不 管是大人还是小孩 ,心情都是非常好的 。如果土质好 ,肥力足 ,管 理得法, 亩产千斤以上是不成问题的 。有时一根藤上能收获几十 斤 。我记忆犹新的是每当挖出特别大的山芋时 ,我会第一个跑上去 将它抱在怀里。</p><p class="ql-block">在瓜菜半年粮的时代山芋在餐桌上常常是作为主食出现的 。直 接煮了吃是最简单的方法 。白瓤的含粉量高俗称栗子山芋, 因为水 分少吃起来容易噎着 。黄瓤的水分稍多 ,甜度亦略高, 吃起来口感 也好一些 。再就是将山芋切成小块和很少的米粒一起煮 ,名曰山芋 粥 。这些吃法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许多城里人也是经历过的 。天天 吃煮山芋或喝山芋粥不仅会泛胃酸 ,而且经常放屁 ,这是我童年时 十分生厌的事。</p><p class="ql-block">将山芋当作零食吃则是我比较喜欢的。</p><p class="ql-block">装一只生山芋在口袋里的吃法就不用说了 。在灶爣里烘山芋是 农村的孩子比较在行的事 ,我也有自己的小窍门 。乡下的大灶烧的是麦草 。做完饭后灶爣里的灰烬仍有很高的温度 。烘山芋不能贪 多 ,也不能贪大 ,否则十有八九是烘不熟的 。白心儿的山芋淀粉的 含量高 ,烘熟了也不怎么好吃 。红心儿的或黄心儿的山芋含糖分比 较高, 烘熟了以后特别香甜 。我发现“烘山芋”的皮吃起来别有风 味, 只是在吃的时候要将附在山芋皮上的灰烬清除干净 ,否则连灰 一起吃下去是很不卫生的。</p><p class="ql-block">再就是将山芋切片后晒干保存 。青黄不接时吃山芋干时要选择 色白如玉的那一种 ,那是嫩山芋的中间部分 。周边有黑点的是老山 芋 。表面发灰或发绿的山芋干则是霉变了的 。山芋干在嘴里嚼起来 很有韧劲 ,搁一片在嘴里慢慢地咀嚼 ,有一种清淡的甜味 。在冬天 里如果将几片山芋干搁在取暖的手炉或脚炉上烤成金黄色, 吃起来 又香又脆 。如果有条件将山芋干放在油锅里炸过 ,或者像爆米花一 样膨化过吃起来又是一种风味了。</p><p class="ql-block">现在山芋在城里成了稀罕物 ,价格卖到一块多钱一斤 ,几乎都 赶上大米的价格了 。在一些酒楼饭店里山芋经过精加工成了特色 菜 ,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大雅之堂 。至于以山芋为主要原料制成的副 食品和营养品更是不计其数 。有一种广告做得十分吸引眼球的儿童 营养品 ,我怎么品尝都觉得是山芋汤的味道 。此一时彼一时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话说蚕豆</i></b></p><p class="ql-block">新鲜的蚕豆是一道美味佳肴这是谁都知道的 。春末夏初, 当新蚕豆上市的时候 ,从菜场购得三五斤 ,从那状如卧蚕的豆荚中剥出 一粒粒碧绿生青的蚕豆 ,用清水洗过之后用热油略炒一炒 ,然后加 上少量的水和适量的调味品用小火焖上片刻便可成一道时令小菜。 当蚕豆大量上市时 ,包裹在豆粒外的那层皮已经比较老了 ,这时可 以将这层皮剥去 ,用雪里蕻炒蚕豆瓣又是一道别具风味的小菜 。还 有 ,将鲜豆瓣用油炸酥再撒上一点细盐拌一下 ,或者将老蚕豆加上 点水让其发芽后用油盐焖透 ,都是极好的下酒菜 。除此以外 ,蚕 豆瓣还可以做成各式各样的汤菜 ,是用蚕豆瓣配冬瓜还是用蚕 豆瓣配丝瓜那就要看个人的喜爱了。</p><p class="ql-block">蚕豆晒干之后即可以加工成多种食品的原料, 比如做 大酱 ,做粉条就要用大量的蚕豆粉 。再有, 以蚕豆为原料的零食也 不少, 比如上海人爱吃的五香豆便是由上好的蚕豆炮制出来的 。四 川人爱吃的怪味豆也是将蚕豆在油里炸酥之后拌上又麻又辣的调料 做成的。</p><p class="ql-block">如此说来你大概会以为我是一位爱吃蚕豆的人了 。其实不然, 至今我仍是一个见了蚕豆就发怵的人 。原因是我小时候吃过太多的 蚕豆 ,那些蚕豆不是用来当菜吃的 ,而是用来当饭吃的 。将煮熟了 的老蚕豆嚼碎了连皮一块儿咽下肚的那种感受我至今不能忘怀。</p><p class="ql-block">我对吃蚕豆虽然有过不愉快的记忆 ,但是对蚕豆花却有着美好 的印象 。大凡年前播种的蚕豆到二月底就能长到一尺多高了 。那时 四棱四方的蚕豆杆儿上早已长满了绿色的叶片 。蚕豆的叶片是椭圆 形的 ,很有秩序地长在一根叶柄上 ,看上去就像一片羽毛 。尤其是 顶端的那片小叶的尖尖上有根卷须一直让我记得很真切 。蚕豆花长在一根很短花梗上 ,这花梗是从四方形的蚕豆杆儿上长出来的 。有 意思的是 ,蚕豆花虽然有花梗 ,但是花儿并不开在花梗的顶端 ,而 是开在花梗的腋下 。一根花梗上有时只开一朵花 ,有时会开好几朵 花 ,似乎没有规定 。蚕豆花极像一只花蝴蝶 ,但没有蝴蝶那么大, 白里带红的花瓣上有淡紫色脉纹 ,远远地看着就好像在那嫩绿的叶 子中间有几只蝴蝶在惬意地摇晃着 。蚕豆花的花蕊中饱含甜甜的蜜 汁 ,是蜜蜂采蜜的地方 ,蚕豆花开了 ,蜜蜂也开始忙碌起来了。</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记得上医学院的时候曾经学到过一种叫“蚕豆病”的病 。有些人 因为红细胞壁上缺乏葡萄糖 6 脱氢酶 ,一旦吃了大量的蚕豆 ,特别 是新鲜蚕豆后会发生红细胞的急性溶血 。这是一种遗传性疾病 ,如 救治不当可能导致死亡 。我在和田地区医院当住院医生时就见到过 这种病 。一位广东老人突发全身性黄疸 ,查来查去原来是吃了较大 量的蚕豆 "中医认为蚕豆的花 、果荚 、种壳 、种子及叶均可入药, 有止血 、利尿 、解毒 、消肿的功用 。在营养学家眼里 ,蚕豆的营养 非常丰富, 多食不仅无碍, 相反还有保健作用 。我相信中医, 西 医, 营养学家们说的都是事实 ,但是吃蚕豆还是得讲究一个度 。我 觉得对待世间的一切可食之物 ,都应该持这种态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种山药</i></b></p><p class="ql-block">山药在我老家较少种植, 因为那东西产量低销路也不太好 。奶 奶六十岁以后牙齿脱落了很多 ,一般的蔬菜嚼不碎了 。用山药煲汤煮粥一度成了她的最爱 。为此大伯每年都会在菜园的一隅种上两垄 山药作为奶奶的特供 。对我来说因为山药的奇特长相 ,淡而无味的 口感和与众不同的种植方法 ,留在我记忆中的印象是深刻的。</p><p class="ql-block">成熟的山药形似一根棍子 ,二尺来长 ,锅铲把粗细 ,通体长满 了细毛 。削了皮的山药又白又嫩, 表面有丰富的黏液 。煮着吃很 糯 ,炒着吃又滑又脆 ,有一种半生不熟的感觉。</p><p class="ql-block">山药吃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好味道 ,但种起来倒蛮好玩 。头年入 冬前在选好的地方挖两条相距一尺左右的深沟 ,然后将灰肥厩肥和 挖出来的土拌匀填入沟中 。土要一层一层地填 ,并且从沟的两边踩 实 。但中间那一溜是不能踩的 ,要让它保持松软 。开春后在沟中那 一溜松软的土层中种上山药苗 ,经过几个月的田间管理 ,到秋天便 可收获山药了。</p><p class="ql-block">培育山药新苗的方法与种山芋不同 ,是将头年选定的山药芦头 直接埋入垄中浇透水静等其发芽出枝 。所谓芦头就是连着山药老藤 的那一小节 。如果没有芦头也可用山药蛋育苗, 只是出苗的时间要 长一些 。等山药新苗长到一尺多高的时候就要给它搭架子了 。搭架 子前要将种山药的地方用土垄起来 ,这样下雨时山药苖不被水淹。</p><p class="ql-block">记得我开始对院子里的山药发生兴趣时碰到了一桩有趣的事。 暑假里, 山药藤已经爬满了架子 ,有一天我发现叶腋间长出了许多 小疙瘩 。过了几天那些小疙瘩长到指甲大了 。就在这时大伯让我捡 个大头的将它们采下来煮了吃 。我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伯说 为了让地下的山药长得粗壮一些必须这么做 。这些小疙瘩叫山药 蛋 ,可以用来做种子繁殖新山药 。山药蛋的味道和山药差不多, 因为太小吃起来很没劲。</p><p class="ql-block">奶奶为什么爱吃山药当时我并不知道 。直到我学了中药学之后 才恍然大悟 。《本草纲目》 说山药有“益肾气 、健脾胃 、止泻痢 、化 痰涎 、润毛皮”等滋补功效 。进一步查资料发现山药是人类食用最 早的植物之一 。比如唐朝诗圣杜甫的诗中就有“充肠多薯蓣”的名 句 。根据农科院对山药的化验 ,人类所需的 18 种氨基酸中山药含有 16 种 ,如此看来山药果然是药食两用的好东西。</p><p class="ql-block">山药的植物学名称叫薯蓣 。但是老百姓好像不知道有这回事似 的 ,我也从来没有听到卖山药的小贩子吆喝过:“卖薯蓣喽” ,就连 我们中医在用山药治病时处方上也不写薯蓣, 只写怀山药或淮山 药 。这是什么道理呢?据说是因为薯蓣两字犯了皇上的名讳 。唐代 宗名李预 ,为了避讳便将薯蓣改为薯药 。到北宋时英宗名赵曙 ,薯 药又犯了皇上的讳 ,于是再次将薯药更名为山药 。我查过成书于汉 代的中医典籍《金匮要略》, 书中凡是用到山药的方剂均写为薯 蓣 。这种事要是说给外国人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p><p class="ql-block">山药原产于亚洲 ,我国南北各地自古均有栽培 ,主产于河南、 山西 、山东 、陕西等地 。因河南怀庆府 (今博爱 ,武陟, 温县)所 产山药品质最佳, 故称之“怀山药 ” 。产于淮河流域的则称为淮山 药 。近年有铁棍山药著称于市 ,价格一路走高 。其实所谓铁棍山药 并非新品种 ,乃是众多山药品种之一 。因其块茎上有铁锈色斑点故 名之 。食效药效是否更著?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 自从有了网络之 后 ,要炒作什么东西一眨眼就传遍天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种瓜</i></b></p><p class="ql-block">“种瓜得瓜 ,种豆得豆 。”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 。可是 ,“ ⽠ ”应 该怎么种?又是怎么得到的?非亲身经历是不会明白的。</p><p class="ql-block">咱们老家除了种西瓜, 还种许多种瓜 。比如冬瓜 、北瓜 、丝 瓜 、黄瓜 、笋瓜、瓠子 、菜瓜等等 。特别有趣的当属葫芦瓜。</p><p class="ql-block">我曾问过大伯 ,“冬瓜明明是夏天里生长的瓜, 为什么要叫冬 瓜呢?”大伯一时答不上来 。我便自作聪明地说 ,“ 是不是因为这种 瓜专门长在东方? ”大伯笑着摇了摇头说:“ 是冬瓜又不是东瓜 。” “ 要不就是因为冬瓜敲起来会发出咚咚的声音?”我又不知从哪里冒 出了一种新想法 。“瞎讲 ,”大伯有点不耐烦了 。记得大伯后来给我 的解释是:“这种瓜虽然生长在夏季 ,但是成熟时表面有一层白色 的粉 ,看起来很像冬天里结的霜 ,所以就把它叫做冬瓜了 。”这种说 法到底对不对 ,至今我也搞不清楚。</p><p class="ql-block">冬瓜之所以留给我深刻的印象首先是因为它的个头特别大 。大 到什么程度 ,我一个人根本搬不动它 。对十岁的孩子来说搬二三十 斤重的东西是很平常的 。可见大冬瓜的分量绝不止这个数 。其次, 我亲眼看到春天种下的冬瓜籽是那么小 ,才过了不多久居然能收获 这么大的瓜 ,实在觉得很奇妙。</p><p class="ql-block">冬瓜是餐桌上的主菜, 既可以红烧了吃 ,也可以烧汤吃 。将冬 瓜皮切成丝和辣椒一起炒了吃味道也不错 。冬瓜水分大 烧一锅冬 瓜可以渗出小半锅水 。汤汤水水的就着麦饼吃正好。</p><p class="ql-block">葫芦瓜和冬瓜虽然同属一科却没有冬瓜好吃 ,不过看着葫芦瓜慢慢地长大却很有意思 。农家通常是在凉棚边或老树旁种植葫芦。 葫芦也是一年生藤蔓植物 。幼苗出土后很快就会长出卷曲的须儿, 瓜藤在这须儿的牵引下攀附着凉棚的柱子一直窜到凉棚的顶上 。与 此同时那长满绒毛的掌形瓜叶能将凉棚的顶盖得严严实实。</p><p class="ql-block">葫芦开白花 。花谢之后小葫芦便从叶间长出来了 。葫芦的形状 是奇特的, 这和其他瓜类不一样 。幼小的葫芦好像一位束腰的少 女 ,越是长得大了那腰身收得越细 。用葫芦做菜要趁早 ,如果等它 长大了就吃不成了 。“葫芦瓜 ”既可以红烧 ,也可以煮汤 。汤的味道 在清冽之中略微有点苦涩。</p><p class="ql-block">成熟的“葫芦瓜”主要是用来制作容器的 。当葫芦长得足够老的 时候 ,那些模样比较好的便会被主人采摘下来 。经过风干 ,葫芦皮 就变成了淡黄色 ,摸上去十分光滑 。然后将葫芦的小头用锯子锯掉 一截, 并用弯柄的小勺子将葫芦里的籽和瓤掏干净 。腰身不太好 的 ,特别是一头大一头小的葫芦多数被纵向里剖开当“瓢”用 。咱家 的水缸中用来搯水的瓢就是用半个葫芦制成的 。“瓢”除了用来搯水 外也可以用来掏粮食什么的 。有一种微型葫芦是专门做玩具用的, 成熟之后采摘下来只需风干就可以了 。如果要使这种小葫芦更具艺 术性的话 ,那么在刚摘下来的时候就在它的表皮上刻上一些花纹或 图案 ,等到风干之后就真的成了一件艺术品 。这种艺术品拿到街市 上去卖虽然值不了几个钱, 多少也能换点油盐酱醋。</p><p class="ql-block">字典上说“北瓜”和“番瓜 ”是同种异名 ,但我总觉着这两种“⽠ ” 不是一回事 。我们老家种的北瓜是扁圆形的 ,成熟后表皮坚硬而且 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 。而番瓜不仅长得肚子大脖子细的 ,表皮也相对光滑得多 。在我的记忆中这种所谓的番瓜大约是和西红柿同一 时期进入我的视野的。</p><p class="ql-block">瓜果既可当菜也可以当饭吃 。在我小时候农民餐桌上的主食并 不都是大米白面 。以瓜和菜充饥有一个专用名词—瓜菜代 。正因为 瓜和菜可以当饭吃 ,农家的房前屋后总会长满各种各样的瓜 。但是 种黄瓜则不然, 不仅需要一块肥沃的地, 还要替它搭好架子 。当 然 ,作为对主人的回报 ,黄瓜的产量比较高 ,摘了一批又会长出一 批来 。黄瓜可以生吃, 味道很不错 。用手将黄瓜身上的刺一抹就可 以咬着吃 。偷偷地从黄瓜架上摘黄瓜吃是我小时候经常干的事 。几 乎是从黄瓜才长到大拇指那么粗细的时候就开始打它的主意了 。为 此没少挨大人的骂。</p><p class="ql-block">再就是丝瓜了 。丝瓜对生长环境的要求一点也不高, 甚至可以 将它种在灌木丛边上 。丝瓜也是一年生藤蔓植物 ,藤蔓不仅生长得 很快 ,而且特别能攀缘 。种在灌木丛边上的丝瓜长好了 ,灌木丛却 遭了殃 。阳光和土壤里的肥力都让丝瓜夺去了 。长成的丝瓜又细又 长 ,有的竟然能长到两三尺长 。清炒丝瓜和丝瓜汤是最普通的农家 菜 。老丝瓜晒干后去掉外皮 ,瓜子留待来年育苗 。丝瓜瓤, 又称丝 瓜筋 ,既可以用来刷锅洗碗 ,又可以作为洗澡的工具。</p><p class="ql-block">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到咱家乡还有一种非常奇妙的瓜 。它的名字 叫“⾯⽠ ” ,俗称“老奶奶瓜 ” ,也有人把它称作“噎死狗子 ” 。这种瓜 个头不大 ,浅黄色的外皮上散布着一些小块状的绿斑 。从外形上看 它有点像香瓜 ,可是吃起来既不脆也不沙 ,而是面面的 ,像熟透了 的香蕉 。吃的时候不用咀嚼, 只需用舌头一裹就下肚了 ,怪不得称它是“老奶奶瓜 ” 哩 。现在回想起来,“ ⾯⽠”的那个吃口 , 那个甜 味 ,简直是无与伦比的 ,难怪我直到现在也忘记不掉 。自从我离开 故乡后半个世纪以来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但是我再没有见到过 我记忆中的“⾯⽠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看瓜棚</i></b></p><p class="ql-block">西瓜是经济作物 ,如果种得好又能卖个好价钱 ,那能为农家增 加一笔可观的收入 。正因为如此 ,农业合作化之前我们村许多人家 都乐意种西瓜 。我们家门前有块不到一亩的沙壤地 ,据说这样的土 质比较适合种西瓜。</p><p class="ql-block">对农民来说栽种西瓜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 。但是看西瓜却是挺 费神的 。大热天里 ,行路人口干舌燥之时顺手从地里摘只西瓜解渴 这在当时的农村里是不足为奇的 。这种事偶然遇上一两回也算不了 什么 。可是有些不肖之辈自己不种瓜却专打别人家瓜地的主意 。为 了防贼凡是种瓜的人家都会在瓜地里搭上一座看瓜棚。</p><p class="ql-block">看瓜棚通常搭在瓜田的中央 ,为了能居高临下地监视瓜田的每 一个角落一般都搭得比较高 ,从远处看外形有点儿像傣族人家建的 吊脚楼 。下面一层的高度可以保证中等身材的成年人站立 ,上面 一 层的高度略低 ,半大的孩子站在上面头不会碰到棚顶 。瓜棚的面积 比一张双人床稍大一些 ,上层铺着竹席, 既可以坐着又能躺着 。搭 棚的时间一般都选在瓜果快成熟的阶段 。瓜棚的构件是可卸式的,用不了多少时间便可以将它拼装起来 ,瓜季过后拆起来也很方便。</p><p class="ql-block">看瓜不仅责任重大而且非常辛苦 。白天日晒雨淋多数时间是寂 寞无聊的 。夜里睡觉除了要特别警觉 ,还要饱受蚊子的叮咬 。咱家 的瓜棚白天基本是由堂姐一人负责, 晚上则由大伯一人包干 。放学 后或到了暑期里我很乐意到瓜棚里去陪堂姐 。堂姐小学只上了两年 便辍学在家 。那时爷爷已经去世 ,奶奶的眼睛因为患白内障一点都 看不见了 。里里外外缺少帮手 ,堂姐就因为这些原因辍学在家。</p><p class="ql-block">为了打发时光堂姐常常玩一种叫“拾子”的游戏 。这是许多农村 里的女孩子喜欢玩的游戏 。可以一个人玩 ,也可以几个人一起玩。 堂姐有一副珍爱的“⼦ ” ,那是七只很光滑的大小差不多的雨花石, 外加一个装了沙子的小布袋 。玩的时候用手将“⼦ ”朝地上或桌子上 随意撒开 ,然后将小沙袋向上抛起 。在小沙袋落地之前要按规定拾 起小石子 。在拾子的过程中好像是不允许触及其它不相干的石子 的 。拾子的技巧表明玩者的水平。</p><p class="ql-block">我对这些游戏没有兴趣 。每次到瓜棚里去时总归要带上一本 书 。看书累了就躺在竹席子上看天上的白云苍狗 。有时村里的小伙 伴也会过来玩 。这种时候除了相互间交换图书 ,偶尔也会交流一些 读书心得 。所谓心得不过是争论哪个英雄更有本事而已。</p><p class="ql-block">堂姐在十岁之前一直是大伯大妈的独生女 ,我这个弟弟自然就 成了全家的宝贝疙瘩 。有一次地里的西瓜不知怎的被人偷了 ,大伯 把堂姐痛骂了一顿却没有责备我一句 。大伯责骂堂姐时我心里特别 不好受 。我觉得自己没有看好瓜也是有责任的。</p> <p class="ql-block">种瓜的人总是舍不得吃自己种的瓜 ,看瓜的人就更没有随意吃瓜的权力了 。为此 ,我常抱怨看了那么长时间的瓜却没有吃到一只 好瓜 。能吃到的要么是卖剩下的 ,要么是摘瓜时碰破了的 。现在来 看这个问题 ,应该说这不是大伯吝啬 ,而是小农经济体制下中国农 民克勤克俭的美德 。如果种瓜的人先捡好的吃, 先饱了自己的口 福 买瓜的人就吃不到好瓜了。</p><p class="ql-block">看瓜的过程中虽然没有吃到好瓜, 但挑瓜的本事还是学到了 点 。就西瓜而言 ,瓜肚脐向里收得越是明显 ,黄斑愈是老扎 ,瓜皮 上的白色粉状物已经褪尽 ,这瓜起码有七成熟了 。然后再将瓜在手 里掂分量, 在差不多大小的瓜中分量最轻的, 敲起来发出“咚咚 ” 声 ,而非“笃笃”声响者十有八九就是一只黑子红瓤的好瓜。</p><p class="ql-block">每到拆瓜棚的时候我总有一种依依不舍之情 。不管怎么说, 白 天里坐在看瓜棚里看天上的云彩 ,看野地里的风光, 听小鸟和小虫 子鸣叫都是很有趣的 。西瓜藤和拉藤瓜是很好的猪饲料 。将比较嫩 的瓜藤和那些来不及长大的西瓜切碎并储存在一只大缸中让它慢慢 地发酵是我和堂姐要做的另一桩事。</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打谷场</i></b></p><p class="ql-block">庄稼从地里收割起来后必须有一个地方进行脱粒和晾晒 。这个 地方就叫打谷场 。因为土地面积很金贵 ,在我们老家左邻右舍的打 谷场通常是连成一片的 ,所以又有一个土名叫“联场” 。这片联场轻 易不会被派作他用 ,诸如种菜种瓜等 。联场要求平整板结 ,否则谷粒会陷进土里去 ,那样造成的损失就大了。</p><p class="ql-block">给小麦脱粒有许多方法 。喂养了大牲畜 的人家常将一只硕大的“石滚子”让老牛拖着 在麦秸上转圈子碾压 。没有此等条件的就用 连枷拍打 。连枷的结构很简单 。先用铁丝将 四五十公分长的小木棍穿成十来公分宽的木 排 ,这就是连枷的头 。然后将这只连枷头装 在一根坚实而笔直的竹竿上 ,并使连枷头可 以作垂直方向第三百六十度转动。</p><p class="ql-block">用连枷击打麦秸称为“打场” 。这“打场”的方法虽然近于原始, 但场面却相当壮观 。五六个甚至十来个男人和女人面对面地排成两 排 ,各自手举一只连枷有节奏地拍打麦秸 。一边拍打一边缓慢地移 动脚步 。麦秸上的麦粒便在连枷的一次又一次地拍打后落到了场地 上 。宋诗中“打麦打麦 ,彭彭魄魄 ,声在南山应山北 。”描绘的大概 就是这种场景 。有时我也会举着一只连枷跟在大人后面凑热闹 ,但 是那连枷总是不听我的使唤 。连枷虽然举起来了 ,但是那连枷头常 常不能在空中完成自由转体 ,落地时不仅不能有力地拍打麦秸 ,反 倒把场地“筑”出了一个洞。</p><p class="ql-block">夏收过后粮食归了仓麦草堆成垛 ,打谷场的主要功能就是供家 人纳凉 。傍晚时分通常要在打谷场的泥地上泼上一层水 ,那是为了 降低地面的温度 。水泼在炽热的地面上常常会发出吱吱的声响 ,不 一会儿泼在地上的水就被蒸发了 。吃过晚饭 ,各家各户或是用长板 凳搁上门板 ,或是从屋里搬出竹制的凉床 ,老老少少聚在自家门前的打谷场上便开始纳凉了。</p><p class="ql-block">乡下的蚊子很多 ,那时候既没有蚊香 ,也没有驱蚊剂 ,对付蚊 子的办法是在上风头将一堆麦壳子点燃 ,再洒上点水 ,让它生出许 多烟来 。用烟熏蚊子并不是好办法, 常常是蚊子没有被熏死 ,人倒 被熏得头昏脑胀。</p><p class="ql-block">摇蒲扇是最好的驱蚊方法 。在纳凉的人群中几乎是人手一扇。 从摇动蒲扇的动作上往往可以看得出一个人的身份和性格 。小孩子 摇蒲扇没有长性, 噼里啪啦扇上一阵, 觉得累了便随手一扔 。中年 人扇扇子动作虽不紧不慢 ,但时常可以听到他们用扇子这儿拍一下 那儿拍一下, 时不时嘴里还要把蚊子骂上一阵 。只有阿公阿婆们把 扇子摇得不紧不慢 ,一副悠闲的样子 。我最喜欢躺在奶奶的身边乘 凉 ,随着她不紧不慢地摇动着蒲扇阵阵凉风使我感到非常惬意。</p><p class="ql-block">夏日的夜空是美丽而迷人的 。漫天的繁星让你数也数不过来。 偶尔有一颗流星似闪电般地划过夜空 ,在惊悸之余大人除了要习惯 地拍拍孩子的背, 口中还会不停地念叨“乖乖, 别怕! 乖乖, 别 怕!ℽ , 而胆小的孩子这时就会乘机扑到大人的怀里去撒娇 。记得那 时还可以在夜空中看到探照灯照射飞机的场景 。我们那个村庄正好 处在民航线上 ,每当夜间有飞机从上空飞过时探照灯的光柱就会从 几个方向同时射向它 ,将机身照得银光闪闪 。至今我也不明白为什 么要用探照灯照射飞机 。被那么强的光照着飞行员会不会眼花呀。</p><p class="ql-block">如果有风 ,这一天聚在打谷场上纳凉的人会很多 。因为不需奋 力地打蒲扇 ,大人们的谈兴会很浓 。他们除了聚在一起拉家常 ,还 会说新闻 ,讲故事 。我小时候听得最多的故事既不是狼外婆 ,也不是半夜鸡叫, 而是《水泊梁山》 ,《杨家将》,《三侠五义》等。 在“金塘营”虽然不乏会讲故事的人, 但他们的功夫毕竟不如说书 的 。听过几回之后我便没了兴趣。</p><p class="ql-block">在夏天的夜晚最令我向往的是在户外露宿 。屋里蚊子多 ,撑上 蚊帐又闷又热 。在户外露宿尽管也要受到蚊子的骚扰 ,但总的感觉 要好得多 。我之所以愿意在户外露宿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可以听 到各种各样的虫鸣 。天气越是闷热小虫子们越是唱得欢快 。数着天 上的星星听着美妙无比的虫鸣 ,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我能在户外睡 一整夜的机会并不多 ,一般到了后半夜就会将我赶回屋里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下雨的时候</i></b></p><p class="ql-block">下雨虽是自然现象 ,但生活在不同时代, 身处于不同环境 对雨天的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p><p class="ql-block">雨伞是雨天的必备物品 。现在用的雨伞是折叠式的 ,伞衣多用 尼龙布或防雨布制成 ,不仅色彩鲜艳 ,而且十分轻巧 。我小时候用 的雨伞可不是这样 ,不仅样子难看而且十分笨重 。一把雨伞至少有 二尺多长 。重量通常要以斤计数 。那时候雨伞的伞衣有用纸做的, 也有用布做的 。因为做伞衣的纸和布都是用桐油浸过的 ,于是就有 了油纸伞和油布伞区别 。相比之下油纸伞比较轻巧 。这种伞的伞骨 子特别多, 当它收拢的时候 ,竹制的伞骨子可以围成一个圆筒将纸 质的伞衣包住 。油纸伞的制作工艺比较复杂所以价格比较贵 ,加上</p><p class="ql-block">伞衣容易破一般人家是不会买的 。油布伞十分结实 ,但是要想撑开 它需用大力气 。我清楚地记得 ,为了将油布伞撑开我常常要将伞顶 在墙上用尽全身力气 。有时等到伞撑开了雨水已将衣服淋湿了。</p><p class="ql-block">在农村里用来遮雨的雨具除了雨伞之外还有多种, 比如草帽、 竹笠等 。那时塑料制品还很少见 ,如果要在大雨中下地干活男同胞 会穿上蓑衣戴上竹笠 。蓑衣是用一种水草编织成的式样和雨披差不 多 ,但是分量很重。</p><p class="ql-block">说到雨鞋 ,几十年前的农民其实是很少穿的 。农村里到处是泥 泞 ,低腰的胶鞋根本不管用 ,高腰的雨靴价格昂贵 ,没人舍得花那 份钱 。那时候草鞋在农村大行其道, 晴天雨天都用得着 。市售的草 鞋只卖几分钱一双 。但是许多人家仍愿意自制草鞋 。我大伯就是位 编织草鞋的高手 。在他老人家的影响下我也学会了编草鞋 。编草鞋 的基本工序是这样的 。先将选好的稻草用木榔头细细地砸一遍使之 柔软 ,然后编草鞋的筋 。所谓鞋筋就是鞋底的经线, 它们的根部绞 合在一起 。这个部位是鞋后跟一定要扎瓷实 。然后就将稻草扭成一 根索在四根鞋筋中依次编织 。鞋底的宽度 、厚度以及是否密实就全 靠编织者的经验掌控了 。编织草鞋的足尖部需要一定的技巧 ,否则 穿的时候会不合脚。</p><p class="ql-block">下雨时如果没有大事急事要办 ,大人们都是愿意待在屋里休息 的 。但对于生性好动的孩子来说雨中却有乐子可寻 。寻什么乐子 呢?说得笼统一点就是浑水摸鱼 。咱村的东南方向有一条不太宽的 潮水沟 。大雨之后田野里的积水都往潮水沟里流 。一时间潮水沟边 水声大作 ,那沟里的水也一改往日的清澈平静之态 ,浑浊得发黄 。</p><p class="ql-block">在乡下谁都知道浑水摸鱼的道理 。于是只要一下大雨 ,总会有许多 孩子聚集到潮水沟边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摸鱼 。我堂姐就是这项活动 的积极参与者 。她用的是一种叫“罾”的渔具 。罾的手柄很长 ,人站 在沟的这一边就可以将罾伸到沟的那一边 。堂姐深信下大雨时鱼虾 都隐藏在沟边的草丛中 。她就用罾沿着沟边搜索 。我的任务是提一 只篓子将她捕获的小鱼小虾保管好。</p><p class="ql-block">下雨时常常要划闪打雷, 尤其是暴雨来临之前的雷电特别吓 人 。民间流传着雷劈恶人的传说 。许多骂人的话 ,赌咒发誓的话常 常与雷电有关 。当然 ,这些说法都是因为不懂科学 ,受了迷信的蛊 惑 。有一年的夏天住在大营子东头的同理爷爷家突然遭到了雷击。 一时间村子里说什么话的都有 。事后我曾到雷击的现场去看过 。被 雷击中的是他家西山墙的中柱 。那根足有二 十公分粗的中柱从上到 下被劈成了两半 。被烧焦的木屑洒了一地 。那堵山墙上也被烙上了 许多黑印记 。好在雷击时那间屋里无人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拾柴火拔芦花</i></b></p><p class="ql-block">童年时咱家虽然不是特别贫困, 但在方方面面都是十分节俭 的 。就说一年365 天都要烧的柴火吧 ,单靠从地里收回的麦草豆秆 花生藤之类是根本不够用的 。没有燃料水烧不开饭煮不熟 ,这是人 所共知的普遍真理 。咱家一年到底要烧掉多少柴草我没有计算过, 但为收集柴草我也曾贡献过一份力量。</p><p class="ql-block"> 每年夏收时我和堂姐要从地里拔“麦根” 。为了能更多地收集到 一些燃料 ,大人们在割麦时总是将麦根留得很矮 。然而 ,尽管这样 仍觉得留在地里的那一截很可惜 。于是我和堂姐常常被派到地里去 拔麦根 。麦秆又圆又滑, 留在地里的就是那么一小截 ,为了将麦根 从土里拔出来不仅需要力气还需要技巧 。有时用力不当或者没有将 麦根抓紧摔一个跟头是常有的事 。麦收后犁地 、耙地时会将麦根从 地下翻出来 ,我和堂姐的任务就是将它们集中到一起运回家晾晒。</p><p class="ql-block">在夏末秋初的时节我和堂姐还要用锄头将长在路边的草皮一片 片筑下来 。长在路边的草皮在我们家乡被称作“巴埂” 。筑“巴埂”的 当然不止我和堂姐 ,邻里中大有人在 。这样 ,每到那个时节大路或 小路边的草皮都会被“筑”得干干净净 。路边的“巴埂”被揭去一层后 虽然来年还能长出来 ,但对植被毕竟是一种破坏 。其实, 晒干了的 “ 巴埂”在灶爣里燃烧时发出火力并不是很强的。</p><p class="ql-block">为了筹集足够的柴火大伯在秋收之后总是要到圩里去挑芦苇, 而我们和堂姐也会不失时机地尽可能多地收集房前屋后的枯草落叶 以备不时之需 。树叶子虽然不耐烧 ,但毕竟也能发出一份热能的, 为此我曾在多少个清晨和傍晚一篮一筐地收拾落叶 。在做这种收集 的时候我总希望落叶越多越好 ,有时甚至盼望所有的树叶子最好能 在一个晚上全部落到地面上。</p><p class="ql-block">在各式各样的树叶子中银杏树的叶子是最美丽的 。它的形状有 点儿像蝴蝶, 当它从树上落下时虽然大部分已经变黄了 ,但或多或 少还保留着一点绿色 。银杏树的叶子从枝头上落下时就像一群色彩 斑斓的花蝴蝶在天空中飞舞 。我常常会呆呆地望着在空中飞舞的银杏叶子出神。</p><p class="ql-block">除了枯草和落叶可以当燃料 ,其实牛屎晒干以后也是可以当燃 料的 。这事说起来好像污秽得很 。但是在那个年代在农村里几乎到 处都可以见到土墙上贴满“牛屎巴巴”的场景 。我就和大人们一起干 过这种活 。具体操作是这样的 。将自家牛屙的屎一点点积累起来, 积到一定数量后就可以做“牛屎巴巴” 了 。方法是先将牛屎和匀 ,然 后用手将它揉成一个团 ,再拍打成饼状 ,最后贴到土墙上去 。等到 牛屎巴巴晒干了就将它揭下来堆成一堆 。用牛屎巴巴点火能在灶爣 里燃烧一阵子 ,虽然火力不强一样能将干饭煮熟 ,将稀饭熬稠。</p><p class="ql-block">当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的时候正是芦花怒放的季节 。故乡的芦 苇不是很多 ,与外江沿的洲上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这些芦苇多生长 在水沟和池塘边 ,芦苇虽然不是很高可芦花蛮大 。芦花在我儿时的 记忆中除了可以用来编鞋子还可以扎扫帚 。用芦花编的鞋子在冬天 里穿在脚上既柔软又暖和, 这种鞋子有一个很别致的名字“蒲窝 ⼦ ” 。恩余的外婆编的蒲窝子不仅外形好看而且质地很好, 她每年 都要给我们送上好几双。</p><p class="ql-block">除此之外 ,拔根芦花逗乐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当然这主要是 我们小孩子家闲来无事时的所为 。芦花的花轴上有许多白色的小绒 毛, 当你把芦花抓在手上随便一挥或者对着它轻轻吹口气时那些小 绒毛便会漫天飞舞起来 ,如果风不大的话小绒毛就不会远走高飞, 过一会儿便又在原地落下 。小绒毛粘在脸上的感觉是很奇妙的 ,似 痒非痒似有似无, 当你一门心思想摘除它时既找不到又摸不着 。如 果你不去管它, 它又让你时时刻刻都感到它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我的童年 们小孩子常常会把芦花吹到别人的头上脸上和身上 ,被吹的人因为 没有什么痛苦虽然恼火也只好一笑了之 ,或者骂过几句也就完了。</p> <p class="ql-block">芦花虽然是花 ,但就色 、香 、形而言, 它不仅不能与众多的名 花相提并论 ,即使和一般的花卉相比也显得过于素净过于淡雅了。 然而芦花的可贵可爱之处也许就在于它的素净和淡雅 。我认为在百 花之中唯有芦花能准确地持久地传递秋的信息 。不仅如此 ,在渲染 野趣和田园气氛方面芦花更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去年我观摩过国际 插花艺术精品展示 ,我发现在一些专门表达秋意和野趣的作品中几 乎无一例外地用到了芦花 ,其效果之好意境之深不仅使我赏心悦目 而且给我留下了隽永的回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故乡的冬天</i></b></p><p class="ql-block">说起故乡的冬天我首先想到的是下雪 。下雪天虽然很冷 ,但是 比下雨天有意思 。只要不是雨夹雪那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身上并不 会将衣服弄湿 。小时候一到下雪天我就会跑到户外去玩上一会儿。</p><p class="ql-block">雪花落在脸上的感觉是很微妙的 。它不像雨点那样激烈 ,却有 雨点一样的湿润 。当雪花在衣服上帽子上越积越多的时候 ,飘落在 脸颊上的雪花却悄悄地化成了湿漉漉的雪水 。最有趣的是让雪花落 在舌头上 ,那是一种瞬间的冰凉和永远的淡而无味 。为了追求这种 刺激我曾不止一次地扬着脖子张大嘴巴伸出舌头站在雪地里 。此 外 ,让雪花挂在睫毛上也很有趣, 眨眼时常常可以在那片雪花的周围看到彩虹一样的颜色。</p><p class="ql-block">都说雪花是六角形的 。这点小知识我早在三四岁时就从看图识 字的卡片上获得了 。可是当我在雪地里玩雪时发现落在衣服上的雪 花并不全是六角形的 。对这事那时我想得很简单, 以为是雪花在空 中飞舞时被碰碎了 。至于雪化成水之后白颜色跑到哪里去了更是让 我百思不得其解。</p><p class="ql-block">在雪地里打仗也是冬天里的一种快乐 。尤其是人多时的混战场 面最让我兴奋 。一场大雪之后学校操场上的积雪肯定是要扫去的。 每次扫雪的过程中总归会有人抛出第一个挑衅性的雪球 ,于是混战 就此爆发 。一时间雪球漫天飞舞 ,嬉笑怒骂此起彼落 。一直要闹到 老师出面干涉时还意犹未尽。</p><p class="ql-block">自家门前的雪也是要扫除的 。从院子里扫出去的雪正好可以堆 一个雪人 ,可谓一举两得 。堆雪人很简单 ,但是能够堆得惟妙惟肖 却不大容易 。关键在雪人的头部要有特点 。我通常给雪人歪戴一顶 破草帽, 眼睛鼻子都是用砖头打点的 。最后在雪人的怀里插上一把 秃了头的扫帚。</p><p class="ql-block">和堆雪人相比在雪地里扣麻雀更有意思 。麻雀虽然有自己的窝 但是它并不在窝里储藏食物 。当大雪将田野盖得严严实实后麻雀因 为找不到食物就到处乱飞 。这时如果在雪地里设下机关撒上一些 谷子麻雀就会飞过来觅食 。这时迅速启动机关兴许可以将 它们捕获。</p><p class="ql-block">制作扣麻雀的机关很简单 ,先用一根尺把长的小竹棍撑起一只 箩筐 ,再用一根又细又长的麻绳拴在竹棍上 ,最后在箩筐投影的下方撒上一小撮谷子 。机关一般设在屋前的场院上 ,人就躲藏在院门 后面 。剩下的时间就是“守株待兔”了 。这种扣麻雀的方法当然是大 人教给我们的 ,但是大人们从不和我们一起玩 。因为扣麻雀的成功 率实在太低 ,大人们哪有闲工夫耗在这上面 。小孩子性急 ,看见麻 雀飞过来了就兴奋不已 ,你一言我一语, 吓得麻雀在箩筐上画一个 圈便飞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只麻雀落下来啄食了, 猛地一拉绳 子 ,不料麻雀嗖的一声又飞走了 。一阵叹息之余便是没完没了地相 互埋怨。</p><p class="ql-block">下雪的时候虽然很冷 ,但化雪的时候更冷 。随着小水滴从屋檐 上噼里啪啦地摔到地下 ,一根根水晶般的冰挂便从屋檐下渐渐地长 出来 ,如果几天不去敲它便会长得很长, 甚至可以从屋檐上一直接 到地面上 。屋檐下的冰挂大人是不准孩子们乱敲的, 因为那样会将 屋檐上的瓦片或麦草损坏 。冰挂在我们老家有一个十分土的名字— 冰凌锥子 。冰凌锥子看上去晶莹剔透 ,拿一小截在手上玩一会儿就 化掉了 。有时候我会将冰凌锥子放在嘴里吮 ,毕竟不是冰棍 ,虽然 淡而无味却很刺激 。将一小截冰挂塞到别人的头颈里是小孩子经常 搞的恶作剧 ,一般来说始作俑者都会被整得很惨。</p><p class="ql-block">在寒冷的冬天里老人和小孩如果没有取暖设备是绝对不行的。 老家常用的取暖设备既有经典的 ,也有独具地方特色的 ,其中不少 还是极其简陋的 。比如说脚炉吧 ,那是一种铜质的便携式取暖器, 形状像只有盖的提篮, 高约 20 公分 ,直径亦在 20 公分左右 。据说 这种取暖器的出现至少可以溯源到秦汉时期 。在里面放上谷壳 ,点 燃后可摆在脚下或提在手上取暖 。读小学时在天特别冷的日子里我会带着这种取暖器到学校里去上课。</p><p class="ql-block">再说草窝子 ,那是用稻草编织的大型取暖设备 ,形状像只腰形 盆 ,高约 50 公分 ,底部有一块用铁条打造的搁栅 ,火盆就放在搁栅 下面 。一只草窝子里可容纳 2—3 人同时取暖 。草窝子一般放在客堂 间 ,十冬腊月里 ,大凡有左邻右舍来串门 ,或者有亲朋好友来访, 主人便会邀请他们坐在草窝子里聊天。</p><p class="ql-block">还有一种取暖器是专供小孩子用的, 叫做火桶 。火桶 ,高约一 公尺 ,上部略小 ,下部较大 ,与草窝子一样火盆放在格栅下 ,是专 为能站立但还不会走路的小孩子制作的取暖设备 。孩子站在搁栅上 既暖和又安全。</p><p class="ql-block">高踏板不是取暖设备 ,却是每家每户在冬天里不可不备的常规 武器 。农村不比城市 ,冰雪消融的日子里到处都是一片泥泞, 穿棉 鞋是出不了门的 。可是有些时候不出门又不行 ,怎么办呢?将高踏 板穿在棉鞋下面上路难题便迎刃而解了。</p><p class="ql-block">这高踏板说起来也真够简陋 。制作方法是 ,先在一块比鞋底大 些的木板下面钉上两块一寸多厚的木块 。当然要钉得很牢固 。位置 应选在前掌和后跟处 。然后再在木板上钻四只小孔 ,前面两个孔结 上根带子好让穿上鞋子的脚伸进去 。后面两个孔穿上两根绳索好系 住脚脖子 。出门时将高踏板缚在脚下即可 。穿上高踏板走路不稳, 一不小心可能会歪了脚。</p><p class="ql-block">此外 ,还有一种既可以防水又能防滑的钉鞋 。印象中是用桐油 浸过的高帮鞋 。鞋底上布满了铜泡钉 。咱家没有这种鞋子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凤仙花</i></b></p><p class="ql-block">咱家后院中种了许多花, 既有雍容华贵的芍药 ,也有相貌平平 的牵牛花 ,但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极为普通的凤仙花。</p><p class="ql-block">凤仙花是一年生草本花卉 。春天出苗 ,夏天开花 ,秋天凋谢。 但从我记事起 ,我从未发现家里的人特意栽过这种花 。每到春天凤 仙花的幼苗就会从墙角边那一块土壤里生长出来 。那幼苗常常是密 密麻麻的一片, 以至于要拔掉一大半 。有时在从未种过凤仙花的地 方也会长出许多花苗来 ,这种现象曾使我一度不得其解。</p><p class="ql-block">凤仙花大概是最好侍候的花了, 只要能让它晒到太阳淋到雨 水 ,不管土壤肥瘦都能生长得很好 。凤仙花的叶子长长的 ,边缘上 有许多锯齿状裂隙 ,这些叶子一片一片很有次序在长在花茎上 。凤 仙花的花茎很有意思 ,有红色的有绿色的还有白色的 ,什么颜色的 花茎就开什么颜色的花。</p><p class="ql-block">凤仙花在五月份就开花了 。凤仙花通常是一簇一簇地开在叶腋 下 ,花期比较长 。重瓣的花形大 ,有蔷薇型 ,茶花型等等 。大红色 的凤仙花是最受种花人钟爱的 ,其他如粉红色的 ,紫红色的 ,橙红 色的也比较受欢迎 。唯独白色的凤仙花不被看好 ,据说是不吉利。 我觉得这种说法毫无道理 。栀子花 ,茉莉花都是白色的 ,为什么没 人说它不吉利呢?</p><p class="ql-block">鲜艳的凤仙花之所以大受欢迎是因为它的花可以用来染指 (趾) 甲和脚后跟 。据有关文献记载, 民间用凤仙花染指 (趾) 甲的习俗最早可追溯到汉代 ,而唐宋期间尤其盛行。</p><p class="ql-block">在农村五月端午用艾草和菖蒲插在门上可以辟邪 。到了六月 份, 随着梅雨季节的到来 ,到处会长出许多霉菌 。六月六那天大人 会摘下许多凤仙花的花瓣和花叶加点明矾在里面一起捣烂 ,然后用 苎麻的叶子裹在小孩子的手指甲 、脚指甲 、脚后跟上 。过了几个时 辰 ,指 (趾) 甲 ,还有脚后跟都变成了红色 。据说这样做可以起到 祛病祛邪的作用 。所谓“祛邪”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抗真菌感染”。</p><p class="ql-block">凤仙花结籽则要到八九月份 。凤仙花的果实很小 ,呈黄褐色, 圆圆的 ,深藏在一只只纺锤形的果壳内 。到凤仙花的果壳成熟后会 自行爆裂 ,爆裂后的果壳会自动卷曲起来 。但我常常不等它自行爆 裂就用手去触摸它 。凤仙花的果实在手指间爆裂的感觉非常微妙。 就在手指碰到果壳的一瞬间, 只觉得指头被轻轻地撞击了一下 ,好 像还听到一声轻微的爆裂声 ,而此时花籽儿已不见了踪影 。其实花 籽是被弹射到了稍远的地方 。等到第二年春天 ,那些被弹射出去的 花籽就会生长出许许多多凤仙花的小苗。</p><p class="ql-block">对于凤仙花药用价值的理性认识应该是在我学习了中药学之后 了 。《本草纲目》 上有记载, 凤仙花的全株都能入药 。茎有祛风 湿 、活血 、止痛之效 ,用于治疗风湿性关节痛 、屈伸不利 。种子称“ 急性子 ” ,有软坚 、消极之效 ,用于治噎膈 、骨鲠咽喉 、腹部肿块、 闭经等证。</p><p class="ql-block">在写这篇短文时我在网络上看到一个帖子 ,说凤仙花还有驱蛇 的作用 。理由是此花含有硫磺 。如此帖不谬就可解释农家为何喜欢 在房前屋后裁此花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芍药花</i></b></p><p class="ql-block">咱家后院中那丛芍药开的花是红色的 ,花形是单瓣的 ,算不上 什么好品种 。但是即便如此, 只要芍药花一开 ,后院中就会有一股 淡淡的清香随风飘拂 。与此同时蜂蝶们经常围着绽放的芍药翩翩起 舞 。一时间已老的春色又焕发出了灿烂的容颜。</p><p class="ql-block">我曾经观察过芍药从萌发新枝到开花的全过程 。当春天到来的 时候 ,芍药的宿根便从地底下冒出许多紫褐色的嫩芽 。渐渐地嫩芽 的根部会出现一些像鱼鳞一样的小叶片 。当芍药的花茎继续往上蹿 的时候 ,这些鳞状的小叶片并没有变成真正的叶片, 它们一直保持 着原状 。初时 ,芍药的茎叶是紫褐色的, 叶子卷在一起并不伸展开 来 。过了好长时间 ,突然有一天花茎开始变绿了, 叶梗也变绿了, 叶子展开时也变绿了 。芍药的叶子是从单叶逐渐变成复叶的 。枝梢 的新叶刚萌出时是单叶 。当又一片顶叶萌出时原先的那一片已经变 成了复叶 。复叶是二回三出, 叶片呈阔披针形, 叶面光滑 ,边缘有 深齿 。于是绿叶越长越多 ,渐渐地枝繁叶茂了。</p><p class="ql-block">芍药虽然要到夏至前后才开花 ,但是她的花骨朵在这之前就已 经长出来了 。芍药不只是在顶枝上做蕾 ,有时也在侧枝上做蕾 。做 了蕾的枝条就不再萌发新的叶片 。随着花蕾一点点长大 ,花蕾下方 的花柄越长越长 。由于芍药的花形大 ,花骨朵自然也大 。初做蕾时 绿色的花萼还能将花瓣紧紧地包裹起来, 当花蕾长到拇指大小时花 萼已经包不住花瓣了 。蜷曲着的花瓣渐渐地从花萼中挣脱出来 显露出一丝红色 。然后那红色一天比一天浓 ,能看得清的花瓣层数 一天比一天多 。终于有一天所有蜷曲着的花瓣都伸展了开来 ,一朵 大如小碗口的鲜艳美丽的芍药花便呈现在人们的眼前了。</p><p class="ql-block">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说牡丹是花国之王 ,芍药是花国之相 。这王 与相虽是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 。据此 ,我一直以为牡丹和芍药是 不相干的两个种属 。查过《花经》之后才知道芍药和牡丹在植物学 的分类上居然是同种同属 。不同之处仅在于牡丹是落叶灌木 ,而芍 药为多年生宿根草本 。这让我有点困惑 ,会不会是编者搞错了呀? 到因特网上去搜索了一番 ,原来欧美人只认芍药, 甚至不知道世上 还有“牡丹” 。《辞源》[牡丹]条下云:上古无牡丹之名 ,统称芍药。 唐以后始以木芍药称牡丹 。又到[芍药]条下查了一下:植物名 。花 大而美 ,名色繁多 ,供观赏 ,根入药 。《诗经》 ·郑风溱洧:“维士 与女 ,伊其桐谑 ,赠之以芍药 。”晋·崔豹·古今注下问答释义:“芍 药一名可离 ,故将别以赠之 。”这些资料说明 ,牡丹虽贵为花王 ,但 她的资历却远不及芍药。</p><p class="ql-block">我曾经将芍药花和牡丹花做过比较 。如果只看花不看茎和叶还 真不太好区分 。但就全株而言牡丹的花香要胜过芍药 。牡丹花开在 叶腋间看上去既雍容华贵又比较含蓄 。芍药花开在枝头虽然同样雍 容华贵却过于招摇 。常言道 ,红花虽美还需绿叶相扶 。也许这正是 牡丹胜过芍药的关键所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芍药不仅是名花 ,而且是一味常用的中药 。根据药理分析芍药 根含有芍药甙和苯甲酸 ,具有很好的解痉镇痛的功效 。但在中药饮 片中却有白芍和赤芍之分 。它们的区别在于, 白芍是园栽品种的根 ,而赤芍则是野生品种的根 。中医认为, 由于生长环境的不同白 芍偏向于调经 、止汗, 可以治疗面色苍白 、头晕目眩以及月经不 调 。赤芍的作用更倾向于清热 、清肝火 ,如果出现血热 、疼痛 ,都 非常适合用赤芍治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牵牛花</i></b></p><p class="ql-block">牵牛花在我老家被称作喇叭花, 因为它开的花像一只只小喇 叭 。此花是一种蔓生的野花 ,通常生长在篱笆或灌木丛旁 。咱家后 院的墙角边和场院上的篱笆边就有好几丛姹紫嫣红的牵牛花 。在我 的记忆中那几丛牵牛花从来没有谁去侍弄过它 ,可它却年年长得枝 繁叶茂 ,花儿开得鲜艳夺目 。令我惊喜不已的是, 多年后当我重回 故乡时, 院落重新规划了 ,老屋也翻新了, 旧时的景象早已不复存 在 ,但是仍有一丛牵牛花生长在堂弟家的院墙边 ,在秋天的阳光下 吐露着芬芳 。于是我儿时对牵牛花的记忆一下子又清晰起来了。</p><p class="ql-block">春天里, 当大地复苏的时候, 头年落下的花籽不知在哪一天就 悄悄地发芽了 ,然后就会看到许多幼苗破土而出 。没有人去荐苖, 任它自由生长 。过不多久强势的幼株夺取了制空权, 它们越长越茁 壮 。而那些瘦弱的植株则逐渐地被自然淘汰了。</p><p class="ql-block">牵牛花虽然枝繁叶茂但是植株的造型十分杂乱 。它从一开始就 没有显示出婀娜多姿的身形, 幼株的主干早早地就长出了分枝, 七歪八扭地开始爬蔓 ,或附着墙头 ,或抓住比它高的杂草奋力伸展自己的肢体 。牵牛花的枝干并不光滑 ,长满了茸茸的短毛 。叶子虽 然呈卵形 ,但叶尖有深浅不一的裂隙, 叶面上也被有茸毛 。总之, 没有进入花期的牵牛花实在太不起眼了。</p><p class="ql-block">到了五六月间牵牛花要开花了, 叶腋下不断地绽出花蕾 。突然 有一天早晨牵牛花开放了 ,绿叶间一只只喇叭状的花朵迎着朝阳, 虽然没有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但是颜色很好看 ,十分招人喜爱。</p><p class="ql-block">牵牛花的花期很长 ,从五六月一直要开到九十月 。但是此花开 放的时间却很短, 日出时它迎着朝阳绽放, 可是不到中午就凋谢 了 。凋谢时小喇叭先慢慢地闭合上 ,然后整朵花就蔫了 ,鲜艳的色 彩也随之消失。</p><p class="ql-block">到了秋天, 牵牛花要结籽了 。就在小喇叭凋谢后留下的花梗 上一只球形的蒴果渐渐地长大 ,花籽就隐藏在其中 。等到蒴果成熟 后将其剥开 ,花籽既有白的也有黑的 。奶奶说, 它们分别叫黑 、白 丑, 是一种中药 。等我学了中医后才知道牵牛子果真具有泄水利 尿 ,逐痰 ,杀虫的功效。</p><p class="ql-block">一种花形似喇叭的花儿为什么会与“牵牛”扯上关系呢?</p><p class="ql-block">相传坊间有位壮硕的青年突然得了全身浮肿的病, 吃了许多药 都未见效 。后来得到一位老人的秘传 ,说是用喇叭花的籽煎汤喝可 取效 。他按照老人的秘传服了药 ,水肿果然日渐消退 。为了感谢老 人他牵了自家的牛送给老人 。老人说 ,你把牛牵回去好生种地 ,借 你的善意我就把这棵无名的花叫做牵牛花吧。</p><p class="ql-block">牵牛花虽然是很平常的花, 但是颇受文人雅士丹青高手的喜 爱 。据说梅兰芳先生和他的养花朋友们见面时三句话总离不开牵牛花 。他们互相赠送良种 ,还经常组织小型花展约定一个日子在养花 朋友的家中轮流举行 。花鸟画大师王天一先生对牵牛花也情有独 钟 。他说, 牵牛花没有牡丹那样高雅 ,没有兰花那样芳香 ,但它那 种努力攀登的精神 ,不择环境而生 ,不怕荆棘 ,不被西风吹落的气 质 ,实在是一种高贵的品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打破碗碗花</i></b></p><p class="ql-block">“打破碗碗花”是我老家的乡亲们给“木槿花”起的名字 。如果不 是因为这个奇怪的名字 ,我小时候大概是不会对这种开在“荆条”叶 间的花儿特别在意的 。因为它实在太平常了。</p><p class="ql-block">“荆条”是一种枝繁叶茂的灌木 ,在我老家几乎家家户户都喜欢 在房前屋后栽种它 。究其原因 ,首先是因为种上一排荆条就可以省 去一道篱笆墙, 它那密匝匝的枝条交织在一起别说人钻不进来 ,就 连小猫小狗也不能畅通无阻 。其次是 ,到秋后将一年生的枝条砍下 来还可以编成筐子或“糞畚”什么的 。荆条虽然是灌木 ,但它的枝条 是直立而且粗细均匀 ,不像其他灌木长成乱糟糟的一丛。</p><p class="ql-block">“荆条”的学名叫“木槿” ,在植物学上归于锦葵科 ,木槿属 。“荆 条”在夏秋季节开花 ,花期很长 ,有红 、白 、紫 、多种颜色 。花朵生 长在叶腋中 ,形状像一只钟 ,有酒杯口大小 ,花瓣有单瓣或重瓣之 分 。“荆条”花并不十分美丽 ,也没有特别惹人喜爱的香味, 唯有早 晨开放晚间闭合是它的与众不同之处 。但是 ,就是这么一种普通的花 ,大人们却不允许我们小孩子去采摘 。说什么 ,谁要是采了“荆条 花”, 吃饭时就会打破碗 。我想 ,“荆条花”在我们家乡之所以被叫做 “打破碗碗花”的缘由大概就在于此。</p><p class="ql-block">对大人们的这种说法我一直觉得是一种奇谈怪论 。因为在我的 感觉中打碎一只碗和采不采荆条花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咱家用的碗 大多是瓷碗 ,这种瓷碗别说掉在地下必碎无疑 ,就是磕碰一下也是 经不起的 。打碎碗的事在日常生活中虽不是经常发生 ,但也在所难 免 。据我自己的体会, 有时我采摘了荆条花却并没有打碎碗 。相 反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根本就没有采摘过荆条花 ,却莫名其妙地将 碗打碎了 。再说 ,大人们有时也会将碗打碎 ,他们教导我们不要采 荆条花, 自己总不会明知故犯吧 。当然 ,我知道光凭这些理由是不 能驳倒大人们的怪论的。</p><p class="ql-block">后来经过很长时间的琢磨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荆条”的叶子很 像一只手掌 。你看 ,那叶子总体上虽然是三角形的 ,但靠叶柄那一 端却有点儿圆, 叶子的前端有三道深深的裂痕 ,这不是正好像我们 人的手掌吗!“荆条花”正好开在叶腋中, 当它盛开的时候就像人的 手里托了一只碗 。于是我就设想 ,如果把“荆条花”采摘了, 岂不是 相当于将“⼿”中的“碗”打掉了吗? 当我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奶奶听 时 ,奶奶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 。为此我很是得意。</p><p class="ql-block">在夏天里荆条上常有知了 ,蜻蜓 ,蝈蝈儿等小昆虫歇息, 因此 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 。在荆条的枝叶间有时候可以看到干枯了的 知了壳悬挂在那里 ,我知道它是一味中药 ,在东沟镇上的中药店门 前我曾经见过收购“蝉蜕”的招贴 。在利益的驱动下我也收集过“蝉蜕”, 由于它的分量太轻 ,收集了几十只也卖不了一角钱。</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曾看到奶奶将荆条花和叶子捣烂后给人家治疗瘌痢 头 。当我在医学院学了本草之后才知道荆条 ,也就是木槿浑身都是 宝 ,不仅木槿花有药用价值 ,就连木槿的皮和叶都能入药 。有人说 西药中的“土槿皮酊”就是以木槿为原料制成的 ,那是搞错了 。土槿 和木槿并不是同一种植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芭蕉情</i></b></p><p class="ql-block">芭蕉是热带植物 ,在长江以北比较少见 。我小时候曾在自家院 子里种植过芭蕉并因此留下美好的记忆。</p><p class="ql-block">我刚上小学的那年秋天 ,不知怎的 ,母亲的背上突然长出了一 个疖子 。根据那个疖子生长的部位按我们家乡的说法叫“搭背” ,其 实就是因为细菌感染形成的疖子 。那时的医疗条件很差 ,用抗生素 消炎是完全不可能的 。奶奶先用她擅长的针灸结合鱼腥草外敷给我 妈治了几天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眼看着那个疖子上出现脓头了 ,快 要破溃了 。疼痛成天困扰着母亲, 大家都很着急 。更让人担心的 是 ,据说“搭背”如果破溃了是很难收口的 。弄得不好 ,一旦出现败 血症会有性命之忧。</p><p class="ql-block">正当一家人为之焦心的时候 ,住在大营子的议福伯伯(他受祖 上的传承略通医道)想到了一个偏方 ,说是如果能找到芭蕉根 ,用 它捣烂了外敷兴许有效 。也叫天无绝人之路, 当时邻村朱方董一户人家的后院里还真种植着一丛芭蕉 。大伯找到那户人家 ,说明原委 后主人立马用锹挖了一株相送。</p><p class="ql-block">自从改用芭蕉树根外敷后母亲背上的疖子真的一天天地见好 了 。一家人为之庆幸之余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要让这株救命的芭蕉在 咱家院子里生根发芽 。于是我就按照大伯的指点 ,从保存在水缸边 上的芭蕉根上掰下两个芽 ,到后院的石榴树旁挖了一个坑将其埋了 下去。</p><p class="ql-block">大概是无意中撞对了季节 ,选对了环境 。到了第二 年的春天, 石榴树旁居然长出了一株芭蕉的幼苗 。芭蕉的幼苗很纤细 ,两片卷 曲着的叶瓣看上去有点像才露尖尖角的荷叶 。然而没过多久, 当那 两片嫩叶舒展开来时并不是圆形的 ,而是长椭圆形的 。芭蕉叶子的 生长速度要比茎快得多 。也就一两个月的光景 ,才长到手指粗细的 芭蕉茎上已经长出了四五片尺把长的叶子 。有点出乎我意料的是, 芭蕉茎只顾一个劲地往上蹿 ,完全没有分枝 ,这和别的花草完全不 一样 。这一年 ,这株芭蕉自始至终都是孤零零的, 既没有开花也没 有结果 。入冬之前 ,大伯用稻草将褪去枯叶的芭蕉茎严严实实地包 扎了一番 。希望它能安然地度过严寒的冬天。</p><p class="ql-block">当又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 ,那棵芭蕉不仅活了下来 ,而且在它 的根部又长出了好几株新苗 。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它们近乎疯狂地 生长 。尤其是那株刚满一岁的芭蕉, 竟长出了差不多一米长的叶 子 。说实在 ,像这么大的叶子是我此前从未见过的。</p><p class="ql-block">一直到第三个年头 ,最早移植过来的那棵芭蕉终于开花了 。我 记得很清楚 ,七月初, 学校已经放假了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芭蕉的叶丛中抽出了一只花骨朵 ,过了四五天从花骨朵中绽放出了一朵淡 黄色的花 。那花足有碗口那么大 。稍后那棵芭蕉接二 连三地开了几 朵花 。不久芭蕉花凋谢了, 只是开花的地方并没有长出果实 。这让 我感到很失望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 自从咱家有了一棵芭蕉之后不 管是自家人还是左邻右舍再碰到身上长疖子的事就不再犯愁了。</p><p class="ql-block">说到芭蕉不能不说一说香蕉 。几十年前吃香蕉对城里的孩子来 说也许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对我来说一直是奢望 。自从我吃过父亲 从上海远道带回家的香蕉后我就被它香甜绵软的口感深深地吸引 了 。可是在我老家这种水果是无处可买的 。后来听人说, 芭蕉结的 果实在形态和口味上都和香蕉差不多 ,也是可以吃的 。于是我就格 外细心地养护起自己亲手种植的芭蕉 ,希望它有朝一日真的能结出 果实来 。但是一直到我离开家乡时我的努力都未能变成事实。</p><p class="ql-block">离开家乡后我仍然时不时地惦记着自己亲手栽的那棵芭蕉 。但 是当我时隔五年回到家乡的时候 ,那棵芭蕉已经不复存在了 。大伯 说, 芭蕉太强势, 院子里有了它 ,不仅别的花草长不好 ,就连旁边 的石榴树结果也少了 。所以就将它连根拔除了 。我想肯定是那遮天 蔽日的芭蕉叶子占据了太多的阳光和雨露 ,害得同类难以生存 。怪 不得古诗词中每每写到芭蕉的时候不是将它安排在院角就是将它种 在假山石旁呢!</p><p class="ql-block">当我上了中医学院后, 我对芭蕉的药用价值有了进一步的了 解 。《本草纲目》 上是这样记载芭蕉的药用价值的:气味 甘 、大 寒 、无毒 。主治:痈肿热结 ,捣烂敷肿去热毒 。捣汁服治产后血胀 闷 。主黄疸 ,治天行狂热 ,烦闷 ,消渴 。又治头风游风 。芭蕉根治疗痈肿热结的疗效虽然确切 ,但是取效的关键是要用鲜生之品 ,这 对于不适宜种植芭蕉的地方来说是一道难题。</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茅草</i></b></p><p class="ql-block">在乡间 ,无论是大路旁还是小路边到处都生长着野草 。在这些 野草中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茅草 。为什么呢?因为在那个年代我身 边的许多事都与茅草有或多或少的联系。</p><p class="ql-block">首先是我们住的房子叫茅屋 。茅屋的屋顶虽然不一定是用茅草 盖的 ,但是秋后从野地里割回的茅草确实可以用来修补因日晒雨淋 而出现破损的屋顶 。茅草可以长到一米左右, 质地柔韧且不易腐 烂, 自然是捉漏时的不二之选 。即使不用茅草修补屋顶 ,那么将茅 草覆盖在厕所的棚架上遮风挡雨几乎是最佳选择 。要不在乡间“茅 房”怎么会成为厕所的俗称呢!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大家都 读过, 旧时用茅草盖房子的事想必是有悠久的历史渊源的。</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其次是用茅草可以编织蓑衣 。蓑衣是一种雨具 ,相当于现在的 雨披 。蓑衣起源古老 。读过《诗经》的人都知道 ,在《.小雅·无羊》 中“尔牧来思 ,何蓑何笠 。”记述的便是古人穿蓑衣的事 。在雨中穿 蓑衣对常人来说只不过是一种需要 ,但在诗人的眼中它不仅是一道 独特的风景线 ,还可以用来抒发不同的情思 。例如唐张志和在〈漁 歌子〉 中用“青篛笠 ,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描绘的是一种比 较快乐的雨中情 。而柳宗元在《江雪》诗中诉说的“孤舟蓑笠翁 ,独</span>钓寒江雪 。”则是寂寞与孤独 。至于苏轼《渔父》诗中“自庇一身青 蒻笠 ,相随到处绿蓑衣 。”寄托的自然又是另一种情怀了 。我没有见 过匠人是如何编织蓑衣的 ,但是我在儿时确实穿过蓑衣 。一件干蓑 衣的分量大概有好几斤重 ,被雨霖湿之后就更重了 ,长时间地将蓑 衣披在身上绝不是一种享受。</p><p class="ql-block">接着要说的是茅根 ,也就是茅草的根 。茅根呈细长圆柱形 ,长 短不一 ,表面呈乳白色或黄白色 ,并有微微隆起的节 。茅根质轻而 韧 ,不易折断 ,放在嘴里嚼一嚼则有淡淡的甜味 。大厨说用新鲜的 茅根配上肉丝做小炒是一道非常有特色的佳肴 。在我的家乡它几乎 就是一道家常菜。</p><p class="ql-block">此外 ,茅根还是一味中药 ,可以治很多种病 。在我没有学中医 之前我就见过奶奶用茅根给吐血 ,尿血的病人煎汤口服 。在乡间只 要到野地里走一趟 ,一年四季都可以挖到新鲜的茅根 ,根本用不着 花钱到药店里去买 。当我学了中医之后才知道茅根的功效远不止血 一端 。因为茅根味甘苦 ,性寒 ,入肺经 、胃经 、小肠经 。除了能凉 血止血 ,还具有清热解毒的功能 ,所以在热淋 ,水肿 ,黄疸 ,小便 不利 ,热病烦渴, 胃热呕哕 ,咳嗽等病症中都可应用 。</p><p class="ql-block">最后要说说茅花 。野草是先长叶子再开花结籽 ,但茅草却是先 开花后长叶子 ,这在我看来是别具一格的 。春三月里当大地还是一 片枯槁时 ,茅花已经从路边的枯草败叶中悄悄地探出头来了 。长成 的茅花虽然有点像苇花 ,但是在它初花时既看不到花蕾也看不到花 萼, 只是一根针状的梗儿, 实在看不出一点花样子 。渐渐地在那针 状的梗儿顶端鼓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小包儿 。这个包儿外面裹着一层绿色的衣 ,在春风中可劲地往上蹿 。这时若将这层衣剥开一束乳 白色的小穗儿便会显露出来 ,这就是茅花最初的模样 。嫩茅花是可 以吃的 ,我喜欢拔上几根茅花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 ,一会儿一股淡 淡的甜味便布满了口腔。</p><p class="ql-block">茅花长得很快当它冲破花衣的束缚后浑身变得毛茸茸的 ,到那 时茅花只可看而不能吃了 。茅花长得可以长到半尺 ,短的至少有两 三寸长 。茅花的外形有点像芦花因为它们都是圆锥花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甜芦粟</i></b></p><p class="ql-block">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如果没吃过甜芦粟的话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我生活在农村的时候不仅每年都能吃到甜芦粟 ,而且还亲手种植过 甜芦粟, 以至于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一种甜蜜的感觉。</p><p class="ql-block">城里的孩子见到的甜芦粟大多是斩成一节的 。长在地里的甜芦 粟既像芦苇又像高粱 。我想甜芦粟的名字大概就是根据这些特征起 的 。甜芦粟的品种有早熟和晚熟之分 ,早熟的品种在春天播种 ,到 七八月份就可以收获了 。种甜芦粟很简单, 只要在选定的边角地上 用小揪按一定的距离挖出许多两三公分深的小坑 ,在其中分别放上 几粒当年收藏的种子并盖上土 ,种完之后别忘了浇一遍水就行了。 在我们那个地方种甜芦粟主要是为了自家当水果吃的 ,一般都种在 房前屋后的边角地上 。为了使甜芦粟长得好汁水更甜一些 ,播种前 都会在那块地里施足基肥的 。然后就耐心地等待甜芦粟出苗。甜芦粟的幼苗刚出土时就像一棵小草 ,两片又窄又长的叶子绿 油油的很是可爱 。过不了几天 ,一根挺拔的茎便从地下钻了出来, 开始也是绿色的 ,慢慢地就变成紫色的了 。然后更多的叶子就从甜 芦粟的茎上一片又一片地长出来 。随着甜芦粟越长越高, 叶子也越 长越长 。这时一层薄薄的白粉也开始出现在甜芦粟的秆儿上 。再以 后 ,从甜芦粟茎的顶部会抽出一束穗儿 。这穗儿开始时也是翠绿色 的 ,那模样和高粱穗儿没有什么区别 。当甜芦粟的穗儿由绿变红, 变紫之后甜芦粟就快成熟了 。这时甜芦粟早已长到房檐那么高了, 粗细差不多也有手指那么粗了 。据我的经验 ,甜芦粟在生长的过程 中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甜味的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偷吃过没有成熟的 甜芦粟 ,那味道并不好。</p><p class="ql-block">从时间上说 ,到了七八月份时甜芦粟应该成熟了 。这时大人们 会将它作为礼品馈赠给亲友 。出门前从院子里坎上几根甜芦黍 ,先 去掉穂儿, 再去掉叶子, 然后按着节砍成小段剥去外壳后装进篮 子 。这东西在我们山里不稀奇 ,可到了圩里就成了稀罕物儿了 。我 想, 当年表哥表姐们吃到我们送去的甜芦黍的感觉大概和我吃到他 们送来的菱角和藕一样快乐。</p><p class="ql-block">经过不断地摸索我积累了一些挑选甜芦粟的经验 。那些从外表 上看长得粗壮挺拔的不一定特别甜 。只有那些粟穗红得发紫的 ,秆 儿上白粉特别多的才是上品 。在我的记忆里早熟的甜芦粟茎秆较 细 ,节距较长 ,而晚熟的甜芦粟茎秆较粗 ,节距也短一些。</p><p class="ql-block">甜芦粟的甜与甘蔗相比又有所不同 ,是一种由内而外的鲜甜, 甜得清爽 、甜得干净 。甜芦粟跟甘蔗一样要去皮 。甘蔗地皮可以用刨子刨 ,甜芦粟地皮只能用嘴啃 。说起来这事好像并不困难 ,但是 一不小心就要拉开皮肉, 割破手指的 。因为甜芦粟的皮非常锋利。 万一割破了手指怎么办呢?不用着急 ,甜芦黍的皮上有一种白色的 粉末, 只要你把这种白色的粉末刮下来涂抹在伤口处立刻就能止 血 。这办法虽然管用 ,是不是科学合理我没有考证过。</p><p class="ql-block">我们乡下孩子玩具少, 吃甜芦粟时会吃出一些花样来 。比如当 吃到不甜的甜芦粟时就会将粗壮的中段切下来 ,然后再将它的表皮 均匀地分成小条撕至根节处 ,并用剪刀在每条上剪出尖角 ,弯到茎 秆的三分之二处 ,轻轻地依次插入茎秆中 ,这样就可以做成一只似 竹篾样的灯笼 ,拎着玩或者挂在屋檐下欣赏都挺有意思的。</p><p class="ql-block">有句话说“一吃芦粟 ,一地柴火 。”说的就是吃下来的芦粟皮晒 干了可以当柴火烧 。其实, 除了芦粟皮可以当柴烧 ,芦粟的穗儿还 有更大的用处, 比如说扎扫帚 。在我记忆中咱家用的扫帚从来没有 到街上去买过 。扫院场的竹扫帚是大伯用竹园里的细竹枝扎的 。扫 房间的扫帚则是用甜芦粟的穗儿扎的。</p><p class="ql-block">用甜芦粟的穗儿扎扫帚既简单又复杂 。说简单, 只要将一把去 掉甜芦粟籽的穗儿用细绳子捆在一起便成了 。可是要扎出像模像样 的扫帚还真要费点事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向日葵</i></b></p><p class="ql-block">向日葵在我们老家虽然是农副产品, 却是每家每户必种的品种 。种的数量不多 ,就在房前屋后的菜园子边上种上十几二十棵, 既不占地方又便于照看。</p><p class="ql-block">向日葵的籽成熟了之后, 晒干了 ,炒熟了 ,吃起来非常香 ,是 重要的年货 ,待客的佳品 。更是价廉物美的零食。</p><p class="ql-block">种向日葵很容易, 它对土壤的适应能力很强 。春天或者初夏在 篱笆边埋下种子 ,大约一个星期后幼苗就出土了 。向日葵的幼苗长 得很慢, 不像其他植物那样日长夜大, 过了好长时间才长到尺把 高 。听大人说, 向日葵是先长根系后长茎叶 ,为的是来日能够支撑 起头重脚轻的躯体 。我觉得是这个道理 。向日葵一根光杄向上窜, 结了籽的花盘至少有大碗口大 ,没有扎得很深的根怎么站得住呀?</p><p class="ql-block">向日葵从幼苗起茎上便长有白色粗硬毛 。叶互生 ,呈心形或卵 形 ,顶端急尖或渐尖 ,边缘有粗锯齿 ,两面被短糙毛 ,有长柄 。一 个月后向日葵终于长到一人高了 。这时候顶部才长出了一个花蕾。 从这时起向日葵进入了旺盛的生长期。</p><p class="ql-block">指甲盖大小的花蕾在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里居然能够长成一只 大碗口大小的花盘 ,简直太神奇了 。花盘的周边是一圈密扎扎的金 黄色的花瓣 。这花瓣形似舌头 ,没有香味 ,看起来鲜艳夺目 。花盘 的中央是长葵花籽的地方 ,暂时看不出什么名堂。</p><p class="ql-block">花盘日长夜大 ,主干好像是不堪重负似的 ,顶上的花盘虽然逐 渐低下了头 ,但仍然保持着仰面向天的姿态 。也就是从这时起向日 葵的花盘开始追着太阳从东向西转了 。奇怪的是第二天一早昨天日 落前已经面朝西方的花盘又面向东了 。植物学家说, 向日葵的朝阳 性和它体内的生长激素有关 。朝阳性是植物的通性 。这个道理是对的 。我小时候弄不明白 ,现在仍然是半通半不通。</p><p class="ql-block">大约又过了一个月 ,葵花籽成熟了 。向日葵的生命周期也就结 束了 。割下来的花盘被晾晒一段时间后你可以将葵花籽搿下来继续 晾晒至干透 。下一道工序便是炒熟了磨牙 。</p><p class="ql-block">俗话说 ,烧虾子等不及红 。对于孩子来说 ,生葵花籽也是可以 解馋的 。这事我也干过 。生的葵花籽当然不香不脆 ,舌尖上的享受 大大地差了许多 。说到嗑瓜子 ,新疆人对葵花籽的消费是惊人的。 看一场露天电影, 嗑下的爪子皮可以铺满整个场地 。新疆出产一种 颗粒很小的葵花籽 ,看起来很小 ,但粒粒饱满 ,受到广泛的欢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神秘的竹园</i></b></p><p class="ql-block">咱家后院中有一片竹林, 它的面积虽然不大 ,但是留给我童年 的记忆却很多。</p><p class="ql-block">先说竹子开花 。这事别说城里人无缘相见 ,恐怕很多乡下人都 没有见识过 。但我在十岁那年却有幸目睹了 。后院中的竹子是爷爷 年轻时种植的 。据说原先只种了几簇 ,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居然长成 了一片 。不过到我记事时那片竹林好像已经有点衰败了, 比如林子 东半边的长势明显不如西半边的好 。东边那一片不仅春天长出的笋 少, 即使已经长成的竹子也比西边那一片细得多 。我曾经问过大 伯 ,为什么同一片林子中的竹子会有如此大的差异?大伯说 ,可能 是那个地方的竹根出了问题。那年的秋天 ,东边那片竹子的叶间突然开出了许多小白花 ,凑 近了闻好像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因为从未见过竹子开花 ,我觉得挺 稀罕的 ,于是天天去看 。不久竹花凋谢了 ,原先开花的地方长出了 一些像米粒似的东西 ,再后来米粒一样的东西被风吹落到了地上。 大伯说那是竹子开花后结的果实 。令我不解的是 ,几乎是在竹子开 花结籽的同时竹叶和竹竿却相继枯萎了 ,也就是说 ,竹子死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有人说竹子开花是不祥之兆 。我不相信这种说法 。打那以后我 一直想知道开过花的竹子为什么会迅速地死掉?如果说竹子是因为 根系衰老而死亡 ,这我能理解 。但是它为什么偏要在死亡之前才开 花结籽呢? 自然界中开花结果的植物多的是 ,为什么都不是这个样 子呢?这个疑问已在我心里存了几十年了 ,至今还没有找到答案。</p><p class="ql-block">再说竹笋 。看着竹笋破土而出 ,再一点点长成挺拔的竹竿是很 有意思的 。冬天过后 ,竹园里的冻土渐渐地化解了 。不知在什么时 候竹笋已经悄悄地在地下萌发了 。在那些土层稍稍隆起的地方, 它 的下面就隐藏着一只破土欲出的竹笋 。最先从土层中探出头来的是 几片淡黄色的长满绒毛的叶子 ,然后身披褐色笋壳的竹笋就破土而 出了 。出土的竹笋生长速度非常之快 ,过了一个夜晚居然可以长出 一大截 。如果正好逢上一场春雨, 竹园里的竹笋会一下子增加许 多 。当竹笋长到一尺多高的时候 ,根部的笋壳就会褪去 ,开始露出 绿色的竹节 。随着竹节迅速地增加 ,竹笋渐渐地变成了竹竿 。当新 竹子长到屋檐那么高时枝叶才从顶部生长出来 。再经过一段时间新 竹子就基本长成了。</p><p class="ql-block">为了保证新竹的质量, 在竹笋出后不久就要进行合理的“荐笋”, 即拔掉那些瘦弱的和过密的竹笋 。这些竹笋中看相比较好的 通常会被拿到街上去卖 。卖不掉的就自家吃 。镇上的人每到春天都 盼着用鲜嫩的竹笋和咸肉一起煮汤吃 。那是一道价廉物美的时令 菜 ,名字叫做“竹笋煨肉 ”(即上海人说的“腌笃鲜”) 。在农村 ,各 家各户年前腌制的咸肉在这时节正好派上用场 。“竹笋煨肉”的香味 不是从这家的厨房间里飘出来就是从那家的厨房间里飘出来 。村子 里到处都是那诱人的香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黄灿灿的柿子</i></b></p><p class="ql-block">后院中有两棵柿子树 。据奶奶说是父亲小时候栽的 。当我知道 关注这两棵柿子树的时候它已经长得比屋脊还高了。</p><p class="ql-block">柿子树主干挺拔 ,树冠很大 。从春到夏枝繁叶茂的它给后院增 添了不少绿意 。但是到了深秋的时候 ,那“碧玉妆成一树高”的柿叶 儿却无声无息地落下了 。没有树叶装点的柿子树看上去显得十分苍 凉 ,就像干枯了似的 。可是当春天来临的时候, 随着气温的升高, 雨水渐渐地多起来 。柿子树立刻显示出了它的勃勃生机 ,那些像是 干枯了的树枝上开始长出黄嫩嫩的新芽 ,过不了几天叶芽儿就变成 了巴掌大小的树叶儿 。长大的柿叶厚实呈卵圆形 ,一面碧绿而光滑 另一面则是毛茸茸的。</p><p class="ql-block">俗语说:“ 四月中大麦小麦穿柿花” 。当小麦即将成熟的时候, 柿树的枝丫上开满了黄颜色的花朵 。柿子花就像一盏盏发亮的小灯 笼 ,将那宽厚的墨绿色叶片照得油光发亮 。成群的蜜蜂整天围着柿 子花飞来飞去 ,尽情地吮吸着花蕊里的蜜糖 。柿子花上圆下方 ,上 面的四片花瓣向外裂开 ,花朵里面则是赭色的花蕊 ,上面沾满了晶 莹的花蜜 。掐一根花蕊放到嘴里一吸 ,清凉香甜 ,实在是美得很!</p><p class="ql-block">到了盛夏 ,柿子已经长到小孩子的拳头大小了 ,颜色也由青色 渐渐地变成黄色 。站在树下仰望那挂满枝头的黄澄澄的柿子 ,有时 真想摘一个尝尝 。据我的亲身体验, 吃生柿子是一桩令人非常懊悔 的事 。未成熟的柿子不仅不甜 ,而且很涩 。吃过生柿子之后嘴里发木的感觉要持续相当长的时间。</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等到柿子熟了 。可是要将柿子完好无损地从树上摘下 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柿子树的主干不是很粗, 爬起来并不困 难 ,但是枝丫比较细经不起攀登, 因此人是不能爬到树上去摘柿子 的 ,那样不仅不能将所有的柿子都摘下来 ,还会折断许多树枝 。所 以到了摘柿子的时候通常要将柿子树周围的泥土翻松 ,有时还要再 铺上一层麦草 ,然后用一根长竹竿轻轻地敲打结满柿子的枝头 。这 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不使从树上掉下来的柿子摔坏。</p><p class="ql-block">刚摘下的柿子还是不能吃 ,需要放上一段时间 ,等它熟透了才 能吃 。为了让柿子快一点熟透 ,需要将它捂一捂 。捂柿子的方法有 多种, 比如将其放在米缸里 ,或者用棉絮包裹起来 。我的堂姐是“捂 柿子”的好手 。每年摘了柿子后分给她的那一份不知道她用什么方 法捂的, 当我那份柿子还在米缸中硬板板地躺着时 ,她已经将熟透 的柿子拿在手里有滋有味地吃上了 ,让我看了很眼馋。</p><p class="ql-block">柿子虽然很好吃 ,但是不能多吃 ,特别是不能在空腹时多吃。 大人们说, 空腹时吃太多的柿子会在胃里面变成石头 。那时候听了 大人的这些说法觉得是在骗我们 。后来才明白 , 因为柿子里含有丰 富的鞣质 ,在胃酸的作用下会形成胃石 。如果长了胃石除了请外科 医生开刀将其取出恐怕是无药可治的。</p><p class="ql-block">奶奶吃柿子的方法和我们不同 。她每年都要挑一些中等大小的 新鲜柿子放在竹筐里晾晒 。经过几个大太阳之后 ,新鲜的柿子渐渐 地蔫了 ,橙红色的外皮逐渐变成灰黑色的 ,并且在表面有一层白得 像面粉一样的霜越结越多 。最后一只圆滚滚的柿子就变成了一只扁扁的柿饼 。这时奶奶就用一只瓦罐子将柿饼封存起来 。这些柿饼她 可以吃上很长时间 。我偶尔可以从奶奶那里得到一只柿饼 ,柿饼的 味道和柿子的味道是完全不一样的 ,甜而有韧性 ,真是别有风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甜蜜的石榴</i></b></p><p class="ql-block">在咱家和隔壁老爷爷家的后院分界处有一棵石榴树 。据奶奶说 这棵石榴树栽在那里有些年头了 。当初种它是为了两家的吉祥 ,石 榴多子 ,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在我的印象中 ,这棵石榴树平日里主 要靠大伯侍候 ,但到了摘石榴的时候我们只能收获东半边的 ,那西 半边的得归老爷爷家。</p><p class="ql-block">石榴是落叶小乔木 ,秋天一到树叶儿便早早地落了 。落了叶子 的石榴树, 因为既没有挺拔的主干, 又没有纵横有序的虬枝 ,树形 杂乱比较难看 。但是一到春天, 当新叶挂满枝头后也是“碧玉妆成 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 。”它的婆娑风姿一点儿也不输给杨柳。</p><p class="ql-block">大约到了阴历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 ,鲜红的石榴花便从枝头上 绽放出来 。石榴花的红是那么艳 ,但又红得特别正 。尤其在艳阳高 照的时候 ,鲜红的石榴花格外夺目 ,远远地看过去就像一团团燃烧 的火焰 。石榴花出现时是一只橙红色的肉质花蕾 ,几天后花蕾的前 端分裂出六个瓣 ,变成了一只钟罩形的花托 。火红的石榴花便从花 托中绽放出来 。我原以为每一朵石榴花都能长出一只石榴的 ,其实 不然 。同一棵石榴树上开的花 ,花托有球形的也有筒状的 。雌花的花托呈球形 ,雄花的花托呈筒状, 只有雌性的花朵才能结果 。雄花 在枝头上挂一阵子便脱落了。</p><p class="ql-block">石榴的新枝长得非常快 ,如果不进行修剪对果实的成长影响很 大 。大伯每年总是将长得最快的枝条剪掉 ,起初我觉得挺可惜的。 后来才知道 ,那些长得最快的新枝叫“徒长枝” ,相当于稻田里的稗 草 ,如果不将它们剪掉石榴就长不大 。大伯还告诉我 ,那些顶端有 刺的枝条叫“营养枝” ,也不能留得太多 ,否则石榴同样长不大。</p><p class="ql-block">挂在枝头的石榴看上去十分可爱 ,但是长得太慢 ,挺急人的。 整个夏天里杏子, 桃子都先后成熟了, 唯独石榴连一点动静都没 有 。生石榴是没法吃的 ,别看那石榴皮已经泛红了 ,剥开来一看连 籽儿还没长好呢!</p><p class="ql-block">石榴汁是蜜甜的 ,但吃起来却让我感到很费事 。剥开石榴皮, 石榴籽儿密扎扎地挤成一团 。用手指去掰那籽儿 ,稍一用力那极薄 的一层果肉便破了 ,等到入口时最多只能感觉到一点甜味儿 ,汁水 早已不见了 。有时我干脆掰下十几颗石榴籽做一次塞到嘴里咀嚼, 结果满嘴只感到石榴籽在滚动 ,还是享受不到十足的甜蜜。</p><p class="ql-block">据说石榴原产于伊朗 ,公元前二世纪张骞出使西域时从安西国 得了种子带回华夏 ,所以石榴又称为安石榴 。查了一下《辞海》果 然有此一说 。根据《辞海》上的介绍, 又在因特网上搜索了一番, 原来石榴的品种还可以分成观赏性和食用性两大类。</p><p class="ql-block">观赏类石榴只开花 ,一般不结果 。如:重台石榴, 中心花瓣突 起, 宛如楼台, 花朵大面而艳丽; 四季石榴, 从夏到秋, 经常开 花;并蒂石榴 ,枝梢上的花朵对生 ,呈并蒂状 ,花期特别长;玛瑙石榴, 花色红艳 ,镶有红白条纹 。此外, 还有一种小石榴叫“⽕⽯ 榴” ,枝叶花朵以及果实都很小巧 ,花开时猩红似火焰 ,可制作成盆 景放在案头 。我的案头上就有一盆火石榴 ,它已经伴我二十多年。</p><p class="ql-block">可食用的石榴都是甜石榴 。如安徽的玉石子石榴 ,皮薄粒多, 籽粒大 ,汁多甜美;云南的大红石榴 ,果红似朱砂 ,醉人心目 ,汁 多味美 ;山西的三白石榴 ,花 、果皮和籽粒全是白色 ,汁甜如蜜, 更是石榴中的珍品 ;陕西的天红蛋石榴 ,花和果实都是红色 ,鲜艳 无比 ,果大籽多 ,鲜甜香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杏树的悲哀</i></b></p><p class="ql-block">咱家场院上生长着五棵杏树 。这些杏树都是父亲小时候栽的, 当我对它们发生兴趣时这些杏树的树干已经有大碗口那么粗了。</p><p class="ql-block">杏树属蔷薇科 ,是落叶乔木 ,树龄可以长达百年以上 。杏树枝 繁叶茂 ,主干不高但树冠很大, 白天可以为路人挡风遮雨 ,夜晚则 是消夏纳凉的好地方 。因为杏树有这些优点 ,所以特别招人喜爱。</p><p class="ql-block">杏树早春时节便开花了 。当杏花绽放的时候杏叶儿才爆出一丁 点嫩芽儿 。满枝头的杏花将咱家的场院装点得春意盎然 。也不知是 巧合 ,还是父亲从小就能辨别开红花和开白花的杏树 。五棵杏树中 有三棵是开红花的, 其余两棵则开白花, 红白相间, 实在是太妙 了 。满树的杏花不仅引来成群的蜜蜂 ,许多过路的行人也常常为之 驻足 。可惜的是杏花绽放的时间不长 ,不到一个星期便凋谢了。杏花凋谢之后杏叶子便开始疯长 。用不了几天紫红色的银杏叶 子就挂满了枝头 。当杏叶的颜色由紫红变成翠绿时小杏子已经在绿 叶的掩护下悄悄地长出来了 。此后小杏子日长夜大 ,大约在夏至前 后它就成熟了 。成熟的杏子大如鸡卵 ,色泽金黄而油润 ,朝向太阳 的一面还带点红色 。杏子虽然熟得早但是品位不太高 。吃杏子的时 候常听老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桃饱, 杏伤, 李子树下埋死 人 。”这话是告诫人们 ,甜酸可口的杏子吃多了是要伤身体的。</p><p class="ql-block">拥有五棵杏树这在“金塘营”的人家中是独一无二的 。也正因为 如此 ,这些杏树每年都要给咱家惹出许多不愉快的事 。杏花谢了, 小杏子才长到手指头那么大 ,就有人开始打它的主意了 ,这主要是 那些怀孕的小媳妇们想借杏子的酸味“杀口 ” 。知道自尊自爱的人常 通过婆婆 、嫂子隔三差五地上门讨要 。不知自尊自爱得哩 ,干脆就 叫丈夫随时过来采摘 。杏树底下几乎每天清晨都可以见到被敲下来 的幼果 。这情景别说大人看了要生气 ,连我也感到心痛 。等到杏子 长到鸽子蛋大小 ,皮色有点泛红的时候 ,要防的已不仅是小媳妇们 了 。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们几乎每天都要在杏树下转悠 ,有些胆 大的孩子 ,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爬到树上 ,像孙悟空偷吃璠桃一样 天天来尝鲜 。待到杏子熟的时候 ,说实在已经所剩无几了。</p><p class="ql-block">成熟的杏子虽然卖不了大价钱, 多少也能为青黄不接的农家增 加一点收入 。咱家的杏树就像是公共财产似的 ,每年不仅收不到多 少鲜果 ,还要不断地为它生气 。时间长了 ,大伯觉得很烦 ,便有意 无意地放出风 ,要把五棵杏树全砍掉 。大伯的理由是 ,人多菜园子 小 ,种的菜不够吃 。杏树虽好, 只见开花不见收获 ,还要惹出许多</p> <p class="ql-block">闲气 ,不如砍了种菜好 。大伯知道他的意见不得人心 ,也不急于行 动, 只是一个劲地唠叨 。我是坚决不同意砍杏树的 。龙伯和我母亲 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但大伯考虑再三 ,终于在一九五三年的冬天把 五棵杏树全砍了 。一年后大伯用杏树的板材请人打制了几条板凳和 几件家具 ,也算是让老杏树在我们家留下了最后的纪念。</p><p class="ql-block">对于杏树被砍我不仅感到可惜, 甚至有点怨天尤人 。没了杏树 再也看不到杏花, 吃不到杏子固然是原因所在 ,但心中有一只解不 开的结才是根本 。砍杏树时大伯说:“与其让它占着地皮惹事生非, 还不如砍了种菜来得实惠 。”我实在不明白 , 自家门前杏树碍着谁 的事了?为什么杏子还没有成熟就有人明目张胆地采摘?为什么别 人家的桃李瓜果我们不能随意享用呢?难道人世间真能允许这种不 公平存在吗?这明摆着是欺侮人嘛!</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不懂得大人们的心事 ,把满腔怨气都归于大伯怕得罪人 的性格上 。现在细想起来甚觉不妥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 很不容易 。为了生存 ,为了发展 ,需要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 ,并不 是所有的事都能我行我素的 。常言道 ,“邻里好赛金宝” 。对于一个 农民来说最重要的人际关系莫过于邻里关系了 。为了几只杏子每年 都和邻里吵闹不休 ,长此以往怎么能处好邻里关系呢?诚然 ,砍杏 树是下下策 。可是当他人的文明程度还没有上升到相当高度时, 又 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化解这个矛盾呢?</p><p class="ql-block">当然 ,在处理人际关系时忍让或谦让只是一个方面 ,适度的防 卫肯定是需要的 。否则就成了窝囊废 。大伯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在 村里是很受人尊敬的 。只是在保护自家利益方面缺少点威慑力罢了 。对于大伯的为人处世 ,作为晚辈我本不应该说三道四的 ,本来 嘛 ,人生在世 ,各有各的活法 。一事当前 ,该如何处置 ,各人自有 主张 。现在我觉得在处理杏树的问题上大伯的胸襟还是比较宽的。 很有一点“忍痛割爱 ,息事宁人”的气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狗之劫</i></b></p><p class="ql-block">庄户人家为了看家护院养一只狗是常有的事 。我们那个村子虽 然不是家家户户都养狗 ,但养狗的人家确实不少, 比如咱家就喂养 了一条黄狗 。那条黄狗因为已经养了好几年 ,个头长得挺大的 ,名 字就叫“⼤⻩ ” 。我小时候曾经骑过那条狗, 当然不是我自己有意去 骑它的 。有一天隔壁的三叔作弄我 ,将我抱起来放到了狗背上 。奶 奶很讨厌三叔开这种玩笑 ,说什么“骑过狗的孩子将来娶老婆是要 下雨的” 。幸好我结婚的那天艳阳高照 ,没有应验奶奶的那句话。</p><p class="ql-block">养狗的好处不必多说 ,但害处却不可小觑 。且不说狗能传染多 种疾病这码事 ,单是它对人际交往造成的不便就经常引发事端 。为 了真正发挥狗儿看家护院的作用 ,主人总是想方设法将狗儿调教得 凶猛一些 ,要不然养狗就失去意义了 。在我的印象中一条好的看家 狗在见到陌生人时肯定会发出一连串的叫声以示警诫的 。如果这位 “ 陌生人”在听到狗叫之后不仅不停止前进, 甚至敢于做出一些带有 攻击性的动作 ,那么必然会招致狗儿的攻击。</p><p class="ql-block">刚解放时我们“金塘营”是和相邻的“厐吴郑”“陆林”两个自然村合在一起组成行政村的 。村长是“厐吴郑”的一位复员军人 。此人的 腿在战场上受过伤 ,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外号叫厐瘸子 。大概是 为了借力 ,他走路时总是拄着一根拐杖 。到了冬天他出门时喜欢披 一件黄色的军大衣 。凭他这副与众不同的模样 ,走到哪都免不了要 被狗咬 ,有时甚至会有几条狗儿同时围着他狂吠 。这事使他非常恼 火 。想想也是 ,堂堂一村之长在自己管辖的村子里走动居然要屡屡 被狗咬 ,那多没面子呀 。为此他曾不止一次地发狠说 ,“倒狗子 ,你 不要猖狂 ,老子有朝一日非剥了你们的皮吃肉! ℽ</p><p class="ql-block">厐瘸子即使不是村长也是一位有威慑力的人 ,他说要杀狗没有 人不相信 ,但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开杀戒 ,更不知道他将在 谁家的狗头上开刀 。</p><p class="ql-block">咱家是小营子东首的第一户 ,距离大营子和陆林还有一段路, 处在比较空旷的地带 。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自然管得 比较宽 。但凡有来往于大营子小营子和陆林之间的行人, 只要它觉 得陌生立马就会扬起脖子狂吠一阵 ,那架势很是吓人 。在这过程中 厐瘸子就曾经不止一次地被咱家的“⼤⻩”惊吓过 。为此大伯还向厐 瘸子赔过不是。</p><p class="ql-block">一九五一年入冬以后 ,渐渐地有风声传出来了 ,“老议庆家那 条黄狗实在讨厌!”大伯听到这话后感到情况不妙 ,想了几天心事 后决定将黄狗送到圩里的大姑妈家去避难 。那时他因为在新中国成 立前加入过一贯道 ,正在接受政府的管制 。在他不便外出的情况下 只好由大妈将大黄狗送到了圩里 。为了不让狗儿认路 ,大妈还特地 在狗头上套了一只布口袋 。大黄狗被送走的那天我和大妹都舍不得。</p><p class="ql-block">“老马识途”这是人们常说的话 。其实 ,狗儿认路的能力一点不 比老马差 。没过几天 ,大黄狗居然从圩里跑了回来 。我见到大黄时 它浑身上下都是水 ,一看便知道是刚从滁河里浮水过来的 。大黄狗 跑回来后见到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亲得不得了 ,跟前跟后摇头摆尾。 但它哪里知道这次充满艰辛的回归却让它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p><p class="ql-block">果不其然 ,这天下午厐瘸子派人过来传话了 。“老议庆呀 ,厐村 长说从今以后你不用担心大黄狗再惹祸了 ,他今天晚上就派人过来 将它牵走 。到时候你可不要将狗放到院子外面去呀!”听完这番话, 大伯没有言语 ,大妈是有气也不敢出。</p><p class="ql-block">在我们老家每到冬天有吃狗肉的风气, 乡亲们认为狗肉是热性 的, 吃了可以舒筋活血强身健体 。因此 ,有些人家还专门为此种目 的养狗, 以便到时候可以杀了吃肉 。话虽这么说 ,但谁也不会心甘 情愿地将自家养的狗儿让别人杀了吃肉的 。何况这事在当时确实是 一种仗势欺人的举动 。传话的人走了之后 ,大伯将“⼤⻩”召唤到他 身边 ,抚摸着它的头说 ,“大黄呀 ,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 ,可你偏要 往死路上跑 ,这下谁也救不了你啦!ℽ</p><p class="ql-block">这天晚上从厐吴郑来了四五个壮汉, 这些人在村里有一个恶 名, 叫打狗队员 。平时都是游手好闲的家伙 。他们先用铁叉将大黄 狗按倒在地 ,然后用麻袋套在狗头上并勒紧绳子 。咱家的黄狗就这 样被扠走了。</p><p class="ql-block">听着黄狗凄惨的叫声我们一家老小只能生闷气 ,不敢作声 。打 那以后咱家再也没有养过狗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清明节</i></b></p><p class="ql-block">“清明节”在我国的民俗中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这一天 (在此 日前后若干天亦可) ,城里人要到墓园去为故去的亲人扫墓, 乡下 人则要到野外为祖宗上坟 。所以也有人将清明节称为“鬼节”。</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曾多次跟随大人们一起为祖宗上坟 。之所以说“多次” 而不是“每年”是因为在八岁之前我是不能参与这种活动的 。乡间有 一种说法 ,清明这一天是鬼魂晾衣服的日子 。小孩子是“稚阳稚阴” 之体 ,容易被鬼魂附体 ,所以在这一天不能到野地里乱跑 。至于过 了八岁之后这“稚阳稚阴”之体上会长出什么样的抵抗鬼魂附体的能 耐好像也没人能说出子丑寅卯来。</p><p class="ql-block">我国长期以来盛行土葬 ,所谓入土为安嘛 。在我小时候, 乡村 的田间地头到处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坟墩头 。平日里这些坟墩头并 无人养护, 只有到了清明节时才有人来上坟 。上坟的程序大体上是 这样的:先在坟墓附近选一块长有草皮的地方用铁锹挖两只同样大 小呈圆锥形的土块 ,然后将其中的一只锥面朝下扣在坟顶上 ,另一 只则翻一个身锥面朝上叠加在其上 。接下来将一根新绿的柳枝插在 锥面朝上的那只土块上 。柳枝上要挂由红 、黄 、白三色纸剪成的坟 缨子 。这坟缨子是事先在家里就准备好的 ,用的时候只需从两头一 拉就成了两尺多长的网状 。具体做法是, 将四寸见方的三色纸叠 好 ,从中间开始一圈一圈地向外剪成不间断的盘状细条。</p><p class="ql-block">现在城里人去墓园除了要捧上一束鲜花 ,还要提上许多香烛纸钱和上供的祭品 。在坟前又是烧香又是磕头 。在乡下这些仪式都是 在家里进行的 。原因很简单, 因为在这一天要为许多不同辈分的祖 宗上坟 ,如果都要在坟前上供不仅时间上来不及 ,供品的携带也有 困难 。一份供品是不能反复使用的。</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一年清明节 ,我和龙伯 、来青姐姐一起给祖宗上坟 ,一 路上插柳枝做坟头挂五颜六色的坟缨子 ,玩得非常开心 。咱家的祖 坟有得比较远 ,龙伯担心我走不了远路在上完了近处的祖坟后就让 我一个人先回家 。说实在当时我是很不情愿的 ,可是她的话又不能 不听 。在回家的路上走了不多一会儿我又转身尾随她们而去 。开始 我还能看到龙伯和来青姐的身影, 但没多久就弄不清她们的去向 了 。这时离开村庄已有相当一段距离 ,再跟下去没有方向折回村里 又不甘心 ,情急之下便哭了起来 。有好心的过路人看到我在路边哭 泣便问我是谁家的孩子 ,我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一面哭泣一面喃喃地 说:“龙伯是我的 ,我是龙伯的 。”搞得人家莫名其妙 。后来终于有 人认出我是李彩云的侄子这才恍然大悟。</p><p class="ql-block">我国的民俗节庆在阴历中都有固定的日子, 比如元宵节是正月 十五 、端午节在五月初五, 中秋节在八月十五等等 。但是清明和冬 至作为民俗节在阴历上却没有固定的日子 。这事我觉得很奇怪, 问 过大伯后仍然似懂非懂 。直到上了高中才弄明白了。</p><p class="ql-block">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逐渐领悟到了在不同的时间种下的 庄稼收成是不一样的 。怎样才能记住最佳的播种日子呢?这就要有 一个纪日 、纪月 、纪年的方法 。于是就产生了历法 。西洋人以太阳 在天空中的位置作参照物推算年月 日 , 中国人则以月亮的盈缺为参照物推算年月 日 , 分别产生了阳历和阴历 。阳历确定 365 天为一 年, 阴历确定354 天为一年 。两种历法都将一年分成十二个月并以 一月一日为新的一年的起点 。在实行的过程中阳历显示出了四季分 明 ,新年起点固定的优点 。阴历因为每年比阳历少 11 天 ,不仅新年 的起点不可能像阳历那样固定在每年最寒冷的冬季 ,就连指导农耕 的二 十四节气起止时间也要不断调整 。为了弥补这方面的不足便增 加了闰月制 。即按三年一闰 ,五年两闰 ,七年三闰 ,十九年七闰的 规律在某些年份增加一个闰月 。这样阴历设定的二 十四节气的起止 与阳历的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的四季划分就基本上一致了。</p><p class="ql-block">民俗学家认为 ,“清明”从农历上的一个节气演变成民间的一个 节日首先与古代丧葬习俗的变化有关 。《后汉书 明帝纪》引《汉宫 仪》说:“古不墓祭 ,秦始皇起寝于墓侧 ,汉因而不改 。诸陵寝皆以 晦 、望 、二 十四气 、三伏 、社 、腊及四时上饭 。”“古不墓祭”是指上 古时代 。那时候人死了之后深埋在地下 ,地表上是不留标记的 。时 间长了后人便无法确定方位想墓祭也找不到地方 。后来改为“墓且 坟之”地上有了标记墓祭便成习俗。</p><p class="ql-block">其次 ,选择清明祭祀祖先还与我国人民一贯看重春天的生机有 关 。当清明到来时我国黄河中下游的气候逐渐变暖, 雨水逐渐增 多 。古人认为这个节气既是春耕春种的最佳时机 ,也是洗濯祓除去 宿诟病的好时机 。所谓洗濯祓除去宿诟病 ,就是在户外的水边地头 娱乐身心祭祀神灵和祖先。</p><p class="ql-block">据专家考证 ,真正使“清明”从农历上的一个节气演变成民间的 一个节日是在唐代玄宗朝 。民间的墓祭之风虽然盛于秦汉 ,但是那时候并没有将其列入五礼之中 。《旧唐书 玄宗纪》有“士庶之家, 宜许上墓 ,编入五礼 ,永为常式 。”的记载 ,这表明清明墓祭已经 得到朝廷的认可 。此后 ,宋元明清各朝都沿袭唐时的旧制 ,将清明 节气的首日定为清明节 。于是 ,清明祭祖终于成为中华民族的一个 传统节日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span class="ql-cursor"></span>端午吃粽子</i></b></p><p class="ql-block">新中国成立之初 ,五一 ,十 一 ,这些国定的节日在农村还不怎 么热闹 。老百姓还是习惯于过传统的节日 。清明之后的端午节也是 蛮热闹的。</p><p class="ql-block">端午节之所以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因为在这个节日里不仅可以吃到香甜的粽子还可以喝雄黄酒。</p><p class="ql-block">粽子是用芦苇叶子裹上糯米煮熟了吃的一种时令食品 。这种食 品现在越做越精致 ,其内涵也越来越丰富 。比如有鲜肉的 ,有火腿 的 ,有蛋黄的 ,有栗子的 … …, 时下甚至有了标价千元一只的“鲍鱼 粽” 。我小时候吃的粽子虽然大多是白米的 ,赤豆的 ,偶尔也有鲜肉 或咸肉的 ,但那味道的鲜美绝不亚于现在市售的任何一种。</p><p class="ql-block">裹粽子的所有原料在我们山里是生产不出来的 。粽子叶和糯米 都是大姑妈给我们送来的 。粽叶就是当年生的芦苇叶, 以长得既阔 又长的为上品 。裹粽子之前要做许多准备工作 。先将芦苇叶子洗 净 ,接下来放在锅里煮上十几分钟 。煮过的芦叶还要在清水里泡上 几个小时 。糯米也是要预先淘洗干净并用清水浸泡一段时间 。如果 要往粽子里加赤豆 ,花生之类也要事先准备好。</p><p class="ql-block">裹粽子虽是技术活 ,但是各家各户的姑娘媳妇都很在行 。由于 师承不同, 每个人裹的粽子模样是不同的 。我奶奶擅长裹“三角 粽” 。说是三角 ,其实是四个角的圆锥体 。大妈裹的是“斧头粽” ,又 称“小脚粽” 。我妈手巧 ,奶奶和大妈拿手的“三角粽”“斧头粽”她都 会裹 。大人裹粽子时我常在一旁凑热闹 ,往往是没有将粽子裹成反 倒将米粒撒了一地 。后来母亲把着手教我裹了一种小巧的“四角 粽”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它的裹法 。先将一片粽子叶作八字交叉穿 成一只像小船似的容器 ,灌上糯米后每两只作“⼗”字形交叉合在一 起 ,然后用线将它们扎紧就成了。</p><p class="ql-block">煮粽子是很费功夫的, 时间短了粽子里面的米粒煮不熟 。煮粽 子时会有一股香气从锅子里不断地散发出来 ,越是煮的时间长那特有的清香越浓烈 。端午前一两天整个村庄都浸泡在粽子的清香中。 那时很少有肉粽子吃, 在各种花色粽子中我还是最喜欢吃“⽩⽶ 粽” 。冷的“白米粽”蘸着糖吃特别有味道。</p><p class="ql-block">与吃粽子相关的传说我在童年时就已耳熟能详了 。最先知道的 是纪念屈原的传说 。楚国大夫屈原因为不满“怀王”的暴政在农历五 月初五怀着忧郁的心情唱着《离骚》投“汩罗”江而死 。屈原的一片 赤诚之心感动了神灵 ,便派“鲤鱼精”驮着他的尸体送他回故乡“秭 归” 。沿江的老百姓不知神灵的良苦用心, 以为有水怪要吞食屈原 的尸体 ,便自发地用芦苇叶子裹上糯米投到江中 ,希望能因此保全 屈原的身体 。与此同时 ,“汩罗”江上的渔夫则敲锣打鼓驾着轻舟在 江上一路追赶 ,想从水怪那里夺回屈原的尸体 。后人为了永远怀念 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便将这些纪念活动一代又一代地传了下来。</p><p class="ql-block">后来又听说端午吃粽子是吴越民族的一种传统 ,起源于祭祀自 己的图腾 。再后来又听说五月初五吃粽子是为了避邪, 民间认为 “ 五”与“恶”谐音 ,于是五月五日便成了“ 恶月恶日 ” 。在这一天男女 老少不仅要吃粽子 ,还要挂香袋子喝雄黄酒 。家家户户更是要在门 楣上插艾叶和菖蒲。</p><p class="ql-block">咱家附近有条从安徽境内流来的滁河 ,但是我小时候从来没有 听说过滁河边的老百姓在端午节这一天在河上举办赛龙舟的活动。 没有龙舟竞渡的端午虽然少了一份热闹 ,但是咱家乡的端午却有另 一番热闹 ,这就是喝雄黄酒。</p><p class="ql-block">我这一辈子第一次接触酒就是从喝雄黄酒开始的 。喝雄黄酒可 以辟邪这是广为人知的 。除此之外 ,还有另一说 。即如果某人是蛇变的 ,在喝了雄黄酒之后就会现出原形 。这话当然是大人们为了骗 我们小孩子故意编造的, 它的出处可以在各种版本的戏剧《白蛇 传》中找到 。我们小孩子家不知道内情 ,面对一碗雄黄酒既想喝, 又不敢喝 。为什么呢?万一自己是“蛇”变得现了原形怎么办?可是 谁又都想证明自己不是“蛇”变的 。于是, 喝雄黄酒的时候都有一种 义无反顾的悲壮 。雄黄虽是一味中药 ,却是由砒霜制备的, 因为有 毒 ,通常只作外用不宜内服 。家长们大多知道这个道理 。说是喝, 其实也就是用嘴唇沾一下 。那雄黄酒主要是用来抺小孩子的额头和 肚皮的 。在额头上抺雄黄酒通常要写成一个“王”字 。我不能确定自 己在抺了雄黄酒之后真的有了避邪的能力 。</p><p class="ql-block">现在看来, 喝雄黄酒不仅能起到辟邪的作用 ,还可能对人体造 成严重的毒害 。雄黄的主要成分是硫化砷 ,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砒 霜” ,人体只要摄入 50-60 毫克就可以致死 。雄黄酒不只是不能喝, 也不宜大面积地抹在孩子们的皮肤上 ,否则通过皮肤吸收同样可以 中毒 。流传在民间的一些习俗是产生在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文化背 景下的 。对于这对民俗的继承和发扬也应本着与时俱进的精神 ,不 能盲从。</p><p class="ql-block">为了加强辟邪的功能 ,端午节时各家各户的大门上还要插几枝 艾蒿和菖蒲 。妈妈是不会忘记给自己的孩子缝上一只香袋的 。那里 边除了放进了艾叶子还放了其他几种香料 。这个小香袋和一只装在 丝线网兜里的咸鸭蛋一起挂在孩子们的脖子上的 。至于“穿虎头鞋 戴虎头帽”那是小小孩的事, 已经和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无关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七夕节</i></b></p><p class="ql-block">在我童年经历过的民俗节庆中, 真正属于孩子们的大概只有 “七夕节” 。所谓七夕 ,就是农历七月初七 。这一天的夜晚如果是月 白风清的话 ,孩子们(主要是女孩子们)会将自己藏在瓜棚下 ,怀 着一颗好奇心将目光透过瓜叶子的缝隙定定地瞅着天上的牛郎星和 织女星 ,与此同时还要竖起耳朵谛听是不是有什么悄悄话从天上传 下来 。这之后她们会聚找一个地方去“乞巧” 。很显然 ,这些活动之 所以能一代代地传承下来 ,肯定是有大人们在事先进行教诲的 。不 过, 当这些活动正在进行的时候大人们是不会参与的 。只有当自己 的女儿因为在“乞巧”中输了“ 巧”之后 ,作为母亲的才会以一种近乎 迷信的方式加以干预。</p><p class="ql-block">先说这偷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的事 。牛郎织女的故事是我们小 时候听得最多的故事之一 。夏天在打谷场上纳凉的时候, 只要一抬 头就可以看到银河两边各有一颗明亮的星星 。老人说 ,河东的那颗 是织女星 ,河西的那颗是牛郎星 。然后便会不厌烦地说起织女为什 么会嫁给牛郎 ,织女和牛郎又怎么会被分开 。临末了肯定少不了一 番感慨 ,“可怜呀 ,一年到头只能在七月初七才能见上一面 。”</p><p class="ql-block">为什么要藏在瓜棚下面才能听到牛郎织女说悄悄话?这个典故 出于何时何处大概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但我在七八岁的时候确实和 堂姐一起藏在瓜棚下干过这种傻事, 只是什么也没听到 。过了一 年, 比我大两岁的堂姐不知听谁说 ,从茄子的叶缝里能看到牛郎织女在天河上的鹊桥相会 ,如果碰巧甚至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堂 姐信以为真 ,非要我陪她到茄子地里去看个究竟 。茄子的植株并不 高 ,我们无论蹲着 ,还是坐着 ,都无法让自己的脑袋处在茄子叶的 下方, 只有躺在地上才勉强将脑袋伸进茄子叶子的下方 。我是近视 眼, 只能隐约地看到天上的银河 ,至于那颗星是牛郎星 ,那颗星是 织女星我根本分不清 。我问堂姐看到了没有 ,她不置可否 。我自认 为自己的听觉很灵敏 ,但我还是没有听到从天上传下什么声音来。</p> <p class="ql-block">再说这“乞巧”的事 。在旧社会 ,媳妇如果不“ 巧”是会被人瞧不 起的 。女孩子为了知道自己 “ 巧”还是“ 不巧” ,在七夕这一天会通过 一些试验进行自我测试 。方式有多种多样, 我知道的有月下穿针 “试巧”和蛛网“乞巧” 。前者是在月光下以丝线穿针孔, 穿得又多又 快者为得巧 ,反之为“输巧” 。所谓“蛛网乞巧” ,是捉一只蜘蛛放在 小瓦罐子里并让它在里面过夜 ,第二天早上看它是否结了蛛网 ,如 果蛛网结得很好为得巧 ,反之为“输巧” 。得巧者自然很高兴 。输了 “ 巧”怎么办呢?据说 ,作为母亲的在“输巧”的女儿将入睡时用两只 小碗口对口地扣着在她耳边不断地摩擦, 当女儿睡着后再将她叫 醒 ,这样“巧智”就可以回来了。</p><p class="ql-block">根据史料的记载, 七夕“乞巧”的习俗向上一直可以追溯到汉 代 。比如在葛洪所著的《西京杂谈》中便有“汉彩娥以七月七日穿七 孔针于开襟楼 ,人俱习之 。”这样的内容 。南朝梁宗懔在《荆楚岁时 记中》更有“七月七日 ,为牵牛织女聚会之夜 。是夕 ,夫人结彩缕, 穿七孔针 ,或以金银 ,鍮石为针, 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 。有喜子网 于瓜上 ,则以为符应 。”以上两则是关于“女乞巧”的记载 。下面的一则是关于“ 男乞文”的记载“七日 , 童子浸谷于盆 ,使生萌, 命曰蘖 母 。及旬 ,取为水饺 ,裹笔头于内, 啮之视颕之向背, 以别慧钝 。”</p><p class="ql-block">以今人的眼光看前人“乞巧”和“乞文”的举动似乎很可笑 。不过 平心而论那也是他们对自己生命价值的一种期望 。在科学昌盛的今 天这种习俗已经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其实这也是一种历史的 必然 。试想 ,与参加各种技能培训班相比今天还有谁会相信“巧”是 可以“乞得”的呢?“七夕”既然不时尚“乞巧” 了 ,作为传统节俗的这 一天要么被遗忘 ,要么被赋予新的内涵 。近年来 ,一些时尚男女在 西方情人节的启示下果然将农历七夕演绎成了我国古代的情人节。 在这一天 ,不仅花店的生意兴隆金银珠宝店的生意也会有起色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八月中秋说月饼</i></b></p><p class="ql-block">在我童年的记忆中, 中秋节是仅次于过年的大节, 自然也是经 常在心中惦记的日子 。说实在 ,那时候我心中并没有“离愁别绪”, 也不太知道“每逢佳节倍思亲” 。对中秋的惦记基本上是出于对饱餐 一顿的向往 。因为只有到了那一天的晚上才能吃到又香又甜的月 饼, 除此之外还可以吃到花生, 芋艿 ,石榴 ,菱角 ,藕 ,西瓜等。 至于本地特产的盐水鸭和盐水鹅肯定也是少不了的。</p><p class="ql-block">据史料记载, 中秋节中秋一词 ,最早见于《周礼》,《礼记·⽉ 令》上说:“仲秋之月养衰老, 行糜粥饮食 。”作为节日起源于先 秦 ,普及于汉代 ,定型于唐朝 ,成为我国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传统 节日 。</p><p class="ql-block">中秋节吃月饼 ,据说和唐高祖李渊的推介有关 。有一年的八月 十五这一天 ,李渊和群臣正在后花园中赏月 。这时正好有一吐蕃商 人进献贡品 。太监打开贡品的华丽包装后看到的竟是一块圆形的面 饼 。李渊见此非但没有恼怒 ,反而指着天上的明月说了句“应将圆 饼邀蟾蜍” 。然后将面饼切开与群臣一起分享 。打这以后 ,每年的八 月十五这一天, 宫中都要吃这种被称作“月饼”的面饼 。这一习俗流传到民间后 ,慢慢地就成了一种节庆。</p><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家里为过中秋节准备的月饼与别人家的有些不同, 除 了从东沟镇上买的 ,还有父亲从上海寄回来的 。从这一点上说 ,每 到中秋之前我或多或少还是会思念远在上海的亲人的 。父亲寄回的 月饼中必有一盒是“功德林”的 。“功德林”是素月饼 ,那是专门寄给 奶奶吃的 。寄给我们吃的有时是“杏花楼”的 ,有时是“利男居”的, 偶尔也有“老大房”或其他什么牌子的。</p><p class="ql-block">上海的月饼包装很精美, 四方形的铁盒子上不是印着嫦娥奔月 图 ,就是画着一位手拄龙头拐杖的老寿星 。从东沟镇上买回的月饼 多数是用粗糙的麻纸包装的 。包装纸虽粗糙 ,但包出的式样却很有 特色 。那时候用的是十六两制的秤 ,每只月饼大约有二两 。包月饼 时师傅先将一张油纸放在麻纸上(自然是怕月饼上的油被麻纸吸去 了) 。八只月饼分明是分两层排列在油纸上的 ,可是包好后的外形 却成了等边的梯形 。这时师傅会从柜台下抽出一张长方形的红纸盖 在麻纸的接头处, 然后再用两根蓑衣草对包好的月饼作十字形结 扎, 顷刻间一只像模像样的特色包装便大功告成了 。那红纸上除 了印有商品名 ,还有商号名和吉祥语, 既美观又大方 。拎着经过如 此包装的月饼走在访友的路上那心情是特别的好 ,如果是送亲戚也 会觉得很体面。</p><p class="ql-block">月饼虽然是用面做的 ,但是它的诱人之处却在其中的馅子 。素 月饼的馅子用料比较单调 ,通常以芝麻 ,豆沙 ,枣泥等为主 。普通 月饼子花样就多了 ,有火腿 ,蛋黄 ,百果 ,五仁 ,鲜肉等等 。不管 是素月饼还是普通月饼它们的制式都以产地命名 。比如产在苏州的称“苏式” ,产在广东的称“广式” ,产在北京的就称“京式” 。为了凸 显自己的特色 ,各式月饼除了在馅料上下功夫 ,在饼皮的制作上也 有所不同 。苏式月饼用饴糖 ,猪油 ,热水和面制作月饼皮 ,烤熟之 后饼皮能起酥, 可以一层层地剥下来 。广式月饼用糖浆, 素油和 面, 烤熟后饼皮十分柔软, 再加上月饼模子上刻有各式各样的花 纹, 月饼的卖相比较好看 ,深得顾客的喜爱 。京式月饼用白糖 ,素 油 ,水 ,小苏打和面 ,烤出的月饼皮相对较硬 。曾经听过一段专门 拿京式月饼开涮的相声 ,说有位客人从店里买了一包月饼 ,转身出 门时让人冲撞了一下 ,手中的月饼散落了一地 ,其中有一只滚到了 马路上, 正巧这时有一辆卡车驶过将月饼压了个正着 。汽车远去 后 ,客人跑到马路上找月饼 。出乎意料的是 ,那只月饼居然完好无 损地被压到水泥路面里去了。</p> <p class="ql-block">我比较熟悉的是苏式月饼, 它的制作方法是:用饴糖 ,猪油, 热水和面, 揉匀, 擀成薄片 , 撒上用油炒过的面粉, 将面片卷起 来 ,切成均匀的小段 ,再将每小段像擀饺子皮似的擀薄 ,将饀子裹 进去并包好, 放在月饼模子中成形, 在生坯的两面盖上菱形的印 记 ,最后再在生坯的两面各粘贴上一张等大的油纸 ,放进烤炉烤熟 就大功告成了。</p><p class="ql-block">上面说的月饼制作方法是我小时候出于好奇一点点地从外公那 儿看到的 。没想到凭借这些一鳞半爪的知识 ,十几年之后我居然在 遥远的新疆和田 ,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边疆小镇做出了人生中的第 一炉月饼 。那个中秋节我和夫人虽然远离亲人, 因为有了月饼却也 过得很温馨 。更有意思的是 ,到了公元 2006年 ,正在陪儿子留学澳大利亚的小妹, 突然在中秋之前通过 MSN 问我如何制作月饼 。我 想 ,远在异国他乡的她肯定是思念故土思念亲人了 。一时间 ,我们 全家总动员 ,分头收集相关资料 ,并以最快的速度从网上传到她手 中 。过了几天小妹兴奋地告诉我说 ,她不仅赶在中秋之前做成了月 饼 ,而且还在中秋那一天用月饼招待了好几位中国同胞。</p><p class="ql-block">现在日子好过了, 月饼的花样也多了 ,但是人们吃月饼的兴趣 却不那么高了 ,所谓“肉多嫌肥”嘛 。时下每到中秋节不是愁吃不到 月饼, 而是愁月饼何时才能吃完 。根据家乡人吃茶时配点心的启 示 ,我常常将月饼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 ,然后泡上一杯好茶 ,在三 餐之间边喝茶边吃几小块月饼 ,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享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冬至</i></b></p><p class="ql-block">冬至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 十 二 节气 。具体是十一月的那 一天每年都不一样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 ,确定这一年的冬至是哪一 天 ,到时候是要去查这一年的黄历的 。现在说这话让年轻人听了肯 定会觉得很可笑:“ 不就是每年的 12 ⽉ 21 日或 22 日吗!还用查什 么黄历 。”要知道在新中国成立之初以公元纪年在我国农村还没有 普及 。一天扯一张或一月扯一张的年历远没有花花绿绿的年画畅 销 。老百姓仍然习惯于每年买一本黄历 ,碰到需要问吉凶或挑好日 子办事时都要查那本万宝全书的。</p><p class="ql-block">在二 十四节气中冬至虽然不是隆重的节日却是神圣的日子 。因 为在这一天要酬神祭祖 。祭祀的时间不是在中午而是在傍晚 ,祭祀的地点不是在自家的堂屋里而是在住宅外朝东的十字路口 ,祭品不 用三牲五酒, 烧点锡箔纸钱就可以了 。因此在我们老家有“早清明 晚冬至”的说法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我没有从长辈那里听到过 任何解释 。我从农村到上海定居后 ,发现这个城市有冬至扫墓 ,并 为近期逝世的亲人举行骨灰落葬仪式的习俗 。市民对它的重视程度 绝不亚于清明节 。入乡随俗 ,进城也应随俗的。</p><p class="ql-block">关于冬至我记住的另一条农谚是“交过大冬, 日头一天长 一 䓤” 。“大冬”是我们老家对冬至的另一种称呼 。过了冬至日出的时间 一天天提前, 日落的时间一天天推迟, 白天的时间自然慢慢地增长 了 。老百姓虽然说不准每天白昼延长了几分几秒 ,用一根葱的长度 来形容实在是很智慧的。</p><p class="ql-block">“清爽冬至邋遢年 ,邋遢冬至清爽年 。”应该是流传得最广的气 象学谚语 。不知道有没有人做过统计 ,这条谚语的预测准确率是多 少 。冬至和新年要隔开一个半月 ,预测是有很大难度的。</p><p class="ql-block">过了冬至尽管白天一天天变长了 ,但是天气却越来越冷了 。于 是小孩子就开始唱数九歌了 。乡下的小姑娘不玩跳皮筋 ,她们喜欢 玩跳格子 。在自家的院场上画上一个长方形的大框 ,再将大框分成 若干小格子 ,然后或单脚跳 ,或双脚蹦从头到尾来回蹦跶 。一边跳 一边唱:“一九二九伸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边看 柳;七九八九单衣行走;九九八十一耕牛遍地走 。”跳跳蹦蹦身上就 暖和了 。我们男孩子当然不会去跳格子 ,课间休息时、放学后常常 聚在一起撂起一条腿“斗鸡”取暖 。当大雪纷飞屋檐上垂下冰凌的时 候也会痛快地打上一场雪仗 ,堆起一个雪人 。实在冷透了一早一晚 我就和奶奶一起猫在草窝子里烤火。</p><p class="ql-block">冬至这一天虽然有“大年”“小年”“亚岁”等称号 ,但是社会上并 没有因此举办什么活动 。这一天应该吃点什么各地也不尽相同 。北 方人说“冬至不端饺子碗 ,冻掉耳朵没人管” 。江南人说“冬至要吃汤 圆求个小团圆” 。还有地方提倡吃面 、吃三色糖 。咱家紧靠长江北岸 属楚头吴尾之地 。在我的记忆中冬至这一天就是吃平常饭菜。</p><p class="ql-block">在江浙沪一带冬至是三九进补的起始日 。在这之前 ,老年人和 体弱的中青年人会请有经验的中医师为自己量身定制一张膏方 ,然 后送到中药店去熬成膏 ,到了冬至这一天就一天一勺吃起来 。这 便是已经流传千年的“三九补一补 ,来年无病苦”的江南民俗文化。</p><p class="ql-block">俗话说 ,大人盼农闲 ,小孩盼过年 。冬至以后大田里的农活越 来越少 ,看上去是农闲了 ,但是大人们哪里闲得下呢!妈妈辈们一 天到晚除了烧水煮饭便是缝衣做鞋 。爸爸辈们也有干不完的家务活 等着他们 。但是在孩子们的眼里 ,过了冬至每数完一个九离过年就 近了一大截, 当数完四个九之后除夕夜就在眼前了 。期待的心情可 谓与日俱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杀“年猪”</i></b></p><p class="ql-block">冬至前后是农村中比较热闹的日子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猪猡在 被屠宰前发出的绝叫声不断地从农家的院场上传出来 。有时屠夫的 生意好得几乎忙不过来 ,谁家要杀猪都要提前好几天预约 。在农村 中冬至前后杀猪称作“杀年猪” ,这是农家一年之中少有的“奢侈”。</p><p class="ql-block">村民们选择在冬至后杀猪 ,主要是因为在这个时间段腌制的咸肉香肠到过年时正好入味了 。天气冷了鲜肉容易保鲜当然也是原因 之一 。殷实的大户人家 ,还有准备在新年里办喜事的人家 ,杀猪的 日子往往会选择在腊月二十四 ,送灶之后 。</p><p class="ql-block">杀猪的场面很残忍 ,但是吃“头刀肉”却十分诱人 。肥猪在被赶 往屠宰场时并不像羊儿那样前仆后继视死如归 ,大都会拼命逃窜。 当屠夫以极其迅捷的动作抓住猪的一条后腿并将其摔倒在地时 ,猪 的嚎叫和挣扎可算到了极点 。猪的断头台通常是一张长方形的矮 桌 。当壮汉们将捆住四肢的猪猡放翻在矮桌上时 ,操刀手早已做好 了一切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他将一把又长又锋利的尖刀从猪 猡脖子前面的凹陷中向胸腔里猛地一刺, 当沾满鲜血的刀子被拔出 来时 ,如注的鲜血哗哗地流进早已准备好了的木盆中 。据说高明的 屠夫只刺破猪的主动脉 ,绝不伤及心脏和肺。</p><p class="ql-block">俗话说死猪不怕滚水烫 。其实 ,烫死猪刮猪毛是很有诀窍的。 我看到屠夫在两只猪爪子的皮肤上分别割开一个小口子 ,然后将一 根长长的细铁棒从这个口子中插进去从皮下向背部和腹部捅过去。 再接下来 ,屠夫就将嘴巴紧贴在猪爪子上的刀口使劲往里吹气, 吹 了一会儿之后屠夫因为十分用力而将脸涨得通红 ,这时死猪却慢慢 地变得圆滚滚的了 。然后用细麻绳从刀口上方扎紧以防漏气 。等到 做完了这些准备工作之后才将胖了一圈的猪放到开水里去烫 。接下 来只见屠夫手持一把铁制的褪毛器很快就将猪毛褪光了 。一只白白 胖胖的白条猪便呈现在主人的面前。</p><p class="ql-block">“杀年猪”那一天按惯例是要吃“头刀肉”的 ,其隆重程度绝不亚 于一般的节日 。御去猪头后的白条猪被一只铁钩着摸到木架子上。开膛破肚后屠夫要先从猪头的下方 ,俗称槽头的地方割下几斤肉交 给主人 ,这就是所谓的“头刀肉 ”。</p><p class="ql-block">屠夫切下头刀肉之后会根据主人的意愿将猪肉做进一步分解。 先是拆下前后腿 ,然后是折小排和大排 ,最后是分解肋条肉 。这些 事在屠夫的刀下只是一瞬间的事 ,要是留给主人到厨房里去做那就 麻烦了 。尤其是劈猪头 ,那一刀是需要真功夫的。</p><p class="ql-block">请屠夫杀猪自然是要付酬金的 。小肠和猪鬃是不是用来抵酬金 的我不太清楚 。反正这两仵下水屠夫是要带走的 。其实屠夫收了小 肠和猪鬃之后并不是归自己所有 ,而是要上缴到某一个部门 ,然后 再由专门的工厂制成灌香肠的肠衣和刷具 。农家好不容易才杀了一 头猪 ,为了能细水长流地吃 ,灌点香肠是多数人家的选择 。于是, 为了将猪小肠留下少不了要对屠夫贿赂一番 。屠夫得了额外的好处 也会慷一时之慨的。</p><p class="ql-block">主人接过头刀肉就到厨房里去忙活了 ,或炒 ,或红烧 ,不一会 几只香喷喷的肉菜就做好了 。一家人可以快快活活地吃上一顿 。有 一年, 咱家宰猪时正值学校里举行期终考试 。那一天下午是考地 理 。由于当天杀猪的人家有好几户, 中午放学时咱家的肥猪才从猪 圈里赶出来 。等我高高兴兴地吃完“头刀肉”后才想起考试的事 。这 时考试差不多已进行了二十多分钟 。我慌慌张张地赶到学校 ,徐老 师把我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还算好他没有取消我的考试资格 。这次 考试我本可以得一百分的 ,但徐老师说, 因为迟到了 ,所以要扣除 2 分 。结果我得了个 98 分。</p><p class="ql-block">吃“头刀肉”对我们小孩子家来说不过是过一回肉瘾, 吃过之后嘴巴一抹便没有事了 。但大人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熬猪油, 腌咸 肉 ,灌香肠 ,这些活儿通常要忙上好几天。</p><p class="ql-block">猪越是肥肚皮里的猪油越多 。猪油有板油和花油之分 。所谓花 油其实就是长在肠胃外面的脂肪 。熬猪油之前除了要将猪油切成小 块外 ,锅里还要加一点水 。等到水蒸发完了 ,猪油便一点点地渗了 出来 ,液态的猪油是透明的 。与此同时一股诱人的香味从灶间里飘 了出来, 离得老远就可以闻见了 。出尽了猪油的油渣又香又脆 ,趁 热吃别有风味 。如果用点细盐拌一下再吃则味道更佳 。一头猪的油 渣相当可观 ,通常会将其和一部分油脂存放在一只广口容器中 。用 猪油渣烧豆腐很好吃 。将它剁碎和在菜馅里包包子包饺子吃也是很 好吃的。</p><p class="ql-block">猪肺和猪血是重要的下水 。为了保鲜必须尽快处理掉 。洗猪肺 很费事 ,不断地将清水从气管中灌进肺子里 ,轻轻地拍打 ,然后控 出血水 。如此这般反复数次 。我母亲炖肺头汤很有水平 ,奶白色的 汤鲜美无比 。猪血烧豆腐 ,猪血粉丝汤也非常好吃。</p><p class="ql-block">杀一头猪大约可以得到百余斤肉 ,这些猪肉大部分经过腌制后 被储藏起来 ,等到开春后再慢慢地吃 。腌咸肉说起来简单 ,但要腌 得好也不容易 。母亲腌咸肉时我常常待在一旁看热闹 。用作腌咸肉 的新鲜猪肉不用洗 ,也不能洗 ,据说洗过的猪肉会变质 。将待腌的 猪肉放在专用的缸里 ,粗盐和花椒在铁锅里炒热 ,趁热将花椒盐抹 在肉上 ,抹遍后喷上点烧酒 ,再将剩下的花椒盐撤在肉上 ,最后用 石头将肉压紧 。这之后 ,每过四五天将咸肉翻个身 ,二 十天后便可 以挂在通风处晾晒 。好的咸肉蒸着吃特别香。</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灌香肠比较麻烦 。首先要将猪小肠制成肠衣 。方法是 ,将小肠 整体翻过来 ,洗净后用钝刀将肠黏膜小心地刮掉 ,剩下的一层薄膜 便是所谓的肠衣 。将肥瘦各半的猪肉切成手指粗细的条状 ,用或甜 或咸或麻或辣的调料将其拌匀 。同时准备一只漏斗 ,将肠衣套在漏 斗的嘴上 ,将肉从漏斗中一点点塞到肠衣里去 。灌制过程中不要让 空气进入肠衣 ,万一进去了可用针在气泡处扎一下 ,将空气放掉即 可 。最后将灌好的香肠每隔四五寸扎一道线 ,挂在背阴的通风处风 干这香肠就算制作好了。</p><p class="ql-block">说到杀年猪还有桩趣事 。有一年大伯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一个 治疗近视的偏方 。说是只要吃一整只公猪的猪肝就能治好近视眼。 趁年前杀猪的人家多他觅到了一头中意的公猪奸 。然后用清水煮熟 让我每顿不沾盐地吃一大块 。吃了两顿我就倒胃口了 。到后来简直 是含着泪水往下咽 。为了治好近视我硬着头皮吃完了一整只公猪 肝 ,可是视力一点没有提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腊八粥</i></b></p><p class="ql-block">在我记忆里每年的冬至之后到了十二月头上还有一个腊八节。 不过在我们孩子的心目中这个节既不好玩 ,那碗粥也不怎么好吃。 但是大人们却很重视这个节 ,而且关于这个节还有许多说道。</p><p class="ql-block">腊八粥要用八种食材熬制 ,不能多也不能少 。哪八种呢?米是 绝对不能少的 ,其他七种没有定规 ,基本上是家里有什么就往锅里放什么 。咱家通常是选山芋 、胡萝 卜 、饭豇豆 (长江豆的种子) 、 花生米 、百果 ,红枣 、青菜 。红枣 、百果 、花生米比较贵放得少。 干果类食材在头天晚上就浸泡好了 ,腊八这天一大早便开始熬制。</p><p class="ql-block">吃腊八粥虽然是各家各户的事 ,但邻里间也有分享的习俗 。不 过分享的面很有限, 多数只在左邻右舍间 。我就曾经给隔壁的老爹 爹 ,老奶奶送过腊八粥 。我在老家吃过的腊八粥都是咸口的 ,从来 没有吃过甜口的 。糖比盐贵 ,那么一大锅粥要放多少糖才能甜呀? 说实在 ,所谓的腊八粥和咱家平时煮的菜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p><p class="ql-block">为什么要在腊月初八这一天吃由八种食材熬的粥 ,并且还将 它定为一个节日呢?我听到的说法很多 ,传得最广的是:西晋时 有个年轻人 ,平素不仅游手好闲而且铺张浪费 。妻子劝他勤劳节 俭他只当耳边风 。终于有一天到了菜尽粮绝的地步 。在饥饿难忍 时年轻人遍搜米缸面袋和家里的坛坛罐罐 ,将收集到的五谷杂粮 让妻子煮成一锅稀粥 。当年轻人喝下这最后的一碗粥时 ,他痛定 思痛才知道日子应该怎么过 。这一天恰巧是腊月初八, 时人便借 此事例教育子女, 进而在乡间形成每逢腊八都煮粥喝的习俗 。以 此表示不忘祖先勤劳克俭之美德 ,并期盼神灵带来丰衣足食的好 年景。</p><p class="ql-block">后来又听说吃腊八粥的习俗是从寺庙里传到民间的 ,说这一天 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出道日 。“释迦牟尼出道日 ”是佛教的盛大节日 。 佛寺在这一天要作浴佛会 ,举行诵经 ,并效仿释迦牟尼成道前牧女 献乳糜的传说 ,用香谷 、 果实等煮粥供佛, 并将腊八粥赠送给门 徒及善男信女们 。佛门的习俗通过善男信女传到了民间沿袭至今。除此之外还有百姓熬粥救助饥寒交迫的修筑长城民工一说, 以 及河南人在这一天为饥渴难忍的岳家军献粥一说。</p><p class="ql-block">写这篇短文前我以“腊八粥”为中心词到百度上去搜索了一番, 希望能查到一些历史文献 。宋代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 月初八日 ,诸大寺作浴佛会, 并送七宝五味粥与门徒 ,谓之‘腊八 粥 ’。都人是日各家亦以果子杂料煮粥而食也” 。又称“佛粥” 。周密 《武林旧事》说:“ 八日 ,则寺院及人家用胡桃 、松子 、乳蕈 、柿、 栗之类做粥 ,谓之‘腊八粥 ’。”元人孙国敕作《燕都游览志》云:“⼗ 二月八日 ,赐百官粥, 以米果杂成之 。品多者为胜 ,此盖循宋时故 事 。”清人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腊八粥》说:“腊八粥者 ,用黄 米 、白米 、江米 、小米 、菱角米 、栗子 、红豆 、去皮枣泥等 ,合水 煮熟 ,外用桃仁 、杏仁 、瓜子 、花生 、榛穰 、松子及白糖 、红糖、 葡萄干, 以作点染 。” ,颇有京城特色。</p><p class="ql-block">由此看来吃腊八粥的习俗确由寺院传入民间 。这种习俗沿袭的 历史至少远于宋代 。但是在国家层面好像没有什么说道 ,如果有, 起于何时, 尚未查到文史资料 。看来到清朝时吃腊八粥借以教化百 姓勤俭持家节约粮食的社会意义已有所淡化 ,腊八粥也不拘于八谷 杂粮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磨豆腐</i></b></p><p class="ql-block">在临近年根的时候圩里人忙着蒸糕, 我们山里人则忙着磨豆腐 。磨豆腐应该算技术性较强的活计 ,小孩子帮不了大忙 ,但在一 旁看着也挺有趣的。</p><p class="ql-block">磨豆腐虽然着力于一个“磨”字 ,但在磨之前和磨之后却有许多 工作要做 。在诸多的准备工作中浸泡黄豆是第一步 。先将黄豆拣去 杂质淘洗干净 ,然后放在一只木桶里用清水浸泡 。浸泡的时间大约 需要一昼夜 。滚圆铁硬的黄豆吸足水分就会变得又嫩又饱满。</p><p class="ql-block">要将豆子磨成豆浆自然得有一架磨子 。磨子是什么模样的呢? 简单地说, 它由三部分组成 。一是磨架 ,通常由木材制成;二是磨 盘 ,是以坚硬的花岗岩打制的;三是推磨用的把手 ,也是木制的。 磨盘有大有小 ,用来磨豆腐的磨盘直径大约有三四十公分 ,分上下 两扇 。下面的一扇周边有一圈宽约 10 公分的槽子 ,磨好的豆浆就从 这槽子里流到专门的容器中 。上面的一扇凿有一只小孩拳头大小的 孔 ,称之为磨眼 。黄豆和水就从这磨眼中一点点地放进去。</p><p class="ql-block">我曾经仔细地观察过磨盘的两个工作面 。那上面的磨齿并不是 呈放射状的 ,而是划分成许多小区 。至今我也没弄懂这样的设计有 什么科学道理 。为了能使两扇磨盘自如地转动起来 ,下面那扇磨盘 的正中心装了根手指粗的铁轴心 。而在上面那扇磨盘的相应位置上 正好有一只与“铁轴”相匹配的洞眼 。当两扇磨盘合在一起时只要转 动上面的那一扇磨盘 ,石磨子就可以开始工作了。</p><p class="ql-block">为了省力 ,制造石磨的工匠们在上面那扇磨盘的侧面安装了一 只反 L 形的把手 。这只把手上还可以加装一个更长的力臂 。力臂通 常是做成 Y 形的 。当然 ,在 Y 的顶端是有一根横杆的 ,否则推磨的 人手就没的地方握呀!臂力好的人可以端着 Y 形的把手轻松地将磨盘转动起来了 。但在大多数情况下 ,磨主人会在房梁上系一根绳子 将推磨的把手水平地悬吊起来 。这样推磨时就会既轻松又自如。</p><p class="ql-block">磨豆腐时需要两个人密切配合 。要么是夫妻“双档” ,要么是妯 娌或姑嫂“双档” 。两人中的一位站在磨架子旁 ,用右手抓住那“反 L 形”的把手引导磨盘作顺时针或逆时针方向旋转 ,左手则拿一只小 木勺子将浸泡好的黄豆合着水不紧不慢地少量多次地添加到“磨眼” 中去 。推磨的人手握“Y 形”的把手两条腿摆放成“弓字步” ,通过不 断地推或拉使得磨把子始终在水平方向上做匀速运动。</p><p class="ql-block">将黄豆磨成糊状后 ,下一步的工作是将豆渣从中分离出来 。这 道工序被称作“吊浆 ” 。在此之前已经准备好了一块很大的方形白 布 。白布的四个角已被固定在一只呈十字交叉的木架子上 。一根从 房梁上垂下的绳索吊着十字架 。白布的下方是一只专门用来盛豆浆 的大木桶 。“ 吊浆”也需要两人配合 ,一人将“豆糊”一勺一勺地倒在 白布上 ,并时不时加进一勺清水用木棒搅拌一下 。另一人用手抓住 木架子不停地晃动 。这样豆渣和豆浆就被分离出来了。</p><p class="ql-block">接下来是将豆浆放在锅里煮沸 。如果要挑豆腐皮子 ,就在沸腾 的豆浆里加一勺冷豆浆 。一会儿浆面上就会凝成一层薄膜 ,这就是 豆腐皮子 。这时只要用一根很长的筷子从锅沿处由下往上一挑 ,并 顺势搁在预先准备好的架子上就行了 。如此反复 ,一张张豆腐皮子 便制成了 。最先出锅的豆腐皮子颜色较深 ,据说营养价值最高。</p><p class="ql-block">做豆腐最为关键的一步是用卤水点豆腐 。这可是一项技术活。 点得好与不好不仅直接关系到豆腐的产量, 而且关系到豆腐的质 量 。其中的奥妙那可不是在一旁看热闹的人能说得清楚的 。对于豆浆变豆腐的奥妙我是在时隔多年之后才知道的 。原来卤水中的氯化 镁能使豆浆中呈分散状态的蛋白团粒凝聚成大块 。除了用卤水点豆 腐外 ,用石膏也行 。现在科技进步了 ,点豆腐已不用卤水和石膏, 用的是葡萄糖内酯 ,质量自然更好了。</p><p class="ql-block">在点卤之前 ,打下手的人早已在一块洗净的门板上放置好了做 豆腐的木框 。每个木框的厚度略有不同 ,这是为了能制出老嫩程度 不同的豆腐 。木框中铺了一层白布 。当点过卤的热豆浆盛满木框子 后 ,将白布的四周折起来并覆盖在豆浆之上 。这时会有许多淡黄色 的水从布眼中流出来 。如果要制作老嫩程度不一的豆腐, 除了要控 制卤水的用量 ,还要用不同重量的木板和重物挤掉水分 。当黄水流 尽时豆腐就做成了。</p><p class="ql-block">说了这么多关于磨豆腐的事 ,那么豆腐到底是谁发明的呢?据 史料记载 ,汉代人已经知道将黄豆磨成豆浆当奶喝 ,但是一时还不 晓得怎么将豆浆做成豆腐 。汉高祖刘邦的孙子淮南王刘安热衷于长 生不老之术 ,经常和手下的一班方术之士们在附近的一座山中炼丹 (就是后来被叫做八公山的地方) ,有一次不知是谁将石膏和豆浆 混到了一起 ,转眼间豆浆变成了又白又嫩的块状物 。于是豆腐便在 偶然中被发明了 。后人便将这一功劳记在了淮南王的名下 。现如今 安徽淮南市祁村每年都举办中国豆腐文化节 。据说场面很热闹。</p><p class="ql-block">磨一次豆腐很费事 。咱家平时是买现成的吃 。只有到了过年时 才磨上一回 。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和左邻右舍合起来磨 。新年 里总归会有许多亲戚朋友来往 。豆腐能做出好多种菜, 以此待客是 大受欢迎的 。比如 ,老豆腐可以做成油豆腐 ,捆成素鸡 ,压成豆腐干 ,嫩豆腐不仅可以红烧了吃还可以做汤。</p><p class="ql-block">豆腐的另一种吃法是将其做成乳腐 。方法是:先将豆腐切成小 方块 ,让它在一只竹帘上自然发酵 。当豆腐上生长出半寸长的白毛 时 ,再将它转移到一只瓷质的容器中去 。放在容器中的霉豆腐要撒 上一些盐 。最后将容器的口密封起来放在屋角里 。过一些时间后一 坛鲜美的臭腐乳就制成了 。臭腐乳闻着臭 ,吃起来特别香。</p><p class="ql-block">油炸或者清蒸臭豆腐也是一道美味 ,一般家庭由于不方便制作 臭卤 ,所以很少自产自销 。其实只要备一瓶臭豆腐 ,就可以用它调 制出一份真卤 ,然后再将新鲜的豆腐切成小块浸在里面一段时间, 臭豆腐的胚子便可以做成了 。到时候油炸 、清蒸悉听尊便。</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欢天喜地迎新年</i></b></p><p class="ql-block">置办年货是年前的一项重要任务 。在农村虽然许多食品和物品 都能自给自足, 但是仍有一些是要到镇上去买的 。比如像金针木 耳 ,桂圆蜜枣 ,什锦糖果 ,烟花爆竹 ,年画春联 ,各式头绳发卡红 花 ,等等 。在年货中鱼是绝对不可以少的 。首选当然是大鲤鱼 ,取 的是“年年有余” ,“鲤鱼跳龙门”的大吉大利。</p><p class="ql-block">腊月二十三是年前的一个重要日子 ,俗称“送灶日 ” ,也有“过小 年”的说法 。灶君是火神的尊称 ,专司人间烟火 。据说 ,每年的这一 天他要到天庭去向玉皇大帝汇报人间的善恶 。灶君老爷在天庭一直 要待到年三十晚上 ,然后再回到人间继续他的司命 。正因为如此,百姓人家无论贫富在送灶日这一天都会好生侍候这位“司命”的。</p><p class="ql-block">祭祀的程序是这样的 。在上午刮净锅底的黑灰 ,并清扫烟囱, 然后准备下一桌丰盛的饭菜给灶君老爷送行 。在这之前已经为灶君 老爷备好了一顶轿子 。这轿子是用花枝扎成的 ,大约有一尺多高, 多数是从镇上买回来的 。在轿门敞开的轿子里放了好几只金银元 宝 ,轿门的两边则写着诸如“上天奏好事 ,下界保平安”的祈祷词。 饭菜中糯米饭和饴糖是必不可少的 。老人们常在私下里说用糯米饭 和饴糖可以糊住灶君老爷的嘴 ,这样他到天上去汇报时就不会说坏 话了 。饭菜烧好后就在灶台上举行祭祀仪式 。仪式很简单 ,男主人 站在灶前先默默地祈祷一番 ,然后用筷子挑上一点糯米饭和饴糖粘 在灶君老爷的嘴上 ,接着从灶龛中请出灶君老爷的画像恭恭敬敬地 放到那顶小巧的纸轿子中端到院子里或大门外焚化掉 。祭祀之后一 家老小围桌而坐高高兴兴地将饭菜送入自己的胃囊 。这顿饭因为没 有灶君爷监视吃得特别香甜。</p><p class="ql-block">送罢灶君接下来便要扫尘 。无论是新房旧屋都要打扫一遍 ,所 谓“有钱无钱 ,打扫干净过年” 。再往后 ,大人们越来越忙 ,蒸糕, 蒸馍头 ,炒瓜子花生 ,制作各种甜点 。蒸糕比较费事 ,不是我们山 里人的专长 。咱家的年糕几乎每年都要请圩里的大姑妈家代劳 。蒸 好的年糕是一寸大小的方块 ,需要放在清水里养着 ,否则过不了几 天就会裂开来 。蒸馍头是我们山里人的拿手好戏, 当然也是一桩大 事 。蒸百十斤面粉的馒头一家人要为之要忙碌一整天 。用芝麻的果 壳蘸上一点红米粉往馍头上盖印是我最愿意干的事 。由于厨房里热 气腾腾 ,往往干不了一会儿我就要往外跑 ,这时不仅满面是汗 ,两手也被染得通红 。我记得那时蒸的馒头除少部分是裹了菜饀的 ,绝 大多数都是实心的 。这些实心馒头通常可以吃一个月 。吃到后来馒 头都干得裂了开来 。大人们说那叫“开花” ,是好兆头。</p><p class="ql-block">制作花生糖, 芝麻糖 ,米花糖是最甜蜜的事 。在这之前花生米 已经炒熟并去了皮 。芝麻在炒之前要经过漂洗 ,为的是去除泥沙和 杂质 。炒芝麻是桩技术活 ,火大了会炒焦 ,火小了则炒不熟 。最神 奇的是炒米 。预先浸泡过的糯米晾干后在锅里一炒, 随着“辟拍”的 爆裂声变得又脆又香 。麦芽糖买回来时是乳白色的一大块 ,在锅里 加热后就变成了糖浆 ,将花生 ,芝麻 ,炒米分别和糖浆拌在一起并 趁热揉成长条 。再用刀切成薄片储藏在铁皮箱内 。这些甜品既是待 客或馈赠亲友的佳品 ,也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吃的零食。</p><p class="ql-block">色泽金黄状如元宝的蛋饺是过年少不了的应景菜 。既好吃又好 看 。只是制作起来颇费功夫 。先拌馅子再打蛋糊 。等到小火炉点燃 后妈妈就笃悠悠坐在炉旁的小板凳上开始做蛋饺了 。只见她左手握 一柄铁勺子在火炉上烤一会儿 ,右手先捡一块肥肉在里擦一遍 ,然 后取一勺蛋糊倒入铁勺内 。只听“滋”的一声, 随着她左手腕一转蛋 液便在铁勺内结成薄薄的一层蛋皮 。接下来便是捡一疙瘩肉馅放在 蛋皮上用筷子迅速将其裹成一只元宝状 。妈妈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简 直就如行云流水 。随着蛋饺在盘中越积越多, 香气早已装满了一 屋 。蛋饺做好后还要放在蒸笼里蒸熟 。能在第一时间吃到一只妈妈 做的蛋饺我感到非常开心。</p><p class="ql-block">记得在我识了一些字之后便对贴在门上的大红春联发生了兴 趣 。最初是在大人的鼓励下艰难地去认那上面的字 ,往后才知道欣赏它的内容和字体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那个村子里的春联大多数是 自家写的或请人写的, 只有少数人家是到街上去买的 。各家春联的 内容虽然各不相同 ,但多为吉祥用语 。四字一句的有“三阳开泰 ,万 象回春” ,“ 八路进宝, 四方来财” 。五字一句的有“人勤春来早, 家 和喜事多” ,“岁岁平安日 ,年年如意春” 。六个字以上的春联相对较 少 ,如“爆竹一声除旧 ,桃符万象更新” ,“ 五谷丰登千户乐 ,六畜兴 旺万家欢”等等。</p><p class="ql-block">在贴春联的同时还有一个节目也在进行着 ,那就是贴年画 。现 在的年轻人大概不会知道年画为何物 。在城里恐怕已有二三十年见 不到那些生动活泼光彩夺目的画儿了 。所谓年画就是专门在过年时 张贴的画儿 。多是一些木版水印 ,线条简洁 ,色彩艳丽, 内容欢快 的廉价品 。一般人家喜欢在堂屋里贴一张《福星高照》, 盼望来年 时来运转洪福齐天 。贴在卧室门上的多为《和合二仙》,《鲤鱼跳 龙门》 。至于卧室墙上贴的年画, 因为有一定的私密性 ,那就要看 主人的兴趣所在了 。《水泊梁山》,《梁红玉击鼓退金兵》,《西 游记》,《西厢记》,《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是畅销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快乐的大年夜</i></b></p><p class="ql-block">“过年”和“过春节”虽然是一个意思 ,但是这两个名称的历史渊 源却是大不相同的 。据有关资料记载, 将农历正月的头三天定为 “春节”是“中华民国”的功劳 。而在这之前 ,“年”作为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在华夏民族历史上至少已经流传了几千年 。在我童年时 ,农 村中的平民百姓大凡说到过年时 ,很少有人提及“春节”二字。</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中 ,真正意义上的过年是从吃年夜饭开始的 。更确 切地说是从点燃那一串挑在屋檐下的鞭炮开始的 。在这之前春联已 经贴好了 ,屋里的灯也都点亮了 。厨房里从下午开始就热气腾腾香 气四溢 ,左一碗右一碟的荤素菜肴早已放满一桌, 只等过年 ,祭过 祖宗之后放上一挂鞭炮过年就正式开始了。</p><p class="ql-block">吃年夜饭之前是要祭祖宗的 。给祖宗吃的饭要盛在小碗里 ,并 且盛好后还要让饭团在碗里翻一个身 。筷子摆放的方向是方头朝 里 。祭祖的时间以燃完一炷香为度 ,大约相当于半个小时 。其间主 祭人一边烧钱化纸 ,一边做各种祷告 。当一家老小依次给祖宗磕过 头后 ,主祭人便从饭碗和菜碗中各取出一丁点撒在烧钱化纸后留下 的灰烬中 ,然后将供桌上的饭菜撤下并回锅。</p><p class="ql-block">在我们老家 ,大年夜祭过祖宗之后还有一个辞年的仪式 。这个 仪式很奇怪 ,先在一个铜质的盘子里倒上点煤油 ,再将一只秤砣搁 在火上烧得通红 。但等时辰一到便在庭院中将烧红的秤砣放在铜盘 子中 。只听得“轰”的一声 ,一片红光顿时把庭院照得红彤彤 ,火光 中一股青烟腾空而起 。这时主人照例要作一番祷告, 内容大多是盼 望来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 ,一家人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什么的。</p><p class="ql-block">年夜饭又称团圆饭 ,一家老小围桌而坐 。吃年夜饭和平时吃饭 不一样 ,有许多规矩要遵守 。比如 ,为了不让小孩子在新年里说不 吉利的话 ,要用草纸给小孩子擦嘴 。这种既不文明又不卫生的陋习 虽然在咱们家没有强制执行过 ,但诸如此类的叮嘱却要年复一年地洗耳恭听 。再比如 ,放在桌子中间的那条鱼是谁也不动筷子的 。吃 完年夜饭那条鱼还要存放起来 ,这叫“年年有余” 。一般来说 ,桌上 的素菜是要吃光的 ,据说这样可以保证来年地里少长杂草 。此外, 还有让胆小的孩子站在门背后吃猪尾巴 。我虽然胆子也小 ,但是从 来没有接受过这种吃法 。因为我从小不太爱吃肉 ,特别不愿意吃肥 肉和肉皮 。还有, 年夜饭总是做得很多, 吃剩下的就用淘米箩盛 好 。在新年里如有求乞者上门 ,这些饭就一碗一碗地施舍给他们。</p><p class="ql-block">吃一顿年夜饭所花的时间要比平日里吃任何一顿饭都长 ,并且 不允许小孩子过早地离开餐桌 。吃完年夜饭后大人们也不像往常一 样忙着洗锅刷碗 ,而是泡上一壶茶 ,拿出一些瓜子花生 ,一家人围 坐在一起闲聊 。我们小孩子享受不了这种清闲 ,待不了一会儿就要 往外跑 ,为的是早一点到场院上去放炮仗。</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我们能从爸妈手里得到一串鞭炮是不容易的 ,根本舍不 得成串地放 。通常是手上拿一根点燃的香一只一只地放着玩 。胆小 的孩子点燃炮仗后随手一扔 ,然后就神情专注地等那“ 呯”的一声。 胆大的孩子则用手指捏着炮仗 ,点燃后也不松手 。不过在“呯”的一 声后手掌心里会留下一层黑灰 。我也曾经这样勇敢地放过炮仗 。即 使没有伤着手 ,手掌心里也会有一种麻木感 。有些炮仗放不响 ,怎 么办呢?将它找回来 ,从中间折断 ,然后用火种去点火药 。这时只 听得“哧”的一声 ,一道火光便从中窜出来,称之为“老母猪撒尿”。</p><p class="ql-block">放过炮仗 ,孩子们的心事就定格在穿新衣和拿压岁钱上了 。所 谓新衣服通常是一件罩衣一条罩裤外加一双新棉鞋 。如果是女孩子 还会配上一朵红色的绢花 。当然有时也会有一两件真正意义上的新衣服的 。我记得有一年母亲为我缝了件漂亮的长袍 。袍子是绿色 的 ,袖口 、领口不仅用黑丝绒滚了边 ,而且在衣服上绣了很多美丽 的图案 。应该说制作工艺还是蛮讲究的 。袍子很长, 穿起来几乎要 拖到地 ,母亲就让我在腰里扎了一根黑丝带 。玩耍的时候就把袍子 的下摆反折过来往丝带下一压倒也不觉得累赘 。那时大伯也穿长 袍 ,是蓝司林布的 。穿长袍一般要配马褂, 头上再戴顶瓜皮帽 。我 觉得这种民族服装蛮有韵味 ,并不像有些电影中丑化的那样 ,似乎 只有地主老财或狗腿子之流才能穿这种衣服。</p><p class="ql-block">关于压岁钱咱家是这样派发的 。年初一早上洗漱完毕 ,首先给 爷爷奶奶请安磕头 ,等拿到压岁钱后才能给其他长辈拜年 。是否磕 头不一定 。爸爸妈妈给的压岁钱虽然早已准备好了 ,但是他们不会 在年初一早上亲手交给我们 ,而是在年三十晚上当我们睡着后用红 纸包了压在我们的枕头下 。在我的印象中 ,我第一次拿到的压岁钱 是几个铜板和一串铜钱 。稍大些了才拿到纸币 。那时的纸币面值很 大 ,最小的面值是壹佰元 ,相当于现在的一分钱 。外公外婆 ,还有 其他亲戚处的压岁钱都要到拜过年后才能拿到 。能不能从亲戚手里 拿压岁钱要凭大人的面子 ,通常都是有来有往的。</p><p class="ql-block">按照传统习俗大年夜是要守岁的 。所谓守岁就是大年夜通宵不 眠 ,至少也要等到五更天才睡觉 。古时计时将一夜分成五更 ,每更 两小时 。黄昏后为一更( 19–21 时) ,五更为凌晨 3-5 时 。大年夜为 什么要守岁呢? 民间传说甚多 ,最古老的恐怕要数“驱年避灾” 。相 传远古时候海中有一种怪兽每到除夕这一天要上岸作乱 ,后来在仙 人的指引下人们通过燃放鞭炮成功地驱赶了它 。为了防其再来 ,故而通宵达旦守护之 。此外, 守岁可为老人增寿 ,为父母添福 ,为子 孙免灾之说亦广为流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拜年的规矩</i></b></p><p class="ql-block">拜年是新年里的一项重要活动 ,主角虽然是成年人 ,但我们小 孩子也有自己的快乐。</p><p class="ql-block">给长辈拜年可以得到压岁钱这是古今如一的习俗 。不同的是旧 时给长辈拜年是要磕头的 。记得那时家里有一只手工编织的草垫 子 ,直径大约在五十公分, 它的名称叫“拜垫子 ” ,是逢年过节祭祀 祖宗或祭祀神灵时用来磕头的 。像这样的“拜垫子”各家各户都有。 磕头的仪式必须在堂屋里举行 ,受拜的人面南坐在上首 。磕头之前 要恭敬地长揖一次 ,然后才磕头 。标准的磕头姿势是:掌心和额头 均要触地。</p><p class="ql-block">据有关文献记载 ,磕头作为一种礼节最早见于汉代 。那时因为 还没有发明板凳和椅子 ,人们相聚时都是席地而坐 。坐的姿势很特 别 ,不是盘腿而坐 ,而是将臀部落在自己的脚底上 。这种坐姿在汉 民族中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了 ,但在日本和韩国却被保留了下来 。因 为是席地而坐 ,其间若要向别人施礼, 只需在原位引身向上(让臀 部离开脚底) 并作前倾俯首状 。这种奇特的施礼姿势便被称作磕 头 。后来发明了板凳椅子, 施礼的方式简化为离座并躬身抱拳作 揖 ,但是磕头的习俗却被保留了下来 ,主要用在求神拜佛 ,祭祀祖先的仪式上。</p> <p class="ql-block">在家庭范围内 ,大年初一起床后首先要给自己的父母拜年 。如 果是上辈没有分家的大家庭, 因为爷爷奶奶 ,伯伯 ,叔叔住在同一 屋檐下 ,所以按规矩得先给他们拜年 。那时候拜年不像现在“舌头” 在嘴里打个滚, 说句“新年好! ”就行了, 而是要正儿八经地磕头 的 。给邻居或同学的父母拜年不一定要磕头 ,恭敬地说声“新年好” 就可以了 ,但是不能省掉称呼 。如果这家的长辈给了孩子压岁钱 , 那孩子就一定要磕头致谢。</p><p class="ql-block">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的宗亲拜年有集体行动和分头进行两种形 式 。所谓集体行动 ,一般是在族长的率领下挨家挨户地进行 ,拜到 谁家都应有人加入进去 ,于是拜年的队伍不断壮大 ,很是壮观 。分 头进行则是另一种景象 。上了年纪的老人 ,或者在族里辈分比较高 的中年人 ,他们在年初一的上午是不会赶早出门的 ,他们要等到晚 辈们来拜过年之后才会安排自己的行程 。这种形式的拜年不像我们 小孩子家无拘无束, 常常有许多客套 。尽管自己已是一把年纪 了 ,见了年轻的长辈还是要磕头 。当然这种礼节往往是停留在嘴巴 上得多 。常常是辈分低的一方人还未进门 ,“某叔 ,某大爷 ,某某给 您拜年啦!”的喊声便先传过来了 。及至进门后便不迭声说“恭喜发 财!某某给某叔 ,某大爷磕头啦!”但是 ,说归说 ,很少有来真格 的 。“长辈们”一见此等光景也就抢先一步将对方拦住了 。客套之后 一般都要坐下来喝杯茶, 吃点瓜子花生什么的 ,不过在一处待的时 间不能太长 。如果后面又有人来拜年了 ,前面的这一拨人得马上立 起身来告辞 。平辈之间拜年虽然不用磕头 ,但是要作揖 。作揖时两手抱拳并举至胸前, 然后弯腰颔首 。抱拳时左手应该合在右手之 上 ,两只拇指要上翘 。如果两只手的位置放反了就失礼了。</p><p class="ql-block">给亲戚朋友拜年与邻里之间互相拜年有所不同 ,不仅要事先约 定时间 ,而且要带礼品的 。礼品可以是自家制备的年货 ,也可以是 从街上买的茶食 。亲戚朋友间的拜年因为要备饭, 又叫做“吃年 酒” 。我小时候跟母亲到过许多亲戚家吃年酒 。去得最多的是圩里 的大姑妈家和方山根的大姨娘家 。吃年酒和平时走亲戚不同, 因为 要喝酒场面特别热闹 ,趣事也时有发生。</p><p class="ql-block">我曾不止一次地听父亲说起他小时候和表兄们在外公家吃年酒 的趣事 。父亲说:“你奶奶的娘家是开糟坊的 。但是外公平时绝不让 我们沾酒, 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开禁 。于是一到过年 ,我们这些外 孙子们便会约定一个时间到外公家聚会 。磕过头, 得了压岁钱之 后 ,大家就围着桌子坐下等着喝酒 。这时舅妈便会端上事先备好的 下酒菜, 然后打开一坛上好的陈年佳酿 。一面倒酒一面挨个地嘱 咐 :‘不许多喝!’ 那时我最小, 喝不了几口就头晕, 因此对酒没有 兴趣 。可是那些表兄们就不一样了 ,推杯换盏 ,猜拳行令 ,一个比 一个能喝 。因为外公说过一年只允许一次 ,所以不管外孙们怎么闹 他都不加干涉 。舅妈想阻挡也挡不住, 只好往酒坛子里兑冷开水。 开始时表兄们都说舅妈小气舍不得拿好酒 ,可是到后来喝糊涂了, 尽管喝下的都是冷开水反倒说是好酒 ,气得舅妈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一闹就是一天, 喝到最后几乎没有不醉的 。时间晚了只好在外公 家过夜 。舅妈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屋的外甥既生气又心疼 ,每次都 发誓来年绝不给酒喝 。可是到了来年仍然免不了要热闹一场 。”新年里, 在拜年的大军中还有特殊的一群, 那便是“ 唱年宝 ” 的 。通常是一班年轻人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唱着小调走村串巷地给寻 常人家拜年 。小调的歌词大多是些吉利话 ,一套一套的 。“ 唱年宝” 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得到家主人的赏赐 。因此 ,在他们的队伍中总归 有一两位挑着空担子的中年人 。只要这家主人有赏赐 ,他们就马上 迎上前去致谢 。如果碰到吝啬的人家 ,这班“唱年宝”的人也会不客 气地甩下一堆脏话才离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赶庙会</i></b></p><p class="ql-block">赶庙会是新年里的一大乐事 。在我老家的四乡八镇里有好几个 地方每年都会举办庙会, 离得比较近的有“东沟庙会”和“刘塘张”庙 会 。东沟的庙会是年初一 ,而刘塘张的庙会则是年初五 。庙会上吃 的玩的应有尽有, 四乡八镇的老小 ,男男女女汇集在一起 ,那场面 不仅很热闹 ,而且很有特色 ,许多场面我至今仍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20 世纪 50 年代的早期, 土地改革使得农民得到了土地 。 日子 好过了 ,逢年过节玩的兴趣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不过随着时代的更 新, 乡间民俗也在发生着变化 。据老人们说 ,解放后庙会的形式和 内容较之解放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因为要破除迷信倡导新风, 旧时 的许多传统节目逐步被取缔了 。在我的印象中庙会上场面最大的是 舞龙灯跳狮子 。</p><p class="ql-block">我见过的龙灯既有用纸糊的 ,也有用布缝的 。用纸糊的龙叫柴龙 ,用布缝的龙叫软龙 。柴龙威武 ,软龙灵巧 。一架柴龙通常有二 三十米长 ,玩起来不仅要有很大的场地 ,而且十分累人 。如果两架 柴龙同时进场 ,十有八九要引发一场比拼 。软龙色彩鲜艳, 白天舞 起来很夺人眼球 。到了夜晚因为灯光不够明亮却让柴龙占尽了风 光 。在柴龙的身体内可以点蜡烛 ,整条龙身看上去明晃晃的 ,舞起 来自然好看。</p><p class="ql-block">说到舞龙灯 ,我大伯有一句经典名言:扎好了是篾筒子 ,糊好 了是纸筒子 ,舞起来是气筒子 。舞龙斗气多由擎龙珠的壮汉和尾舞 龙尾的小哥引发 。只要他俩一时兴起 ,或是争地盘 ,或是有意无意 地骚扰围观者, 闹起来 ,打起来的场面随时都会发生。</p><p class="ql-block">跳狮子的场面虽不及舞龙大 ,但是气氛更热烈 。跳狮子时最先 出场的是一名身着大红大绿中式服装头扎花巾腰系绸带的壮汉 ,他 手执一只可以不断发出声响的彩球 。在他的一番劲舞之后 ,一对狮 子或几对狮子便威风凛凛地登场了 。随着彩球的或左或右 ,忽上忽 下地挥舞 ,狮子便亦步亦趋地左摇右摆上蹿下跳 。开始时我虽然知 道那狮子的皮毛之下藏着一个大活人 ,但就是弄不明白一个人在撑 起这么大的一张“狮子皮”后怎么还能做出许多惟妙惟肖的动作 。后 来才知道藏在“狮皮”下的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时 ,这时我又为两 人的配合能如此默契所折服。</p><p class="ql-block">其次是耍杂技的场子比较吸引人 。开场的通常是猴子出把戏, 一只穿花衣戴花帽的猴子手提一面小铜锣在场内一边跑一边敲 。等 到围观的人群聚集到一定程度后便有一个壮汉出来练硬气功 。接下 来顶缸 ,顶碗 ,抖空筑这些节目会相继出场 。我觉得最精彩的节目要数女演员的咬花了 。她们肢体柔软的程度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由 于演出场地十分简陋加上演出团队水平有限 ,我看到的杂技都是比 较简单的 。杂技也不是让人白看的 。耍过一阵子小猴子便捧着草帽 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地来讨尝钱了。</p><p class="ql-block">庙会上也有唱大戏的 。但我不喜欢看戏 。戏台前总是挤满了 人 ,去晚了根本挤不到跟前去 。若是站在远处看 ,像我这样的近视 眼根本看不清台上的演员的面部表情 。再说那唱戏的人也实在磨 蹭, 常常让人等得不耐烦 。那时我分不清生 、旦 、净 、抹 、丑的装 扮 ,更欣赏不了各种唱腔 。只觉得一帮子人或坐或站 ,“依呀依呀” 地唱个没完没了很没劲 。好不容易出来一个翻筋斗的 ,锣鼓家伙刚 打起来他却进去了。</p><p class="ql-block">除了这些大场面 ,庙会上更多的是小场面 。如 ,打莲花落 ,跑 旱船 ,拉洋片 ,套瓷等等 。打莲花落和跑旱船的演员都化了浓妆。 跑旱船通常是男女搭档 。女的装扮成船娘 ,站在花船中不停地扭动 肢体 ,那五彩缤纷的船儿便随之上下左右摆动 ,好似在浪里行走 。 船的前方有一名艄公 ,手执一把木桨 ,一边扭动着肢体 ,一边象征 性地划着木桨 ,动作虽然夸张但也不失优美 。因为体力消耗得大, 他们很少唱歌。</p><p class="ql-block">打莲花落得正好相反 ,他们几乎是在不停地唱 。演员大多是一 些青年男女 。男的头上扎着彩色毛巾 , 身穿花花绿绿的对襟袄儿, 腰里扎一条鲜艳的汗巾 。女的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 。每人手执一根 三尺来长的莲花棒 。那莲花棒的两头缀着彩色穗儿 ,棒子上每隔一 定的距离挂着一串金属片儿 ,看上去不仅很漂亮 ,而且在舞动时可发出悦耳的声响 。演员们一边有节奏地用莲花棒敲打身体的不同 部位 ,一边唱着小调 ,既热闹又优雅。</p><p class="ql-block">那时电影在农村还很少见 。拉洋片, 曾一度被称为小电影 。一 只长方形的箱子放在齐腰高的木架子上, 箱子的上下两端是玻璃 的 ,正面贴满各种图画的木板上有一排圆孔 。我记得是一百元(相 当于现在的一分钱)看一次 。付了钱之后 ,老板就会拉动箱子侧面 的绳索, 随着他怪声怪气的解说 ,你可以从小圆孔中看到诸如水浒 传 ,三国演义 ,西游记 ,杨家将等故事的画面。</p><p class="ql-block">套瓷是一种游戏 。摊主在地上由近及远摆了许多瓷器 。这些瓷 器大多是下大上小的形状, 除佛像外便是茶壶 ,茶杯以及各种各样 瓷质的小动物 。想玩这种游戏的人要先向摊主买藤条扎成的小圆 圈 ,也是一百元 (旧币 ,合现币一分)一只 。然后站在摊主规定的 地方将一只只藤圈抛向你想套的瓷器 ,如果套中了 ,那件瓷器即归 你所有 。这种游戏看似简单, 实际上命中率很低 ,摊主的赚头还是 不小的 。如果偶然碰上一名高手 ,摊主见势头不妙便会不断地打揖 鞠躬央求他高抬贵手。</p><p class="ql-block">对于我们孩子来说那些捏面人 ,用饴糖画各种小动物的艺人更 具魅力 。且不说那五颜六色的面团是如何在顷刻间被一双灵巧的手 捏成栩栩如生的小人 。单是那用饴糖在一块石板上画龙画虎 ,画鸡 画鸭就足以让我驻足良久 。操此营生的艺人手持一柄铁勺 ,将盛有 饴糖的铁勺放在炉火上稍稍加热 ,等到饴糖熔化后 ,他先在石板上 放一根竹丝 ,然后将铁勺微微倾斜 ,等到糖稀从勺子里流出来时, 就在他手腕轻轻抖动的过程中一幅由糖稀凝成的精美图画便在石板上出现了 。这种用糖做的图画既可以欣赏, 又可以当零食吃 ,深得 孩子们的喜爱。</p><p class="ql-block">庙会上自然少不了吃的 ,油炸干因其特殊的香味是最引人注意 的 。其他卖各色小吃当然也不会甘拜下风 ,一个个都会使出浑身解 数吆喝, 有的还敲锣打鼓造势 。年头上, 孩子们手头都有点压岁 钱 ,这种场合也正是生意人赚钱的好机会 。我记得有一种会转的机 器能将一勺白砂糖瞬间变成一团棉花糖 。花上两分钱就可以玩上好 一阵子的。</p><p class="ql-block">农村的庙会并不是纯娱乐性的 ,也有农副产品的交易和日用小 百货的出售, 甚至还有牲畜 、农具的买卖 。只是这些商业活动不是 我们小孩子关注的中心。</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元宵节玩花灯</i></b></p><p class="ql-block">元宵节在我国民俗中是一个大节 ,尽管它和春节几乎是连在一 起的, 因为很有特色 ,留在我童年记忆中的印象绝不亚于春节。</p><p class="ql-block">关于元宵节的来历民间传说甚多 。我最早听说的是一种望文生 义的解释:正月称元月 ,夜晚称宵 ,正月十五的夜晚是一年中的第 一个月圆之夜 ,故称元宵。</p><p class="ql-block">九版《辞海》是这么注释元宵节的:“我国传统节日 ,在农历正 月十五日 。从唐代起 ,在这一天的夜晚就有观灯的风俗 。也叫灯节 或上元节 。”民俗学家认为 ,元宵节虽然盛于唐代 ,但它的雏形早在汉代已 经形成 。有史料称 ,汉高帝刘邦死后因为惠帝无能 ,皇权落入吕后 之手 。十五年后刘邦的第二个儿子刘恒在高帝旧臣周勃等人的协助 下夺得皇位(文帝) 。这一天正好是正月十五日 。为了庆祝自己的 胜利 ,文帝在位二 十三年间每逢正月十五日的夜晚都要出宫游玩与 民同乐 ,并将这一天定为元宵节。</p><p class="ql-block">元宵节玩花灯的习俗则与佛教燃灯观佛的仪式有关 。《西域 记》称印度摩喝陀国正月十五日有观看佛舍利放光雨花的仪式 。届 时僧徒俗人云集 ,场面十分壮观 。佛教传入我国后 ,汉明帝为了弘 扬佛法敕令每年的正月十五日夜间在宫廷和各寺院“燃灯表佛” 。汉 代以后, 由于战乱连年京城盛行宵禁 ,正月十五闹元宵的活动被取 消 。一直到了岁末元宵节的活动才逐渐恢复。</p><p class="ql-block">元宵节既然是以玩灯为主的节日 ,只玩一个晚上肯定是不过瘾 的 。据说历史上最长的元宵节有一个月的期限 。我小时候农村里的 元宵节有六天的时间 。正月十三称之为“上灯” ,十五是“ 正灯” ,十 ⼋“落灯” ,并且有“上灯元宵落灯面”的习俗。</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里 ,新中国成立的头几年 ,农村元宵节舞龙灯是很 盛行的 。农业合作化之后这项活动反倒逐渐淡出了 。舞龙灯虽然在 庙会上可以看到 ,但是那场面远不及元宵节时热闹 。十几二十米长 的巨龙点上蜡烛, 在汽灯高悬的广场上舞起来那气势是非常震撼 的 。尤其是几条龙斗起来更是有一种奋勇向前舍我其谁的气势 。最 不幸的 ,也是最刺激的场面是巨龙着火了 ,被烧了 。巨龙的躯体虽 然有七八十公分粗 ,蜡烛在其中燃烧 ,一旦有火星在舞动中溅出,顷刻之间便会火光冲天 ,救都来不及 。龙被烧了 ,人们并不垂头丧 气 ,相反拍手欢呼 。相反认为这是一种好兆头。</p><p class="ql-block">我童年生活在老家的那些年头里 ,元宵节除了舞龙是没有灯会 的 。就连舞龙也是那些有传统有财力的村子或族群偶尔为之的盛 事 。在元宵节孩子们要玩花灯 ,要么是花钱到街上去买成品 ,要么 就要自己 (或长) 动手做 。扎兔子灯的方法是大伯教给我的 。学会 了以后我觉得扎灯的过程比玩灯的过程还有趣。</p><p class="ql-block">先用竹篾子扎成几只圆圈, 四只稍大一些 ,两只略小一点 。然 后把四只大的叠在一起从两端扎紧并使之成为一只球形 。接下来再 把两只小圆圈从两端套在大圆圈上扎牢 。这样兔身就扎好了, 它就 像只橄榄球 。然后再做一只更小一点的圆圈扎在兔子的身体的一 端 ,那是它的尾巴 。兔子的耳朵也不难做 ,用一根稍长一点的竹篾 子先在一端弯成一个大小适中的圆圈 ,然后将另一端弯过来与先期 已经弯好的小圆圈扎在一起就行了 。最后糊上彩纸 ,贴上用纸剪成 的兔毛 。如果想让兔子灯能在地上拖着走 ,那就还要做四只小木轮 子 。先将粗铁丝穿过一根细竹管 ,并将轮子固定在铁丝的两端 。然 后还要想办法把四只轮子安装在兔子灯下面 。在兔子灯里点上蜡 烛 ,不管是拖着玩还是提在手里玩都是很惬意的。</p><p class="ql-block">⽐“兔子灯”更容易制作的灯是西瓜灯和红五星 。扎西瓜灯和扎 兔子灯的方法差不多 ,将竹篾制成几只大小不等的圆圈按纬向和径 向扎好 ,糊上白纸后用绿颜料画上弯弯曲曲的花纹即可 。在西瓜的 下部应该留一只缺口 ,缺口中还应有一只可以插小蜡烛的千子 。瓜 的上部系有一根细绳子 ,是用来拴小竹竿 。西瓜灯里点上蜡烛提在手中就是一只灯笼 。红五星灯应该是时代的特征 。先扎好两只同样 大小的五角星 ,然后将两只五角星的五个角扎在一起 。再用五根长 短一致的小木棍将五角星撑开, 糊上红纸以后红五星灯就算制成 了 。五角星灯的蜡烛就插在下面两只角的中间。</p><p class="ql-block">大伯扎的灯和我扎的灯不仅在档次上不一样 ,在制作工艺上也 是不可比拟的 。大伯扎的是骨牌灯 。最少要扎三张, 分别命名为 “ 天 、地 、人 ”, 如果要扎全套那就多了 。这种灯的形状是长方形 的 ,就像是放大了的骨牌 。灯箱下面有一根手柄 ,玩灯的人聚在一 起时要将骨牌灯高举过头, 随着队形的变化就能拼出许多牌局中的 名堂 。如果有两支玩骨牌灯的小队伍碰在一起往往有得一拼。</p><p class="ql-block">骨牌灯上贴的花边和图案大部分是大伯用刀刻出来的 ,也有一 小部分是用剪刀剪的 。大伯有一套专门用来刻画的工具 。底盘有八 开的新闻纸那么大 ,好像是用软木做的 。选好花边的式样后 ,先将 五颜六色的彩纸迭齐放在“刻盘”上 ,再将花样子覆盖在彩纸上 ,最 后用细而锋利的尖刀刻去花样上不需要的部分 ,美丽的花边就成批 地制成了。</p><p class="ql-block">元宵节除了玩花灯还要吃元宵 。元宵是用糯米粉制作的一种特 色食品 。因为要用水煮熟了吃 ,有的地方称其为“汤圆”或“汤团” 。 正月十五为什么要吃元宵呢? 这也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我在《辞 源》上查了一下 ,编者认为正月十五吃元宵的风俗始于宋代 。《辞 源》引[宋诗钞]周必大[平园续钞]元宵煮浮元子诗为证:“今日是何 夕, 团圆事事同 。汤官巡旧梦 ,灶婢诧新功 。星灿乌云里 ,珠浮浊 水中 。岁时编杂咏 ,附此说家风 。”此诗表明正月十五吃元宵不仅是当时的风俗 ,而且象征团圆。</p><p class="ql-block">我们山里人很少种糯米 ,也不擅长将糯米加水磨成水粉 。从镇 上买回糯米后一般都是用对窝子舂 。舂出来的糯米粉虽然也用细筛 子筛过好几遍, 还是没有水磨的糯米粉细腻 。制作元宵有多种方 法 。搓实心的元宵最简单 。先用热水将糯米粉和成软硬适中的面 团, 然后掐成乒乓球大小的齐子, 再挨个儿放在掌心里搓圆就得 了 。如果要在元宵里裹上馅子就比较麻烦一些 。馅子可以是肉的, 也可以是素的 。众所周知用生猪油, 黑芝麻粉 ,绵白糖拌在一起做 元宵的馅子是宁波人的习俗 。这种习俗在我老家也是家喻户晓的。 我想这种吃法大概是我们祖先从浙江上虞带过来的 。上虞离宁波不 远。</p><p class="ql-block">爷爷和奶奶都喜欢吃元宵 ,但是吃法不一样 。爷爷要么不吃, 吃一次必须吃饱 。据说 ,像乒乓球大小的元宵他一次可以吃一二十 个 。奶奶则不然 ,每次最多吃两三个, 常常还要在元宵里包上点素 菜 。奶奶的吃法常被爷爷说成是“吃猫食”。</p><p class="ql-block">元宵节还要猜灯谜 ,这事我小时候倒是听说过 ,但是从来没有 参与过 。这种活动在村子里玩不起来恐怕与城乡的文化氛围不同有 些关系。</p><p class="ql-block">按照农村的习俗过完元宵节这个年才算过完 。过完年我们当学 生的就要进入新学期了 。在新的学期中能学到多少新知识固然要靠 老师教 ,但自身的努力更为重要 。春到人间万物复苏, 又一轮的春 生夏长秋收冬藏又开始了 ,能不能获得好收成不误农时固然重要, 人勤则更重要 ,人勤地不懒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后记</i></b></p><p class="ql-block">在我八十岁生日的前夕 ,小女儿将我撰写的《我的童年 ,我的 故乡》请一家广告公司精心印制了二十册 。我要把这本书奉送给我 的亲 、堂 、表弟妹们, 并希望通过他们的手传递给下一代 。 目的 是 ,让我们不忘乡愁 ,记住远方的家 。因为那里有我们的根!</p><p class="ql-block">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 。清亷的家世 ,温暖的亲情 ,朴实无 华的学前教育为我一生的学习活动奠定了广泛的基础 ,并对我一生 的追求产生了重要的影响。</p><p class="ql-block">童年是一个人心理发育的重要阶段 。我的童年不是生活在单一 的亲子环境中的, 因此我的心理发育和弟妹们有所不同。</p><p class="ql-block">为了挽救我二姑的年轻生命 ,母亲胸怀大义将三岁的我过继给 了病危中的二姑 ,从此以后我有了一位慈祥的养母 。但是养母始终 没有和我组成独立的家庭 。慈祥的养母 ,我的龙伯将一生奉献给了 以我生父为户主的大家庭 。遗憾的是当我有能力为龙伯颐养天年 时 ,她却突然病故了 。享年七十岁 。我为此深感痛心和遗憾。</p><p class="ql-block">在我童年时, 只要母亲在我身边 ,每个夜晚我总是能在她的身 旁进入甜蜜的梦乡 。当我忆及当年的情景时 ,总有一股暖流涌上心 头。</p><p class="ql-block">小阿姨是我童年时最亲近的人 。她是长辈, 但是更象个大姐 姐 。她经常一边教我认字一边陪我玩。</p><p class="ql-block">在我出生后大阿姨就离开家乡到上海打工去了 。记忆中我们十年后才得以见面 。那一天大阿姨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激动得热泪盈 眶。</p><p class="ql-block">在我和龙伯一起生活在乡下的六年中 ,龙伯始终是和奶奶同床 共枕的 。当她重回上海工作后 ,二妹享受了和二 娘'娘同床共眠的 待遇 。我们的大女儿出生后 ,我的龙伯晋级为名正言顺的瘦奶奶。 我父亲常说 ,有假儿无假孙 。这话龙伯听了非常受用 。</p><p class="ql-block">父亲为养家常年在上海工作 。12 岁前我与父亲独处的日子屈指 可数 。尽管父亲在书信中从来不忘对我教诲 ,但是实际效果并不理 想 。直到晚年我们父子之间的心灵交流才趋于顺畅 。诲之晚矣!</p><p class="ql-block">大伯大妈是我童年的精心监护人 。当母亲和龙伯不在我身边 时 ,我的生活起居和学业得到了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 。大伯的言传 身教在一定程度上为我童年的心理发育注入了一股阳刚之气。</p><p class="ql-block">外婆的早逝让我童年的生活失去了许多乐趣 。成年后我曾在芜 湖寻找过外婆的故乡 ,可惜没能如愿 。我和堂姐 ,大妹一起在外公 家度过的快乐时光成了我一生最为珍贵的回忆。</p><p class="ql-block">爷爷奶奶对我的疼爱更是我一生难以忘怀的。 我爱我的亲人们!我爱我的故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