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故事(二)

王翠英

<p class="ql-block">布尔洞沟,它载着我成长,我看着它变迁。年轻的时候一路步履匆匆,不去回望也不去思量,只把它当作是我的家乡。随着年龄一年一年的增长,心境一天一天在变化,每当看到布尔洞沟的山山峁峁,无论是绿油油还是光秃秃,一股乡愁悠然而生,有一种贺敬之《回延安》般的情感,“手抓黄土我不放,紧紧儿贴在心窝上”。只想大声呐喊,这是我年轻时千方百计希望逃离的地方啊!如今是那么的亲切那么地温暖!我们这一行人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当《岁月故事一》发表的时候,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我们不是为了聚会而聚会,是因为怀念那段懵懂的岁月而聚会!是因为想念我们思想共同生根的地方而聚会!</p> <p class="ql-block">当时乡里只有一所初中,由于内蒙古的农村地域广袤,农民居住的比较分散,有的跑校生家距离学校七八公里的路程,所以当时我们是一放学,早晨到学校上课,六个小时连续七堂课一起上完,下午三点来钟放学回家,中途饿了就用干粮垫巴一口,渴了就到老师家里喝口水。但大部分时候,大家不好意思吃干粮,要等到回家后才吃午饭。不仅学生有跑校和住校的区别,老师也有。新分配到学校的老师基本上是单身而且家离学校较远,需要住校,星期天回家。已经成家的“老教师”们有的住校,有的跑校,比如我们的班主任敖玉生老师,教物理化学的冯占老师就跑校,早上与我们一同到校,下午一同离校。谈到喝水,那种记忆太深刻了,我们几个女生相跟着到刘杰老师(数学)家的水瓮里舀起一瓢水,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剩下的又倒回水瓮里。现在想想那个场面,刘老师和他的家属是怎样的一种胸怀呢!对于我们像子女般的宽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中间这位男生是刘杰老师的大儿子刘永</span></p> <p class="ql-block">我们的语文课由敖玉生老师一直带到毕业,他也是我们的班主任。记忆中的敖老师属于沉着类型,说话不紧不慢,写文章条理清晰,对我们的要求也高,对背诵古文的要求比较严格。我小时候的记忆力特别好,背诵不是问题,古文不仅能全文背诵,还能全文默写。默写是我自己给自己增加的题目。对于语文的热爱来自于小说,我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看小说了,我的班主任陈翠英老师(已故)与我家邻居,那个时候我以请教问题为由,跟长在她家一样,每天放学就往她家里钻,她也想有自由的空间,便戳破我的小心思,主动让我借书回家读。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确实是稀里糊涂,有一次竟然搜到一本《啼笑因缘》来读,大概连“因缘”二字的意思也不能理解吧,真应了那句话“风吹哪页读哪页”,我也不知道是如何囫囵吞枣读完的。</p> <p class="ql-block">六年级(初一)开始,乔玲花同学与我关系最好。她父亲是信用社主任,她能帮我从信用社借到各种小说,我看小说的时间比学习的时间多,上课时也会心不在焉地偷看几眼。七年级快放假时,乔玲花突然与我商量一起复读七年级,她说你每天看小说不学习,肯定考不上高中或者中专。我当时就是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那种,没她考虑问题明白,只是想如果不在一起,我就没有好朋友了,她如果好好学习了肯定不帮我借书,所以我爽快地答应了。再者,估计当时的学习成绩也一般,不然乔玲花不会这么直白地提示我。等我母亲知道这件事时已经到了第二个七年级的期中考试,惹得她老人家哭笑不得。我的视网膜就是在七年级那个夏天出问题的,这也为后来的视网膜脱落黄斑孔裂埋下了隐患。从五年级到七年级,三年不间断的日落黄昏里,我依着门框借光读小说,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因为不需要费灯油钱,大人们顶多骂两句,也不去实质性地阻止。有一天早上起来,突然发现自己不能见光了,眼睛接触到光线就会流脓,一周下来,右眼相当于失明的状态。但用眼程度没有大的改变,终于在40年后连续做了三次手术,才保住了眼球没有变形。</p> <p class="ql-block">提到乔玲花,我俩不只是普通的好朋友,可以说无话不谈,包括小心思、小秘密,甚至日记,我俩都可以互换着看。到后来结婚、生子,日常生活中的种种,都是我们分享的范围,他儿子的名字也是我给取的。巧合的是我俩后来都在金融系统工作。我们共同的好朋友还有高金莲、高玉莲、高俊英、张明,一直以来,我们经常来往的初中同学就这几个。参加工作后,我和高金莲都在薛家湾,单位之间只有一墙之隔,我门俩自然走得更近些。再后来高金莲和她爱人张英远走高飞,去广州定居了。想起来挺搞笑的,高金莲在医院上班,我不忙的时候会去医院找她聊天,看她接诊病人。那时候准格尔煤田正处于开发建设阶段,80%都是年轻人,去医院看病的人不多,我俩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天上地下的胡乱聊天。现在的人,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去医院吧,而且会戴个大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在《岁月故事一》里提到的丁明,那是我唯一来往的小学同学,可能与亲戚关系有关,但更是价值观的认同与相互信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高中毕业前我们五位女同学约好一起照相,结果高金莲同学临时有事,我们四位照了一张合影。前排左起高玉莲、乔玲花,后排左起高俊英、我。</span></p> <p class="ql-block">今年五月份回沙圪堵参加了一场婚礼,遇到了初中同学王向荣,还是在别人的介绍下,我们才重新认识了一下,彼此没有任何印象,他说没想到分别之后会成为陌路,只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我上初中时梳得两根大长辫子,我估计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阶段。40多年过去了,光阴怎么会为任何一个人停一停脚步呢?</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仅有的一张长辫子照片,上高中时辫子被剪掉了。</span></p> <p class="ql-block">张明同学差点儿成为我的同桌。石窑沟学校被裁撤后,有几个学生分别转到我们学校相应的班级,他转到了我们班。敖老师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后,让我们按大小个站成两队,两队同学对在一起就是同桌。排下来张明竟然与我同桌。我侧脸一看,这位男生长得挺好看,浓眉大眼,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心里暗自窃喜,从来没有与这么好看的男娃娃同桌过。还有几个男生长得也挺好看,比如高虎、白瑞杰、高锁儿等,整个校园里都在传,只是习惯了,不会去特别注意。敖老师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说了一声:我再看看,而后就把张明调整到靠窗户的座位,我依然靠墙,多少有些失落。张明对于这件事应该是没有印象的,认识全班同学是他的当务之急。没想到的是一学期下来,我、张明、乔玲花成为了竞争对手,在第一二三名之间互换。这次布尔洞沟之行,赵静华老师给我和张明在我们曾经坐过的那间教室门前拍了一张照片,也相当于同桌了一次。现在想来,小时候的审美标准还不错,张明同学长大后果然俊朗,银屏形象极佳,据听说他在电视台播音期间,许多男女青年和少妇们都开始喜欢看新闻节目了。</p> <p class="ql-block">我上初中时个头不大,好像每年都在长,也才长到158CM。课间休息时女同学习惯于靠住篮球架聊天,六年级有一个大个子的女同学挺奇怪的,她把我当玩具一样,会突然抱起我从东边的篮球架跑到西边,再从西边的篮球架跑到东边。记得她姓李,男同学给她起的外号“李二寡妇”,我不知道男同学为什么会起这么难听的一个外号,但她一点也不生气,大概连七年级也没上就辍学了。从此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也没人再提起她。</p> <p class="ql-block">英语老师王学英对我的影响特别大,可惜她只教了一学期就离开布尔洞沟了,不知这位老师现在人在何处,祝愿她一切安好!有好长时间竟然想不起她的名字,是高玉莲同学帮我想起来的。记得有一次我去办公室问了一道题,她解答完之后,与我聊了一会儿天,她让我好好学英语考高中上大学,后期学到的英语课文中会涉及很多内容,比如将来会有楼房有电视有冰箱有可视电话,有人来家里通过可视电话就能知道是谁,通过可视电话还可以足不出户购物。那将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呢?我特别向往,对老师也特别崇拜,感觉英语的世界比小说的世界都开阔。所以我不想考中专,不知道自己能否考上大学,但高中一定要上的,老师说高中英语可以学到更多东西。我们那个时候不像现在的孩子,家长给予各种规划,大多是自由生长,长成啥样就啥样,最严厉的一句话就是“好好念书”,但怎么念书如何念好书,家长是给不到方法的。所以老师几句话就能点燃我心里的那点火星子。但还是年龄小,火星子时大时小时有时无,玩着玩着就忘掉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家去学校的一条羊肠小道,目视的尽头下一道坡就到学校了。</span></p> <p class="ql-block">当时全校的物理化学都是由冯占老师带课,他的教学经验丰富,我们排名靠前的这几位同学几乎是拉不开差距的,只是化学需要记忆的成分多,女同学自然比男同学有些优势。冯老师还有个特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和高金莲同学聊天时,她记得特别清楚,冯老师在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时会用同一道题来检测我们对知识的巩固程度。冯老师是我的表哥,我物理学得好,有一天放学时他特意来我家告诉我母亲(他的姑姑),平时他也会提供一些不同类型的习题来反复测试我。我对于老师来家访还是有些敬畏的,又怕他发现我偷看小说的事,几口吃完饭就找了个理由逃跑了。还是前面提到的懵懵懂懂稀里糊涂,不知道老师对你好有什么意义,真正思路清晰还是从上高中开始的。</p> <p class="ql-block">我的数学成绩比起其他课目要差一些。八年级时学校新来了一位杨东武老师,由他教我们数学,那个时候豁然开悟了,觉得数学好简单。杨老师说话特别慢,讲课一般是引导式的,他会在这里点化一下那里点化一下,启发大家自己给出解题思路。当他用手一指,我的各种思路马上会在脑海里闪现。八年级的后一学期,杨老师给别的班带课去了,有了“开悟”这个基础,我的数学成绩一路上扬。杨老师后来带的班级毕业时,中考数学成绩有几个是满分,平均成绩86分。在那样的穷乡僻壤,有这样的老师,真是我们的幸运!数学的问题解决了,张明乔玲花他们自然就被我落在了后面,以至于郝云在同学在黑板上写了一首诗,前面的忘了,只记得后两句:“儿郎败在丫女英,有何面目再为人”,也是年龄小,用了这么言重的词语。很显然,他在那个时候已经很成熟了,我是望尘莫及的。关于数学的事情,张明与我交流过几次,他说自从换了数学老师之后,他的脑袋总是不清醒,成绩不停下滑。我想也是那个懵懂年纪的缘故,贪玩之余,思维经常在清晰与糊涂之间游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这次布尔洞沟之行的四位老师分别是靳飞云、丁明、张明、赵静华。下午我返回呼和浩特,杨东武老师参加了晚宴。照片左起丁明、张明、靳飞云、杨东武、赵静华、李五根</span></p> <p class="ql-block">其实我和他们几个同学之间的竞争也没有多么刻意,上课认真听讲和认真完成作业倒是实实在在的。与老师的引导有关系,也与我看小说有关系。那时小说的故事情节催人奋进,人物形象正面,做事情都非常认真与专注。所以特别感谢亲爱的乔玲花同学,她给我借小说在虚构的故事里漫游又把我从小说拉回到现实,让我能专注地上课,认真完成学习任务。她高中毕业后直接到信用社上班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又拿出自己的工资资助我上学。</p> <p class="ql-block">那年中考之前的模拟考试,全旗统一了试卷,我竟然也考了第一名。当时王海泉老师有些不服气,不知道从什么习题集找出几道数学题、化学题让我在老师办公室现场完成,怕在教室里会作弊。我居然全做对了。他服气了,而我觉得那是我对他不服气的应急反应,因为之前从没见过那种类型的题。前几天给他打电话问了一点关于学校的事情,一问一答,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我曾经在布尔洞沟学校上过学,但不知道我是谁。当我提到他出题考我的时候,他居然想起来了,知道我是王家梁的王翠英。特别的事情都有特别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不坐下来整理,只是远去的光阴,平淡无奇。手指放在键盘上断断续续地盘点,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少年时光!感谢所有的老师们,有你们陪着我们长大是那么温馨那么快乐!也感谢那些来往或者不来往的同学们,亦或是想不起名字的同学们,那段懵懂的岁月,我们曾经一同走过!</p> <p class="ql-block">自从我上大学后,离家越来越远,离布尔洞沟学校也越来越远了。我假期回家的时候,布尔洞沟学校也放假,我对于学校而言,就是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2001年,走过43年历程的布尔洞沟学校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随着撤乡并镇的节奏,布尔洞沟学校被裁撤,所有初中生及教学设施被合并到准格尔旗第七中学。那个时候我刚成家没几年,正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境地,每天马不停蹄地“赶路”,没有时间感慨也没时间去回味。前几天给冯老师打了个电话,他听说我今年回去过,特别兴奋,与我聊了很长时间。给哥哥也打了电话,哥哥明确地告诉我,学校创办于1958年,教学班子由闻明英校长组建,他是第一届学生,很是自豪。哥哥今年75岁了,一个老农民的记忆都这么清晰,我怎能忘记呢?那是我们出发的地方,我知道,终究会有机会再回去的。</p> <p class="ql-block">我们八月份回学校时,从榆乌线下来通往学校的公路还是一段土路。高俊英同学说,那条路十月份全部做了硬化,现在比之前更通畅了,我听了之后,心情比那条路还要通畅!惟愿大家心中的美好如约而至!</p> 这条路现在已经全部硬化 <p class="ql-block"> 2024年11月26日于苏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