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母亲

明湖清风

　　母亲刘德香，小名冯香子(音)，生于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日(农历)，崇义县杰坝乡长谭村人。1955年，为支持上犹陡水电站建设响应政府号召移民到赣县田村，因水土不服（许多人生病甚至有的人去世了），后又移居至长龙垇背，叔伯兄弟4家住在杭子里郭屋一栋老旧破烂的房子里。1968年，父亲与大伯父、二伯父及光树叔公历经艰难共建土坯房一栋，有八间主房，另建橱房4间。我们家共有2间房子一间厨房。父母亲背井离乡，两次迁移，完全白手起家，真是千辛万苦历经磨难。但母亲终究还是有福之人，子女们都己做了爷爷奶奶，九十多岁高龄实属罕见，经历了民国及新中国两个历史档期和移民、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等重大事件，亲历了物质匮乏食不果腹的年代，也看到了物质条件巨变，下一代有房有车的新时代。

母亲是一位再平凡不过的农村妇女，小时候没有上过学，除了认识自己的名字外，大字不识一个。但在子女的心目中她又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勤劳、善良、贤惠、内潋，讲卫生爱干净，吃苦精神和忍耐力都很强，一生与世少争，朴素无华，一生都心疼挂念公平对待自己的儿女。

　　母亲每每想起大哥因糖尿病导致双目失明就泪流满面，恨不得自己来承担这份痛苦。母亲在过了九十岁生日之后每每自己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时嘴里就会念念叨叨，总担心自己会给子女造成拖累，我体会的是母亲对子女的拳拳爱心！母亲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据说年轻时因生养孩子就中风过一次，昏睡了一个星期，后来乡村郎中居然用干蒸的办法救活了母亲，即使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来说也真是奇迹了。二O一二年，母亲八十四岁时摔了一跤，造成膑骨骨折，听从医生建议采用牵引等保守治疗方法也居然奇迹般愈合，虽然要拄个拐杖但基本可以行走了。

母亲一生吃了太多的苦，无论是参加原来生产队高强度的劳动，还是分田承包到户，劳动始终是母亲生命生活的主旋律，更不用说还要养育子女操持家务，特别是父亲又在过埠、丰洲等林站林场工作，养育子女操持家务的主要负担基本上都压在母亲的肩上。听母亲讲她生宝华大哥时父亲还在陡水，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靠自己一手一脚居然母子平安，真是命苦命大。那时候物质条件极差，做一个月子就买了一个鸡吃。母亲说年轻时食到了苦吃到了亏。

毫无疑问这些生活的重压都没有打垮她，四个子女都健康地成长，伴随着时代的步伐家境的变化，有的念完小学就种田务农如大姐，有的参加了工作，有的上了大学，有的招了工，并相继成家立业，现如今都己做了爷爷奶奶，母亲大人也早己做了太婆。

　　当然，母亲作为一个平凡的劳动妇女也有很脆弱的时候，特别是当“文化大革命”这场浩劫到来的时候，因为她人生中有一小段不幸的经历，文革开始后被人告发带上了地主婆的高帽子并要游街，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听宝春大姐讲那个时候她想到了轻生，从外面找她回来后，我们四个子女围着她哭成了一片。或许是母亲的本能和天性，她最终战胜了自己，选择了面对磨难勇敢地活着，否则我们也许早就没有了母亲。

母亲没有进过学校，虽不识字，但懂得做人的道理，她懂一切人世间可以用母爱来表达的情感，她对子女的爱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德流芳香，将永远留在我们子女的心中！母亲一生都内潋低调，很少与人发生什么纷争，也从不在外说道子女特别是儿媳们的是非，有些喜欢多嘴多舌的女人从母亲的嘴里打探不到半点易生是非的事情，传到我耳朵中的都是母亲对子女对儿媳对女婿好的评价。母亲在赣州带孙子时，我们还在住筒子楼，橱房也是和其他老师连在一起的。我亲耳所听的，邻居说母亲十分友善，从不与人议论媳妇长媳妇短。我的同学多年以后在一个场合谈论起家事时还特别提到母亲，说母亲人好、善良、不多事。有一次我的同学来崇义到我家玩，还特意带了一桶鲁花压榨花生油给母亲吃，让我十分感动！

　　母亲一生都讲卫生爱干净。记得少时侯每每逢年过节，母亲都要把家里的桌櫈锅盖搬到河沟边进行清洗，那时候没有什么清洁剂，就用草木灰加龙糠(谷壳)不断擦洗，印象中每次擦洗晒干后这些纯木头做的家具都特别干净。母亲的爱干净也表现在家里的卫生上，家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家具，但地上永远是干净的。母亲很会蒸米酒，我最喜欢喝母亲酿制的米酒，特别是糙得有点像白酒又有点黄辣的时候，酒最有劲。父亲退休后，有好几年母亲还专门酿酒卖，在长龙圩摆一个摊位，每次都供不应求，母亲说酿酒最要紧的就是要干净，蒸米用的饭甑，装糯米饭的酒缸，装酒用的酒坛子，母亲每次都要反复清洗、浸泡，直至她认为干净为止。母亲爱干净还有一绝，就是一年365天几乎天天都要洗澡，很多城里人都是做不到的。

在这里我还要特别地说说我们子女受母亲影响的一些事。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小时候都干过一些特别淘气惹父母生气的不大不小的事情。小时候粮食都不够吃，小孩子忍不住就会今天偷挖这家的番薯，明天到另一家菜地摘几根黄瓜，桃子李子还没有熟透就开始打主意了。但在我的印象中我好像从来没有因为干这些事受到母亲的责罚，和人打架红脸的事几乎都没有，现在回想起来我认为这和母亲对我的教育有关。在母亲的眼中，这些事都是和品德有关，印象最深刻的话就是偷鸡摸狗的事是不能做的，做了要坐牢的！话虽然有点糙，带有大人吓小孩的意味，但说到底，理就是这个理。在对子女品德的教育上母亲是成功的，虽然母亲因为没有文化大道理也没有给我们讲多少，但她以其自身的优秀品德，以自己待人处事的方式教育着我们，影响着我们的成长。

　　在母亲的子女中，我是唯一受过正规高等教育并留在学校工作的。每每回家看望母亲，她都很高兴很开心，她并不十分在意我买了什么东西，最喜欢的就是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述我们小时候的一些事。她过了81岁后，我记得买得最多的也就是雪片糕，超市的品种多，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唐江、隆木的，有几次回家我都特地到唐江去买。

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四个子女都很有良心，对她都好。谁买了衣服、鞋袜、暖手壶，她都一一念好，谁家条件差点，她就千叮嘱万交待说她有衣服有鞋子穿，不让买。缝年过节给她老人家的红包她总要给回点孙子曾孙子。

在这里我特别要说一下，我妹妹在近身服待母亲方面是作出了独特贡献的，母亲能有如此高寿，除了其顽强的生命力外，妹妹对她的贴身照顾也是重要因素。有一年我回去看望母亲，她暖暖地对我说，石凤子（我妹妹乳名）给她买了护膝，又买了皮棉鞋，脚不会冷了。其实兄弟姐妹都给她买过衣服鞋帽之类的，但妹妹有更多的贴身服待，也最了解母亲的需求。还有大姐有时间也常过来陪护母亲。这些都让我感到欣慰，我也从各方面来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包括通过努力把宝珍调到长龙变电站以及和宝珍一起拆了原来的土坯房盖了楼房，让母亲居住条件大有改善。母亲前两年小脑中风以后我每个寒暑假都回到母亲身边近身照顾，平时只要有时间我就尽量回家照顾母亲，让母亲的心里感到无比温暖。我想这也是母亲的德行教育了我、影响了我。善有善报，量大福大是母亲的人生信条！我也相信并践行着母亲的这一信条。

总的讲，母亲是有福之人，她比父亲多活了二十多年，在她的晚年生活中，子女们的经济条件都有了较大的改善。虽然我不能时时近身照顾母亲，但二十多年来我也尽了最大努力，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当然，宝珍在近十多年来对她的贴身照看，特别是在母亲不断老去、病痛增多的情况下，女儿对老人家的照看陪护是无可替代的，她也得到了左邻右舍的充分肯定！

二0二0年8月24日凌晨38分，母亲因心梗抢救无效去世，享年94岁。按照当地风俗，8月26日上午九时许，完成有关法事仪式，母亲骨灰归山落穴。11月12日，即农历十月初八，母亲落葬。母亲墓地位于长龙坳背坑子里房屋后面。墓地对联是:美德常齐天地永，清香久伴山河存。横联为：万古流芳。我对传统对联进行了小改，把母亲“德香”的名字嵌进对联，表达对母亲一生品德的评价和褒奖，以示纪念。

2020年11月19日于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