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池子公园

梅子青

小雪过后，北京更冷了。天气预报显示:大兴雨加雪，零下4至6度。

下午的航班，即将离开北京，半天的行程安排在大兴活动。原本看带怀远看看麋鹿，到了南池子公园才知道，周一闭馆。

从南门进公园，除了几位跑者，没有其他游客。最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地金黄。此金黄非彼金黄，一粒粒的，像金锞子。走近一看，原来是成熟的银杏果落了一地。有的浮于地面，有的因夜雨打进泥土，探出半截或小半截身子。怀远好奇，问我:“奶奶，这是什么呀？”我抓住时机，又开始掉书袋。“这是你见过的银杏树结的果子，之前我们见的是雄树，只有漂亮的叶子，这棵是雌树，也就是母树，所以才结了好多果实。”听我说果仁可食用，怀远马上接口说:“那我们拣一些吧！”我迟疑了一下回答道:“银杏果外皮有股臭味，带上飞机不方便，让它沤成肥，滋养它自己吧。你不是背过‘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吗？”怀远看着我，点点头，仍未完全放弃探求。他用脚尖把一颗银杏果拔到路中间，用脚板一揉搓，露出了果核，稍稍用力核破了，果仁裂开口子渗出汁液。怀远弯腰捡起，扯住我问:“奶奶，是这个能吃吗？”我说:“可吃，但不可多吃。它可以软化血管，有微毒。”他若有所思，不再纠缠。

确实是太冷了，北风卷起落叶一路奔跑。爷爷跟他玩了一会儿“声东击西”，就是两人相向，假装向左或向右，再晃身突破，类似于打蓝球进攻与防守之间对抗的游戏。如此这般一会儿，他们就都热乎了。休息的间隙，经过一处花坛，上面插了一块牌子，上书:鸢尾，我想考考怀远，未及我问出口，他一下就念出来了。我连忙夸他，又提醒道:“忙趁……”，他接着把一整句背了出来。

在空旷的公园，要想持续取暖，需要找点新法子勾起怀远兴趣。一段上坡路，左右都有排水沟，此时填满了北风刮落的梧桐树叶。怀远踩进水沟，向前奔跑，树叶没过他的小腿肚，相互阻抗翻起波浪。梧桐树叶金黄蓬松，怀远着军绿长羽绒服，动静之间，不只有冬的肃杀，已经有了萌动的春意。他一边奔跑，一边说自己是自动扫地机。还假意摔倒，在地上打个滚，笑得前仰后合。

玩出一身热汗，我们在鹿鸣海邂逅了一群不畏严寒的生物:七八只灰雁，十几只野鸭，还有三四只白天鹅。白天鹅怕人，不易近前，像是要保持固有的高傲，喂食也不受。怀远给灰雁野鸭喂桃酥、麻花，他们都不挑食，争先恐后，不过灰雁的地位高于野鸭，灰雁本身也有高低之分。

怀远掰一点桃酥往“海”里扔，一只灰雁伸头一嗦，就吸进了嘴里，然后，扬起头大叫一声，像是答谢，像是乞讨。它放松警惕往前行，身后跟着几只灰雁和野鸭，怀远再扔出一把，被灰雁们尽数收入腹中。一只野鸭绕过灰雁，从侧边上岸，慢慢靠近怀远，怀远蹲下来，把手里的一截麻花递过去，野鸭头前伸，屁股后挫，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呷一口，麻花半截在外，仓促转身，一摇一摆跑了。

天空阴沉，北风一阵紧似一阵，怕怀远禁不住风寒，爷爷和爸爸一遍一遍呼叫。怀远饶有兴致，坚持又喂了一块桃酥、两根麻花，才与那些悠然游弋、不畏严寒的生灵告别。怀远一步三回头，那些灰雁和野鸭则“啊，啊，啊”“噶，噶，噶”，像是告别，更像是留恋，留恋黄口小儿含德之厚。

在南池子公园邂逅美好，是未经安排的意外收获。再一次证明:生活中并不缺少美，而是需要发现。赤子之心，至诚之道，潜移默化，无需刻意为之；所需不多，有爱就够了。